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宮宴 ...
端木璉從小就知道他們一族與其他人之間的區別,而千百年來,端木一族整個家族的體系有多龐大,作為嫡系一脈,對於本族的事情自是十分清楚。
當然,不排除有部分族人脫離族群,獨自發展亦或是有族人與他人留下後代。而一般脫離族群的族人,其後代,亦不再歸端木一族管制,簡單的說,族譜裡沒有這個人的名字,那麼這人的榮辱皆與本族無關。
而區別於是否本族之人的一個標誌,就是他們手臂上的那一個紅點。
那不是單純的紅點,那是身份的象徵,證明你屬於端木一族的證據,自出生起,端木一族的男子每一個人的手臂上都會帶有這一個身份的證明,也僅限於男子所有。
端木一族的男子其地位高於族內的女子,男子所生之子,皆帶有這個身份的象徵,而女子所生之子,則無。
祭祀殿有專人管理族人的身世,即使男子出嫁,所生之子亦會記錄在相應的族譜裡,而每一代有多少族人,最清楚這個數目的自是大祭祀。
自那日見到太子手上的紅點開始,端木璉的心頭就被這件事情所佔據。
太子是先皇后之子,然而先皇后並無端木一族的血脈,即使有,也不可能讓太子帶有端木一族的標誌。
而唯一的解釋就是,太子並非由先皇后所生。
當腦海中出現這個推測的時候,端木璉心裡一片混亂,因為由這推測往下繼續推測,那一個答案竟是讓他的心充滿驚悚感。
“不可能的,他們怎麼會……”
滿臉的難以置信,讓端木璉不自覺的將心中所想的話說了出來。被撩起衣袖的手臂猶自露在空氣中,白皙的手臂上清楚的展露出那一顆仿佛泣血般鮮紅的一點,不大,卻在白皙的手臂上非常顯眼。
皇甫天燁進屋的時候,正好聽到他的話,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瞧見他撩起的衣袖,還有那白皙的手臂,眼神微微一變。
“什麼不可能?”上前,皇甫天燁出聲問道。
“哈?”端木璉被他的聲音驚了一跳,一見是他,趕緊將撩起的衣袖放下,同時站起身來,“沒什麼。”
他不清楚皇甫天燁是否知道太子的另一重身份,也不清楚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但是目前而言,都不該由他來告訴別人。
皇甫天燁看著他站起身,卻對自己的問題沒有解釋,心裡略微有些失落,但也明白這半年多來,兩人雖在同一個屋簷下,同睡一張床,但真正交心的日子,卻還是少之又少。
每次看著他眉心緊鎖,一臉心事的模樣,其實他很想對他說,有什麼煩心事,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去解決。然而他也只能在心中這樣想,卻不敢輕易開口。
每一次想要靠近他,皇甫天燁都會發覺,他對自己產生抵觸,即使每一次他疏離自己的態度不明顯,卻依舊有跡可循。
皇甫天燁伸手牽起他,也只有這種程度的親密他已經不在拒絕,雖然不知道何時兩人才能夠心意相通,坦誠相待,但他不會急著去逼他接受自己,因為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不排斥自己,真正的接受自己。
重新坐下,端木璉回望著他,同時將心底的種種猜測埋藏起來。
“中秋就快到了,到時候父皇會在宮中設宴,百官皆要一同入宮賞月,每年的中秋夜,除了官員之外,還會有官員的家屬一併入宮參加宴會。”皇甫天燁開口說道。
中秋宴是宮裡的一個重要宴席,凡是能入宮的官員,皆是在朝中佔據較高地位之人。屆時更是依照官員的品階安排坐席,同時也是給各官員一個機會,一個能夠與皇上、文武百官加深關係的機會。
因為官員可以偕同家人一起入宮,不少官員會帶上到了適婚年紀的子女,以期讓子女們也有機會與其他官員的子女們結識。可以說,這變相的還是一種交友相親的機會。
“我知道了。”端木璉點頭應道。
中秋宴他知道,即使他從未入宮參與過。畢竟父親的身份十分尊貴,而這樣的宴席,也是父親必須出席的。然而父親不喜歡入宮,大多數都未參與,為數不多的幾次,也都是父親獨自入宮,從未帶母親亦或者是自己三兄妹。
突然想起那為數不多的幾次,父親皆是第二日才回府,而每一次回來,臉色都不佳。
那時候他總以為是父親在宴席上應酬過多,導致十分疲勞。此刻想來,卻仿佛有另一層被掩蓋的“真相”。
心裡回想著以前那些被他忽略的異常之處,竟讓端木璉忘記眼前還坐著的人。
而皇甫天燁看到他兀自陷入沉思中,默默歎氣。
“璉。”輕喚一聲,端木璉竟未聽到,這讓皇甫天燁不得不伸手拍醒他。
