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瞧著潘兆豐滿臉帶笑,潘陽就有一絲不好預感了,特別是在潘兆豐讓她借一步說話時,這種不好預感那就更強烈啦。
潘兆豐見姚寶忠走遠了,這才低聲道,“大哥吶,你看你頭緒這麼多,能不能給我從中牽個線?”
聞言,潘陽沒作聲,一時沒整明白潘兆豐的意思。
潘陽沒整明白不要緊,今天潘兆豐一定讓她整明白,潘兆豐當即把話撂開了道,“大哥,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瞞你,自打單干之後,我這窯廠的磚堆在曬磚廠上很久啦,眼瞅著賣不出去,我和廣美快急死了,大哥你看...等開年之後,你能不能給我介紹幾筆單子?”
不得不說,潘兆豐可真是什麼都敢說吶,介紹幾筆單子,他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概念!
潘陽若是接了個大單子,那就意味著她的窯廠得無休無止的燒兩個季度的磚出來,都這樣了,甚至都不一定能夠用,潘兆豐還要她給介紹幾筆單子?就他那小窯廠,窯孔燒廢了,也趕不出來一筆訂單啊。
潘陽不由失笑,搖頭道,“兆豐,買賣不好做,你這不是為難我嘛,既然都分開了,就意味著大家各憑本事,我手裡兩個廠,靠我吃飯的多著呢,我自身都照不亮了,哪裡還能幫到你什麼吶。”
聽潘陽話裡拒絕的意思明顯,潘兆豐不由急道,“大哥你認識的人這麼多,隨便介紹個給我認識,剩下的我自己去談還不成?”
莫說潘陽沒有,就是有這個頭緒,除非她潘陽是傻了,才會牽給潘兆豐,潘兆豐有多鬼,潘陽可是領教過了,栽一回跟頭就行了,潘陽可不想再栽一次。
“大哥哪有你想得那麼厲害,統共也就認識那麼兩個人而已。”
潘陽搖搖頭,兩手一攤,一副無奈狀,“實在有心無力。”
此時此刻,若是換成潘兆房,很可能就跟潘陽翻臉了,可潘兆豐多鬼吶,儘管心裡很不爽,可面上還是一副我能體諒的模樣,嘆口氣道,“我也知道為難大哥了,要是大哥碰到好頭緒,可別忘了你兄弟呀。”
潘兆豐會做表面工作,潘陽又何嘗不會,瞎扯淡道,“成,碰著好頭緒了我跟你說。”
只要不撕破臉皮,兄弟就還是兄弟,這兩人在後崗頭上私談了許久,惹得張學蘭不滿,私下裡跟潘陽嘀咕道,“潘兆科,你怎麼還跟那種人往來,你忘了當初窯廠出事,他兩口子是怎麼吵嚷著要分開的了?”
潘陽忍不住喟嘆了一口氣,扭頭反問張學蘭道,“那你呢?你忘了當初王家美偷你錢,又是怎麼跟你干仗的了?那你還上趕著給她忙活這又忙活那?”
張學蘭不吱聲了,好半響才找著理由,道,“好賴她是我二媳婦,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兒子跟我孫子份上,我也不能再繼續鬧下去吶。”
潘陽笑了,“潘兆豐還是我潘兆科的親兄弟呢,只要我阿噠活著一天,我哪能對他不理不睬啊。”
瞧見張學蘭撇了撇嘴,潘陽又道,“學蘭啊,無論什麼事,哪有絕對,只要不是殺人的仇恨,總會再有往來的,我現在可算是明白了,萬事留一線,今後總有用到別人的時候。”
一場雪之後,氣溫驟降,寒冬臘月對於老農民來說,就是休息的季節,他們不像上班族那樣,不論季節,不論風吹雨打,該上班的都得照常上班,老農民們徹底休閒了下來,就連窯廠的工人,都沒臨時工可干了,全都閒在家裡,要麼在生產隊門口下象棋侃大山,要麼就找幾個人往八仙桌前一坐,打牌搓麻將。
無論哪種娛樂活動,潘陽都不感興趣,說到底潘兆科是男人身女人心,潘陽寧可在家睡大覺,也不願跟那群糙漢子混在一塊,張學蘭看她閒得發慌,索性給她找了個事幹,家裡的豬圈該整修了,豬圈還是老式的石頭圍欄,也沒個水泥凝固,零散的大石塊堆起來,前兩天乾脆直接坍塌了一處,再不修整豬都該跑出來了。
好賴潘陽是個燒磚的漢子,雖然技術沒蓋房的泥瓦匠好,但修個豬圈還是沒問題的,抽了個不下雪的日子,潘陽讓潘士鬆開拖拉機從窯廠拉了些碎磚頭回來,閒來無事就整理豬圈。
有時候潘士松也會搭把手幫潘陽幹活,可姚祺妹眼見就要生了,潘士松一顆心都撲在了媳婦身上,哪裡還有閒心去幹別的吶,此時的潘士松恨不得時刻粘在姚祺妹身上,還總是會問,“感覺怎麼樣了?肚子疼不疼?我閨女快來了沒有?”
