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龍
最開始的時候,張小愛一直在想自己是怎麼被關起來的,因為沒有任何預兆,上一秒她還坐在自家客廳裡吃著柳莫崇投喂的薯片,下一秒她就被丟進了這一片虛無。
誰幹的呢?
柳莫崇說過這個家早就設置了結界,一般邪祟根本無法靠近。
難道是可樂麼?
張小愛抱緊自己連連搖頭,可樂天天睡在她邊上,如果要害自己,估計自己早已經死了幾百次了。
那麼是誰呢?能略過柳莫崇的結界,在柳莫崇面前帶走了她的人。
她有什麼值得被帶走的價值?和上一次無傷那樣只是為了威脅柳莫崇麼?
周圍仍然是一片漆黑,沒有任何人任何聲音出現告訴張小愛自己被抓的原因,於是張小愛開始幻想柳莫崇找到她後來救她的姿勢。
柳莫崇真的救過自己好多次,張小愛在黑暗裡抿了抿嘴角,他像是那個腳踏七彩祥雲的孫猴子,每一次她身陷險境的時候,都能閃亮登場,這一次應該也不會意外。
她睜著眼睛從一數到一萬,仍然一片安靜,真空一般的安靜,安靜到大腦都產生了回鳴聲。
柳莫崇沒有來,張小愛覺得自己迷失在這片無邊無際沒有任何聲音的黑暗裡,從滿懷希望變成絕望,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感覺像是長達一個世紀,柳莫崇一直沒來,她一個人悉悉索索的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裡漫無邊際的等。
張小愛有時候會想,這樣等下去,會不會終於有一天,她會忘記自己要等的人是誰,然後忘記自己是誰。
所以她在黑暗裡強迫自己自己開始回憶,回憶小時候,回憶父母,回憶外婆,然後想到柳莫崇,想到那個莫名其妙以為是夢的晚上,契約紙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傷口上面的血珠子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的滲透進契約。
“那就是騙人的……”張小愛喃喃自語,回聲又一次響起來,騙人的騙人的騙人的……
她會不會死在裡面,不吃不喝不拉不撒,沒有痛感不想睡覺,像是從驅殼中抽出的無知無覺的靈魂。
她看過很多電影,電影裡面的壞人為了逼瘋主角,總是會把主角關在一個純白的空間裡,讓他開始懷疑自我,開始慢慢偏激。張小愛下意識的默默自己的頭髮,仍然是一頭亂毛沒有變長。
太奇怪了,為什麼脖子上的傷口好了,頭髮卻沒有變長呢。
她到底在裡面關了多久,張小愛開始有種奇怪的感覺,完全漆黑的真空環境讓她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會不會等到她出去,世間已經滄海桑田。
張小愛就這樣一個人蹲在黑暗裡,偶爾喃喃自語,偶爾哭泣,偶爾嘴角帶笑,她強迫自己一直想,時間是最恐怖的東西,她不想在這樣無知無覺的環境裡漸漸的忘記所有的東西。
***
“小愛?”好熟悉的聲音,低沉清冷,張小愛心想,這似乎是記憶裡面柳莫崇的聲音。
“……小愛?”聲音大了一點,像真實存在的一般,甚至有了回聲。
張小愛苦笑,她終於產生幻聽了,下一步是不是幻覺,其實在這樣的環境下,有幻聽幻覺也是件值得慶幸的事吧。
“你到底在不在?”聲音開始透著不耐煩。
張小愛抱著膝蓋皺了皺眉頭,為什麼她幻覺裡柳莫崇的聲音都透著不耐煩,既然是自己的幻覺,難道不應該隨心所欲一點麼。
等等,張小愛眼睛突然睜大,有點害怕有些期待的問了一聲:“柳莫崇?”
“操!”記憶裡面柳莫崇的聲音突然惡狠狠的罵了一句,張小愛好不容易亮起來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五通神不會罵人,哪怕被她氣狠了,也只是電閃雷鳴劈爛桌子而已。
“你就不能腦子放空一陣子麼?你知道我找你耗了多少時間麼?!”那個疑似柳莫崇的聲音聽起來心情很差。
這應該不是幻聽吧……張小愛環顧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
“你……在哪呢?”為什麼聲音聽起來那麼生氣。
“在找你,你待在原地不要動,儘量多跟我說話,方便我定位。”聲音仍然有些火氣,但是耐心了很多。
“為什麼那麼久……”張小愛終於覺得委屈,她一個人已經想到萬一真的沒任何人救她,她一個人在這個地方要怎麼自生自滅的問題了。
“……”柳莫崇沒回答,但是張小愛在這完全安靜的環境下似乎聽到了一聲冷哼。
“柳莫崇?”抖著嗓子叫了一聲,張小愛小心翼翼的,生怕又一次陷入安靜。
“你和我簽了血約,本來用不了那麼久。”柳莫崇聲音停了一下,似乎在確定方向,“不過你腦子裡一直太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在等你停下來才能與你對話定位。”
這……這樣麼,張小愛挪了挪腳。
“這裡很黑,一點聲音都沒有……”明明應該很委屈的張小愛莫名其妙的覺得需要解釋點什麼,“總是要想些什麼才比較不容易瘋掉。”
柳莫崇嘆息,聲音柔和了一點:“不管你在哪,我總是能找到你的。”
“嗯。”張小愛低低的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繼續說話,快到了。”柳莫崇的聲音聽起來確實更近了,張小愛鼻子酸酸的有點想哭。
“我有點想不起來我怎麼會被丟到這裡的。”似乎就是在客廳裡聊天的時候,眼前一黑就這樣了。
“地狼干的。”柳莫崇語氣有些奇怪。
“啊?”所以她並沒有記錯,在天旋地轉的那一瞬間,可樂確實撲向了自己,但是,“為什麼啊?”
