第四章下馬威
蔡邕最近很煩。
平流策之事雖然推出去發往各地,然而收效卻不高,除了洛陽周邊的地帶政令還能通暢之外,偏遠一些的地方,多有陽奉陰違之像,再好的政策,若不能執行,那也是廢紙一張。
不過這事並非真正讓蔡邕頭疼的,那是天子該操心的事情,他說服天子推廣平流策,已經是盡了臣子的本分了,至於其他事,雖然也心急,但畢竟不是自己能夠插手的,真正讓他頭疼的,是跟衛家的婚事。
天子已經答應了親自主持這場婚事,無論對衛家還是對蔡邕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耀,只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衛仲道在洛陽城外被人殺了。
若僅是如此,便也罷了,但真正讓蔡邕心裡發沉的,還是兇手。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伺候,衛覬曾來拜訪過蔡邕,言語隱隱透露出對葉昭的懷疑。
當初葉昭私入洛陽的事情,如今隨著汝南大捷、南陽大捷等一連串大捷,就算有人提起,葉昭也有足夠充分的理由證明自己當時不在洛陽,所以就算將此案提出來,也沒人能以此事為難到葉昭。
葉昭畢竟是蔡邕的得意弟子,蔡邕這心裡面其實還是偏向葉昭多一些,尤其是此刻衛仲道死了,蔡衛兩家的聯姻自然也就無從說起了,但蔡邕心中卻反而更不舒服。
他知道葉昭跟衛家之間的恩怨,甚至那日廷尉跑來抓人,跟衛家也脫不開關係,葉昭怒急之下殺人,蔡邕不是不能理解,但女兒因此背上了克夫的名聲,尤其是那衛家三子四處拿此事來說事,蔡邕怒,卻無從發洩,同時也惱怒葉昭不考慮這些後果?
因此,葉昭來洛陽的第二天便來拜見蔡邕,卻第一次被蔡邕拒之門外,至於為什麼,他相信葉昭自己心裡面明白。
「老爺,有客到了。」蔡安進來,對著蔡邕輕聲道。
「不見,誰來也不見。」蔡邕有些煩躁的擺了擺手,今天這蔡安怎的如此不曉事?
「老爺,不能不見啊……」蔡安嚇了一跳,臉色有些發白道。
「哈~」蔡邕有些氣樂了,他如今雖然還未恢復官職,但雖不依仗名聲欺人,然而在這洛陽,他若不想見人,誰人能逼他相見?
「蔡公這幾日為何如此火爆?」
身後傳來的熟悉聲音,讓蔡邕嚇了一跳,隨後便是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蔡公,陛下來了,您也不見嗎?」
蔡邕連忙起身,正看到劉宏一身便服,身側是同樣便服的張讓,此刻帶著幾分揶揄的笑意看著自己。
「臣不知陛下蒞臨寒舍。」蔡邕正了正衣襟,朝著劉宏道。
「愛卿免禮吧。」劉宏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坐在一旁的胡床上:「朕聽說,昨日你那得意弟子前來拜訪,被你拒之門外?」
蔡邕點了點頭,有些無奈道:「老臣最近正為衛家之事煩心,此事不想牽涉修明,是以……」
「蔡公太過小心了。」劉宏擺了擺手道:「那衛仲道之死,乃是他福緣太薄,攀不上愛卿這門親事,怎能怪令愛?如此也好,最近萬年吵著想要學琴,便讓昭姬來宮中教她,我看誰人還敢亂嚼舌根?」
蔡邕微微苦笑,真正的原因,他不能說出來,畢竟當初劉宏問及平流策時,他也只是說葉昭遣人送來,這個時候更不可能去為衛家正名,當下轉移話題道:「不知陛下來此是為……」
「也非什麼要事,朕聽聞那葉昭有斷案如神的美譽,算來今日乃是他第一日上任,朕聽到些消息,這洛陽城中,有人想給他一個下馬威,朕心中好奇,想去看 ,也見見這位蔡公高徒,不知蔡公是否願同往?」劉宏笑道。
「老臣遵命!」蔡邕連忙讓蔡安叫婢女給自己更衣,換了一身長袍,便隨劉宏、張讓一起,往洛陽縣衙,他其實也好奇葉昭這斷案之能究竟如何。
一行三人,在一隊宮中禁衛的保護下,離開了蔡府不久,便看到四人抬著一頂轎子從前方的道路上走過。
若是尋常轎子,在這洛陽不鮮見,但說來也巧,這頂轎子,正是洛陽令也就是說葉昭的轎子,更讓劉宏感興趣的是,此刻四名抬轎的轎夫顯然沒安好心,正可勁兒的顛著轎子。
葉昭此刻有些頭暈,一大早洛陽縣衙便派人來接他上任,還專門帶來了轎子,雖然知道會有人對付自己,沒想到這手段一大早就用上了,這一路被四名轎夫顛下來,饒是以葉昭的體質,都被顛的頭暈眼花。