或許是潘士松的天天念叨起了作用,這天半夜,姚祺妹肚子開始細密的疼了起來,其實這幾天都有出現時不時的陣痛,只是姚祺妹並未放在心上,後來實在是越疼越厲害了,姚祺妹才迫不得已拿腳蹭了蹭潘士松的,直到把潘士松蹭醒為止。
姚祺妹倒是想用喊的,可她這會兒疼得連喊得力氣都沒了。
潘士松轟隆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眼都還沒睜開呢,套上長褲就下床,嘴裡道,“你等著,我去開拖拉機。”
潘士松這一通折騰,把外公也給折騰醒了,整明白怎麼回事後,老頭子囑咐潘士松道,“把你阿噠娘都喊過來,多個人多個幫手。”
潘士松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疾步朝老家的方向去。
大概是因為有心事,潘陽上半夜睡得一直不踏實,翻來覆去睡不著,下半夜剛想迷迷糊糊睡著,就聽見大門聲響動,潘陽一個激靈,立馬披了衣裳起來,把張學蘭也喊了醒,張學蘭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道,“誰啊,大半夜的來敲門。”
潘陽低聲道,“我去開門,估計是小妹要生了。”
聽潘陽這麼說,張學蘭瞬間睡意全無了,也跟著從床上爬了起來,裹上棉襖,套上棉褲,趿拉著棉拖鞋,經驗老道的開始準備東西,並且指揮潘陽道,“兆科,廚房的柴禾是乾的,你讓士松把柴禾都鋪在拖拉機上,西頭間有兩床破被,也一塊抱著鋪在柴禾上。”
張學蘭嘴上安排著,手下也沒閒,小包被、尿布、貼身穿的破衣裳、衛生紙...挨個收拾出來後,張學蘭又把東頭間她和潘陽睡的兩床厚被都抱著,一塊放在了拖拉機上。
潘士松心急火燎,嫌他娘動作慢,不停催促道,“娘你快點,太慢啦。”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著急忙慌,若是太急了就容易少帶東西,潘士松的連聲催促,整得張學蘭腦瓜子疼,沒好聲道,“哪有這麼快就生,不用著急!”
大冬天的,又是半夜,外邊格外的冷,饒是張學蘭裹上大棉襖、大棉褲了都被凍得嘚瑟,上了拖拉機就裹進棉被裡卷蜷縮著,對潘陽道,“兆科,快來暖和暖和,哎喲,怎麼就趕上這個時候生了。”
姚祺妹肚子裡要生的可是小潘陽吶,潘陽哪還能坐的住,心裡急得要冒火,壓根察覺不到外邊有多冷。
潘陽察覺不到冷,那坐在前頭開拖拉機的潘士松就更不覺得冷了,拖拉機換到最大擋,突突突的響,到哪都惹得一片狗吠聲。
潘士松先把拖拉機開到了新房,手腳麻利的把姚祺妹抱上了拖拉機,張學蘭趕緊拿被子把她裹上,大冷的天,姚祺妹疼得臉上汗都下來了,張學蘭伸手一摸,呀了一聲,把姚祺妹扶著,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嘴裡叨念道,“哎呀,兆科你看把這孩子折騰的,該疼壞了。”
此時若不是礙著公公的身份,潘陽恨不得把她媽抱在懷裡,看把她媽疼得,可心疼死她了!
