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慕輕歌剛回到在桑家暫居的小院,就聽到了薑璃詢問的聲音。她抬眸一看,只見院中樹下,被擺放了一張搖椅,而薑璃正慵懶的坐在上面,來回搖晃著。
那慵懶的妖冶媚態,令人無比驚艷。
慕輕歌笑道:「若我是男子,見到你這番模樣,恐怕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薑璃卻撇撇嘴,「又來哄我。」
慕輕歌環視一圈,問道:「就你一人?」
薑璃點頭,「你的那兩個侍奴送蘇小姐離開了,說是順便再去買些生活用品。元元那小子覺得待在這裡無聊,吵著要跟著她們一起去。至於梅師兄,他去給你娘檢查身體去了。大祭司則說要不被打擾,閉關推算寒寸的位置,就剩下我一個人在這裡無所事事。」
「還是稱她為夫人吧。」慕輕歌眸光一沉。
說完,她向屋裡走去。
薑璃眼神跟著她移動,說道:「就算你不承認,但這生恩難報,你再拗又能怎樣?況且,若是你真的將你爹救活了,總不能讓他們夫妻勞燕分飛吧?難不成倒是你就讓他們其樂融融,你自個獨自生著悶氣?你又何必為難自己?」
慕輕歌從房中再次走出,手中已經多了一張椅子。
將椅子放在與薑璃相對之處,她坐下後,虛彈著自己的衣衫,漫不經心的問道:「是誰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來說好話。」
「你覺得本女皇是那麼容易被收買的麽!」薑璃一拍扶手,瞪眼道。
慕輕歌嘴角輕撇,不置可否。
薑璃嘆氣搖頭道:「我只是覺得,你既然住都住進來了,也別太彆扭了。嘴上不想叫她就不叫,但是你心中若是沒有一點點觸動,又怎麼會讓梅師兄如此注意她的身子?」
慕輕歌沉默。
少頃,她才替自己解釋:「我只是不想欠下人情,這個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
薑璃靠在搖椅上,凝著慕輕歌,「我知道你的意思。你這個人,心被捂得太緊。能進入你的心,能讓你掛牽的,只有那些讓你感受到真心的人。」
「既然知道,又何必再說?」慕輕歌抬眸看向她。
薑璃嬉笑道:「我就是好奇,在你知道她為了你偷偷傳授煉器術,又被折磨成那個樣子時,你有沒有感受到真心?」
「真心麽……」慕輕歌低聲輕喃。好似她細想了一下薑璃的話,才緩緩搖頭回答:「真心或許有,但我覺得更多的是因為虧欠。或許,她覺得欠了慕輕歌太多,所以想要為她做點事吧。」
在這裡,她指的慕輕歌並非自己,而是真正的慕輕歌。
自然,薑璃是聽不懂的,只是以為她說的是自己。
將身體前傾,薑璃笑道:「知道愧疚,最起碼知道自己錯在哪。總好過那些根本不知道愧疚,反而責怪你不通人情,冷血薄涼的父母好。」
慕輕歌抬眸看向她,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你這句話說得有幾分意味深長啊。」
薑璃聳了聳肩,並未繼續解釋下去。
她不願細說,慕輕歌也沒有繼續追問。兩人坐在樹下喝茶閑聊,倒也有幾分愜意和自在。這種全身放鬆的感覺,慕輕歌進入中古界後,似乎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與薑璃在一起的那種輕鬆隨意,是與司陌在一起的那種感覺不同的。
「對了,雖然結果已經註定,但我還是要問一問。怎麼樣,你今天的測試可有狠狠打臉桑族的那些弟子?」薑璃金色的眼眸閃動著好奇的光芒。
慕輕歌放下茶杯笑道:「你一個女皇,也與那些人計較麽?」
「切,這可不一樣。快告訴我。」薑璃追問。
慕輕歌點了點頭,為自己添茶,在薑璃的期待中,隨意的道:「成績不錯。不過,就是把桑族測試血脈濃度的柱子弄炸了。」
