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女帝卡5.14
奈何女兒身(十四)
瑞王府的湖心小築徹夜燭火通明,一夜叫了四回水,才終於歇息下去。
晏允將只著了薄衫的人攏進懷裡,睡夢中的小女人仍是止不住地掉眼淚,他抬起手,動作輕柔小心地擦拭著她那張細嫩精緻的小臉,不自覺輕歎了一聲。
從幼時初見到今晚之前,他從未見過她哭,還是哭成這副樣子。
想到自己之前在心裡放的狠話,晏允忽然覺得有些好笑,當時他說那些狠話的時候,可從來沒想過自己真能把這丫頭給折騰哭。
偏偏。
她還真被自己給折騰哭了。
還不止哭了好幾回。
狗王爺此時的心情很複雜,又是心疼難耐,又是暗爽不已,簡直禽獸不如!
可話又說回來,要是你遇上這麼一個平日瞧著淡然自若,什麼事都影響不了她的女人,僅僅因為你稍微力氣大一些就受不了的樣子,那感覺簡直比登上人生巔峰更爽!
更要命的是。
這色厲內荏的小嬌包,受不了也不說,就抿著唇,悄悄的掉眼淚,那副樣子讓人瞧見了,陣陣是渾身上下都跟著心疼。
他哪裡見得了掉點眼淚,那就跟掉金豆子一樣,掉一顆心疼一顆,恨不得疼的是自己,難受的是自己。
可在那種情境下,心裡一萬個難受,一萬個心疼,看到她委屈巴巴掉眼淚的那樣…………心裡想要欺負她的衝動比停下來安慰她更劇烈。
終於當了回真司機的瑞王爺默默在心裡唾棄自己是個禽獸,身體卻依舊遵從本心,完完全全地把未來瑞王妃從頭到腳欺負了個遍。
……
天濛濛亮。
寧嬰在小羽毛的提醒下睜開眼,側過頭看了一眼下巴輕抵著她額頭的男人,眼底微微閃過一絲暖意。
【主人,丞相大人的暗衛已經等在小築外面了,你最好整理一下儀錶儀容,不然一會兒人家進來的時候……】
寧嬰無語。
給晏允貼了張嗜睡符,才慢吞吞地爬起身,艱難地穿上衣衫,臨離開前回轉身,俯身彎腰,在晏允唇上落下一個吻。
直起身後,寧嬰忽然出聲:“再拿一枚靈魂珠給我。”
【主人????你昨天晚上已經拿了一顆給慕回了!!】
“再拿一個給我。”
小羽毛無法,只能從萬願袋裡取出靈魂珠,一面嘴裡碎碎念著。
【主人你總共也就那麼十來顆,這一下子拿出去兩顆,實在是虧…………】大發了啊!!
“放著也是放著,倒不如用到實處。”
【可是…………慕回和晏允又不是祈願者,他們要這個靈魂珠也沒多大用處,如果只是為了滿足他們一個願望,完全可以用那些低級的靈魂石碎片……根本不用靈魂珠這麼高級的東西好麼!】
“行了,好東西留著不用也是浪費,大不了以後再賺。”
【說得倒是輕鬆,能賺到靈魂珠的世界就那麼幾個,連主人你都是去一次不想去第二次的,還說什麼以後再賺……】
對於小羽毛的抱怨,寧嬰並不怎麼在意,畢竟她現在只是個退休人士,靈魂珠這種東西在她手裡根本沒有什麼用處。
畢竟,對她來說,任務能完成最好,完不成頂多也就是對不起祈願者,並不會有什麼其他損失。
而對於自家主人一貫大手大腳的揮霍,小羽毛表示很心痛。
主人不在乎靈魂珠,他在乎啊!
