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琉璃
回去的路很長,照柳莫崇的說法兩個不同時空的結界相交,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跌入結界縫隙。
於是張小愛一邊貼著柳莫崇亦步亦隨,一邊嘰嘰喳喳事無鉅細的從柳莫崇的鬍子開始一路說到了無傷。
“你說無傷是不是運氣太差。”張小愛感嘆,“哪怕運氣好一點點,以他的智商說不定就是個難纏的大BOSS!”
“啊,我說的BOSS就是指幕後大壞蛋的意思。”張小愛說完英語就開始習慣性的解釋,隨身帶著的那個包包拖拖拉拉要掉不掉的晃來晃去。
“我聽得懂。”柳莫崇停下腳步,轉身把張小愛那個隨時要掉的包包拿過來幫她重新背好。
張小愛吞了口口水,語速很快的說了一句:“一般我們這個時代的男朋友這種時候會幫女朋友背包。”
一口氣說完大大的喘了口氣,臉變得通紅。
柳莫崇愣了一下,笑了,曲起手指彈了下張小愛的腦門,接過她的那個已經髒的看不出顏色的包,像個狗袋子一樣直接掛到張小愛的脖子上。
“……”張小愛臉更紅了。
“你不怕麼?”柳莫崇被張小愛脖子上掛著雙肩包的樣子逗樂,嘴角上揚。
“怕什麼?”張小愛被柳莫崇臉上的笑意晃了眼,完全是下意識的反問。
“一個人在宋朝不害怕麼?”柳莫崇耐心很好的又問了一遍。
張小愛歪了歪腦袋:“事情發生的太快了沒來得及怕,後來就遇到你了……”
柳莫崇這個名字,在張小愛心目中,有些像是過去大門上貼的門神,只要出現了,就代表安心。
張小愛眼中單純的信賴讓柳莫崇心底一軟,揉了揉她的頭髮,轉身繼續趕路。
“跟緊點,快到了。”仍然是命令的口吻,卻輕聲細語的。
好……溫柔。
張小愛捧著要爆炸了的少女心,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
“好好走路,不要在我背後擰麻花!”聲音帶著笑意。
嗷嗷嗷,好甜。
簡直幸福的快要原地爆炸。
“我覺得我們真的是天作之合。”太幸福了,張小愛害羞完自己的那份就腆著臉下了結論。
柳莫崇被逗笑,突然也有了配合的興趣:“何以見得。”
“你看啊!”張小愛開始掰著手指頭數,“我是你唯一一個女性的驅魔人,我們兩個在一起到現在遇到了那麼多事,每一次都能夠逢凶化吉,就拿這一次被拉回宋朝來說,夢裡面我們倆見面的時候我其實都有些絕望了,結果遇到了多此一舉的無傷。”
柳莫崇在前方突然停了一下,正沉浸在天作之合假設裡的張小愛沒在意,仍然絮絮叨叨。
“按說你臨近天劫,而我前世是弒神的污衣,我們兩個不應該那麼順利才是。”說著說著突然覺得似乎確有其事了,好多事包括迦南孤兒院,包括無傷,包括陰陽陣甚至包括鬼車,他們有很多次絕處逢生的體驗了,似乎冥冥中真的有那麼一雙手,永遠的會在最後的時候拉他們一把。
“我們不會真的是天作之合吧……”越盤算越心驚,張小愛下完結論後瞬間覺得自己也是臉好大。
前方柳莫崇的腳步卻漸漸慢了下來,似乎身形還動了動,結界太黑,張小愛沒有看得很清楚。
“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掉到地狼結界的時候,問過我你脖子上傷口的事。”柳莫崇說話的語氣很慢,一個字一個字的問的極清楚。
張小愛愣了下,點了點頭:“記得啊。”
“你當時是不是問我為什麼你脖子上的傷口已經好了?”柳莫崇又確定了一下。
張小愛下意識的摸摸脖子:“你跟我說我脖子上傷口已經好了很久了。”
“我敷衍你的。”柳莫崇很誠實。
張小愛:“……”
“你有時候話很多很值得敷衍。”柳莫崇很真誠。
張小愛翻了個白眼,他們倆大概就甜蜜了十分鐘,氣氛就又回到了兩人都熟悉的吐槽模式。
“所以你問我這個幹什麼。”
“因為我發現,這地狼結界還有另外一個功能。”柳莫崇停了下來,轉身看著張小愛。
“什麼功能?”莫名的覺得柳莫崇說話的表情有些怪。
“療傷。”柳莫崇緩緩舉起手,在黑暗中畫了一道劍痕,金光閃閃,居然有些燒焦的味道,“我的屍毒似乎沒了。”
“……”
一個人中了一次彩票,可以稱之為行大運,連中兩次,勉強可以算上是走狗屎運,可要是每一次都中,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這件事情有黑幕。
所以一人一神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臉上都沒有欣喜的表情。
