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為了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潘陽起身過去,走近一看,還真是她外公!
姚寶忠背對潘陽而坐,並未看見她,反倒是坐姚寶忠對面的小蘿蔔頭姚祺妹,瞧見一個陌生男人朝他們走來了,她伸手推推姚寶忠的胳膊,道,“阿噠,那人是你認識的嗎?”
姚寶忠這才回頭,愣了下,方才起身道,“大兄弟,你也來縣城了?辦事還是...”
潘陽指指門外頭靠馬路牙子停放的驢車,笑道,“和生產隊長一塊來買肥料,你呢,你這是...”
潘陽把視線放在了坐姚寶忠對面的蘿蔔頭身上,瘦瘦小小的身子,黑黝黝的臉蛋上一雙大眼,高鼻樑,小嘴巴,越看越熟悉,越看越有親切感。
潘陽忍不住咧嘴笑了,眼前這個,可不就是她親媽嘛。
真想抱抱她老媽啊,好想她...
姚寶忠嘆了口氣,指指他閨女,對潘陽道,“這就是我上次給你提到的小閨女,出疹子了,發燒好些天在鄉里衛生站沒治好,這不,今天帶她來縣醫院找老中醫開了中藥。”
潘陽這才注意到她媽不是很有精神,小嘴唇乾的開裂,桌上就放了一碗麵條,筷子在她媽手裡,碗裡的面條幾乎沒怎麼動。
思及上回她外公沒帶夠車票錢的窘迫,潘陽多少明白了,她外公家此時怕是困難得緊吧。
兩人說話間,潘士聰點好菜過來了,拍拍潘陽的肩膀,問道,“兆科叔,這是?”
潘陽給他介紹,“跟我們一個合作社的,姚家村的姚寶忠,領閨女看病來了。”
潘士聰一聽對方跟他們是一個合作社的,客氣地招呼姚寶忠,並且道,“都是同鄉,我點的菜多,正好一塊吃點。”
索性花的是公費,潘士聰點菜時毫不含糊,要了一個紅燒肉,一個西葫蘆炒雞蛋,一個青椒炒綠豆芽,還有四個白面饃饃,兩碗豬油蔥花面。
菜端上來,香飄四溢,勾的人直嚥口水。
三個男人一個女娃,四人坐一桌,姚寶忠好歹是成年人了,意志力強一些,儘量不往菜盤子裡看,可姚祺妹就不行了,除了過年,她從來沒見過這麼些好吃的菜,跟這些菜相比,擺在她面前的那碗清湯寡水的面條瞬間黯然失色。
潘陽注意到了,她挑了一塊肥瘦相間的大肉塊夾到她老媽的碗裡。
姚祺妹瞪大眼看他,朝他眨眨眼睛。
潘陽忍不住摸摸她稀疏的頭髮,笑道,“快吃吧,想吃什麼夾什麼。”
說完,還把自己手裡的白面饃饃掰一半遞給她。
姚祺妹不敢接,而是看向她阿噠。
對上閨女渴望的眼神,姚寶忠說不出來一個不字,他可以自己不吃,但不能餓到他閨女了。
姚寶忠幾不可聞的嘆息一聲,對閨女道,“吃吧孩子,要謝謝叔叔。”
姚祺妹這才接了過來,對潘陽揚起一個笑容,聲音怯怯的,“謝謝叔叔。”
潘陽笑眯眯的哎了一聲,又夾了一筷子青椒炒綠豆芽放她饃饃上,再夾一筷子西葫蘆炒雞蛋放在上面,把她手裡的饃饃捲成筒,這才道,“快吃吧。”
姚祺妹快活極了,她最喜歡把各種菜捲到饃饃裡吃,咬一口下去,既有菜的香味,又有饃饃的勁道。
潘陽再清楚不過她老媽的喜好,喜歡把很多種蔬菜放在一塊炒雜菜,喜歡蒸水薄餅,然後裹雜菜。
“大兄弟,你吃你的,別總給孩子夾。”不花錢的飯菜,姚寶忠總覺得過意不去。
潘士聰客氣招呼道,“夠吃夠吃,菜點的多,只管放開了吃。”
話雖如此,一頓飯姚寶忠幾乎沒吃,不過吃了他閨女碗裡剩下的面條,連著麵湯都喝得乾乾淨淨,索性也吃了個七八分飽。
吃完飯他們準備往家趕。
潘陽問道,“大哥,準備回去嗎?我們趕了驢車過來,一塊坐上回去得了。”