「弄炸了!」薑璃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慕輕歌輕點頜首,那模樣實在是輕鬆寫意,完全看不出一點她弄炸了人家的測試儀器,而產生的愧疚情緒。
「他們……沒找你麻煩?」薑璃遲疑問道。
慕輕歌搖頭,端起茶杯送到自己唇邊,停頓了一下道:「看他們的模樣,似乎很是開心。」說完,她才開始垂眸品茶。
薑璃嘴角一抽,身子往後倒去,靠在搖椅的椅背上,無奈的道:「你就不怕這樣一來,他們更不放你走了?」
「怕什麼?」慕輕歌放下茶杯看她:「我與桑舜王有協議在先,到了該離去的時候,誰能攔住我?」
「你心中有數就好。」薑璃點了點頭。
慕輕歌對她道:「這段時間,我都會留在這裡學習煉器術。你若不願在此待著,也可以去落星城。你這位女皇陛下,去幫我管理一下城池,才會人盡其才。」
「少來!休想奴役我。」薑璃想也不想的就拒絕。她慵懶的甩手,對慕輕歌投來鄙夷的眼神:「我在古巫國就是我行我素,你讓我去管理你的城池,也不怕我把天都掀了?若是我喜歡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也不會來中古界找你了。」
「那你留在這幹嘛?」慕輕歌無奈的攤手。
她要煉器,還要修鍊,總不能每日都陪著薑璃。以她的性子,每日拘在桑家,她也受不住。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也要修鍊的,不然豈不是拖你後腿麽?」薑璃隨意的道。
見她堅持,慕輕歌隻好放棄勸說,點頭道:「也好,那你就隨意吧。不過,你若是待得無聊了,也可以出去遊歷一下,你和梅師兄也都是剛到中古界,大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的了解一下中古界的全貌。」
「嗯,我也有此打算。準備等你這邊安頓好了,我就和你梅師兄去一趟無垠府,你不是說了洲府是最快了解一個洲的地方麽。」薑璃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慕輕歌點頭道:「好,到時候我讓炫雅陪你們去。她終歸是去過一趟無垠府的,會了解一些情況。」
「那你身邊豈不是沒人了?」薑璃問道。
被慕輕歌這麼一安排,他們離開時,慕輕歌身邊就只剩下了一個樰琊。至於大祭司,每天都關在房間裡推算,也起不到什麼作用。白矖和元元,看著也不像是會伺候人的。
「要那麼多人幹嘛?我有胳膊有腿,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慕輕歌無所謂的道。
薑璃嘴角一撇,「隨便你吧。」
「少主。」
「少主。」
「老大,我們回來了。」
兩人說話間,炫雅三人已經回來。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些桑家的奴役,手中抬著嶄新的傢具。
慕輕歌抬眸看向他們,元元則直接蹦到了她身邊,對著她露出燦爛的笑容,那張漂亮的臉蛋散發著光彩。
「將人送走了?」慕輕歌問道。
元元用力點頭。
樰琊則俯身回話,「嗯,已經將蘇姑娘送上了離開浮沙城的靈獸車。不過,她倒是沒有說要去哪,只是說要繼續遊歷,暫不會安謨城。」
慕輕歌幾不可查的點頭,「隨她吧。」慕洛風一死,她與蘇暖暖之間或許今生再也不見,又何必去牽掛什麼呢?
「少主,按照您的吩咐,我們已經順道買來了新的家私替換原先的。但是,那些舊的怎麼辦?」炫雅問道。
「扔了。」慕輕歌想也不想的就道。
扔了?
炫雅和樰琊對視了一眼,有些猶豫。
她們住進了這裡,自然也明白了慕輕歌與桑家的關係。現在他們住的地方,是曾經少主母親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據說這裡的物件她都十分有感情,現在就這麼扔了?她們也怕夫人責怪啊!
