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潘陽他們三人在市醫院的第二天,王有地家裡人借了個拖拉機拉了一拖拉機人,浩浩蕩蕩來醫院了,一塊來的有王有地的兄弟王有銀,王有地女人,還有王有地的弟媳婦、老子娘、表兄表弟等。
不可謂來勢洶洶,可惜沒一個能見著王有地人影子的,都只能守在監護室外頭。
王有銀斜瞅了潘陽一眼,二話不說,衝上來就要揍人,還未待潘陽動手,潘士松已經沖上去跟王有銀打成了一團,無論身高、體力還有年紀耐力,王有銀哪裡能及得上潘士松吶,他還沒能把潘陽怎麼呢,就被潘士松反手按在了地上,想起起不來,想動動不得,氣得直罵娘。
王有銀吃了癟,哪能願意,當即喊沖兩個表兄喊道,“你們傻站著做什麼,還不把人照死了打?”
到底是表兄弟,瞧見王有銀沒佔到巧,玩了衣裳袖,沖上去就要揍潘士松,潘陽也怕潘士松吃虧,忙呵道,“你敢揍一下試試,敢揍一下,這事我立馬從公,我寧可老底坐穿了,也讓你們佔不到一點便宜!”
說白了,王有地的這幾個兄弟,無論是一母同胞的,還是兩個老表,都打著跟潘陽私了佔便宜的心,眼下聽潘陽這麼說,他們也真怕一分錢拿不到,悻悻的收了拳,但仍舊在罵罵咧咧。
潘陽按了按太陽穴,不去看王有地的幾個兄弟,而是向王有地的老子娘鞠了個躬,鄭重道,“大爺大娘,出了這種事,責任無論如何我都承擔,但眼下不是商量要我怎麼承擔的時候,裡頭睡的是你們兒子,我希望大爺大娘你們能拎清,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找主治醫生,先瞭解有地的情況,你們二老看成不成?”
王有地的老子娘還未說話,王有銀就嚷著道,“阿噠娘,你們可別被潘兆科給三兩句糊弄了,我看他就是想著法推卸責任!”
王有銀話音剛落,老頭子就呵斥道,“好了,你少說兩句,我先去看看情況,以後怎麼整,至少等有地能出院回去再說!”
這個節骨眼上,也只有老子娘是真心想兒子好的了,老兩口不圖別的,只希望他們兒子別出什麼大事。
得虧有老頭子做主,王有銀才沒鬧起來,潘陽領著老兩口去醫生辦公室瞭解了情況,等出來之後,潘陽道,“大爺大娘,剛才醫生也說了,只要過了三天危險期,以後就不會再有什麼變數了,事情是在我窯廠出的,這責任我肯定擔著,有地在醫院的住院費,還有你們家裡人來照看的吃喝花銷,我潘兆科絕對不會推諉,全由我承擔,至於後續的事,等有地康復出院之後我們再找個合適的解決法子,你們看成嗎?”
碰上這種事,潘陽只能自認倒霉,不管如何,確實是因為他們的疏忽才導致窯孔坍塌,潘陽沒打算逃避,此時若想解決問題,必須得擺出誠意來。
潘陽的態度多少讓二老放下了戒心,事已至此,除了像潘陽說的這樣還能怎麼辦呢...老頭子嘆了口氣道,“兆科啊,都是鄰居,出了這種事,我也沒想過要怎麼坑你,就按你說的,等有地好了之後再說吧...”
老頭子的這番話多少讓潘陽鬆了口氣,只要老子娘沒從中討便宜的想法,其他都好說。
既然王家人都來了,潘陽同老頭子商量了一番後,決定今晚先由王家人看護一晚,明天他們再過來。
這邊潘陽話音剛落,王有地他女人就沖潘陽道,“你打算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了?有地的醫藥費我就不說了,我們這一大家子守在這裡,吃喝住都不花錢的?這麼些人在市裡住一晚上,怎麼也得花個十來塊錢吧?再有吃喝呢,一天下來沒有百十來塊,能打得住?”
聞言,潘士鬆氣道,“你怎麼不直接搶錢算了?!”
虧她能說得出來,一天一百塊,去搶錢也不見得能搶到這麼多!
王有地他女人嚷嚷道,“我管你三加二十一,今天要是不把我們這些人吃喝住的錢都留下來,你們就都別想走,我們就擱在這耗著!”