“地狼對主人很忠心,所以它在認為出現危險的時候,會把主人丟到安全的結界裡獨自面對敵人。”仍然有點奇怪的語氣。
“什……什麼危險?”可樂是感知到了危險才把自己丟到這裡的?
“……你們沒事吧?”讓可樂迅速做出這種反應的敵人,應該很可怕吧。
“沒事。”柳莫崇聲音又近了一點,“我跟你說過,地狼一般是一對對出現的。”
“嗯。”之前還覺得壓抑的黑暗環境,因為一直和柳莫崇說話已經漸漸的可以忽略不計,張小愛站起來開始摸索邊緣,這裡是可樂的結界麼?
“剛才另外一隻出現了。”柳莫崇似乎找到了什麼,頓了頓。
“然後?”這是什麼劇情發展。
“那一隻是母的,對你有敵意。”柳莫崇言簡意干。
張小愛在黑暗中傻眼:“啊?”
“地狼懼內。”柳莫崇深入解釋,這回張小愛終於聽出這語氣怪在哪裡了,柳莫崇這是在笑?!
最近天天跟她吃睡都在一起的可樂,被找上門的可樂老婆嚇到,把她這個主人丟到結界裡了?
“操!”張小愛不知道還應該用什麼話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媽的蠢狗!
“嗯。”柳莫崇笑著應了一聲,他很理解張小愛此刻的心情。
“我被關了多久?”張小愛這下真的要哭了,她剛才醞釀了那麼多感情,想了那麼多人生哲理,甚至想過在這個鬼地方待到永恆自己會變成什麼,結果……這都是什麼鬼!
“一天左右。”柳莫崇聲音聽起來已經近在咫尺,“你如果不胡思亂想的話應該更快。”
“……”為什麼她覺得這件事比半夜三更家裡上空出現柳莫崇和小寶更荒謬,“可樂自己設的結界自己不能解麼?!還要你來找?!”
“它連形體都沒有完全修煉出來,能把你丟到結界已經用盡全力了。”現在睡得昏天黑地,不過後面這句話柳莫崇沒說,怕被關了一天的張小愛暴起。
“……”忍了很久的眼淚有決堤的趨勢。
“小愛?”這鬼地方沒有方向沒有亮光,張小愛一不出聲柳莫崇就只能原地停住。
“……為什麼我覺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好了。”好丟人,聲音已經帶著哭腔,再想想自己之前的腦洞,張小愛此刻除了想吃狼肉就沒有別的想法了,居然才一天麼,她覺得自己醞釀了一輩子的悲傷了。
“你脖子上傷口好很久了。”很肯定的答覆。
吸了吸鼻子。
“你快到了麼?”剛才聽著聲音很近了,但是現在又覺得有點遠。
“應該。”柳莫崇的聲音聽起來就在皺眉頭,“地狼畢竟是畜生,設的結界毫無道理可言。”直接破了又會傷地狼的元神,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摸索過結界了。
又吸了吸鼻子:“柳莫崇……”
“嗯?”張小愛聲音鼻音很重,柳莫崇皺了皺眉,哭了?
“我……是不是很沒用。”在漆黑虛無裡關了一整天的張小愛開始自怨自艾。
“……不會。”似乎嘆息了一聲。
“你親我……還有後來我……”吞吞吐吐猶猶豫豫,“就算是人祭,也是可以的。”
她還是不出所料的喜歡上了柳莫崇,黑暗裡面聽到他的聲音就小鹿亂撞,她喜歡上了這個活了兩千多年的神,這個神驅了兩千多年的魔,見過了人間所有的黑暗,卻仍然會嘆息,會微笑,眼底有真實的屬於人的情緒。
“這個時代,不是已經不流行人祭了麼?”柳莫崇真的猶如孫猴子似的渾身金光的出現在她面前,帶著笑意,“走吧,我帶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