見兩人不動,慕輕歌抬眸看向她們,「都愣著幹什麼?」
「是,少主。」擔心惹怒了慕輕歌,炫雅二人隻好聽命行事。
不過,兩人也沒有直接把桑藍若他們用過的東西都扔了,而是將替換出來的家私物件,都集中在一間雜物房中。
她們並未瞞著慕輕歌,而慕輕歌也似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未因為此事而責備他們。
很快,小院中的擺設就煥然一新,全部按照慕輕歌的喜好來布置的。大到家私,小到被褥,裝飾,一切都是嶄新的,且沒有從桑家領取。
甚至,就連樹下慕輕歌與薑璃坐著的椅子,也都被換成了兩把嶄新的搖椅。兩把搖椅中間,還放了一張圓桌,上面擺放了清茶瓜果。
炫雅和樰琊裡裡外外忙碌著,收拾小院。慕輕歌的房間,被安置在了之前一間空下的房間。薑璃則住在她的旁邊。桑藍若的房間,則留給了元元。誰讓那個房間寒氣最重,而元元又最不怕呢?
慕雪舞和慕翊塵的房間,原本是要保留的。但兩人不放心母親,跟著搬出去了,索性,慕輕歌就一起改造,將這兩個房間分給了梅子仲還有炫雅、樰琊二人。
白矖則看中了之前安放慕連城遺體的冰窖,對於她來說,這樣的陰冷潮濕環境,是她的最愛。
一時間,原本偏僻冷清的小院,被慕輕歌他們布置成了一個避開煩惱紛爭的熱鬧小院。
「今晚吃火鍋!」傍晚時,慕輕歌突然來了興緻,下達了一個命令。
「哇!太棒了!老大,我還要吃烤肉!」元元激動得從地上跳了起來。
慕輕歌一腳踢過去,「吃什麼烤肉?那麼多你吃得完麽?不知道給我省省錢?今晚先吃火鍋,明日再吃烤肉。」
元元靈活躲開,嬉皮笑臉的道:「老大說什麼就是什麼,反正元元只要有得吃就行了。」
「既然吃火鍋,那就一起動手,那才有意思。」薑璃也從搖椅上站起來,活動著胳膊。
「我們去準備涮鍋的菜。」
炫雅與樰琊也被慕輕歌的興緻感染,趕緊下去準備。
慕輕歌對元元吩咐:「去把桌子搬出來,放在院中,再在外面弄些燈籠,將這裡照亮。今晚,咱們就在院中吃火鍋。」
「好!」元元屁顛顛的領命而去。
薑璃湊過來問:「那我做什麼?」
慕輕歌打量了她好一會,最後蹙眉搖頭,「除了吃,我實在想不出你能做什麼。」
薑璃雙眸一瞪,擼起袖子,朝慕輕歌衝來:「好啊!你居然敢如此說本女皇!」
慕輕歌腳下星始步一出,輕鬆避開薑璃的拳頭,她大笑著道:「女皇饒命!小的不敢了!」
小院中的歡聲笑語,漸漸飄蕩出去。
梅子仲返回時,看到這一片熱鬧景象,都不由得一愣。然後,他那張謫仙般的臉上露出了被感染的笑容。
跟著他而來的慕翊塵一臉羨慕的看著,口中喃喃的道:「我們住在這裡的時候,從未這般熱鬧嬉戲過。」
梅子仲轉眸看向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道:「跟我來吧。」慕輕歌的家事,他不好參與,所以也不能多說什麼。
慕翊塵點頭,跟著梅子仲進了院子。
剛進來,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就飄了過來。慕翊塵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口氣,嘆道:「好香啊!」
院中,燭火通明,圓桌上架著一個銅鍋,裡面的熱湯翻滾著,不斷的飄散出誘人的香氣。在銅鍋周圍,擺滿了一盤盤切好的菜。肉類菜類,簡直就是應有盡有。
樹下的圓桌上,也擺上了洗乾淨的水果,可以隨時解油膩。
樰琊和炫雅圍著圓桌忙碌著,元元此時正好掀開門簾,雙手各自抱著一個大酒罈,走了出來。
在他身後,跟著的是慕輕歌。
慕輕歌一眼就看到了回來的梅子仲,便開口道:「梅師兄你回來了,正好要開飯,今晚我們吃火鍋。」