這個時代,農村媳婦生孩子還沒那麼金貴,相信醫學的就送到鄉里衛生站生,若是膈應接生的是個男醫生的,還不願意來鄉里生,直接在家由婆婆當接生人就得了,這個點鄉衛生站壓根沒有人,好在潘陽頭兩個兒媳婦都是在衛生站生的,加上後來逢年過節又送了幾次禮,潘陽跟接生的醫生還算熟,半道上潘陽就從拖拉機上跳了下來,去敲接生醫生家的門。
潘士松索性停了拖拉機,在路口等著潘陽,沒幾時,潘陽就和接生醫生一前一後拐上主幹道了,潘士松這才重新起火,突突突地往鄉衛生站開去。
開產房門的開產房門,抱人的抱人,拎東西的拎東西,一陣忙活之後,可算把姚祺妹整到了產床上,哪知道從半夜折騰到快天亮,人還沒生下來。
別說潘士松急了,就連潘陽都急得嘴起泡,張學蘭一副過來女人的架勢,在產房外邊的木頭長椅上坐著,很是淡定的對父子兩道,“小妹這是生頭一胎,你當是雞下蛋一會就成了啊,快坐下坐下,士鬆去集市上買點包子油條,送進去給小妹吃點,折騰半宿,我們尋常人都該餓了,小妹就更不用說了,不吃東西哪有力氣生吶!”
潘士松猶疑的看向潘陽。
潘陽道,“你娘說得是,在這瞎等著也不是個事,快去買點吃的回來。”
潘士松不放心朝裡面看了一眼,姚祺妹疼得臉色發白,還是沒有要生的跡象,接生醫生說宮口還沒全開,早著呢,潘士松雖然不懂什麼叫宮口全開,不過後一句話還是能聽得懂的,還早著,估計怎麼也得小半天折騰。
潘士松匆匆去集市的賣早點的小攤子上買了包子燒餅還有油條,又借了小販的碗端了一大碗豆漿,一塊拿著回去,哪知剛進衛生站門,就聽見小奶娃響亮的哭聲了,潘士鬆緊張了半宿,突得就渾身輕鬆了,忙把吃食隨便往凳子上一放,迫不及待進去看大人孩子。
簡陋的產房裡,姚祺妹已經穿好了衣裳,接生醫生給她打了鹽水瓶,小奶娃已經被張學蘭用小包被包起來了,小小的一團,被潘陽抱在手裡不捨得撒手。
自己抱自己,真他奶奶的神奇。
潘士松看完媳婦之後,這才想起來要問閨女還是兒子,直接道,“娘,是閨女嗎?”
張學蘭忍不住翻個白眼,沒好聲道,“是閨女,這回可如了你的意!”
張學蘭講話沖,姚祺妹聽著心裡頭不是滋味,懨懨的不吱聲。
潘士松體會不到產婦的失落,他只知道他娘向來是這樣,早就習以為常,是以並未把張學蘭的話擱在心上,管潘陽要孩子,道,“阿噠,快給我抱抱。”
潘陽眼睛都沒從奶娃娃身上移開,雖然潘陽從照片上看過自己小時候的樣子,可照片是一回事,親眼見著了又是另一回事,再說了,她也沒見過自己剛生出來的樣啊,皺巴巴,紅撲撲,跟個小老頭似的。
潘陽側了側身,不打算把小奶娃給潘士松。
潘士松急道,“阿噠你都抱這麼長時間了,快給我過過癮吶。”
潘陽這才瞅了她爸一眼,有些不放心的交給了她爸,再三叮囑道,“小心點,托住了,別馬馬虎虎的!”
潘士松接了奶娃就迫不及待坐在產床旁和姚祺妹一塊看孩子了,這個時候潘陽老兩口就顯得是那麼多餘,張學蘭先收拾籃子出去了,潘陽跟在她屁股後頭也出了去。
接生的醫生瞧著張學蘭臉上不見高興,見慣了張學蘭這樣重男輕女的婆婆,想了想還是低聲對張學蘭道,“前些時候有人托我打聽,有沒有孩子給他們養,男孩女孩都成,學蘭嫂子,要是不想要這孩子,跟我說一聲,我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