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因後世果
解鈴還須繫鈴人。
不論有沒有解藥,把屍毒抹在寶劍上的始作俑者總是污衣,雖然直覺上她應該不會幫忙,但是對於只擅長函數繼承類數據庫的張小愛來說,說服污衣或許是她唯一能幫上柳莫崇的地方。
回到家後的張小愛一切如常,做完晚飯洗完碗,趁著柳莫崇進屋閉關的時候,她拿了一塊雞翅膀放在手心,遞給了可樂。
可樂畢竟是比狗更通人性的妖,它很不安的看著張小愛手裡的雞翅膀,又看了看在一旁沉默的河東,嗚嚥了一聲。
“吃吧。”張小愛壓低聲音,“你來找我不就是為了讓我去見污衣的麼。”
要不然哪有那麼巧的就出現在她家的衛生間裡,要不然怎麼會從一開始就努力的要碰觸她,可樂出現的唯一目的,估計就是為了要拉張小愛回去見污衣。
可樂往後退了一步,一雙湛藍色的藍眼睛盯著張小愛,搖了搖頭。
在邊上一直不吭聲,對張小愛永遠沒有好臉色的河東突然湊近,低著頭舔掉了張小愛手裡的雞翅膀,柔軟濕潤的舌頭觸感很真實。
“……謝謝。”原來可樂和河東都可以當靈觸麼,地狼這東西果然是成雙成對的。
河東很高傲,丟下剛才叼走的雞翅膀,用前腳推給可樂,調轉身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懼內的可樂非常擔心的看了一眼張小愛,爪子伸到一半怕碰到張小愛又縮了回來,戀戀不捨的又嗚嚥了兩聲。
這種一副張小愛其實是去送死的感覺讓張小愛很是汗了一下,悻悻然的沒收了那個雞翅膀,換了更保暖的衣服,敲響了柳莫崇房間的門。
“我今天去公司加班。”張小愛從門外探進來一顆腦袋,腦袋上戴著一頂嫩姜色的毛線帽。
柳莫崇仍然躺在床上翻張小愛的語文課本,這回已經翻到了初中課本了。
“……我這裡有好多小說,為什麼一定要翻我讀書的課本。”他是打算養傷這段時間看完她所有的語文課本麼?
柳莫崇扯起嘴角,把課本翻過來給張小愛看,詩人李白被上課塗鴉的張小愛畫成了奧特曼,估計太閒還在奧特曼身上畫了胸罩和內褲:“這本比較好看。”
“……”張小愛臉很紅,柳莫崇躺在床上的表情很放鬆,笑得懶懶的,莫名其妙的撩得她心一軟。
時光荏苒,歲月靜好。
她幾乎是從這樣美好的氣氛裡落荒而逃,今夜她努力讓自己變成屠龍的王子,為了家裡那個心口不一,為了天下蒼生放下天機位的五通神。
***
張小愛當然沒有真的去公司,她打車去了離家挺遠的一家連鎖便捷酒店,訂了一個標間,早早的就洗白白躺平睡好,身上還穿著厚厚的外套,還準備充足的帶上了防身小刀還有壓縮食品,她要和自己的前世死磕到底。
說實在,張小愛每次從夢裡進入到污衣的世界的時候,感受都不怎麼美好。
比如這次,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居然是倒掛在一棵歪脖子樹上,上下搖晃搖搖欲墜了大概三秒鐘,張小愛就聽到喀嚓一聲,樹枝斷了,張小愛張牙舞爪的掉了下去,撞到了一個人,幾乎是在同時,張小愛聽到了一聲悶哼,她撞到的這個人瞬間身首異處,金色的血液灑了她一身,轉過身,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那雙飽含殺意的眼睛——污衣又一次弒神,就在她的面前。
……見到自己的前世不是在殺人就是在殺人的路上的時候,這種感覺很奇妙。
“第二次。”污衣收起隨身劍,腳上的鈴鐺叮噹作響,張小愛眼尖的發現這一把寶劍也透著黑色。
“什麼第二次?”張小愛刻意讓自己不要回頭看那個已經沒有了聲息的神,他的頭顱就在她腳下,她不動聲色的往前挪了一步,自我暗示,這是過去發生的事,是歷史,不能改變,而且她也救不了。
“救命錦囊。”污衣用下巴比了比張小愛,撿起剛才散落在地上的包裹,轉身就走。
……她剛才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又救了一次污衣?