梅子仲含笑點頭,看向慕翊塵,對慕輕歌解釋:「翊塵跟我回來取些調理的葯。」
慕輕歌點了點頭,看到了慕翊塵眼中的期待,便開口道:「你吃了沒?若是沒有,就留下一起吃吧。」
「嗯嗯!謝謝老大!」慕翊塵連忙點頭。
招呼了一下,住在小院裡的眾人都出來,圍坐了一桌。白矖一靠近,薑璃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朝慕輕歌身邊靠過來。
白矖笑道:「放心吧,我若吃了你,輕歌會剝了我的皮。她我可不敢惹。」
薑璃反駁道:「不是怕你吃了我,只是你身上的壓製,讓我難受。」她也很無奈,她體內的修蛇血脈,在白矖這頭巨蟒面前,簡直就是小弱雞。
白矖嬌笑攤手,「那我就沒辦法了。哈哈哈哈……」
突然,兩人面前人影閃過,慕輕歌直接坐在了兩人中間的位置。她一插入,頓時讓薑璃感到舒服許多。
「你就坐著,不許動了。」薑璃對慕輕歌道。
白矖卻攀過來,雙手纏住慕輕歌的手臂,笑道:「我也覺得輕歌坐這裡最好。」
慕輕歌看向她,叮囑道:「你也就是嘗嘗味道,忍著點,我們還有那麼多人,可都餓了一天了。」
「知道啦知道啦。」白矖不耐煩的道。
又一臉嫌棄的看著桌上的菜,這點份量還不夠她塞牙縫的吶。
「吃什麼好吃的,居然都不叫上我?」
眾人正準備開吃,大祭司突然從房裡出來,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熱氣騰騰的火鍋。
「老頭,不是你自己說了要閉關,潛心推演,不許任何人打擾麽?」薑璃調侃道。「怎麼一頓火鍋就把你勾出來了?你這修行明顯不夠啊!」
大祭司也不在意,反而道:「薑姑娘說得是,老朽就是修為不夠,才會經受不住這美食的誘惑啊!」
說著,他還正兒八經的對慕輕歌道:「少主,推演一事並非一朝一夕可得,還是需要勞逸結合的。等老夫補充了體力,再去推演,說不定會事半功倍。」
想吃就想吃,居然還被他硬搬出一堆大道理出來。
慕輕歌心中好笑,招他入座:「大祭司坐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這個道理我懂。」
終於,所有的人都坐了下來。
然,他們卻沒有動筷,都在等著慕輕歌。
慕輕歌拿起筷子,在桌上戳了戳,挑眉而笑:「開動吧!」
一聲令下,眾人才抬起筷子,開始了一場『水深火熱』的爭奪大戰!
元元與慕翊塵坐在一起,兩人的性格有些相似,又都是自來熟,交流起來,完全沒有障礙。
慕翊塵夾起一塊涮好的牛肉沾了醬汁,不顧燙度的塞入自己嘴中,頓時燙得他口中舌頭一片哆嗦。
「你真的是異火之體?」他口齒不清的對身邊的元元道。
元元見他燙得齜牙咧嘴,好心的端起一碗酒,遞到他手上,回答他的問題:「沒錯!我就是異火,我是混元天極焱,老大叫我元元,以後你也叫我元元吧。」
「好厲害!」慕翊塵羨慕的道。端起手中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頓時,他臉色一變,迅速扭頭,『噗』的一聲,將酒噴了出來。他伸出舌頭,不斷的用手扇著,「好辣好辣!這酒怎麼那麼嗆?」
元元大笑起來,指著他道:「你看看你,這點酒都把你喝成這樣,到底是不是老大的親弟弟啊!」
慕翊塵一愣,抬頭看向慕輕歌。
只見她雲淡風輕的吃著菜,喝著酒。那辛辣的烈酒,在她面前,就像是白水一般。
突然,元元的手搭在了他肩上,靠近慕翊塵,在他耳邊道:「小子,雖說你是老大的弟弟,不過你離她還差得太遠。你若是想向她學習,先學會怎麼喝酒。」
慕翊塵臉頰漲紅的道:「我會喝酒。」