靈魂石也就算了,那東西就是一種可以被消耗掉的能量石,頂多就是支撐清願者在當前世界多停留一段時間,或者在高階能量世界用作能量吸收。
但是,靈魂珠不同了。
那可是主人靈魂記憶的一部分,只有經歷過上層高階世界,並且進行過記憶清除的清願者才有幾率獲得靈魂珠。
現下能去上層高階世界的清願者幾萬個裡也找不到一個,更別說還是在記憶清除時隨機掉落的靈魂珠。
它不僅獲得方式極其困難,對於普通靈魂而言,幾乎就是無上至寶。
靈魂珠可以保普通靈魂不滅,亦可以當做祈願者許願的酬勞,使用靈魂珠許的願望,不需要祈願者付出自身靈魂作為代價,就能創造一個世界。
這福利有多強大,去多層時空司隨便找個人問一下就明白了!
畢竟,整個多層時空司裡,能擁有一顆靈魂珠的清願者一雙手數的過來?
_(:3」∠)_小羽毛越想越心痛,他家主人就是個實打實的敗家女。
……
這頭,寧嬰坐上慕回的馬車,車內穿著一身青衣的丞相大人只淡淡抬頭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在她下頜處的紅印上停頓了一下,繼而又將視線轉回到手中的案卷。
寧嬰見狀,識趣地沒有出聲打擾,而是在意識中與小羽毛交談起來。
按照她現在的打算,這次回去基本就是認祖歸宗,接受聖泉洗禮,然後著手接替多姿國女皇的位置。
想到之後的計畫,寧嬰暗暗歎了一口氣,總覺得有些對不起晏允那傻小子。
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旦大齊國跟大雍談和,晏徹必定會先將矛頭先指向多姿國,這還是不知道她身份的情況下。
一旦知道她登基為王,晏徹那邊恐怕會想盡一切辦法吞下多姿這塊肥肉。
……
馬車行至近香林,慕回陪著寧嬰下車,直到將她送至由多修帶領的商隊馬車前,他才終於開口說了兩人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子玉,等一下。”
寧嬰轉過身,仰頭,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卻聽:“瑞王爺知道你回多姿國的事情嗎?”
寧嬰頓了一下,繼而搖頭:“他不知道。”
“那他問起來……”慕回眸中劃過一絲複雜之色。
“你要是不想理他,不說就是,要是他問得煩了,如實告訴他也行。”
瞞得了初一,瞞不過十五。
以晏允的能力,查到她的行蹤只是時間問題。
“你們…………”慕回欲言又止,他是個成年男人,不可能不知道昨夜眼前人徹夜未歸到底是去做了什麼。
可是。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明知自己無法留在大雍,明知自己的身份是多姿國的皇太女,怎麼能做這樣的事?
她該是清楚的,晏允是大雍的七王爺,除非晏徹消了一統天下的心,他們兩個絕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寧嬰當初拒絕晏允的時候就明白這一點,在面對慕回的質疑的時候,自然也能猜到他的顧慮。
她只笑了笑,說:“二哥,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一聲二哥了。你的擔心我都清楚,我與晏允經過昨夜便也到此為止了,往後的路,我自己一個人走。”也只能我自己一個人走。
“我…………”慕回啟唇,卻被寧嬰擋回去,“家國有別,那些話你不必說。你是大雍的丞相,便好好守住大雍的子民,若能保他們一世平安喜樂,也算是圓了我的一個心願。”
