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白允陽正打算去看看顧睿照顧的那只畫眉鳥， 沈昱卻突然讓他去辦公樓一趟。

　到了那裡， 白允陽發現辦公室內不止有韓子陽和沈黎， 連經常忙得不見人影的顧睿也在。

　“怎麼了？”白允陽環視一圈，視線僅在顧睿懷裡的畫眉鳥身上停留一會， 就轉向了沈昱。

　只是白允陽心裡，仍舊記得剛進來時那種不協調感。

　——屋裡有某種東西讓他不舒服。

　沈昱坐在辦公桌後，垂下眼簾不知在想什麼， 聽到白允陽地詢問後，他抬起頭示意白允陽看向和辦公室格格不入的男人。

　被眾人注視的男人瑟縮了一下，鼓起勇氣對白允陽點點頭：“你好。”

　“白少，這位是劉在劉先生，他居住在靠近東部基地的L市里。一個月前， 他們城市週邊出現了一種白色的花， 短短一個月時間， 那種花就長成了一片花海。劉先生說， 城市裡的人每天晚上會像是夢遊一樣來到花叢中，天亮才回家。”沈黎在旁邊介紹道。

　白允陽緩緩打量那個不住發抖的男人，挑眉：“所以， 他是來求救的？我很好奇， 既然他居住在靠近東部基地的小城市裡，為什麼不去東部基地求救， 偏偏跑到這裡來？”

　沈昱輕點桌面， 拉過旁邊的椅子讓白允陽坐下。

　劉在在白允陽說話時就在劇烈顫抖， 仿佛是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怒氣， 他猛地抬起頭，眾人能清晰地看見他眼中猙獰的血絲：“我們去求救過，但是東部基地來人只是看了看，根本沒有替我們解決那片花海！”

　那些混蛋，只是在城外轉了一圈，然後在月夜中站在城牆上，望著居民排隊夢游的情景哈哈大笑說看熱鬧，第二天居然還假惺惺地說風涼話，什麼夢遊而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等等。

　“他們在城外轉了一圈就回去了，我實在沒有辦法，才會到雲城求救。”

　劉在懇求地看著辦公室裡的幾人，差點跪下，他語無倫次道：“我求求各位救救我們基地，那種花，真的是太詭異了！它能讓全城一百多萬的人全部夢游，我從來沒見過那種東西！”

　辦公室裡的人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異能者，跟在沈昱身邊見識的多了，很少有東西能勾起他們的惻隱之心，所以劉在的話，只有經常待在基地的顧睿略微動容。

　韓子陽旁邊的沈黎低著頭，手裡捧著筆記本奮筆疾書，把劉在說的事情一一記錄下來。

　其他基地的異能等級普遍在五級左右，這人也是五級異能者。

　但是……

　沈昱若有所思的觀察男人：“你只是一個五級異能者，怎麼會平安無事地到這裡來，難道路上沒有遇到金剛喪屍？”

　“遇上了，幸好有其他心善的異能者願意帶我一程，所以我才能見到各位。”

　劉在的臉色是在可怖，短短幾句話就讓他臉色迅速灰敗下去，他用力揪住衣服的領口，頹敗地倒在沙發上大口呼吸。

　顧睿皺眉，連忙把懷裡的畫眉鳥放在一旁，他來到劉在身邊，伸出手想要解開劉在的衣服。

　劉在全身一顫，用力推開顧睿，眼中滿是驚恐。

　顧睿無奈推推眼鏡：“我想替你檢查一下身體。”

　“不用，這是老毛病了，我沒事，不用擔心。”劉在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喃喃道，“我會沒事的，大家都會沒事的。”

　白允陽和沈昱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對劉在的懷疑。

　“那，你想讓我們怎麼做？”沈昱淡淡詢問。

　劉在露出驚喜地笑容：“你肯幫助我們？”

　“前去救援需要耗費人力物力，我希望劉先生明白，雲城並不是開善堂的。”

　“當然當然，我明白。”劉在連連點頭。

　“我們那個倖存者基地小，沒什麼特別的東西，但是運氣好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深谷，當初我們在東部基地的威脅下保住了它。如果你們肯幫忙，基地的管理者願意把那條深谷送給你們。”

　“你說的話能代表基地的管理者？”沈昱目光銳利。

　一個五級異能者，就算有其他異能者幫助，能在遍地喪屍的情況下安全來到雲城已經夠引人注目了，不但如此，他還大言不慚地要把深谷拱手相送？

　他是什麼身份，居然能代表整個基地？

　而且......