這是姚寶忠求之不得的事,早上乘車來縣城,他們父女二人已經花一塊二毛錢買了乘車票,回去姚寶忠實在捨不得再花一塊二毛錢,他本想走回去,他閨女走不動,他就背著她回去。
眼下可以搭順風車,多少讓姚寶忠原本陰鬱的心情好了些,抱了閨女上了潘陽他們的驢車。
憑心而說,驢車並不大,車身是帶把手的架子車,前頭栓了老驢,架子車上堆著滿滿的肥料,姚寶忠本來準備抱他閨女在車尾巴上有個搭屁股的地方就行了,他們可以把腿搭在下面拖著。
哪知潘陽卻對他道,“大哥,你跟士聰坐前面趕老驢,我來和你家閨女坐麻袋上。”
對上姚寶忠疑惑的目光,潘陽嘿嘿笑了,瞎扯淡道,“我不喜歡聞老驢那味兒。”
潘陽這麼說,姚寶忠瞭然,他這大兄弟,總是帶點娘們兮兮。
車把手上一左一右坐著潘士聰和姚寶忠,潘陽這個偽娘們盤腿坐在麻袋上,懷裡還抱著她媽,嗅著她媽的味道,潘陽感覺自己眼眶熱熱的。
唉,有媽的孩子才是個寶呀。
姚祺妹哪被陌生男人這樣抱過,有點不知所措,雖然她知道這個叔叔對她挺好,但她還是不自在,在潘陽懷裡扭了扭身子。
潘陽以為她媽不舒服了,抬手在她媽額頭上摸摸,好在沒發燒,潘陽吁了口氣,低頭問道,“怎麼啦?”
姚祺妹抬頭望望眼前笑眯眯的叔叔,忸怩的嗯了兩聲,小聲道,“我想自己坐。”
“不行。”潘陽想都沒想便道,“現在風大,坐在我懷裡我給你擋風。”
身上還出疹子呢,哪能瞎吹風。
潘陽把她媽又往懷裡摟了摟,生怕她再感風寒發燒。
潘陽怕她媽坐車太無聊,扭頭看前面兩個男人,正天南海北的聊著,並沒有注意他們這邊,這才集中意念,從空間裡拿出幾顆水果糖,塞到她媽手裡,壓低聲音道,“都是給你吃的。”
姚祺妹長這麼大,吃糖的次數極少,她上面有一個哥一個姐,下面有兩個弟弟,家裡但凡有點好吃的,幾乎都入了他們嘴,她娘偏心,她都已經九歲了,還沒上過一天學,每天在家幫她娘打豬草送到大隊掙工分,再不然就是上山拾柴禾...
現在一個不過見了一面的陌生叔叔竟然給了她五顆糖,姚祺妹低著腦袋,盯著手心裡的糖果,紅了眼眶。
“快吃一顆嘗嘗好不好吃。”潘陽給她撕開一顆,遞到她嘴邊。
姚祺妹張嘴把糖含在嘴裡,濃郁的果香味瞬間充滿整個口腔,有點酸還有點甜,是她從未嘗過的味道。
她看了看已經撕開的糖果皮,上面的字她認不得,但糖果皮上的草莓她認得,還是她姐告訴她這種東西叫草莓,原來草莓的味道是這樣啊,她回去要跟她姐說說。
雖然很好吃,但姚祺妹吃了一顆就不再吃了,而是把手裡的糖放在了口袋裡,她要留著慢慢吃,或者兩個弟弟要是聽話,她就獎勵一顆給他們,每人只能給一顆,剩下的兩顆是她的,等她上山拾柴禾的時候可以偷偷吃了。
前面兩個男人從他們十幾二十歲啃樹皮開始說起,回憶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共同經歷過的苦難日子,說到難過處,潘士聰從口袋裡摸出一盒香菸,他遞給姚寶忠一根,問道,“大哥抽不抽?”
姚寶忠抽菸,不過他抽不起捲菸,菸癮上來就抽旱菸袋。
潘士聰遞給他的是萬里牌香菸,兩毛錢一盒,菸草味偏濃烈,抽起來比其他牌子的味道更辣一些,老菸槍大多愛這個味兒。
姚寶忠雙手接了過來,放在鼻尖嗅了嗅,他身上沒有火,潘士聰擦洋火伸到他面前。
姚寶忠兩手虛摀住洋火,防止被風颳滅,他的嘴有點抖,好不容易才在潘士聰的洋火上點著了嘴裡的煙。
潘陽和她媽坐在下風向,正好聞著二手菸。
潘陽皺皺眉,她聞就算了,她媽還在生著病,聞多了對身體不好。
潘陽道,“看你兩個,老菸槍...”