“好。”乾脆俐落地回應,慕回鄭重地點頭。
兩人相對而站,寧嬰見他神情專注地看著自己,忽而一笑,她說:“那我就放心了。”
慕回返身回到自己馬車中時,耳中依舊回蕩著寧嬰那句“那我就放心了”,心緒複雜,卻也有些釋然。
他低頭,撩開被袍袖遮住的手腕,那串有些褪色的舊手鏈上赫然掛著寧嬰昨晚送給他的那顆淺紫色的琉璃珠。
……
又是一年中秋。
作為多姿的新皇,寧嬰繼位才剛滿半年,這次不得不接受狗皇帝的邀請,來參加大雍國這一年的中秋宴。
即使她已經懷胎八月有餘。
沒錯。
回多姿國的頭一個月,寧嬰在接受聖泉洗禮的時候,就查出了肚子裡居然懷了晏允的孩子。
萬萬沒想到。
第一次就中了。
中了也就算了,還特麼是多姿國皇室最喜歡的女孩。
最最要命的是。
她在進行聖泉洗禮的時候,連肚子裡的孩子都被聖泉認定為下一代的皇位繼承人。
如此一來,寧嬰再怎麼不想要這個孩子,也必須背負起延續多姿國皇室子嗣的使命。
好在她在之前的世界也懷過孩子,加上蘇嫣本身體質特殊,又有多姿國的靈力護體,肚子裡的孩子倒是不影響她日常處理事務。
只是挺著六七個月大的肚子,一路坐馬車到大雍,實在是太遭罪了。
……
大雍國的中秋宴結束已有兩日,寧嬰非但沒能回到多姿國的驛館,反倒是被狗皇帝以在宮外遇上的心愛女子之名,軟禁在宮裡。
對於這個結果,寧女皇表示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畢竟這大半年來晏徹的各種動作,就是為了在今年中秋把她重新引回大雍,順便把她這個多姿女皇囚禁起來。
說是囚禁其實也算不上,畢竟晏徹給她安排的是未來皇后住的寢宮,還賜名叫嫣然殿,宮裡的人還被命令叫她嫣夫人,而不是多姿女皇。
晏徹的腦子似乎有點不太正常,不論寧嬰怎麼擺臉色,每天都跟上班打卡似的,總會到嫣然殿來報導,還變著法子往她宮裡送各種奇珍異寶。
起初,他每次只來半刻鐘,來時總黑著臉,坐在她寢宮裡,也不會主動跟她說話,就只是安靜的看她。
後來幾日,他開始帶著案卷公務坐在她寢宮內,也不管她做什麼,就自己一個人自顧自批奏摺處理公務。
再後來,他會偶爾開口說上兩句話,若是來時心情不好,就會叫人擺上棋盤,非要拉著寧嬰陪他下上兩盤。
對於這人古怪的舉動,寧嬰覺得有些無奈,又有一絲了然。
……
這日入夜。
寧嬰睡得昏昏沉沉間,耳邊又一次響起晏徹的聲音。
“嫣兒,丞相府這些日子門庭若市,竟比宮裡的中秋宴還要熱鬧。”
一雙溫熱的手撫到她的肚子上,寧嬰抬了抬發沉的眼皮,卻聽:“你若是生了皇子,我便封他為太子,封你為皇后可好?”
寧嬰:“………………”朋友,我肚子裡的孩子並不是你的啊!
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瘋了吧!
再說了。
我肚子裡的可是多姿國未來的皇太女!
才不稀罕什麼太子之位呢!
“朕已經知道了,這孩子是小七的。”
寧嬰:“………………”
你都知道了,還擺出一副馬上要當爹的架勢,是不是有毒啊!
“朕和他一母同胞,他與你的孩子就是朕的孩子,你也是朕的。”
寧嬰:“………………”你怕不是瘋了?
“聽密報說,小七正在回京的路上。”他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忽地發狠出聲:“朕不許你見他!”
寧嬰聽言止不住皺眉。
晏允如今是北境守軍主將,沒有晏徹的命令是絕對不能擅離職守的,何況是晏徹口中說的密報。
寧嬰思緒一轉,聯想到晏徹之前提到的丞相府,心頭猛地一跳,他們兩個不會是知道自己在宮裡,準備來個衝冠一怒為紅顏吧?