　“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過來，其他人呢？如果你真的能代表整個基地，那你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低，為什麼會孤身前來？”

　劉在狼狽地扭頭，視線飄忽不定。

　“求救忌諱隱瞞，首領要對雲城的異能者負責，如果你不肯說實話，那麼抱歉，請你離開。”韓子陽難得嚴肅了表情。

　劉在沉默了一會，咬牙：“我是基地管理者的兒子，能代表爸爸作出決定。而且，爸爸就算不同意也不行了。”

　不同意也不行了？

　“你爸爸......”沈黎欲言又止。

　劉在低下頭：“花海在一個月前包圍了我們基地，一號到十號，大家都很慌亂，全部主張去東部基地求救，十號到二十號大家開始變得恍恍惚惚，無精打采，幹什麼都提不起勁了。”

　說道這裡，劉在深吸一口氣：“最後十天東部基地來人的時候，我察覺到大家對他們有很重的敵意。他們不再提求救的事情，反而開開心心地照常生活，白天工作，晚上夢遊，對於城外的花海也不再排斥，白天的時候也有人過去玩鬧。”

　就是因為這樣，劉在才會下定決心不顧危險來到雲城求救，東部基地靠不住，他只能另尋他法。雖然他不懂為什麼大家不再排斥那片花海，但他知道他們一定是哪裡出問題了。

　聽到這裡，沈昱反而更加好奇：“你為什麼跟他們不一樣？”

　劉在一愣，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口袋，表情掙扎。看劉在的樣子，似乎是不想透露太多，但他顧忌剛才韓子陽說的話，最終無奈說出實情：“我偶然得到了一個東西，只要我一靠近花海，它就會變得很燙，然後我就能清醒過來。”

　“是什麼東西？”

　“......石頭，一塊石頭。”

　“給我看看。”

　劉在驚慌地望著沈昱，連連搖頭，那片花海給他帶來太多的恐懼，他一刻也不願意離開救命護符。

　沈昱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告訴我，在哪裡撿到的石頭？”

　“就在花海裡，一株植物的根部。”

　沈昱沉吟幾秒：“我先讓人送你去休息，關於L市的事情，我會好好考慮。”

　韓子陽無視劉在焦急的神情硬是把人拉起來，嘴裡說道：“你的臉就跟鬼一樣白，那些事情先放下，我安排人送你去休息。”

　等到劉在離開，沈昱和白允陽的目光轉向顧睿懷裡的畫眉鳥。

　顧睿帶來的虎皮鸚鵡罕見地沒有玩鬧，而是待在畫眉鳥旁邊安撫它。

　沈昱見白允陽疑惑地望著畫眉鳥，伸出手揉揉他的頭髮：“這只畫眉鳥送來的花就是在L市週邊採摘的，我見它醒了，加上那人說話支支吾吾，就讓顧睿把畫眉鳥帶過來。”

　白允陽點點頭，看著畫眉：“他有說謊嗎？”

　畫眉鳥似乎沒有康復，動作非常僵硬，它漆黑的眼珠定定地注視著白允陽，半晌才僵硬地張開嘴。

　沙啞尖銳的嗓音仿佛是兩塊泡沫板在劇烈摩擦，讓辦公室內的人下意識地皺眉。

　虎皮鸚鵡歪歪頭，擔憂地望著畫眉鳥，幫忙翻譯：“那人沒有說謊，L市的居民晚上會夢游，白天照常生活，很詭異。”

　“首領，我們真的要去L市嗎？”沈黎皺眉，或許是女性的直覺，她對那個未曾謀面的城市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沈昱：“去看看，有什麼不對就撤退，安全第一。”

　他已經得到消息，東部基地黑市裡開始流通一種石頭，泡過石頭的水對人們的身體有非常大的好處，沈昱知道靈石的事情不能瞞一輩子，但他沒有料到有人發現的這麼早。

　L市的小深谷沈昱知道，那條深谷只有D市深谷十分之一大小，如果裡面有靈石的話，一晚上就能搬空。

　“把孟儡叫過來，還有百人小隊的熊宇。”沈昱對沈黎說道。

　薑凱去了西部基地，韓子陽要負責沸城，沈昱想來想去，去過一次東部基地的孟儡倒是個合適的人選。

　那個男人鬼主意多，人也機靈，小隊的任務完成率在整個雲城最高，加上雲城最先晉級的十人之一的熊宇，沈昱再回去找找空間裡適合他們防身的東西，全身而退沒問題。

　沈黎連忙出去找人，顧睿見沒他什麼事情，站起來跟沈昱告別：“首領，我先回去了。”