「停~停~停!」行至半途,葉昭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將轎子叫停,有些狼狽的從官轎中出來。
「使君,這時辰快到了,再不走,怕耽誤了今日政事。」洛陽令門下賊曹王澍看著葉昭狼狽的樣子,眼角帶笑,恭敬地道。
「諸位不能好好抬轎嗎?」葉昭揉了揉太陽穴,看著王澍道。
「使君不知,這是縣衙裡眾位一片心意,這顛轎可是很有名的,顛的越厲害,代表我等對使君越尊重。」王澍笑看著葉昭道。
「本官不坐行不行?」葉昭看著王澍道。
「使君不坐,自然可以,我等乃使君麾下小吏,怎敢強迫使君,只是恐怕辜負了諸位同僚一番好意。」王澍嘆口氣道。
「看來這轎子,本官還是非坐不可了?」葉昭笑看著王澍道:「本官倒是無所謂,只是怕這四位兄弟受不住。」
「使君放心,這四位,是整個洛陽城裡最有名的顛轎好手,吃的就是這碗飯,使君且放心坐上去,保管叫使君滿意!」王澍笑道。
「保管叫我滿意?」葉昭笑著點了點頭,目光在四處逡巡,正看到街邊有一堆建房所用的石塊,一指那堆石塊道:「這幾枚石塊,頗為特異。」
「不過幾塊廢料,使君,我們還是先走吧,大家都在等著呢。」王澍好笑道。
「不,本官生平,最愛收集奇石,這幾枚石塊看似普通,實則熒光隱隱,實乃石中極品,有石中生玉之相,你等且將這些石塊搬上轎子,帶回縣衙,本官當細細品鑑。」葉昭不由分說道。
「可是……大家都在等候使君……」王澍面色有些發綠,搬上這些石塊,莫說顛轎,怕是將轎子抬回縣衙都不容易。
「所以快搬吶,莫要讓大家久候!」葉昭擺了擺手,彷彿發現良才美玉一般盯著那些石塊。
王澍見葉昭拿自己的話來反激自己,感覺嘴角發苦,但葉昭是上官,他敢搗蛋,但卻不能真的去抗命,只得咬牙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搬!」
四名轎夫苦著臉將幾塊大石搬上了轎子,葉昭微笑著重新坐定道:「走吧,顛起來,讓本官好好享受一下這顛轎的樂趣。」
四名轎夫吃力的將轎子抬起來,緩步向前,哪還有之前的氣勢,一個個心裡哭爹叫娘,偏偏葉昭還在後面催促:「快,顛起來,若誤了時辰,本官賞你們每人二十大板。」
「喏~」四名轎夫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抬著轎子,使盡了力氣抬著轎子緩緩走去。
「這葉昭,還真有幾分怪才!」葉昭走後,劉宏帶著蔡邕和張讓從巷子裡走出來,看著那四名轎夫不堪重負的背影,忍不住笑道。
「陛下,這洛陽令……修明入洛陽是否得罪了什麼人?」蔡邕皺著眉頭看向葉昭轎子遠去的方向,看起來,葉昭整治了這幾名惡吏,然而蔡邕卻能想到,這背後若無人指使,一個賊曹哪有膽量跟葉昭這個主官為難?只是就算洛陽令再被人眼紅,也不至於出如此手段來整治葉昭吧?
「蔡公當真不知?」劉宏疑惑的看向蔡邕,他在深宮之中,尚且知道葉昭入洛陽之事,蔡邕身為葉昭的老師,竟然不知道葉昭在這洛陽已經有了不小的名頭?這讓劉宏有些驚訝。
「臣實不知。」蔡邕搖了搖頭,他這幾天哪有功夫操這個閒心?
「蔡公的弟子可不簡單呢,第一天來洛陽,便將伯求先生氣的憤然離席,聽說昨日葉昭還送了份禮物過去,結果伯求先生直接吐血昏迷了,至今未醒過來。」一旁的張讓聞言不禁笑道:「蔡翁這位高徒可是厲害的緊呢。」
「老夫教徒無方,令陛下見笑了。」蔡邕聞言恍然,何顒什麼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莫說葉昭的出身,哪怕他蔡邕也算望族,何顒都不怎麼放在心上,何況是個後輩,雖然不知道葉昭究竟送了什麼禮物,但能將何顒氣成這樣,恐怕不是什麼好禮。
「蔡公言重了。」劉宏搖頭笑道:「我看此子頗有急智,朕對此子倒是越發好奇了起來,走,去縣衙看看,斷案如神的美譽,朕還真想知道是否所言屬實?」
「坊間傳言,當不得真!」蔡邕連忙道。
「只是去看看,蔡公不必擔心,那葉昭若真有能力,豈能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朝廷要他何用?」劉宏笑道:「你我隻去看看就是。」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