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展

　　張小愛縮在抱枕背後看他。

　　柳莫崇，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剛才的那番話，換作是幾個月前，柳莫崇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他只會解釋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然後命令一些另有目的的事卻從不解釋背後原因。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似乎真正變成了柳莫崇的夥伴。

　　平起平坐的那一種。

　　現在的柳莫崇，會把失去小寶的傷痛完完全全的展現給她，這種轉變，讓她之前擔心的愛不愛變得一點都不重要了。

　　他曾經是那樣高高在上的神，不食人間煙火，眉眼帶著倦怠與不耐煩，可現如今他已經坐在沙發上，完完全全的像是一個普通人，對著她傾訴這場戰役的艱難，他存有的私心，他的不甘以及他的擔憂。

　　這些，足矣。

　　“好！都聽你你！”張小愛揉了揉突然有些酸的眼眶，使勁點頭。

　　能為那個孩子求一個好的歸宿，也一樣是她的願望，而柳莫崇對她的坦白和難能可貴的平等，讓她心裡一瞬間變得酸酸漲漲。

　　柳莫崇抬手捏了捏張小愛的臉，她只有二十四五歲，臉上代表少女的嬰兒肥都沒有完全褪去，她對他的信任並不是因為他是神，而是因為他這個人。

　　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把他當成一個純粹的男人來相信，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新鮮也有些感動。

　　然後就在這樣美好的氛圍中，不期然的想起自己遺忘了一件事，這件事因為太罕見，他只在剛開始修仙那會翻看古籍的時候看到過。

　　“談完正事我們再來談談我們的事。”柳莫崇抽掉張小愛臉上的抱枕。

　　“……我們什麼事？”她還剛剛感性了不到五秒鐘……眼眶剛紅，眼淚都還沒來得及醞釀……這就要換話題了？

　　“昨天晚上的事，嚴格來說是你主動。”柳莫崇斟酌了一下，開口。

　　張小愛眨眨眼，一時有些不知道該不該害羞，這話開頭為什麼那麼奇怪。

　　“雖然我也很歡喜，但是這個進展確實有些快。”柳莫崇又斟酌了一下。

　　“……”張小愛這下不敢眨眼了，這台詞聽起來越來越渣。

　　“凡人和神……做這樣的事之前，其實是應該先和凡人說清楚後果的……”柳莫崇再一次斟酌。

　　“後……後後後果？”等等，這是什麼發展？

　　“人祭那些，因為是事先祈願，還做了一系列的儀式，所以整個過程更像是一場大型的祈福，就不存在這樣的後果。”柳莫崇停了一下。

　　“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張小愛被他這氣氛渲染的背後冷汗越來越多。

　　和神上床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她為什麼就沒想過這樣驚悚的問題？！

　　張小愛腦子裡迅速的過了一遍白娘子牛郎織女倩女幽魂——似乎，都會被強行分開？

　　“凡人要是與神基於兩情相悅的前提做出了這樣事之後，這個凡人就再也無法和其他凡人做同樣的事了。”柳莫崇真的一次性把話說完了，然後完美停頓。

　　張小愛半張了嘴巴忘記合起來，這和她剛才腦補的東西似乎不在一個頻道。

　　柳莫崇習慣性面癱，所以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但是張小愛覺得這廝此刻應該是覺得很得意的。

　　因為他嘴角已經有些不受控制的上揚了。

　　雖然問出這樣的話很奇怪，但是張小愛覺得如果不問自己會死不瞑目。

　　“做了會怎麼樣？”問出來之後覺得更奇怪了。

　　這問題成功的讓柳莫崇有些上揚的嘴角拉回到原來的位置：“你打算做？”

　　“……當然不是！”先激烈否認，然後又猶疑了一下，忍不住又問了一次，“如果和其他凡人做了會怎麼樣？”

　　“他會爆炸。”柳莫崇不爽的眯眼，一本正經。

　　胡說八道。

　　“……”張小愛決定忽略掉這個問題，他們兩個的感情從一開始就夾雜著人祭，前世甚至時空穿梭，從來沒有空坐下來針對兩人的現狀好好聊一聊，今天難得柳莫崇居然起了個頭，“我的意思是想問，我和你不會……一直這樣子過一輩子，我會老，會死……”

　　和神戀愛已經是件很可憐很危險看不到明天的行為了，她雖然不是貌美如花，但現在總是年輕臉上還有膠原蛋白，就算她相信活了兩千多年的神不會拘泥於人的外表，她也沒有辦法在自己七老八十的時候仍然腆著臉摟著柳莫崇這樣長相身材的男人對人宣稱這是我男朋友。