　沈昱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見到畫眉鳥之後就有些沉默的白允陽叫住顧睿：“等等。”

　顧睿不解回頭。

　“把畫眉鳥放下。”白允陽黑色的眼睛沒有顯露任何情緒，古井無波。

　顧睿錯愕：“白少，它的身體還沒有康復，回去我還要幫它檢查身體。”

　白允陽不耐煩的擺擺手：“L市的情況除了那個男人就它最熟，我要帶著它一起去看看。”

　沈昱驚訝：“你也要去？”

　“嗯。”白允陽表情凝重地點點頭，他對那片花海還是有些在意。

　最重要的是，如果那片花海真的是詭夜談，為什麼那些人還活著？照理來講，他們應該會化作養料才對。

　見顧睿手足無措的模樣，白允陽又說了一遍：“把它放下。”

　這次，他的語氣冷淡了很多，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

　顧睿肩膀上的虎皮鸚鵡瑟縮了一下，趴在他的肩膀上不敢動，倒是畫眉鳥，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白允陽，豆子大小的眼珠裡一片呆滯，仿佛沒有察覺到辦公室內一觸即發的緊繃。

　“啾啾啾/我很樂意帶路。”畫眉鳥拍拍翅膀，慢吞吞說道。

　顧睿見白允陽堅決的模樣，知道這件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只能輕輕將畫眉鳥放在沙發上。

　篤篤篤——

　“首領，白少的朋友過來找......白少，您的朋友過來找您。”

　敲門的異能者察覺到屋裡不同尋常的氣氛，縮縮腦袋。

　白允陽一愣，看著從異能者身旁遊過的青澤和小紅藤，還有啪嗒啪嗒跑過來的菇娘果。

　“謝謝。”

　異能者受寵若驚：“不客氣，沒什麼事情我就回去了。”

　關上門，白允陽望著不省心的兩株植物和四處遊動的竹葉青：“你們怎麼過來了？”

　‘是它們要找你，不是我，我只是把它們送過來。’青澤冷哼。

　這時，正在朝白允陽身邊扭動的小紅藤突然僵住，它不安地轉動藤蔓，很快就鎖定了屋內唯一陌生的動物。

　浴血而生的植物藤葉不斷伸展蜷縮，最終忍無可忍刷的一下張開，用力向沙發上的畫眉鳥抽過去。

　白允陽眼疾手快地拽住它，皺眉：“你幹什麼？”

　‘白白，我討厭它！’一向喜歡白允陽的小紅藤難得凶巴巴，渾身的葉子不住抖動，似是在壓抑攻擊的本能。

　而差點被攻擊的畫眉鳥，只是僵硬地向旁邊的沙發挪去，對於小紅藤的殺意無動於衷。

　白允陽把它拖到一邊，示意菇娘果看住它：“如果你敢動手，以後都不要來見我。”

　正在生悶氣的小紅藤全身劇烈顫抖，最後哇啊一聲哭出來，變小纏在白允陽手腕上不動了。

　菇娘果仰頭看看白允陽嚴肅的神情，變成巴掌大小，小心翼翼地掛在他衣服上。

　白允陽輕輕撫摸手腕上小聲啜泣的紅藤，植物最是敏感，如果連它們也察覺到了......

