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奚千雪看向慕輕歌，眼中一片茫然。

慕輕歌突然看過來的眼神，讓她有些惶恐不安，心跳加速。

「說說你們當時的經過。」慕輕歌開口道。

奚千雪一愣。

才反應過來，慕輕歌是在問他們與那小怪物交手的經過。知曉了她的目的，奚千雪再看向慕輕歌，發現那雙清透的眼眸乾淨得毫無雜質。

而自己剛才……

『唉！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奚千雪在心中說了自己一句。

久久不見奚千雪回話，慕輕歌微微蹙眉，向她走來：「是不是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

奚千雪忙抬起頭，慌忙搖頭，「不，沒有。已經沒事了，謝謝。」

慕輕歌緩緩搖頭。

那雙眼再次盯著她，奚千雪深吸了口氣，才沉浸下心思，回憶之前與那些綠皮小怪物的戰鬥經過。

「原本，我對付的只是一個。可是他衝過來時，突然分為了好幾個，當我的劍刺穿他的胸口時，卻感覺是刺空。而且，被我刺中的怪物，又會分裂出一個，越殺越多。而且，無論攻擊落在他們身上什麼地方，他們都會不斷繁衍……」奚千雪將當時的經過，仔細的說出來。

她知道慕輕歌是想找出對付這些怪物的破綻，所以她說得極為仔細，不僅是有關於她這邊的，就連贏澤那邊，她看到的情況，也都一一說了出來。

慕輕歌默默的聽著，眸光微沉。

她在腦海中，不斷的推斷，『這些怪物並無性別，難道都是靠這種好像細胞分裂一樣的方式，進行繁衍的麽？』

「後來，我和贏澤都被圍困住。好在姬堯嫿及時趕到，在外面替我們分擔了不少，才讓我們衝出來。再後來，姬堯嫿更是控制了一股強大的風，將這些纏人的怪物吹到天上，我們才能脫身。那些怪物，不僅能攻擊我們的靈識，而且速度也很快，爪子更是鋒利異常，能輕鬆破開我們的防禦。」奚千雪緩緩說道。

『如果真的像細胞一樣，那要如何消滅？』慕輕歌在腦海中苦思。

奚千雪說完，發現慕輕歌陷入了沉思之中，也沒有打擾，只是安靜的守在一邊。

『不對！方向不對！』慕輕歌微微蹙眉，將之前自己的設定全部推翻，從頭開始。『為什麼這些怪物，會有不同的形象？為什麼出手的一直都是那些矮小的怪物？那兩個高大的怪物，除了拿那個布袋收走殘魂之外，幾乎沒有動過手，只是在指揮矮小怪物進行攻擊。』

慕輕歌慢慢踱了幾步，突然停下，在心中設想，『如果這些高大的怪物，能夠控制矮小的怪物，是不是只要殺死了高大的怪物，就可以讓矮小怪物失去控制？就像是機器人一樣，失去了命令的傳輸，就會靜止不動！』

這個想法，令慕輕歌的雙眸亮了起來。

奚千雪一直注意著她，看到她發亮的眼眸，似乎有所發現，心中也不由自主的跟著高興起來。

她的高興，並不是因為慕輕歌可能找到了對付那些怪物的方法，而是看到慕輕歌的神情，而跟著高興。

慕輕歌覺得這個設想是有一定可行性的，又繼續沿著這個設想深入下去，『從目前接觸還有之前的觀察可以看得出，高大的怪物是擔當一個指揮者的身份，而矮小怪物就是行動者。矮小怪物的攻擊力很詭異，而且很強。那麼，高大的怪物會不會沒有那麼強的攻擊力？甚至沒有攻擊力？畢竟，他們分工明確，高大怪物主要是腦力上貢獻！而且，一直以來，那兩個高大怪物的身邊，都會圍著矮小怪物。他們是在保護他！』

慕輕歌的雙眸漸漸眯了起來，『如果這個想法是正確的，那麼只要殺掉那高大的怪物，就能解決一切？』

慕輕歌眉頭緊蹙起來，踱著步子走來走去。

理論是理論，必須要經過實踐才能證明對錯！此刻，她再如何設想，也都是空想，到底對不對，恐怕要找到那些怪物驗證一番，才能知曉了。

慕輕歌思考的樣子，奚千雪看得十分專註。

她坐在篝火邊，一隻手拿著乾柴，一隻手托腮，靜靜的看著慕輕歌。突然間，她覺得這種感覺很好，很安寧，很平靜，不被人打擾，她卻有著一種很幸福的感覺。

彷彿，只要能這樣永遠的看著慕輕歌，她都會感到很滿足。

她知道，自己陷下去了。

她放縱自己沉淪，因為只有經歷之後，才能真正放手。

可是——

奚千雪的眸光突然黯淡下來，她嘴角噙著的笑容也漸漸收斂。她在心中問自己，『離開這裡之後，我真的捨得忘掉一切麽？』

奚千雪眼中閃過痛苦的掙扎，她在心中對自己道：『不！奚千雪，你必須要忘掉，放下！否則，你只會給很多人帶來災難，甚至他也會受到牽連……』

她抬眸，看向慕輕歌的身影，眸底深處閃過一道絕決之色。

將自己的心思藏好，奚千雪又重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哪怕，這種幸福只是她自己以為的；哪怕，這種幸福十分短暫；哪怕，這種幸福只是她的自欺欺人，但是她也願意為此付出一切。

慕輕歌結束思考，抬眸看來，便看到了奚千雪盯著自己的樣子。

她有些尷尬，走到篝火邊坐下。她與奚千雪之間隔著篝火，篝火的火焰不斷的跳躍著，將兩人的表情都映照得晦暗難明。

她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奚千雪，自己是女子的事。

之後，她也不必再對自己有什麼念想。可是現在，明顯不是談這件事的時候，萬一奚千雪接受不了她是女子的事實，衝動之下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那些怪物還不知道有沒有繼續追來，姬堯嫿和贏澤也不知道如今情況如何。現在，的確不是談她們兩個人問題的時候。