潘士鬆氣得牙疼,不看她是個女人,早就沖上去揍她了。
潘陽朝潘士松使了個眼色,轉頭對王有地他女人道,“錢我給沒問題...”
說著,潘陽掃了一眼王家老老少少,又繼續道,“我體諒你們想看護有地的心情,可我不可能天天出錢供著你們,如果你做的太過分,那這事我們就交給公家解決,我寧可把錢花在有地身上,而不是把錢都給你們霍霍了,我一天只出五十,你們按錢看著分派人吧。”
說到底潘陽是生意人,你若讓她太吃虧,她也不會願意,王有地他女人見潘陽一副沒商量餘地的架勢,下意識朝小叔子王有銀看了一眼。
只是還未待王有銀說話,老頭子就做主道,“成了,別太難為人了,就按兆科說得辦。”
老頭子朝潘陽看了一眼,道,“兆科,你們先回去吧,有事出院之後再說。”
王有銀立馬嚷嚷道,“阿噠,你怎麼胳膊肘盡往外拐,你對得起我二哥躺在裡頭受這麼大罪嗎?!”
老頭子不吱聲,半響方才道,“對,你二哥是躺在裡面受罪,可這也不是你們以此享福的藉口。”
聞言,王有銀悻悻的不敢再說話了,其他人哪還敢再放個一屁?
老頭子的態度令潘陽感到無比慶幸,她也懂得適可而止,從口袋裡掏出十張十塊的票子,遞給老頭子,道,“大爺,今天你們人多,住在這兒開銷不少,這錢你先拿著,這段日子我都會過來,等有地好了為止。”
潘陽一出手就是一百塊,在那個年代一百塊可不是小錢啊,王有銀頓時兩眼放精光,不待老頭子接錢,他直接伸手把錢拿了過去,數了數,確實是十張,不虧是鄉里有名的土財主,一出手就知道闊氣不闊氣!
從醫院出來,三人就站在醫院門口的馬路上等回鄉的汽車,最後一班汽車在四點半多會途徑這裡停一分鐘。
潘士松吐了口唾沫,憤憤然道,“阿噠,他們這種人你不能姑息,越慣著他們日後他們越獅子大開口,你信不信,等王有地出了院,他們還得漫天要價!”
潘陽從口袋裡煙盒子,拆開抽了一根,彈了彈指間的菸灰,悠悠道,“不然你想怎麼樣?事情都出了,你還想一分錢不花就把事給擺平了?花錢是小事,人命是大事,只要他王有地人不死,什麼事都難不倒我潘兆科,錢是掙來的,沒錢了我照樣能再掙回來。”
潘士松踢了踢腳下的石頭子,狠狠道,“真他奶奶的倒霉到家了!”
這兩天一直沉默的姚寶忠吶吶道,“兆科,你看這事,都賴我,如果不是我失責,也不能惹來這麼大麻煩...”
“等王有地出院,前前後後花了多少錢,這賬我來扛,如果錢太多我一時扛不起,日後就從我的分紅裡邊扣。”
看吧,一樣米養百種人,碰上這種事,有的人只想著怎麼撣開麻煩,有的人想的是主動去承擔,別說以後了,就是擱在這個年代,像姚寶忠這樣憨厚的人已經不多了...
潘陽遞了根菸給姚寶忠,正色道,“寶忠,你這性子得改改,別在兆豐給你扣了一頂帽子之後,你自己就甘願戴上,我們幹買賣本來就有風險,這事本不賴你,你若是一個勁的把帽子往自己頭上戴,那我也幫不了你了,日後這買賣還能繼續合夥下去嗎。”
姚寶忠木訥的直搓手,道,“唉,我...我這是...”
潘陽見他窘迫的話都說不出來,不禁在心裡嘆氣,得虧這是三個人一起幹的買賣,要不然就姚寶忠這憨厚勁,拿什麼跟鬼點子多的潘兆豐斗?不穩穩當當成了炮灰才怪。
潘陽伸手拍了拍姚寶忠的肩膀,掏心掏肺給了他一個忠告,“寶忠啊,剛才說你要自己承擔責任那句話,你也就在我面前說說算了,回去當著眾人的面你提都不能提,只管拿出點底氣了,你就知道,錢是一塊掙的,出了事必須一起承擔,誰也別想跑掉。”
這話也就只有姚寶忠是她潘陽親外公,她才能這麼說了,換做旁人,潘陽哪裡會管這麼多啊。
等天全黑了,三人才到鄉里下了車,在公社門口分了開,姚寶忠朝姚家村走,潘陽父子兩回潘家村。
這個點了,老潘家晚飯早就做好了,只是沒有人有心情吃,姚祺妹挨個喊了人,張學蘭和潘士雲沒心情吃就算了,家裡兩個老頭子不能不吃啊,姚祺妹把飯端到了阿爺和外公的面前,讓他們多少吃點。
輪到給張學蘭也盛了一碗時,張學蘭沒好氣的沖姚祺妹道,“都說了不吃了,還給我盛做什麼!”