「那些果子酒不算,起碼要像我老大那樣,喝起烈酒來,面不改色。」元元道。
慕翊塵又看了慕輕歌一眼,正好她舉杯與身邊的薑璃碰杯。
兩人相視一笑,一口就喝下了碗中的烈酒。
她的神情,絲毫沒有不適。
這一幕,看得慕翊塵一咬牙,將空碗放在元元面前,大著膽氣對他道:「來,倒酒!」
元元咧唇一笑,露出白牙。端起酒罈給他倒了一大碗,將酒碗推到了他面前。慕翊塵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端起酒碗倒入口中。
辛辣的感覺,讓他彷彿覺得嘴裡和喉管都被焚燒,整個身體瞬間變得滾燙起來,就連神智都變得有些模糊,眼前的景象彷彿都飄了起來。
然,那種飄飄然的感覺,卻讓他彷彿置身於雲裡夢中,似乎能讓他卸下一切,徹底釋放自我。
他大笑了一聲,主動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也在元元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給他也倒了一碗。
然後舉起酒碗,對元元道:「乾!」
元元嘀咕,「本來是要灌醉這小子的,怎麼現在反而勾起了他的酒癮?」
……
一頓晚餐,吃到了月上梢頭。
散時,慕翊塵已經被灌得醉醺醺的,只能靠元元攙扶著行走。慕輕歌坐在院中的大樹上,一手枕頭,一手拿著一個小酒壺,長發傾下,衣角垂落,在茂密的樹枝中,形成一抹妖冶的紅。
她靠著樹榦,垂眸看向喝醉了的慕翊塵。
元元攙扶著他,揚起漂亮的臉蛋,對慕輕歌進行無辜的控訴。
慕輕歌嘴角一勾,頗為幸災樂禍的道:「人是你灌醉的,就要負責到底,將他送回去。」
「老大,我實在不知道他這麼沒酒量。早知道,小爺就不灌了。」元元委屈的道。
慕輕歌笑道,「他的酒量如何跟你比?你是異火,再烈的酒進了你的肚子,都會瞬間被蒸發乾凈。」
元元頓時眉開眼笑,「老大是不是在表揚我?」
「你說是就是吧。」慕輕歌順著他道:「天色不早了,趕緊把他送回去。」
「知道了。」元元無奈垂頭。
與慕輕歌說完,他就架著慕翊塵,朝院外而去。
「等等,我隨你去。」突然,梅子仲翩然而至,手中還拿著一個碧綠色的丹瓶。
看到他手中的丹瓶,慕輕歌才想起來,慕翊塵跟著梅子仲回來,本就是為了取葯的。沒想到,一頓飯竟然醉成這樣,把正事都給忘了。
緩緩搖了搖頭,慕輕歌不再去看離開的三人。
她靠在樹榦上,舉起手中酒壺,往自己口中送了一口。透過那些枝葉看向夜空中的繁星,那些星辰之光,讓她想起了初到落星城的那一夜。
那一夜,在萬千星輝之下,她與司陌在星輝*舞……
不知不覺中,慕輕歌的手指挽起了系著宮鈴的繩子。繩子,一圈圈的纏繞著她的手指,她的雙眸有些迷離之色,也不知是被夜色迷了眼,還是被酒熏得有了些醉意。
宮鈴在她的手中輕垂,她手指輕輕搖晃著,宮鈴也輕輕擺動,清脆的鈴聲,伴隨著風聲越飄越遠。
九重天外天,層層空間之後,森嚴的大殿中,響起了清脆悅耳的鈴聲。
那鈴聲打破了原本的緊張氣氛,也讓滿殿的人,都莫名的看向坐在那至尊位上的君王。
視線,都若有若無的從他腰帶上系著的宮鈴處掃過。
那些跪在殿下,等候處置的人,也都抬起了頭,神情忐忑的看向那位可以決定他們生死的君主。
那張俊美傾城,無可挑剔的臉上,突然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
他的眼,凝著宮鈴,彷彿能透過宮鈴看到遠在另一個界面的人,那個讓他牽掛,讓他刻骨銘心的人。
「將他們押入漠海,永世不得出來。」冷漠無情的話,從他粉櫻的唇中飄出。
漠海,那個讓孤崖和孤夜都聞之色變之地,此時卻變成了他的最大恩德!