潘士聰哈哈笑了,又從煙盒裡抽出最後一支菸,遞給潘陽道,“兆科叔也來一根。”
潘陽搖搖頭,她才不要。
潘陽這一舉動,又惹得潘士聰哈哈笑,他對姚寶忠道,“我們兆科叔好啊,從來不抽菸,你看跟我們差不多年紀的,哪個不抽,不抽好啊,不抽省了煙錢,還免了被家裡婆娘罵。”
一陣笑鬧,話又轉到了他們如今的生活上,潘士聰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現在我們農村人過得還是這般差,有的甚至連肚子都填不飽,可怎麼辦才好啊!”
聞言,潘陽忍不住接話茬道,“依我看啊,上面什麼都可以管,但最好不要在種莊稼上死管著老百姓,上面別給指標,這個讓種,那個不讓種的,今年一定要達到多少指標,明年又要達多少指標,就該讓我們老百姓想種什麼種什麼,放開了手讓我們幹,我們過得不會比現在差。”
潘陽這一番話讓坐車把上的兩個男人皆沉默了良久,潘士聰半響方才道,“兆科叔,你是個人才啊,可惜...可惜這種事輪不到我們指手畫腳,上面讓幹什麼就只能幹什麼,我們要敢說一個不,那就是不支持無產階級專政,那可是政治問題,攤上大事啦。”
遠離了他們的合作社,行走在這條幾乎沒人的大道上,三個男人似乎沒了太多顧忌,無關乎政治,各自抒發自己的意見與不滿,直到進了鄉里,潘士聰又變成他生產隊大隊長的身份,原本嬉笑的臉換成了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在鄉里合作社大門口,潘士聰停了驢車,姚寶忠抱著他已經睡著的閨女下車,同潘陽、潘士聰二人告辭。
到了鄉里,姚家村就近在眼前了,姚寶忠把他閨女背在背上,一路背了回去,到家之後按老中醫的叮囑,兩碗水煎成半碗給他閨女喝下,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全去隊裡幹活掙工分了,姚寶忠給他閨女喂完藥,又給他閨女脫了衣裳,讓他閨女睡一覺。
姚寶忠掙衣袖的動作有些大,幾樣東西從他閨女對襟小褂裡掉出來。
姚寶忠撿起來,他閨女口袋裡有二十塊錢,還有幾顆糖果。
被阿噠發現了,姚祺妹怯怯道,“糖果是那個叔叔給的,錢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哪來的。”
二十塊錢是下車前潘陽塞到姚祺妹口袋裡的,不為別的,潘陽捨不得讓她媽吃苦頭,想讓她媽能吃飽飯,想讓她外公有錢給她媽抓藥。
潘陽和潘士聰兩人趕回隊裡,太陽沒落山,大隊還沒收隊,兩人索性直接駕車去了田裡,在太陽落山前,能撒多少肥料就撒多少。
尿素直接撒就可以了,硫酸銨要埋進土裡,否則就會失效。
潘士聰在田埂上指揮,一撥人撒尿素,一撥人埋硫酸銨,他雙手掐腰,立在田埂上觀望,目所能及的範圍,都在慢悠悠的幹活,懶懶散散,就沒哪個手腳麻利積極乾事的。
潘士聰突然就想到兆科叔說的那番話了,上面是該改改政策了,否則永遠調動不了老百姓幹活積極性。
連著幹了半個月的活,除草施肥才算完事兒。
沒過幾天,隊裡又通知去山上修梯田埂。
這回潘陽不再去了,全然抱著工分少掙兩個就拉倒的心態,眼下要緊的先把家裡房子翻修好,不論潘士堯能不能結婚,都得趕緊翻修,否則進入梅雨季節,那簡直是外面下大雨,屋裡跟著下小雨,不要太糟心。