張小愛甚至下意識的往黑咕隆咚的上方看了看,總覺得上面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和柳莫崇重逢又回到現代的喜悅一下子被這種被監視的壓抑感替代。
先前空氣裡的粉紅泡泡被破壞殆盡,一時都沒了說話的心情。
***
藉著柳莫崇給她照明的金光,張小愛可以感覺到這條狹長的走到漸漸開始變寬,柳莫崇卻慢慢的慢了下來。
“怎麼了?”柳莫崇提過穿過兩個結界交接的地方,就可以直接從可樂的結界穿出去,現在怎麼反而越走越慢了。
“有件事。”柳莫崇乾脆停了下來。
張小愛眼皮跳了跳。
柳莫崇遞給張小愛一串手鏈,淡紫色的,看起來像是琉璃。
“出去後帶著這個,絕對不能離身。”珍而重之的交代。
張小愛接過,抿了抿嘴,她突然沒有勇氣問這是什麼。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要一字一句的記好,事情並不是沒有扭轉餘地了,你在宋朝已經做的夠好夠小心翼翼了。”柳莫崇看著自己斟酌了半天的開場白仍然把張小愛嚇白了臉,挫敗的嘆了口氣。
但是該說的必須說完。
“你這次回去,遇到了四個人,污衣,狐妖,我還有無傷。”柳莫崇狠了狠心繼續,“污衣這條線因為你還在,所以應該沒有太多改變,無傷已死,狐妖未知,我這邊雖然有了些變化,但是都是可控範圍內。”
“什麼變化?”張小愛抓緊手上那串琉璃。
“宋朝的時候我見過你,並且印象極深,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晚上的記憶變了,後續的相處也有些不同,不過都不是什麼大事。”柳莫崇又頓了一下。
張小愛眼皮跳的更激烈了:“這些變化我為什麼都沒印象。”
“你還在結界中,沒有受時空的影響,我給你的這串珠子,就是保護你出了結界後,仍然保有之前的記憶,不會變的混亂。”柳莫崇沉著聲音又重申了一次,“我讓你保留之前的記憶,也是想要告訴你,這一切都還有扭轉的餘地,乾坤門還未開,一切都未成定局。”
“所以,有什麼事變了?”張小愛手腳冰涼,柳莫崇不是個愛說廢話的人,現在這樣來來回回的叮囑,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你在宋朝雖然只見了四個人,並且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但是一個活人翻轉時間線總是會留下痕跡。”柳莫崇看了一眼張小愛,終於還是把話說了出來,“熊冠宇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張小愛不明白。
“他消失了,沒有出生過,沒有存在過。”柳莫崇說的更明白一些,然後扶住差點摔倒的張小愛,解釋道,“你被污衣拉回去之後,我注意力全在時間線的變動上,但卻一直沒有關注過局外人熊冠宇。”
“然後這次入夢醒來之後,我想用你們之前的那個撞鬼APP上面的驅魔符查一下妖界最近有沒有大動作的蛛絲馬跡,就發現根本沒有這個APP了,包括熊冠宇之前的公司也沒有了。”柳莫崇看著張小愛越來越蒼白的臉,“你穿越後的公司變回了之前陳健上班的那家軟件公司,熊冠宇這個人,和他之前存在的所有痕跡,都沒了。”
這件事發現的那麼晚,柳莫崇多少有些自責。
他的心思都在張小愛身上,當時完全沒有注意已經和熊冠宇好成一個人的小寶已經很久沒有提過這個名字了。
當時,他根本就沒想到,小寶已經不記得熊冠宇了。
張小愛身子晃了晃,她不明白:“可是,這有熊冠宇什麼事呢?”
他跟他們這一團亂麻唯一的交集就是前世,熊冠宇前世作為村長坑了污衣弒神,可這是前世啊。
她那個熊一樣的,天天喜歡用熊掌拍她腦袋的師兄消失了?
從這個世界上,從所有認識他的人記憶中消失了?
如果她沒有帶著手上這串紫色琉璃,甚至也會從她的腦海中消失?
那可是她的師兄啊,她在最最迷茫徬徨的時候拉她一把的師兄啊。
“時空穿梭之所以會成為禁術,就是因為會有這樣混亂的意外發生。”柳莫崇眼底有不忍,“所以一會走出結界,那個世界上沒有你的師兄也沒有撞鬼APP了。”
“可以扭轉麼?”張小愛不想接受這個事實,拽著柳莫崇的袖子如同快要溺死的人抓著的救命稻草。
驅魔至今她身邊從未失去過任何人,甚至這個人是直接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了,連出生都沒有出生過。
“鬼車和污衣做的事,是一定要阻止的。”柳莫崇看著張小愛,承諾似的口吻,“所以,這件事一定可以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