殿中的人,震驚了。
他們原以為,這些敢叛臣,今日必死無疑。而且,會以極其殘酷的方式死去,以儆效尤!
然,他們居然逃過一劫,被送往漠海。
即便那漠海是誰也不願去的地方,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條性命!
「謝君王不殺之恩!我等在此立誓,永生永世不再對君王起異心,我等將在漠海等候君王差遣!」殿下,叛臣之首感恩而言。
至尊之位上的人,卻根本沒有聽見,只是屈指一彈,讓這群人在他眼前消失,將他們丟入了漠海之中。
殿中剩下的人,都在猜想,是什麼令王改變了主意。
誰也不會猜到,只是因為那一聲鈴聲,讓他心情轉好,不想在此時沾染了血腥。
叛臣被赦的消息,很快從森嚴大殿中傳出,傳出了重重宮殿。
「王居然會饒了他們性命?前幾日我於殿前跪求,說幹了嘴,王也不曾見我一面,更不願饒恕他們。怎麼今日居然就免了他們的死罪?」
黑霧瀰漫,山石之間,一道隱約的窈窕身影,若隱若現。
「藩主,或許王正是因為聽到了你的話,才改變主意的呢?其他人可不敢去王上面前替那些叛臣說上半句,唯獨藩主宅心仁厚,念在之前的同袍之情,又受不住他們家眷的苦苦哀求,這才去王上面前美言。以奴婢看,王上之所以改變主意,定然是因為藩主。」另一道聲音傳來。
「是麽?王的決定,從未因為任何人更改過。若王真的是為了我……」
「那奴婢就先恭喜藩主了。王上願為了藩主改變決定,那說明藩主在王上心中的地位定然是與眾不同的。」
「若真的是這樣……」
「說不定藩主很快就能入住山海宮,成為山海宮唯一的女主人。」
「休得胡說!王上從不近女色,我不奢望入住山海宮,自願能在王心中有一寸獨屬之地。」
「藩主,奴婢怎麼是胡說呢?王上雖然不近女色,不好女色。但終歸有著繁衍子嗣之責,無論如何也會招人入宮的,到了那個時候,藩主豈不是最有機會麽。」
「好了,不用說了。若真如你所說那般,將來我有機會為王繁衍子嗣,我定然不會虧待了你去。」
「奴婢多謝藩主。」
……
「怎麼醉成這樣?」
渾身酒氣,醉得不省人事的慕翊塵被送回了慕雪舞身邊。
她站在簷下,看到三人,不由得問。
梅子仲微笑解釋,「回去的時候,正巧碰上用膳,翊塵便留下來多喝了幾杯。」
「雪舞姐,你先別問了,讓我把他送回房間,他重死了。」元元忍不住插嘴道。
慕雪舞這才忙著領著元元,將慕翊塵送回房間。
將他放在床上,安置好了之後,梅子仲才將手中的丹瓶遞給慕雪舞,「這是給夫人調理身體的葯,每日服下一粒即可。夫人的身體被蠶食了太久,若是用藥太猛,反而會傷及根本,只能多花些時間慢慢調理。」
慕雪舞接過丹瓶,對梅子仲謝道:「多謝梅大師了。」
梅子仲微笑搖頭,「與我無須客氣。」
說著,他又拿出一粒丹藥,向慕雪舞道:「這是解酒藥,若明日翊塵醒來感到頭痛不適,可以給他服下。」
「好。」慕雪舞接過。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我們便不再久留,告辭。」梅子仲說完,帶著元元離開了慕雪舞他們的住處。
慕雪舞目送兩人離開後,又看了看已經睡下的慕翊塵,才返回母親的房間。
「是翊塵回來了?」桑藍若坐在床上,看向進來的慕雪舞道。
慕雪舞點頭,「他去姐姐那拿葯,多喝了幾杯,現在已經睡下了。明日再來向娘請安。」
桑藍若緩緩搖頭,「請安就不必了,他只要不惹事,我就放心些。」