張小愛小跑步跟上,一方面有事相求,另一方面又不知道污衣此刻到底是敵是友,她跟的挺謹慎,一臂之外儘量不要讓污衣的劍能砍到自己。
“你可以走了。”污衣回頭看了一眼穿得跟個球似的張小愛,眼睛眯了一眯,轉身就走。
那個眯眼是威脅吧,張小愛腦門上滴了一滴冷汗,埋頭繼續趕上。
污衣也不再理她,自顧自的走自顧自的停,權當她是透明的。
“你為什麼要慫恿我換鈴鐺?”眼看著污衣走的路越來越偏僻,張小愛沉不住氣開始發問,污衣這人看起來冷冰冰的,難保不會把自己拖到荒郊野外殺人埋屍。
污衣身形一頓,腳步未停,頭也沒回。
“你和鬼車勾結到底是想做什麼?”張小愛又問,她最討厭冷暴力了。
這次污衣連身形都沒有變化,繼續自顧自的走,古代荒野的雜草茂密到現代人張小愛都無法形容的地步,穿著雪地靴還覺得無處插腳,只能吭哧吭哧的踩著污衣的腳印走。
污衣可是光腳,張小愛齜牙咧嘴的拉開纏在腿上的荊棘,她腳底板不會痛麼!
“穿梭時空改變過去,對未來可能是很大的災難你知道麼?”張小愛恨恨的看著污衣腳上的浩骨鈴,金光燦燦的好得很的樣子,她果然到死前都沒封印這鈴鐺。
這下污衣停了下來,張小愛聽到她極其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又繼續前行。
哼屁啊!羽絨衣又被荊棘劃破了一個大口子,張小愛看著飄出來的白色鴨絨惡狠狠的翻白眼,語氣也不由自主的沖了起來。
“我還真以為你是普度眾生的巫女當世的女菩薩呢。”沒想到黑化起來破壞力那麼大,“結果你不但和墮仙鬼車同謀,還在自己的武器上涂毒,我們那個年代的小說裡面,武器上面涂毒暗算是最下作的手段。”
污衣猛然轉身,張小愛奮鬥了半天的荊棘一棵都沒有纏著她,她站在一片荊棘的荒草裡,仍然白衣白裙纖塵不染。
“你再說一遍。”冷冷的沒有起伏的聲音,但是張小愛發誓她再說一遍的話,身首異處的那個人肯定就是她。
“……我才救了你兩次,你現在殺了我等你第三次快死的時候就沒人救了。”張小愛冒著冷汗提醒,柳莫崇說她什麼來著,慈悲為懷是吧,尼瑪見過這樣動不動就殺人的慈悲為懷麼。
污衣又一次眯眼,然後轉身繼續走:“我不會殺你。”
對嘛,做人要講道理,張小愛很欣慰的發現話題走向終於稍許緩和。
“只要我改變了我的命數,你自然就不會出世了。”污衣冷冷補充。
……
張小愛氣結,終於把什麼時間線原則拋到腦後,脫口而出:“弒神本就是大罪,你不但弒神你還放毒,你一定會更早死我也一定會出世!”
污衣站定。
不知道哪裡來的一陣狂風,把污衣的裙角吹的四處飛揚,烏黑的長發捲起,碰觸到的荊棘都瞬間枯萎。
“呵呵。”污衣沒有轉身沒有回頭,突然低聲笑了。
張小愛手握防身刀全神戒備,她帶著這種小刀來真沒指望殺人,就是手裡握著個東西能有點安全感。
“你知道前世因後世果麼?”污衣的聲音幽幽的飄來。
張小愛點點頭,想起污衣是背著身體壓根看不到她,又清了清喉嚨:“知道。”
“我這一世,從懂事的那一刻起,就在除魔衛道。”污衣緩緩轉身,臉上的表情在大風下看不太真切,張小愛心卻開始痛。
“妖魔的血沾在身上是洗不乾淨的,我身上常年會有血腥味,所以從小,我就不敢在人群中睡覺。”張小愛想起最開始在夢裡面看到的污衣,面無表情的睡在群狼環繞的深山裡。
“但是師父說,我做的是好事,我除了一個魔,天下就能活下更多的人,我身上的血腥味是普度眾生的讓人安全的味道,所以我甘之如飴。”污衣低下頭,腳上的鈴鐺一陣叮噹響,“我並不求這樣驅魔衛道,救百姓於水火的行為能夠受到多大的恩澤,所求的也不過就是下一世的平淡安穩,但是你看看你自己……”
張小愛啞然,荊棘刺到脖子,一陣痛癢難耐。
“我們的巫術信奉的是九鳳神,自從九鳳神被打入墮仙后,就沒人再提過我們巫術開始的淵源。”看著張小愛震驚的樣子,污衣笑了笑,“九鳳神的門下,均無好下場,我生的時候,誘惑我弒神殺神,壓得我的巫術亂竄經脈錯亂,我死之後,無法轉世,飄蕩人間四百餘年,好不容易舍掉三魂七魄殺了六戌蟒換得了一個轉世的機會,卻讓我的轉世做了驅魔人。”
“比下作,天上那一撥人遠比我更下作!”污衣兩眼眯起,眼底都是恨意。
“……你怎麼都知道。”張小愛驚詫莫名,她每次過來語焉不詳污衣也從來沒提過,她居然對自己未來和自己的轉世都瞭如指掌。
“你告訴我的呀。”污衣歪了歪頭,“能入夢的,並不只有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