　　她喜歡柳莫崇是真的，被他的外表他的性格他對自己愈來愈盛的寵溺撩撥到一時衝動甚至想非他不嫁也是真的，但是她還是清楚的知道，以她的個性，在老之前，她會和柳莫崇分手。

　　但是柳莫崇卻顯然和她不在一個頻道，因為他聽完她小心翼翼的試探之後，只是挑著眉毛陳述了一句事實：“我知道啊。”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張小愛的眼神黯了黯，他果然是沒有想過將來的……

　　既然沒想過為什麼還要警告她不要和別的凡人“兩情相悅”了……

　　她居然在一夜雲雨後的第二天就被男方暗示兩人只是露水情緣了……

　　張小愛臉上的表情很迅速的跟上了腦補速度，剛才黯了黯的眼神在一番哀怨之後變得怒氣騰騰。

　　瞪著眼前這個直男神，也跟著陰森森的回了一句：“哦。”

　　氣氛有點僵，柳莫崇很奇怪前一刻還帶著親暱氛圍的氣氛怎麼能在下一刻就變得有點尷尬，回想了一下對話沉聲問：“你很想和別的男人發生那樣的事？”

　　“……”淚意湧上來的時候張小愛有些猝不及防，這段時間太多感情壓抑了太久，昨天晚上一夜放縱再加上真的談到兩人之間問題的時候柳莫崇曖昧的態度，都在柳莫崇最後這句有點莫名其妙羞辱人的問句裡面爆發了，張小愛只來得及撇了撇嘴，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洶湧的情緒讓兩個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柳莫崇一頭霧水手忙腳亂的抽紙巾，抽到一半還擰著眉毛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就那麼想和別的男人做？”

　　難道他昨天晚上的表現不佳？一千多年了，難道凡人床笫之間的事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被自己哭聲嚇到又被柳莫崇的問句氣到的張小愛只來得及回給他兩個鼻涕泡泡。

　　柳莫崇卻終於在張小愛涕淚橫流的臉上看出點憤怒的表情，問了個該問的問題：“你……在生氣？”

　　一個響亮的嗝帶著呼嚕嚕的鼻涕眼淚嗆到喉嚨的聲音。

　　……那就是在生氣。

　　柳莫崇頭痛的又開始回想剛才的對話，他很怕張小愛哭，印象中第一次對張小愛產生點別樣情緒，就是在驅那個流浪女鬼的時候，張小愛情緒崩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樣子讓他莫名其妙的心裡一痛。

　　張小愛不常哭，但是每一次哭起來都是驚天動地酣暢淋漓，哭聲不響，但是哽嚥著的啜泣聲帶著委屈不忿，那些他向來嫌棄的眼淚鼻涕反而像是細細密密的網，哭一聲就將他的心繞緊一點。

　　“你……是在哭不會這樣子跟我一輩子？”柳莫崇腦中靈光一閃，似乎他回答了這句話之後，張小愛就突然開始情緒不對的，他當時認為這是一句非常字面意思顯而易見的事實，但是細想想，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只有他這個神知道，對於凡人來說，這樣的話確實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被猜中心思的張小愛哭得更大聲，臉不知道是哭紅的還是漲紅的，猴子屁股一樣藏在沙發裡只願意露出一個額頭。

　　“我是神……”發現真相之後的柳莫崇很無奈，“我每日都在你睡著之後對你輸入神識並不完全只是為了保你平安的。”

　　張小愛的額頭抬起來一點點，露出半雙腫眼泡。

　　“你若是想體驗生老病死，我便在這一世陪你慢慢變老，等你死了再去地府接你投胎；你若是想體驗長生不老，那麼哪怕從這一刻開始就可以保持現有的容貌，長長久久的跟著我便可，神除了四劫其他時間都不生不滅，照顧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不生不滅真的不是難事。”所以張小愛剛才說不會這樣跟他一輩子，他理所當然的點頭了，昨晚之後，張小愛便已經不再是一個凡人，這件事，神仙都知道，他倒是一時忘記張小愛居然是不知道的。

　　張小愛因為太過驚訝一張臉已經抬起了一半。

　　這又和她知道的設定不符合啊。

　　長生不老那麼簡單麼？！

　　“所以你現在要擔心的，不是能不能和我一輩子的問題，而是，就我們兩個人，如果運氣好每次渡劫都能順利通過，我和你，會在一起生生世世。”柳莫崇看著張小愛，笑得意味深長，“那麼長的時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哪怕看膩了也不能換，哪怕吵架了也無法分手，就這樣，生生世世。”

　　又是一個響嗝。

　　“這是天規。”柳莫崇又補充了一句。

　　張小愛鼻子糊住了鼻涕無法呼吸，張開嘴猛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之後，才徹底反應過來柳莫崇說的意思。

　　難怪柳莫崇先前會說他們兩人進展有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