說著,她又猶豫了下開口,「你姐姐那邊可都安頓好了?明日你去看看,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好搭個手。你在桑家多年,有些事處理起來,始終要方便些。別讓你姐姐在桑家受了委屈。」
「娘你放心吧,姐姐不會受委屈的。」慕雪舞給桑藍若掖好被子,「以姐姐的天賦,在桑家不會有人故意刁難。何況,姐姐的本事又豈是家族這些弟子能挑釁的?」
桑藍若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姐姐不願見我,我也不好去惹她生氣。就先這樣吧,順她的意思。」
「娘,姐姐會想通的。我們始終都是一家人。」慕雪舞道。
桑雪舞露出苦澀的笑容,她也希望有一天,她的三個孩子都能承歡膝下。
……
三日之期,一晃即過。
慕輕歌要入族地重新覺醒血脈,這一次,到沒有那麼多看熱鬧的人,只有桑舜王這個桑家之主一人,將她送入族地。
「歌兒,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進入族地時,桑舜王突然道。
慕輕歌挑眉看向他。
「血脈覺醒時,你的女兒身是瞞不住太上長老的。」桑舜王道。
慕輕歌腳下一頓,眸光閃爍了一下,問道:「覺醒血脈會使幻器失效?」
桑舜王點頭。
「所以,我打算事先將你是女子的事告訴太上長老,以免他在看到時,太過驚訝。」
慕輕歌無所謂的道:「隨便吧。」她一直戴著幻器,只是因為習慣了男子的身份,也覺得方便,可以節省很多麻煩。
並不是因為什麼特別的原因,而一直要保密她女子的身份。
她不介意,桑舜王便放心了。他保證道:「你放心,我會向太上長老說明一切,不會將你身份的事傳出去。除非你願意,否則桑家其他人絕不會知道你是女子。」
實際上,慕輕歌並不需要這麼一份保證。不過,既然桑舜王主動說了,她也就順水推舟的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桑舜王又道:「下個月,就是家族大比之時。你可要好好準備,今年對優勝者的獎勵,連我都會心動。」
「什麼獎勵?」慕輕歌來了些興緻。
桑舜王深邃的眼眸看向她,向她解釋:「你可知道,作為一個煉器師,除了懂得煉器之術之外,還需要什麼?」
慕輕歌眉梢輕揚,沒有草率給出答案。
煉器師還需要什麼?對於桑族的人來說,他們只要繼承了血脈,都是天生的煉器師。對各種煉器的材料,都能清楚了解,並且能用這些材料煉製出最好的兵器。
煉器師需要天賦,桑族的人已有。那麼,還需要什麼?
「是什麼?」思索了一會,慕輕歌找不到答案。
「禁錮凝液。」桑舜王說出了答案。
「禁錮凝液?」慕輕歌蹙眉,她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
桑舜王解釋,「你應該知道,煉製一把兵器,對於它品質的決定,是在於它成型的那一瞬間。稍有閃失,就會降低品階。而禁錮凝液,則是彌補這種損失的。它能鎖住兵器成型時那一瞬的品質,不會因為任何意外使得兵器品階掉下來。」
慕輕歌雙眸一亮,她明白了!
「這禁錮凝液果然是個好寶貝!」慕輕歌道。
桑舜王點頭,「禁錮凝液向來稀少,即便是桑族,也存貨不多。這次家族大比,沒想到太上長老們會主動提出,用十滴禁錮凝液作為最終勝者的獎勵。十滴禁錮凝液,已經足夠控制上千把兵器品質,所以,你一定要拿到。」
慕輕歌沒有說話,清透眼眸中閃動的光芒,體現了她的決心。
被她知道了禁錮凝液的好處,她又怎麼會不去爭取?其實不用桑舜王多說,她也會將這十滴禁錮凝液弄到手!
