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離別
陽春三月,正是春暖花開之時,太子府裡卻是一陣慌亂,只因太子殿下病倒了。
莫名的病情讓本就羸弱的皇甫臨清一下子顯得異常虛弱,太醫們忙進忙出,幾乎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出動了,卻依舊查不出病因。
端木文溪自屋內出來,留下那群太醫依舊在屋內忙碌著。眉宇緊蹙,臉上神情凝重,看了一眼屋內慌亂的那群人,端木文溪出了太子府。
燁王府
大廳裡,下人們都被差遣下去,只留下端木璉、皇甫天燁與另一個不該出現卻出現在此的人,端木文清。
端木璉坐立不安,神色凝重,不時的望向門外。同樣的,端木文清也是坐立不安,神情凝重,不同之處在於,他緊緊盯著桌子上的茶杯,不眨眼不說話。
皇甫天燁坐在另一側,看著眼前那兩父子,心中想到的卻是那日自端木璉口中得知的真相。
從未想到,太子並不是真太子,也不是自己的皇兄,而是被父皇搶奪過來的他人之子,而那個他人,並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心愛之人的父親。
更讓皇甫天燁驚訝的是,皇甫臨清是兩個男人的兒子,而那兩個男人還是親兄弟,如此背德的情形下所生之子,又如何讓人不驚訝呢?
憶起母妃曾怨恨的怒斥皇甫臨清不配當太子,莫不是母妃早已知曉實情?
心中猜測著,面上並無異樣。皇甫天燁站起身,替兩人各倒了一杯茶,安撫道:“別擔心,不會有問題的。”
端木璉抬頭看他,臉上帶著濃濃的憂色,“我們不該答應他們的……”
“為何不該?”正在此時,一人進了大廳,銀白色的錦袍襯著他那英俊不凡的容貌,冷俊不羈間帶著一股瀟灑,怡然踏入大廳,也打斷了端木璉的猶豫不決。
賀蘭舒踱步進來,走至桌前,看向端木璉,說道:“以清此刻的身份,繼續將他困在這裡,難道你認為就是正確的嗎?”
端木璉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三日前,皇甫臨清帶著這個人出現,將關於孩子的事情與這個男人之間糾纏的關係告知,更是提出了一個讓人難以抉擇又不容拒絕的請求。
端木璉自然清楚,以皇甫臨清的身份,若是繼續留在京陵,遲早會被人發現那肚子裡的孩子。屆時,更是會被有心人士查出身世之謎。
然而,他依舊不放心眼前的這個人,端木璉不知道玉龍門是何門派,對賀蘭舒的來歷也僅僅來源於他的口頭之說。若不是看出這人眼中盛滿的濃濃情意,他又怎麼肯協助他們,幫著他們逃離京城,讓皇甫臨清擺脫太子身份,與他遠走高飛。
“讓他每日強顏歡笑,當著名不副實的太子,這樣就是對他好嗎?”賀蘭舒再次說道,神情竟顯得有些咄咄逼人,冷眼看著端木璉。
“不。”端木文清突然站起身,看向賀蘭舒,情緒頗有些激動,“不,我並不希望他當什麼太子,他只是我端木文清的兒子,而不是皇甫金明的太子。若不是皇甫金明使了卑鄙的手段搶走了清兒,清兒也不會承受這些不屬於他的責任與負擔。他本就身體羸弱……”
“正是因為這樣,我更要帶他走。”賀蘭舒神情堅定的看向端木文清,“我會好好照顧他,也會好好照顧孩子,我向你們保證,我,賀蘭舒,此生唯愛皇甫臨清,至死不渝。”
“記住你所說的話,若是他受一點傷害,我必領軍鏟平你玉龍門。”皇甫天燁上前,正視著賀蘭舒,語氣強硬。
賀蘭舒看著皇甫天燁,“有你們這樣的親人,清會很開心。”
三日之後,皇甫臨清的印堂處漸漸浮現濃濃不祥的死氣,無論多少珍貴的藥材喂下去,皆是無效。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們早已經疲憊不堪,而明帝更是因此龍顏大怒,責令一干太醫,讓整個太醫院人心惶惶。
然而,所有能嘗試的法子都已經試過,就連祭祀殿的神藥都無甚效果。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淩晨剛過,天際顯露出一絲紅光,太陽漸漸初升之時,太子府傳出悲天動地的哭嚎聲。
當明帝收到太子薨了的消息之時,整個人一下子癱軟了下來。寂靜的宮殿裡,明帝靜坐著,低垂著頭,目光呆滯。
端木文清看著眼前頹然的帝王,心情竟是異常的高興。
毫不壓制喜悅的心情,端木文清大笑起來,笑聲回蕩在空寂的帝王寢宮中,回蕩在已不再年輕不復青春的帝王耳邊。
