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輕歌緩緩閉上雙眼，將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咽下，再睜眼時，雙眸已經恢復了清澈平靜。她看向之前慕雄所站的位子，卻已經沒有了人。

再抬眸，看到的，只是慕雄在夕陽餘暉下，向屍海中走去的背影。那背影，依然挺拔，卻帶著一種英雄遲暮，令人心酸。

淡淡收回眸光，慕輕歌看向之前打斷她和慕雄談話的人。

焚海神皇訕訕的笑著，表情中有一絲尷尬。

他也知道自己來得不合時宜，但是沒辦法，現在確認符族是否無法進攻，才是頭等要事，不是麽？

慕輕歌清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令他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

「這道封印，連我或魔君都破不了。」在焚海神皇的期待中，慕輕歌給出了讓他鬆了口氣的答案。

得到肯定的答覆，焚海神皇露出笑容，點頭道：「那就好。我就不打擾慕神皇了。」說罷，他轉身就走。

被他這一擾，慕輕歌的心情，倒是沒有之前那樣惆悵了。

她再次看向無妄海底的屍體，用力吸了口氣，刺鼻的血腥味，充斥著她的五臟六腑。她雙唇微啟，吐出了積壓在心底的濁氣。

慕輕歌轉身，離開了戰場，朝著慕家軍所在的方向而去。

另一邊，司陌也處理完了赴戰魔族的事宜，看到慕輕歌走向慕家軍，他想了想，沒有立即跟上去。

屍體太多，又豈是一陣一時能夠收斂得完的？

如今臨川的氣候偏涼，他們本可以休息一夜之後，再繼續收斂。

可是，當夜幕降臨時，每一個倖存的士兵，還是舉起了火把，繼續在無妄海底部搜索著，他們要把自己的戰友，一個不少的帶回去。

一夜過去，天色微亮時，無妄海底部，已經沒有多少屍體，收斂依然在繼續。

在無妄海的岸邊外圍，地上整齊的擺放著一具具屍體，上面覆蓋著白布。他們都是臨川的英雄，這一戰，不分國度，不分敵我，不分老少。

倖存的戰士們，都很安靜，守護在他們的戰友身邊。

慕輕歌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才讓他們的眸光微動，一道道視線，不約而同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是臨川的小爵爺，是臨川所有人都知道，敬畏的人。

司陌，是臨川的聖王陛下。多少人去過他所住的離宮山腳下朝聖，向他祈願，護佑平安？

他們二人聯手封印了那個黑洞，那意味著什麼？

一切都結束了，對麽？那種恐怖的，強過他們太多，太多的侵略者不會再來了對麽？

他們的眼神，出奇的一致，看向慕輕歌的眸光中，都是想要尋求到一個答案。

這種期待，慕輕歌感受到了，是司陌也感受到了。

兩人的眸光在空中交匯，一切都不用言語去表達。

「結束了。」在臨川將士們的期待中，慕輕歌說出了三個字。結束了，無論是否真的結束，她都希望，這場戰爭，再與臨川無關。

要戰鬥，就讓他們同一個級別水平的去戰鬥。

對於那個封印，她還是有信心的。

結束了？

結束了！

臨川將士們的眼中，那種眼神，終於被欣喜所取代。

壓抑了一天一夜的情緒，最終隻這一刻爆發出來。他們在戰場上沒有因為痛，因為悲，因為恨，而流過一滴眼淚的男人，卻在慕輕歌說出這三個字後，流下了淚水。

無論他們是否認識身邊的人，都激動的相擁在一起，表達著他們的情緒。

他們哭著、笑著、更有些撲倒在陣亡的戰友前，抱頭痛哭，說著一些只有他們同袍之間才能懂的話。

「符族不會就此罷休。」殷玨看著這一幕，低聲的對身邊的犼道。

犼笑了笑，笑容並不輕鬆。「輕歌知道，但她不得不這樣說。她要安這些人的心。這場戰鬥，本就不該是他們該捲入進來的。只希望，這次封印，讓符族那些畜生放棄以臨川為入口的打算。要戰，老子們奉陪到底，有本事直接從神魔大陸來。」

殷玨轉眸看向他，唇角漸漸勾了起來。

……

無妄之海最終平靜下來，各國士兵將收殮的屍體，都送回了國。他們是國家的英雄，是臨川的英雄，理應受到萬民的祭奠。

那些靠藥物提升，進入臨川的神魔族人，也在藥效退去之前，返回了神魔大陸。

最初跟著慕輕歌留下的那萬人，如今只剩下五千多人，他們依然留下，駐守在無妄之海的四周，密切注意著那被封印的入口。

犼也留了下來，司陌自然也沒有離開。

不過，司陌和慕輕歌，跟著慕家軍，還有秦國的軍隊，一起返回了洛都。

回到洛都之後，她出席了慕家軍烈士的葬禮，與副官一起，親自將撫恤金送到了烈士的家中。

每次從這些人家中走出，她都覺得心沉甸甸的，悶得發慌。

「小爵爺，這是最後一戶了。」

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慕輕歌終於完成了這件事。自然，在做這件事的不止她，還有慕連城、慕翊塵也同樣在做。

他們兵分三路，也是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完成這次的善後。

慕輕歌的眸光看著天空，聽到身後副將的話，才收回眸光，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大步離開。

自從那場大戰之後，她似乎養成了每天不時看看天空的習慣。

她心中在不放心什麼，她心中很清楚，卻無法對人說。

處理完臨川的事，當夜，慕輕歌就向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司陌，提出了一件事。

「有一個地方，我要親自去一趟。」

「我陪你去。」司陌沒有阻止，卻提出了同去的理由。

慕輕歌輕垂的眸底，閃過一道幽光，她緩緩搖頭，拒絕道：「那個地方，只能我一個人去。你留下，我放心。」

她的話，令司陌微微蹙眉。他的小歌兒有事在瞞著他。

然，他卻沒有勉強。

在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好，要去多久？」

「快則一天，慢則三天。」慕輕歌道。

司陌凝著她，在她的注視下，緩緩點頭。囑咐了一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