【主人…………如果晏允起兵謀反,慕回幫忙逼宮的話,晏徹說不定真會被他們拉下馬。】
那麼問題來了。
如果大氣運之人悲劇,這個世界怕是也要完蛋。
寧嬰暗暗歎了個氣。
如果再給她十年時間,多姿國絕對有足夠的實力抗衡大雍國,但是,按照世界記憶的進程,目前留給多姿國的時間,別說是十年,連五年都沒有。
晏徹不會給她這麼長的時間壯大多姿國,更不可能放過她。
所以。
她這次才將多修留在多姿暫代皇位,自己冒險來到多姿國。
雖說是一早就計畫好的,如今真聽到晏允和慕回要反,心中終歸有些愧疚之意。
……
一個月後。
女人痛叫哭泣的聲音不時地從寢宮內傳出,晏徹緊抿著唇,神色緊張地在嫣然殿外來回踱步。
被太后派過來的九公主晏瑩,面色不佳地站在一旁,嘴裡說著乾巴巴的安慰話:“皇兄別太擔心,嫣夫人母子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晏徹聞聲,倏然轉頭看向晏瑩,不確定地問:“真的嗎?”
“當然!嫣夫人肚子裡懷的可是我們晏家的子孫,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晏瑩說著,目光掃了一眼嫣然殿外比平日更森嚴的守衛,不自覺冷下眸子。
晏徹並沒有因為晏瑩的安撫而放鬆下心神,反而因為自責,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今早天亮時分的情形。
平時他都是在蘇嫣睡醒之前提前離開她的床榻,這幾日因為慕回挑起削蕃的事情,實在是忙昏了頭,今早比平時多睡了半個時辰。
原本多睡半個時辰也沒什麼,偏偏晏徹這晚合衣睡在寧嬰的床外側。大早上的,寧嬰一睜開眼醒過來就被這人嚇了一跳,動了胎氣不說,羊水當場就破了。
前幾日寧嬰才算的預產期,也就是最近半個月,被晏徹這麼一嚇,直接給提前了。
最要命的是。
此時晏允和慕回就在宮門外,他們幾乎已經部署好了一切,就連宮裡的佈防都已經被他們弄到手。
現在,他們唯一不清楚情況的就只有守衛極度森嚴的嫣然殿,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此時的寧嬰正因為難產而痛得撕心裂肺。
……
兩個時辰後。
寧嬰終於將孩子生了下來,那根繃在眾人之間的弦一斷,滿屋子的人癱坐在地上。
力氣耗盡,她只來得及看一眼新生兒,意識便不受控制地陷入黑暗之中。
屋內緊張的氣氛徒然一松,嫣然殿外的形勢卻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一身戎裝的晏允,手中長弓拉滿,三支精鐵箭直指晏徹所站之處,聲音冷厲如寒風:“把嫣兒還給我。”
晏徹冷笑了兩聲,面帶譏嘲:“阿允,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女人造反?”
晏允眸色黑沉,盯著晏徹看了許久,有些可笑地冷嗤了一聲:“這句話皇兄應該問自己,為了一個女人,一定要如此?”
“我和嫣兒自小一起長大,我們之間的情誼豈是你能比的?”晏徹冷著聲,他轉目看向慕回,“晏允如此,你也要如此?”
慕回面部表情地站在一旁,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
晏允不想在跟晏徹說那些無用的廢話,依舊重複著那句“把嫣兒還給我”,目光卻忍不住掠向晏徹身後,看到屋內進進出出的宮女,還有抹著滿頭汗出來的御醫,心臟越跳越快,心中的驚怕愈來愈盛。
他扭轉頭看向站在角落,沒有被他的人控制住的晏瑩,出聲問:“小九,嫣兒怎麼了?”
晏瑩聞聲身子輕顫,目光求助地看向慕回,卻沒有得到他一絲一毫的回應。
她扭頭看了一眼此刻已然落於下風的晏徹,終於顫著聲音說道:“嫣……嫣夫人她難產。”
嫣兒難產……
晏瑩話當頭砸在晏允身上,駭得他幾欲狂吼出聲,手中的三支精鐵箭竟不受控制地朝著晏徹方向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