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雲錦失蹤之後,莊奉鶴整夜沒合眼,調動了手邊所有能用的勢力,掘地三尺誓要把梅原找出來。然而,他萬萬沒想到,梅原竟然自投羅網。
一份請帖在傍晚翩然而至,邀請莊奉鶴與陳金來大世界舞廳參加梅原小姐的宴會。
「梅原小姐?又是哪裡冒出來的人物?」陳金的大頭皮鞋一腳踏上了大世界舞廳的毛絨地毯。
地毯兩側各站著一排紅衣服的日本舞姬,她們一個個好似傀儡,塗得慘白的臉上面無表情,在燈火映照下陰森又詭異。白面舞姬上前搜查二人身上的武器,莊奉鶴沉著臉主動掏出配槍,根本不讓這些女人近身。陳金縱使風流,也吃不消日本妞,總覺得陰慘慘像極了女鬼,縮著脖子癟嘴道:「梅原一郎可真『有福』,日本女鬼怎麼沒把他精氣吸乾……」
忽然,一聲擊掌聲傳來,身著十二單衣的盛裝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燈火之下,輕輕拍了拍掌,白面舞姬便紛紛行禮退下。陳金饒有興致地將女子打量了一番,膚白如雪,身姿綽約,雖說個子快趕上與他一般高,卻當真是個美人,方纔的日本女鬼與這位美人簡直不能相提並論。
「這個倒是不錯,莫非她就是梅原小姐?」陳金轉頭想與莊奉鶴交流一番,卻沒想到冷面煞星莊司令壓根沒有分給他一點注意力,一雙鷹隼般的眼睛只顧盯著那位美人看了。
陳金嘿嘿一笑,心想,果然天下的男人都不能免俗,絕世佳人誰不願意多看幾眼?
他卻不知道莊司令盯著看的壓根不是什麼絕世佳人,而是金蟬脫殼男扮女裝的司令夫人云錦。
雲錦知道莊奉鶴在盯著他瞧,塗了口脂的唇角輕輕彎起一個弧度,抬了抬肩膀,伸手示意莊陳二人跟上,身上的十二單衣撐得挺直。
昨夜,他將莊陳二人準備聯合的消息透露給梅原後,又提議來一出鴻門宴,化被動為主動,為防止莊奉鶴以雲錦司令夫人的身份說事,他換了一身女裝,扮做梅原小姐,至少表面上不能落下把柄。左右這也不是他第一次男扮女裝了,雲錦對此毫無心理負擔。
雲錦自然是有自己的計劃,但不知為何梅原這樣陰險狡詐的人,竟也未多試探就同意了,雲錦不知道梅原在打什麼算盤,總不見得是真信任他這個徒有血緣卻毫無感情的弟弟,更可能是想做螳螂捕蟬身後的黃雀,雲錦不敢掉以輕心。
莊奉鶴的失態只有幾秒,很快又恢復了面沉如水的表情,叫人看不出情緒。雲錦引著二人上到頂樓,陳金對著障子門和榻榻米嘖嘖稱奇:「大世界舞廳頂樓竟然是個日本包間,我這個老顧客一直被蒙在鼓裡啊。」
而後又對著端坐其間的梅原道:「失敬失敬,原來這滬城最大的歌舞廳,老闆不是聞昌裕,而是梅原先生啊。沒料到你們日本人也好這口哈?」
這一番明褒暗貶,並沒有讓梅原惱怒,他點了點頭道:「二位是我的座上賓,我也不妨直說,聞先生曾在明治大學學習,是我在滬城的翻譯官。」
原本在一旁作壁花的雲錦聞言眉心一跳,聞昌裕既然是梅原的人,可為何之前卻要刁難夢婷,讓他看見夢婷胸前的梅花圖案?
莫非……他和自己一樣都是雙面間諜?
