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黑暗的小房間裡,四周看不到光明的樣子,只聽得到莫名的聲響,不知道是昆蟲還是老鼠發出的聲音。空氣裡有濃重的灰塵味道,像是礦井一樣。
不同的是伸手不見五指,除了黑暗,只有黑暗,而黑暗會帶給人莫名的恐懼,這就是未知的可怕。
九音被關在這裡,已經一天一夜,是哪天田爾嘉親自關她進來的。說起來那天還有些恐怖,臉田陸曉都傻眼了過來拉田爾嘉,不然九音還真不知道,這條命還有沒有了。田爾嘉發洩了一通,將她關在這黑屋子裡,讓她一個人反省,而田爾嘉去了醫院。
自從被關進來,九音的腦子就開始混沌,出現很多奇怪的畫面,大多數是血腥的,殘破的屍體,她一次次的回憶起田嬈橫死的那天,她都覺得,再這樣下去,她會崩潰的。這期間,沒有人來關懷她,沒有人來送吃的,甚至連一口水都沒有,她整個人虛脫一樣的癱軟著。
那一天,田思意似乎是要幫她說好話,可是田爾嘉的那個樣子,讓田思意也無從開口,最後被田陸曉拉走了。她也不知道,田思意為什麼要幫她,也不知道,田陸曉先前惡狠狠的,後來為什麼也幫了她一把。
她似乎感覺到,田爾嘉的生氣時為什麼,他對田嬈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努力回想起來,他們睡在一起的那幾天,他在夢迴的時候好像睡了什麼,她的臉上還有濕滑的感覺,九音當時困極了並沒有在意,現在回想起來,田爾嘉喊著的,是不是田嬈的名字?
這個想法讓九音猛地一震,田爾嘉愛田嬈?他竟然是愛著田嬈的?那種惡寒的感覺從腳底湧上來,充斥著噁心與鄙夷,舔人家那個人當真是變態,居然會有這種情感。田家到底是個什麼地方?被詛咒了嗎?為什麼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變態的因素?
寂靜的下午,她呆在這間黑屋子裡,原本是個小倉庫,如今已經荒廢了。她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以前田嬈發病的時候,也會關她來這裡,只不過那時候有田午伊來陪著她,跟她說說話,給她送點hi的,黑暗中他的眼眸分外的明亮,笑的時候,可以看到一排潔白的貝齒,只是如今,連五哥也是虛情假意了,那麼還有什麼是真的?
外面有了一些聲響,九音興沖衝的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似乎是兩個傭人在聊天。
“聽說了沒,大少爺回來了!”
“我剛才看見了!大少爺總算是出院了,再讓我過幾天二少爺掌權的日子,我就要辭職不干了。”
“有那麼嚴重?二少爺不是脾氣最好的一個麼?”
“那是以前!自從八小姐去世了,二少爺的脾氣就差得很,動不動就罵人,黑著一張臉。看的我都心慌呢!”
“你騙人的吧!”
“是真的!有好幾次,我還看到二少爺打人呢!”
“打誰?”
“田九音唄!遍體鱗傷的,我還看見……”
“看見什麼?你臉紅什麼啊?”
“你可不許跟別人說,我看見二少爺壓著田九音,兩個人好像在……”
“哎呀,你怎麼什麼都說!當心被人聽到。”
人聲漸漸遠去了,她們後來還嘰嘰喳喳的說了什麼,九音並沒有註意,包括說了她什麼,她也沒去注意,她所注意的是他們帶來的消息,田藝馨回來了,那個曾經跟她有過一些情誼的男人回來了,他會不會看在昔日的情分,幫她一把?哪怕是讓她跟著田藝馨,也好過被田爾嘉那個變態關押著要好得多。
可是,怎麼讓田藝馨知道她在這裡呢?
開始犯愁,愁緒替代了方才的恐懼,她試著推了推門,外面鎖著,就算是她最好的狀態,也未必能推開那扇門,更何況她現在是飢寒交迫的。
門外似乎又有了聲響,起初是腳步聲,再然後是扭動鎖頭的聲音,鑰匙與鎖頭吻合,卡擦的一聲,鎖頭打開,門外的光線照射了進來,九音閉上眼睛,用手遮擋著這刺眼的陽光,慢慢的適應著。
正對著她站了一個人,高大的身影,由於逆著光,九音也看不清楚是誰。
那人讓開了一條路,對九音說道:“出來吧。”
九音喜出望外的,“大哥……”
“先出來吧。”田藝馨轉過身,並沒有多看她。
九音怔了怔,他冷漠的背影留給了她,她扶著牆走出去,腿有些發軟,好幾次都險些摔倒,田藝馨也沒有過來扶她,只是一個人走在前面,默默的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大哥的傷怎麼樣?”九音問他,雖然看到他出院了站在這裡必然是好了,還是想親口問一句,確定一下。
“嗯,好了。”田藝馨始終背對著她,聲音有些悶悶的,好似很沉靜。
九音哦了一聲,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話題,原本準備了那麼多話要跟他說,可是這一見到,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不是要訴苦的麼,不是要求他幫助的麼,不是要讓他帶你脫離苦海的麼,則呢麼全都沉默了呢?是因為他的冷淡,是因為他的可以躲避,還是因為他自從出現,都沒有睜眼看過你一眼?