“怎麼了?”被拍醒的端木璉一臉疑惑的反問道,卻瞧見皇甫天燁眼底的無奈,這才驚覺自己剛剛想事情想的太過投入。
“沒什麼。”皇甫天燁輕搖著頭,“下午制衣局的師父會過來量體,除了中秋宴要穿的衣服,你讓師傅們再多做幾件衣服吧。”
制衣局是專門給皇室子弟與貴族們裁制衣服的部門,區別於民間的制衣坊,不僅師傅們的手藝精湛,且每一套衣服皆是量身定制,不僅樣式多樣美觀,最重要的是由他們所做的衣服,更貼合每個人的身形,既舒服又漂亮。
“嗯。”點頭。
看著他那一身素雅的白衣,皇甫天燁並不是不喜歡這樣的穿著,但是每每看到他那素色的衣服,會讓他覺得端木璉過於淡然,仿佛不該存在於凡塵中,而應該在那高高又遙不可及的地方,被人們所仰望,而不是被自己所束縛。
想要讓他沾染凡塵的七情六欲,想要他被自己染上各種色彩,而最簡單的就是,換去那一身素雅,多一些鮮豔奪目的色彩。
就在端木璉為心中的這些猜想猶豫著要不要去找大祭祀探個究竟的時候,時間並不停留,日升日落間,很快就到了中秋夜。
制衣局早在前兩天就送來了新做的衣裳,一整套正裝禮服,從裡衣到外衣,從紗衣到褲子,加之鞋襪與頭飾佩飾等等,一字排開呈現在端木璉的眼前。
月白底金桂花的圖案配上滾邊的金絲,碧彩閃爍的編織技術,單單是一件外衫就需要耗費許多人力材料。同樣相配套的其他衣物,無不顯示著這一整套衣服的多彩與絢麗。
只是習慣了簡單的著裝,端木璉對於這套衣服,盡是微微皺起了雙眉。
“公子,你不喜歡嗎?”紅綃站在一邊,看著他蹙眉的神色,詢問道。那華麗的料子與精湛的手工,在紅綃看來,這套衣服著實漂亮極了。
“你知我不喜豔麗的。”
“那,讓制衣局重新做一套?”紅綃看著那套衣服,略微有些失望,這衣服若是穿著公子身上,該是多麼漂亮啊。
端木璉搖搖頭,“算了。”重新做,時間也來不及了。
馬車在宮門外停下,因為今夜入宮的人很多,一律安排為步行。中秋宴設在景儀宮,從馬車上下來,沿著宮道一路往裡走,兩旁飄來丹桂的花瓣,那陣陣幽香讓人心曠神怡,沁入心脾的幽香讓端木璉的心情得以放鬆些許。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眾多官員,單從一路行來,就有不少官員及其家人上前問候,端木璉不喜多言,一路上的問候皆是由皇甫天燁在應付。
而皇甫天燁身為王爺,自是有不少官員上前來巴結與奉承。對於那些官場上的虛偽、諂媚,端木璉並不想參與。
而皇甫天燁顯然也不想讓端木璉接觸到這些,往往有官員上前拜侯,他也不過多停留。
然而即使如此,這一路走來,也耽擱了他們不少時間。
到達景儀宮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的官員到場。而那些官員一看到皇甫天燁,都停下正在攀談之人,紛紛過來拜見。一時間,倒讓不少人圍在周圍。
而那些官員們在拜見的時候,有不少目光是集中在端木璉的身上。
新婚之時,那些官員們無緣得見新人。而那之後,也有不少人特地上門拜見,卻同樣沒有見到這個男王妃的面容。好不容易等到今夜這個機會,自然有不少人好奇。
面對那些人過於親熱的問候,端木璉顯然十分不喜歡,但卻沒有表示出來。
注意到他的神態有些怪異,皇甫天燁低聲問道:“璉,累了嗎?”看他那微微蹙起的雙眉,有些心疼。
端木璉面對他的擔憂,只是搖了搖頭,低聲回道:“煩。”
皇甫天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其實他也反感這些人虛偽的表像,但是官場就是如此,更何況他的身份擺在那裡。
就在這一撥又一撥的官員朝拜中,處於景儀宮門口處的人聲突然安靜了下來。
正圍在皇甫天燁與端木璉周圍的官員也注意到原本喧鬧的大殿裡突然變得安靜,正在說話的人們停下話語,紛紛朝門口處望去。
不同於在場官員們那絢麗奢靡的服飾,一身絳色富貴寶相花錦袍將來人襯托的貴氣又奪目,以月色為背景,使得他的線條非常柔美,然而嘴角的笑卻是冷的,冷眼掃過殿內的眾人,視線最後停留在端木璉的身上,笑容一改,逕自朝著呆立的人走去。
隨著他的腳步,殿裡從原本的寂靜一下子喧鬧了起來,只是他們只敢遠觀,卻無人上前問候。
聽著那些人對於自己出現的好奇,端木文清只在心中鄙夷。
“父親。”
端木璉愣愣的喚道,卻不明白,一向不喜出席宴席的父親,今日怎麼會突然出現,不止其他人好奇,就連他這個兒子都不免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