可家裡總不能一個都不去掙工分,商量一致後,決定讓張學蘭去修梯田,反正活也不重,去了就是混時間。
至於家裡的三個男人,潘恆春留在家裡搓麻繩,潘陽和潘士堯則是去河壩上砍蘆葦竿子。
潘士堯先拿鐮刀過去砍,潘陽去之前還得向生產隊借驢車一用。
從縣城回鄉里的那一場談話,讓潘陽和潘士聰兩人的關係莫名拉近了許多,潘士聰看潘陽的眼神比以往更顯尊敬,只要碰見他就是兆科叔這樣兆科叔那樣,所以這驢車借的順利,潘陽不過剛說明來意,潘士聰就滿口應承了下來。
飼養室的三頭老驢一直是潘老五在飼養,他聽說潘陽家要翻修房子,先給潘陽挑了頭幹活麻利的老驢,又二話不說尾隨潘陽家去,幫著潘恆春一塊搓麻繩,等潘陽趕驢車運回來一批蘆葦竿子了,潘老五就忙著卸貨,拿麻繩把蘆葦竿子挨個拼好綁在一塊。
家裡人都忙著,中午的飯就由潘士雲放學回來燒,潘士松也不跟潘士勳出去瘋了,而是留在家裡幫他姐燒火做飯,除了洗菜切菜外,他還學會了和面。
兩個蘿蔔頭做好飯菜,潘陽運蘆葦竿子回來,就在家隨便吃兩口,順帶再把潘士堯的飯盛出來帶去壩上,直到天黑了父子兩個才回來。
連著砍了兩天,直到潘恆春說差不多夠用了,父子兩人這才作罷。
這天潘陽駕著驢車從壩上回去,途徑姚家村大隊田地,姚寶忠遠遠的看到了潘陽,大聲吆喝了兩聲潘陽的名字。
潘陽見是她外公,忙靠路邊停了下來。
姚寶忠氣喘吁吁的小跑過來,搓搓手,不知該從何說起,“大兄弟,那天你給的那錢...”
潘陽笑道,“沒別的意思,我就是尋思你家閨女看病肯定急著用錢,給大哥你肯定不收,這才偷摸塞到你家閨女兜裡。”
潘陽的二十塊錢確實解了姚寶忠的燃眉之急,他閨女的疹子出了老長時間,又斷斷續續發燒,從縣城抓回來的中藥吃完之後,姚寶忠又領他閨女去了兩趟縣城,中藥西藥配合著吃,這才把病給治好了。
姚寶忠這個老農民,一輩子耿直,不佔別人一分錢便宜,可到頭來難免為五斗米折腰,閨女的病和顏面相比,顯然前者更重要,姚寶忠用了潘陽的錢,一時半會卻又還不起。
如今看見了潘陽,如果不提這件事,他心裡過意不去,提了吧,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
姚寶忠有些為難道,“大兄弟,那錢我會慢慢還你,你要是急著用,我,我再借錢...”
潘陽忙道,“不急不急,我不急著用。”
潘陽沒說讓姚寶忠不要還的話,因為她知道,依姚寶忠的個性,說了也是白說,等他手頭有錢了再還也行。
聽潘陽說錢不急著用,姚寶忠多少鬆了口氣,心裡同時盤算著家裡那兩分自留地裡的小菜就快熟了,等能賣了,他就馱到城裡賣掉,這次他來回都不坐車了,起早點抹黑走過去...
姚寶忠見潘陽拉了一驢車蘆葦竿子,問道,“大兄弟,家裡要蓋房子嗎?”
潘陽笑道,“手頭錢不夠蓋新房子,砍點蘆葦竿子,把舊房頂翻新一下。”
姚寶忠道,“那挺好,翻新房子人手夠嗎?不夠的話,我去幫你忙兩天,掀頂那天我去幫你忙忙吧,都是重活,家裡婆娘也幫不了多少,還得男人才能使上勁。”
姚寶忠說得正是在理,家裡只有她和潘士堯兩個,潘恆春年紀大了,爬上爬下的活他幹不了,哪怕有潘老五在,潘老五年紀也不小,使勁方面要差一些。
考慮到這些,潘陽也就不跟她外公客氣了,笑道,“大哥能幫我搭把手,那太好,我們準備後天掀房頂,大哥後天能有空子嗎?”