姚祺妹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惹惱了張學蘭,站在那裡,吶吶的不知所措,潘恆春瞧在眼裡,和氣的對姚祺妹道,“你娘不吃就算了,你和士雲都先吃點,吃完了燒點洗臉水,給小二和小告叔侄兩洗了手臉,讓他們先去睡覺。”
這個節骨眼上,姚祺妹能做錯什麼,張學蘭不過是把對姚寶忠的怨氣撒在了她身上而已。
姚祺妹和潘士雲就坐在堂屋門口的廊簷下食之無味的吃著面條,大門口傳來了動靜,瞧見潘陽和潘士松終於家來了,兩人忙放下碗筷,不約而同道,“阿噠,你回來了啊。”
張學蘭蹭得一下從堂屋出來了,衝到潘陽跟前,上下打量潘陽,隨即又上下打量了潘士松一番,見這父子二人都無礙,不像是被人揍過的模樣,不由大籲一口氣,紅了眼眶道,“可嚇死我了!王有地人怎麼樣,礙不礙事?”
瞧著家裡老少面上都掛著沉重之色,潘陽勉強笑了笑,寬慰道,“已經沒事了。”
說著,瞧見家裡已經燒好了飯,潘陽道,“先不說,餓了,趕緊吃飯,吃完飯再說。”
聞言,張學蘭忙道,“小妹,趕緊去給你阿噠和士松盛飯去,吃飯,我們先吃飯。”
對於這個家來說,潘陽的心態很重要,若是她再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那家裡老少更加會憂心忡忡食不下嚥,只要吃飽了飯,就沒什麼解決不了的事!
家裡老少沒一個提王有地事件的,在沉默中吃了晚飯。飯後,姚祺妹自覺的收拾了碗筷,躲到廚房去,她這兩天已經察覺到了張學蘭對她的不滿,雖然想不通到底是因為什麼,但還是儘量減少在張學蘭面前晃蕩,幹好她該干的事得了。
姚祺妹圍著圍裙在鍋灶前刷鍋洗碗,潘士雲抱著小二在潘士告屋裡教他寫作業,潘士松沒心思在堂屋裡頭聽他娘跟他阿噠爭論這紕漏到底該誰承擔,索性出了堂屋,一頭紮進小廚房,坐爐膛口給姚祺妹燒洗臉水。
眼下就小夫妻兩人,姚祺妹這才敢問王有地的事,潘士松不欲跟她說太多糟心事,就道,“家裡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好好吃飯,養好我閨女。”
姚祺妹聽話的嗯了一聲,猶豫了半響,方才對潘士松道,“士松,我瞧著你娘這兩天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都整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
姚祺妹不知道其中拐拐彎彎,潘士松可是清楚的很,眼下聽姚祺妹這麼說,不禁有些氣他娘不分青紅皂白,更氣他三叔跟個挑事精似的,什麼不多,一天到晚就鬼點子比人多!
潘士松道,“你別管她,我娘就那樣,這兩天家裡事多,她估計是太心煩了。”
姚祺妹點了點頭,無奈道,“那我這幾天還是離她遠點好了...”
這邊小夫妻兩燒了洗臉水,洗了手臉之後就和張家外公一塊去了新房,他們前腳剛走,潘兆豐兩口子就過來了,進了堂屋就把門反手一關,拖了張長凳坐下來,五個人跟開大會似的,圍著八仙桌坐了一圈。
早在潘兆豐兩口來之前,張學蘭已經跟潘陽吵了一架,無非就是潘兆豐成功給張學蘭洗了腦,導致張學蘭鑽牛角尖似的認為這事要把責任往姚寶忠身上推。
潘陽聽得窩火,又碰上潘兆豐進門之後二話不說,試圖再次給她洗腦,潘陽煩得不行了,一拍桌子道,“人要臉樹要皮,我潘兆豐幹不出這種推卸責任的事,以後還讓我在姚寶忠面前怎麼抬起頭吶,這責任必須得共同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