小院通往別墅的路,不過十分鐘而已,曲徑通幽,石子路踩上去腳底還算舒服,只是九音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早就站不穩了,雖然田藝馨的步子放慢,但是他腿長步子也大,九音根本就跟不上他,不覺就有些負氣,九音乾脆停下來不走了。
而田藝馨還在前面走著,好像也沒有發現九音沒有跟著,仍然是慢吞吞的步子,極有耐心的走著。
九音默默的看著他越走越遠,心裡的那點希望,也泯滅了幾分,她突然衝著他喊道:“你若是不願意來,可以不用來找我!”
田藝馨的身形頓了頓,站定轉身看著她,這才發覺,九音跟他的距離那麼遠,那麼遠,好似不曾靠近過一樣,原來他們的距離一直都這麼遠。
田藝馨嘆了口氣,頭略微低著,陽光依舊是逆著的,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良久,他才說道:“我一回來,思意就來找我,他說球我一件事,讓我一定幫他,他說我八卦了他這一件事,他做什麼都行。我沒想到,他竟然來跟我說,你被關在這裡,讓我放你出去。我沒想到,我那個不可一世的弟弟,第一次開口求我是這件事。九音,你還想讓我說什麼?”
九音愣愣的看著他,無力的拳頭攥了起來,旋即又更加無力的鬆開,她快速的走到田藝馨的跟前,拉住他的手,迫切的跟他解釋道:“大哥你相信我,我跟四哥沒什麼的,他是可憐我而已。”
田藝馨扯了個笑容出來,“我的弟弟我了解。你就算以前跟他有什麼,以後也都不要有了。以後我真的只把你當妹妹。”
九音的手突然覺得冰冷,他的掌心一點沒補溫暖,她搖著頭,一股腦的將原本要說的都說了出來,“大哥,你帶我走吧,離開這裡。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想離開田家,我就跟你在一起,好不好?你幫幫我,我再也不想呆在這裡了!我求求你了,幫幫我吧!只有你能幫我了!”
她的眼睛裡一片的濕潤,眼淚顧著臉頰流淌下來,像是決堤一樣。田藝馨呆愣了一會兒,眉頭皺的緊緊的,伸出手像是要給她擦眼淚,但是卻遲遲沒有動作,最終垂了下去。
田藝馨將自己的手從九音的手裡抽出來,“九音,我們之間,也這樣結束吧。以後我盡量不回來,就算一定要回來,也盡量不跟你見面,我們就當從來沒有開始過吧。”
“不!”九音再次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用力的搖著頭,“大哥,你說的不是真的,你以前跟我說過,要讓我過好日子的,我現在過的很不好,真的一點都不好,我繼續留在這裡,我會瘋的!”
“我再跟你在一起我也會瘋的!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這幾個月以來,我每次閉上眼睛,都能看到那天嬈嬈拿著刀對我嘶吼的樣子,按天如果不是她看到我們在一起,她也不會發狂,她就不會死。那樣嬈嬈就不會死!是我們害死了嬈嬈,你要我怎麼面對你?我現在一看到你這張臉,就會想起嬈嬈的死!”
九音看著他眸子一點一點的冷下去,咬著嘴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個男人陌生的很,她好似從來偶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他一樣,他曾經的溫柔,他曾經的呵護,都只不過世他心情好時的一種施捨。
九音突然笑了起來,眼淚流淌進嘴巴里,是苦澀的味道,充斥著她的味蕾,提醒著她這才是現實。
田藝馨愣住,看著她好似癲狂了的樣子,試探的叫了她一聲,她沒應聲,只是笑著,臉上的淚水卻更加的多。她看著這個男人,用力的望著,將他牢牢的記住,然後憤然轉身。
“九音。”田藝馨突然拉住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留下她,九音掙扎了一下,田藝馨一個用力,將她拽回來,抱在懷裡,唇緊跟著就吻了下來,九音拼命的掙扎,使盡了全身的力氣,鋒利的牙齒死咬著田藝馨的嘴唇,可他就是不放開她。她只能更加用力的去反抗,將自己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滿都發洩出來,讓這個男人疼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知道嚐到了血腥的味道,他才放開九音的嘴唇,她的唇被他吻得鮮豔,像是櫻桃一樣的嬌嫩。
“對不起。”田藝馨丟下這句話,倉皇而逃。
九音一個人在原地傻笑著,唇上還有他的溫度,耳邊還迴盪著他那一句對不起,只是這有什麼用?男人果然是不能相信的嗎?即使他曾經讓你覺得,你是他心裡的寶貝。只要時過境遷了,他一轉身可以將你忘得一干二淨。
不記得那天是怎麼會到那個小房間的,燈也沒開,甚至澡都沒有去洗,直接躺床上睡過去,依舊是不踏實的渾渾噩噩。
田爾嘉不在的幾天,她的日子過的稍微好了一些,每天有人送食物過來,張媽也沒叫她去幹活,她索性就在房間裡哪都不去,閉上眼睛的時候還是會想,要是睜不開就好了,一直這麼睡著,可是睜開了以後就會想,要怎麼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她是個矛盾的個體,不再祈求誰能幫助她,她認為最應該幫助她,最有可能幫助她的人,已經拒絕了她,並且是那麼的干脆,好似她是一個病毒一樣。
安寧的幾天,讓她覺得日子已經開始消沉,報紙上竟然出現了田家的正面新聞,那個噩夢一樣的連鎖反應嘎然而止了,整個田家陷入了喜悅的狀態。就連原本已經定罪的幾個伯伯,現在的情況也樂觀了起來,大概有翻案的可能。
九音驚愕的發呆,是誰那麼大的本事,力挽狂瀾?能堵住田家這麼大的缺口?在她看了幾天的晚報以後,終於知道,總有人是可以一手遮天的,而這隻手,就是張家。最簡單的解決方法,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