明帝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那笑容燦爛的人,已經多少年了,他那爽朗的笑容,那讓他迷戀的聲音,已經許久許久未曾見到。
端木文清笑的眼角都泛起淚花,指著明帝,“你有本事將他搶走,我也有本事將他從你身邊奪回。”
止了笑聲,端木文清怒視著他,眼中的恨意是那麼的赤裸裸,那是飽含了二十七年的恨與怨,在今日,端木文清一併發洩了出來。
“你永遠都得不到我,也得不到清兒。我原本並不那麼恨你,只是你覬覦了不屬於你的東西,那麼,就要承擔後果。”
“帝王又如何?你以為你能為所欲為嗎?我只屬於他,你這輩子別想得到我的原諒。即使清兒幸福了,也無法補償我們父子分離二十多年的苦。”端木文清恨恨的說著,無視了明帝眼中浮現的哀傷。
另一處宮殿裡,容妃正因為皇甫臨清的死而高興不已。卻也明白這份喜悅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收拾了一下面容,帶著宮女們前去探望傷心的德妃。
皇甫臨清的死,讓朝堂上掀起一陣動盪,也讓那些不知情的人傷心不已。只是皇甫臨清並不知曉這些。
當他再度睜開眼之時,已是入殮之後。
皇陵裡早已經安排妥當,無人知曉那具棺木裡並無屍體。而在距離皇陵不遠處的山林裡,正有幾個身影互相對望。
皇甫臨清上前,一把擁住端木璉。離別在即,端木璉無法抑制心中的傷感之情,竟是流出兩道清淚,沾濕了皇甫臨清那一身淡藍的外衫。
兩人就這樣在山林間相擁著,默默地流著淚。
皇甫天燁與賀蘭舒一同上前,將各自的愛人拉回懷裡。伸手拭去那讓人心疼的淚水,安慰著,親昵的護在懷裡。
今日一別,不知此生何時能夠再見。
所有的話語在分別之際都無法直言出口,有的,只是無盡的離愁。
直到端木璉與皇甫臨清各自收拾好心情,兩人這才牽著手,到一旁靜靜說著話。
“璉,對不起,若不是我逼著你們,你們也不會為了我犯下這欺君之罪。”春風輕拂,揚起皇甫臨清的幾縷髮絲,俊秀的臉上帶著深深的歉意。
端木璉搖搖頭,“不,只要你能夠幸福,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這一次假死事件中,端木璉並未做什麼。假死藥是賀蘭舒提供的,藥是端木文溪喂給皇甫臨清的,而偷天換日的事也是皇甫天燁做的,就連明帝那一邊,也是由端木文清出面。所有的一切,都與端木璉沒有直接關係。
“我明知你的身份卻一直隱瞞,本就讓我十分內疚。”端木璉緩緩說著,想起自己的猶豫不決,想起自己的刻意隱瞞……
皇甫臨清阻止他繼續未盡的話,“換做是我,我也會隱瞞不說。這件事,你並無過錯,上一輩的恩怨不該由我們來承擔。如今有此結果,已是最好的結局,你不因內疚。”
“何況,他會好好待我……”皇甫臨清說著,視線轉到不遠處正一直注視著自己的人,那人一對上自己的視線,展露的笑顏讓皇甫臨清心中一暖,微微一笑回應與他。
看著他臉上洋溢出來的笑容,端木璉微微一怔,卻也立刻明白過來,心裡由衷的替他感到高興。
當年,是皇甫臨清點明瞭自己的心意,讓自己認清了情感。如今,看著他喜獲真愛,端木璉還有何不放心呢。
皇甫臨清收回視線,看向端木璉,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然而再多的話別總有盡頭。
看著皇甫臨清與賀蘭舒同乘一騎,揮手告別,端木璉隱忍著淚光,靠著皇甫天燁,目送兩人漸行漸遠。
“會有再見的一日。”替他拭去眼角未落的淚珠,皇甫天燁柔聲安撫道。
端木璉輕點頭,“嗯,會有再見的一日,一定會再見。”目光炯炯的注視著那兩個身影,手臂抱緊了身邊的依靠,在心中堅定著再見的信念。
“清兒他,走了……”
山腳下的亭子裡,兩個身影相依相靠,遠遠注視著那漸漸遠去的人。
端木文溪擁緊懷裡的人,知曉他的不舍,“為何不親自跟他告別?”
端木文清搖搖頭,靠在端木文溪的胸膛處,低聲道:“他不會希望看到我的。”略帶哀傷的話語讓端木文溪感到心疼。
抬起他的頭,兩人四目相對,端木文溪緩緩說道:“你還有我。”
聞言,端木文清微微露出一絲笑容,“嗯,我還有你!”
兩人靜靜相擁,待到再抬頭,遠去的身影已經幾不可見,端木文清輕聲說了一句:“不管他認不認我這個爹親,我只要知道他是我的孩子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