承了別人的恩情,姚寶忠總要幫人幹點什麼心裡才能過意的去,他道,“有空,怎麼沒空,我後天肯定去。”
兩人說定了,潘陽這才趕驢車家去。
姚寶忠當天從隊裡收工回家,跟他女人韓乃雲提了去潘陽家幫忙,韓乃雲聽姚寶忠提過那二十塊錢的事,倒是不反對姚寶忠去幫忙,只是有些可惜。
“這兩天正是掙工分的時候,你塌一天工,我們就少掙一個工分啊。”
姚寶忠在地上敲敲煙袋桿子,道,“塌一天就塌一天,於情於理我都該去搭把手。”
他們兩口子商量這事的時候,姚祺妹就坐在鍋膛底下給她娘燒火,聽她阿噠說要去那個叔叔家幫忙,姚祺妹道,“阿噠,我也想跟你去。”
姚寶忠道,“你跟我去能做什麼?”
別看姚祺妹沒上過一天學,可她知道滴水之恩湧泉報的道理,何況那個叔叔對她又好,給她錢不說還給她好吃的,她都九歲了,燒火做飯洗衣裳樣樣能上手。
姚祺妹道,“我去幫忙生火燒飯,擔水、和面、切菜炒菜,我樣樣都行。”
姚寶忠笑了笑,應了下來,“好閨女,真是好樣的!”
後天,姚寶忠父女二人起了大早,一起去潘西村大隊,等進了村,隨便問人一打聽,就摸到了潘陽家。
此時潘家上下已經開始忙活了,因為沒有地方住,他們要爭取在一天之內把破爛的蘆葦竿子換下,鋪上新的蘆葦竿子。
昨夜張學蘭已經把家裡大小東西全收拾到了院子裡,至於風乾的臘肉豬蹄,全被收放在廚房的大瓦缸裡,還有孵出來的小雞仔,用雞籠罩在地窖,至於床底的私房錢,除了在身上貼身裝著,放哪兒張學蘭都不放心。
他們天不亮就開始動工,姚寶忠父女兩趕到時,房頂上的破蘆葦竿子被潘陽父子兩個揭掉了一小半。
其實潘陽是恐高的,但她只能硬著頭皮往上爬,總不能讓潘恆春和潘老五往房頂上爬吧。
潘陽瞧見姚寶忠了,令她意外又開心的是,她媽居然也跟著過來了!
“大哥,過來了啊。”潘陽忙從房頂上踩梯下來。
潘陽走到她媽面前,忍不住彎腰掐著她媽的咯吱窩,把她媽抱了起來,看她媽小臉蛋精神了許多,笑道,“好了沒?”
姚祺妹被抱起,雙腿懸在半空中,她蹬了蹬腿,抿嘴笑了,“全好了呢!”
潘陽咧嘴笑了,連著拋了她媽兩下才把她媽放下來,揉揉她媽發頂,道,“好了就好!”
張學蘭昨晚就聽她男人說今天有哥們要過來幫忙,所以對於姚寶忠父女二人的到來,張學蘭異常客氣,忙拖了把破椅子請姚寶忠坐,又忙著給姚寶忠倒水。
要知道,老潘家翻修房子,二房、三房可是沒一個人過來問問要不要幫忙的,還沒有眼前這個外姓人有心,張學蘭能不打心眼感激姚寶忠麼。
當然,感激姚寶忠的同時,張學蘭也把二房、三房的人記在了心上,不來幫忙是吧,下回二房、三房有任何事,她都不會去,不僅她不去,她男人還有潘恆春也不准去,誰去了就跟誰幹仗!
姚寶忠接過張學蘭遞來的搪瓷缸,笑道,“大兄弟媳婦,你不用忙活了,趁著天早,我們趕緊把活幹完。”
姚寶忠二話不說先爬了上去,潘陽見狀,也隨後跟著爬上去。
姚祺妹在下頭,仰腦袋看大人們忙活,直到張學蘭喊了她一聲,姚祺妹這才對張學蘭道,“嬸嬸,有什麼要做的,我來幫你忙。”
張學蘭直誇她懂事,看她和自家士松差不多大的年紀,哪會讓她幹什麼活,人家父女兩能來幫忙她就已經很感激了。
張學蘭記起家裡還有些小兒酥,拿了幾顆塞到姚祺妹手裡,讓她自己玩。
姚祺妹來了就是幫忙幹活的,她哪裡會自己跑出去玩,索性現在做午飯還早,她就蹲在地上幫潘恆春排蘆葦竿子,一根接一根拼好,等待潘恆春用麻繩綁定。
原本所有事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可卻在房頂被全掀下時發生了意外。
潘陽一個沒踩穩當,從房頂上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