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慕輕歌還是放棄了坦白。

『等離開這裡時，再說吧。』慕輕歌在心中對自己道。

「你在想什麼？」兩人之間太過安靜，令氣氛越發尷尬，最終還是奚千雪主動打破了沉默。

慕輕歌抬起眸，看著她緩緩搖頭。

奚千雪也不介意，笑著問她：「那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慕輕歌一愣，再次搖頭。

奚千雪對著她一笑，低聲道：「我覺得，我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了。」

「當初的決定？」慕輕歌皺眉，並不理解她這當初的決定是什麼。

奚千雪點了點頭，仍然看著慕輕歌道：「我後悔進入神殿當神女了。」

呃……

慕輕歌愕然，不知道該如何接下這個話題。

然，奚千雪似乎也並不需要她說什麼，而是自顧的道：「在我很小的時候，剛剛出生吧。我的命運似乎就一早被家族決定好了。從我懂事開始，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告訴我，我以後要進入神殿當神女。那個時候的我，根本不懂得什麼是神女，我的母親告訴我，神女是這片土地上，身份最高貴聖潔的女子……」

奚千雪突然說起自己的事，這讓慕輕歌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是，既然她想說，慕輕歌便沒有阻攔的意思，就安靜的當一個聽眾好了。

奚千雪『噗嗤』一笑，「我那麼小哪裡懂得什麼是高貴聖潔？我母親索性告訴我，這是所有女子都想擁有的，我也不應該例外。之後，我慢慢長大，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出生，就被選定成為神殿的神女。」她看向慕輕歌，似乎在等著她的回應。

慕輕歌咧了咧嘴，「是因為你的先天水靈根。」

奚千雪緩緩點頭，「是啊，因為我是先天水靈根，在我一出生的時候，就被我師父感應到。所以，我就這樣成為了神殿的神女。」

「你的師父是……」慕輕歌問道。

奚千雪回答，「我師父是神殿的神尊，整個神殿權力最大的人。按照他的說法，若是我將來不能進入神魔大陸的話，就會接任他的位子，掌控整個神殿。」

慕輕歌倒吸了口氣。

她明白了，奚千雪的神女身份，就相當於一國之儲君。若是她一直留在中古界，將來就會成為中古界權勢最大的勢力首領。

「我是在十三歲那年正式進入神殿，成為了神女。當時，我師父告訴我，成為神女，將把一生奉獻給神，所以一輩子都不能有私人的感情，不能愛上任何人，更不可以成親，讓我的身子受到玷汙。甚至，到了一定的時候，我連家族都要割捨掉。」奚千雪這段話，是看著慕輕歌說的。

慕輕歌默然，奚千雪的命運，似乎根本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就讓別人給定下了。

「我爹娘對我說，沒關係，即便我將來脫離了家族，我也還是他們的女兒。」奚千雪淡淡笑了笑，「可是現在，我卻有些後悔了。」

「……」慕輕歌無言以對。

即便她對感情的事再遲鈍，也能明顯的感覺到，奚千雪說這番話，與她有關。

「可惜，後悔也晚了。我已經是神殿的神女，再也不能改變。所以，我只能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對你說出這些話。離開這裡之後，我是不會承認的。」奚千雪說著，笑了起來。

慕輕歌還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笑容，笑得就像是鄰家女孩，少了神女的那種聖潔和高貴。

突然，奚千雪站了起來。

慕輕歌抬眸望去，看到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

慕輕歌挑起眉梢，不知道奚千雪想要幹嘛。

只見她走到自己面前，又蹲下，跪坐在自己面前，雙眸帶著瀲灧的水色看著自己。慕輕歌感到自己的身體微僵，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奚千雪並未作出什麼出格的事，只是緩緩埋下身子，將自己的頭枕在慕輕歌的膝蓋旁。

她靠在慕輕歌的腿上，如同撒嬌的小貓，蜷縮著自己的身體。

慕輕歌本就是盤膝坐著，此刻被奚千雪這麼一躺，倒是都也不敢動了。

「這樣，我才睡得著。」奚千雪低聲解釋自己的行為。

「……」慕輕歌還能說什麼？

「慕輕歌……」突然，奚千雪輕喚出她的名字。

這讓慕輕歌身子一怔，全身戒備起來。彷彿，下一秒她要進行什麼戰鬥一般。

「我是說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我們早一點相識，你會不會喜歡上我？」奚千雪鼓足了最大的勇氣，向慕輕歌問出了這個讓她不願死心的問題。

「如果，我們是在我成為神女前就認識，我一定會不顧一切拒絕成為神女，想盡辦法賴在你身邊。若是那樣，你會喜歡上我嗎？」奚千雪用極緩極淡的聲音道。

慕輕歌背脊僵直，雙唇緊緊的抿著。

奚千雪等了一會，不見她反應，也沒有回話。臉上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開口道：「好啦，我知道答案了。」

她的笑容漸漸消失，即便她心中強忍著，眼角還是滑落一滴淚水，浸濕了慕輕歌的褲子。

感受到那明顯的濕意，還有黯然失神的背影，慕輕歌心中嘆了口氣，開口道：「我到底哪一點值得你喜歡？」她們明明沒有太多接觸，甚至不曾見過幾面。

還有……那些對她如奚千雪一樣的女子們，她覺得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什麼還會招惹到她們如此這般。

秦亦憐，秦亦瑤，衛琯琯，還有那位花家小姐，無垢山莊的宮少主……還有樰琊，如今又還有奚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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