雲錦下意識抬眼看向莊奉鶴,卻正好與對方的視線撞個正著,莊奉鶴定定望來的眼神,好像無論雲錦想做什麼如何都會無條件包容,反而讓他生氣起來。
裝得這麼好,還不是騙了他,雲錦低下頭一面恨恨咬牙切齒,一面將茶水斟滿,遞到莊陳二人眼前。
陳金看上去沒個正型,實際上警惕得很,接過杯子摸了摸他那瘌痢頭,茶水一口未動。莊奉鶴卻頗有些會須一飲三百杯的架勢,仰頭把一杯茶湯一飲而盡。
「二位都是明智的人,如何選擇,心裡也應當有數。」梅原步步緊逼,言下之意在座四人都心知肚明。
陳金瞥一眼莊司令,轉頭與梅原打起哈哈。下一秒,雲錦那杯茶立竿見影,莊奉鶴整個栽倒在地,人事不省。梅原一揮手,雲錦就把莊奉鶴拖了出去:「看來莊司令身體不適,便讓舍妹帶他去休息吧。」
莊奉鶴被雲錦帶走,陳金臉上的笑意僵在嘴邊,此刻也知道那杯茶水定然有異,慶幸自己沒喝,同時心中把莊奉鶴罵了千遍,這位司令平日裡瞧著油鹽不進,怎麼關鍵時刻反倒叫美人灌了迷魂湯。
雲錦暗暗鬆了一口氣。他一早就與梅原說好,莊奉鶴的命得交給他。只是怎麼個交法,那梅原可就管不著了。
把莊奉鶴扔在一邊,雲錦趕緊下一步計劃,飛速撥通了不久前記下的某個號碼,一口氣說道:「叫陳太太快來大世界舞廳,陳先生正和日本姑娘尋歡作樂。」
雲錦放下電話,蹲下身湊近了莊奉鶴的臉,越看越氣不過,伸出手掌狠狠掐了一把:「哼,等事情結束了有你好受的!」
可他的手指不過剛剛觸上莊司令的臉皮,就被這煞星反手壓倒在地,十二單衣散落開,彷彿一隻飄零的蝴蝶。
「夫人不聽話,把我丟下。」莊奉鶴叼著雲錦的耳尖輕輕訓斥,低沉的嗓音鑽進耳朵裡燙得雲錦一陣恍惚,可他仍記著仇,轉頭裝啞巴不與莊奉鶴搭話。
莊奉鶴也不生氣,手掌穿過層層衣裙鑽進雲錦的衣服裡,時輕時重捏著胸前兩粒乳珠。雲錦的身體極其敏感,不過被摸了一會兒,就細細發著顫,呼吸也急促起來。
他可不想這麼輕易就讓莊奉鶴得逞,硬是咬住牙,把喉頭的呻吟憋了回去。
莊奉鶴笑了笑,伸手抹去雲錦額上的細汗,將他的下裳撥開,把頭埋了下去。
「你!你幹嘛!快出來……」雲錦瞪圓了眼睛,伸手去推莊奉鶴,可莊司令平日少言寡語,此刻舌頭卻靈活得不得了,舌尖往前一探,便分開了陰唇,裹住頂端的肉蒂溫柔地舔弄起來。
怎麼可以舔那裡啊……
雲錦羞恥地閉上眼睛,睫毛顫抖得像是撲扇的翅羽,肉穴卻在舌尖玩弄下慢慢綻開,莊奉鶴趁機把舌頭探入嫩滑的肉道中,模仿性交的姿勢抽插起來。
雲錦被舔得穴心發麻,穴肉抽搐著攪在一起,不自覺抬高屁股讓莊奉鶴的舌頭更深地插入其中。
莊奉鶴好像把雲錦的肉穴當成了探險的寶洞,一遍遍用舌尖頂開肉壁中層層疊疊的褶皺,雲錦被舔得肉道緊縮,蜷著腳尖到了高潮。
淫水噴得司令下巴上都是,莊奉鶴不介意,雲錦倒是紅著臉踹了他一腳:「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你還欺負我……」
「我怕夫人還在生氣。」
雲錦見莊奉鶴故作可憐的樣子,哼了一聲:「我能有什麼可氣的,左右還不是被司令蒙在鼓裡。」
莊奉鶴低低咳了一聲,拉下臉來,能屈能伸:「我也不是故意瞞你,只是不想讓你與梅原扯上關係。」
雲錦看了他一眼,又問:「聞昌裕是你的人吧?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與你第一次見面之後,讓聞昌裕吃了點苦頭,沒多久他便自己上門來,拿了一封信與我交好,信上有你的身世與梅原一郎到滬的消息。」
「那封信……」雲錦低頭思忖,除了梅原根本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的身世,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是梅原,我找人查過賣給聞昌裕催情藥的洋人,他妻子也是日本人。」
莊奉鶴的話讓雲錦一陣發寒,梅原居然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那麼今天呢,他的計劃又是否被梅原看穿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騷動,雲錦拉起莊奉鶴:「你的人可以行動了,別和我說你沒帶人來。」
莊奉鶴欲言又止,深邃的眼中流動著顯而易見的擔憂,雲錦臉上一紅,推了推他:「好啦,快去,我會注意安全的!」