進了族地,慕輕歌被桑舜王帶入了一個好似洞穴的地方。
這裡,被層層保護,光是經過的重門,都有七八道。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見太上長老。」桑舜王對慕輕歌叮囑之後,才轉身離開。
慕輕歌在他走後,打量四周環境。
這裡,就好似一個天然溶洞,洞頂上還倒掛著鐘乳石。只是,那些鐘乳石上滴落的不是乳白色的液體,而是如血漿一般的液體。
這些液體都是滴落在她腳邊的一個巨大池子之中,池中的水,宛如粘稠的血水,只是卻沒有腥臭味。
這詭異的感覺,讓慕輕歌蹙眉,也好奇著桑族的血脈覺醒到底是怎樣一個流程。
等了沒多久,之前在測試血脈的儀式上慕輕歌見過的那位太上長老,憑空出現在她面前。這讓她雙眸倏地一縮。
太上長老對她笑道:「不必驚訝,等你進入了金境之後,也能做到。」說完,又感嘆道:「想不到啊,能與一代老祖有著同樣濃度血脈的人,不僅是一位外姓子孫,更是一名女子。」
慕輕歌勾唇一笑,既然都已經知道了,她再掩飾反倒顯得矯情。
她抬起手,摘下左耳上的幻器,在太上長老面前恢復了女子的身份。其實,慕輕歌真實的模樣只是比偽裝的變得更加有女人的柔媚,五官身形都沒有太多變化,身材曲線也明顯了些。
太上長老眸光灼灼的看著她,緩緩點頭。
少頃,才道:「現在就開始吧。」
慕輕歌看向他,如何開始,她可不知道。
太上長老指向那血池道:「你進入池水之中,沉浸心神,心無雜念。我會用桑族的印記開啟你的血脈,之後,你能夠吸收多少池水中的能量,就儘管吸收。」
「這些池水裡到底是什麼?」慕輕歌好奇的問道。
太上長老看向她,最終嘆了口氣道:「這裡,是我桑族歷代老祖的精血所化。」
什麼!
慕輕歌震驚了。
「在這裡覺醒血脈,可以得到最大的淬鍊,而且吸收的能量可以改善血脈的濃度,提高煉器天賦。但是,你也要記住,強大的力量足以讓人瘋狂。你可以盡量吸收,但必須保持清醒。一旦你被這種力量反控制,不顧自己自身能力,就瘋狂吸入能量,那結果就是爆體而亡,成為這池水的一部分。」太上長老向慕輕歌警告。
慕輕歌抿唇沉默。
太上長老又道:「我會在岸上為你護法,若是發現你已經超過了承受極限,卻還不知製止的話,我會把你拉出來。」
慕輕歌點點頭,對太上長老拱手一拜:「有勞了。」
太上長老大笑起來,對她和顏悅色的道:「我看你這孩子,心裡通透得很。也不是什麼恃才傲物之輩,該有禮貌時,還是很有禮貌的嘛。」
慕輕歌被他一調侃,也大方的笑道:「太上長老費心為我護法,我自然要以禮相待,記下這份恩情。」
「行了,你也不必拍我馬屁。快入池,莫要耽誤時間。你只有一天時間,能吸走多少能量,就看你自己的了。」太上長老揮手一卷,慕輕歌就直接從岸邊飛起,落入了池水之中。
一入池,慕輕歌就感受到了那種粘稠,還有冰冷。
太上長老盤膝坐在岸邊,雙手飛快結印,一道神秘的金色符文從他指間飛出,越轉越大,直接飛向慕輕歌的頭頂,將她全身罩住。
金光一閃,符文消失,彷彿進入了她的體內。
與此同時,慕輕歌感到自己的身體,就好像是打開了閘門,乾涸得好似許久沒有喝水一般,拚命的吸收起池水中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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