雲錦整理好衣服回到房間,在舞廳裡大鬧的果然是劉鳳仙。雲錦的那通電話,叫這位滬城有名的母夜叉吃了槍藥,立刻趕到大世界舞廳來捉姦。劉鳳仙手上拿著槍,沒人攔得住她,她一面往房裡闖,一面罵:「陳癩痢呢?叫他滾出來見我!膽子大了,女演員玩夠,開始玩日本妞了?!」
正與梅原周旋的陳金聽到老婆的聲音嚇得頭皮發麻,居然一下鑽到了茶几下。劉鳳仙一把拽起陳金的衣領,把人揪了出來,槍口敲著陳金的瘌痢頭:「長本事了?」
陳金抱著頭辯解:「你怎麼來了,我沒玩日本妞啊……談正事呢!」
「我不信你!」劉鳳仙可不聽他狡辯,鳳眼朝向另一邊的梅原:「你說!」
梅原的眼中沉了沉,臉上卻還掛著笑:「是的,我與陳先生方才確實在談事情。」
劉鳳仙尚且狐疑,梅原又道:「陳太太,如何知道陳先生在此處,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有人給我打電話,讓我來大世界捉姦!」
梅原淡淡笑了笑,定定看向雲錦:「大概是舍妹調皮,打錯電話了。」
「不聽話的人,是什麼下場,你忘了嗎?」梅原又露出了那種淬了毒的眼神,黑□□的槍管貼上了雲錦的臉。
雲錦身上的裡衣都被冷汗浸濕了,他咬著牙在心裡掐點算時間,能拖一點是一點,希望莊奉鶴帶人來的他還沒和梅原同歸於盡。
「怎麼掏槍了?」
劉鳳仙似乎察覺到異常,問了一句立刻被陳金奪了槍,拉到身後:「閉嘴!」
這是雲錦和梅原兩個人的對峙,槍管從雲錦的臉側滑到下巴,抵住了他的喉嚨:狀似親暱地說道:「那一天,母親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父親,可是父親還是殺了我們的舅舅。」
「你那時還在母親的肚子裡,應當最能體會那份心情吧,你與母親很像呢……」
梅原回憶過往的笑容讓雲錦感到噁心:「那你一定與你的父親一樣冷血。」
「哈,雲錦君果然不愧是我的弟弟,真瞭解我。那麼你說,我會不會也殺了你的舅舅呢?」
雲錦變了臉色,指尖控制不住顫抖:「你把雲笙怎麼了!」
梅原滿意一笑,推開了身後的障子,把藏在裡面的人抓了出來。昨天火災之後,雲笙頂包雲錦被莊奉鶴的親衛救了出來,送到了醫院,不知道什麼時候叫梅原擄了過來,綁著手腳,塞了嘴巴,藏在這個房間裡。
怪不得,梅原對他無甚戒心,因為從一開始雲錦就從來沒有跳出梅原的算計,這個日本人是一隻陰狠狡詐的狐狸,而他則是掌下被戲耍的獵物。
被梅原挾持的雲笙不停地搖頭,讓雲錦別管他,但雲錦怎麼可能棄舅舅不顧,他沉聲道:「你放開他!我來做你的人質!」
梅原眨了眨眼睛,笑了:「雲錦君,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那麼我,有資格嗎?」莊奉鶴摟住雲錦的肩膀,將他帶到身後。上一次他來晚了一步,讓雲錦獨自面對夢婷的死,今天他再也不能讓梅原傷害雲錦:「這裡已經被包圍了,你放了雲笙,我讓你走。」
梅原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誰說我要走了?雲錦君,記得嗎?我說過,梅原家的人都要為梅原而死,我和你都不例外。」
雲錦終於知道梅原要做什麼,他要讓雲錦變成和他一樣的人,陰險狡詐冷酷無情。如果他不夠信任莊奉鶴的話,梅原已經得逞了。要結束這一切,只有讓梅原家的血脈斷絕在此。
雲錦從莊奉鶴的身側搶走了那支勃朗寧,朝梅原的槍口衝去。他不敢回頭,他害怕只要看見莊奉鶴的表情,就會忍不住退縮。
終於,槍聲響起,一切歸於平靜……
血液噴濺在雲錦的臉上,那是梅原家的血,原來即使是冷酷無情的梅原家族,血液也是溫熱的。
此刻,他突然想起了夢婷,想起了那個永遠追逐著自由的日本女人。也許只要活著,就沒有人是自由的,但他現在快死了,很快就會自由了。
「這、這日本人被我打死了?誒,雲錦怎麼躺在地上?雲笙你也在?」方才聞昌裕在外面接到莊奉鶴的指示,立刻帶著親衛往裡突進,就是那幾個日本「女鬼」太難纏了些,繞得他迷了路,浪費了點時間。誰知道那麼湊巧,居然被他繞到了暗門裡,直接從背後一槍幹掉了梅原。聞昌裕幫雲笙解了綁,手邊的槍槍口還有硝石的味道。
莊奉鶴一把抱起雲錦,一言不發地擦掉他臉上濺到的血。雲錦眨了眨眼睛,懵了一會兒:「我沒死啊?」
「你說呢?」莊奉鶴臉色還是不太好,如果不是聞昌裕開的那一槍,雲錦說不定真的和梅原同歸於盡了。
雲錦忽然傻笑起來,掰過莊煞星的臉狠狠親了一口:「去他媽的自由,我不要了!我還是要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