　青澤不著痕跡地瞥了畫眉鳥一眼，沉聲詢問：‘有麻煩了？’

　白允陽回神：“沒有，我能應付。”

　‘有麻煩就說，我一定會幫忙。’

　白允陽緊皺的眉頭輕輕舒展開，表情輕鬆很多：“我知道。”

　從沈黎那裡初步瞭解情況的孟儡打開門，被迎面而來的蛇頭嚇得汗毛豎起，他猛地向後跳了一步，拍拍胸口：“蛇兄弟，以後離門遠一點，幸虧老子沒有心臟病，不然一定嚇死。”

　萬一他手賤，下意識地攻擊了，激怒了這條蛇他絕對死的很難看。

　他後面的熊宇用力推開他，翻個白眼：“是你小子膽子太小，別擋在門口，小心我削你。”

　熊宇看看屋內啜泣的小紅藤，情緒低落的菇娘果，還有沙發上一動不動的畫眉鳥，滿頭霧水：“首領，你打算讓我和孟儡去L市？”

　沈昱把沈黎記錄的情報扔給兩人：“你們先看看這份記錄，如果不想去可以拒絕。”

　這麼鄭重？

　孟儡和熊宇對視一眼，明白這次的事情不簡單。

　往日沈昱給他們分配任務，都是直接命令，很少讓他們自主選擇，既然這次如此特殊，是不是說明情況很危險？

　想到這裡，他們兩個愈發謹慎，記錄上的每一個字都要反復斟酌，互相討論。

　白允陽從空間中拿出一個玉符遞給沈昱。

　沈昱：“這是什麼？”

　“防禦符，佩戴在身上可以在危急關頭擋住攻擊，你會刻嗎？”

　因為父親給他額頭打上了護印，所以空間裡的防禦符並不多，白允陽對陣法並不熟悉。他記得最初見到沈昱時，就看見魔修在自學陣法，不知道學的怎麼樣了。

　沈昱接過防禦符細細打量，半晌直接搖頭：“以我的修為，想要刻畫高級防禦符有些困難，只能達到中級。”

　能被白允陽收進空間裡的東西，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沈昱自學陣法才一年時間，想要刻畫高級防禦符簡直是異想天開。

　白允陽瞭解地點點頭：“中級防禦符的威力也不可小覷，對付那些六葉詭夜談足夠了。”

　那邊，熊宇和孟儡達成一致：“首領，這個任務我們接了。”

　“確定？”

　“確定。”熊宇點點頭。

　孟儡咧嘴大笑：“人生需要挑戰，遇到危險迎難而上才是進步。”

　沈昱沒有看錯他們，或者說，他瞭解一手教導出來的屬下：“那好，你們每人挑選二十名精英隨行，這次允陽也會跟著一起去，我會給你們準備護身符，三天之後出發。”

　聽到出發二字，窩在沙發角落裡的畫眉鳥動了動翅膀，無神的眼珠也劃過一道亮光。

　送走孟儡和熊宇，沈昱帶著白允陽提前下班回家。

　路上，白允陽看看展翅輕盈地飛在旁邊的畫眉鳥，對手腕上的竹葉青說道：‘青澤，你先回去，這兩天注意一點，吩咐山裡的動物不要靠近陌生的動物，尤其是從東邊來的。’

　‘那只畫眉鳥有問題？’

　‘嗯。’白允陽微微闔眼，他還有些疑問需要解答，‘也提醒一下金雕，讓它們不要隨便收留陌生的動物，其他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青澤鄭重地豎起身體，悄悄從白允陽的手腕滑下來，鑽入旁邊的灌木中不見了。

　手腕上的小紅藤還在生悶氣，白允陽卻沒時間哄它，只能讓菇娘果看住它。沈昱和白允陽來到停車場，剛打開車門畫眉鳥就靈活地鑽進去，乖乖蹲在後座不動如山。

　白允陽趁著沈昱沒有開車，拉過他的手。

　“怎麼了？”

　白允陽淡淡一笑：“沒什麼。”

　將沈昱的手掌攤開，修長的手指在上面寫寫畫畫，柔軟的指腹摩擦掌心，沈昱很快就被掌心輕微的癢意弄得心猿意馬。

　直到他注意到白允陽在他手掌寫的字。

　‘監視劉在，別讓人輕易靠近他。’

　沈昱眉眼冷淡下來，眉毛微挑：“知道了。”

　回到家裡，沈昱去了二樓的修煉室，白允陽沒有打擾他，帶著畫眉鳥來到客廳中。

　“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畫眉鳥動動眼珠，半晌才意識到白允陽是在跟它說話：“啾啾啾/已經沒有大礙，請別放在心上。”

　白允陽在這只畫眉身上沒有看見丁點屬於鳥類的靈動，他輕輕一笑，轉身去了廚房：“我給你準備點東西，能讓你恢復地快一點。”

　等白允陽再出來，剛剛還在鬧彆扭的小紅藤已經歡歡喜喜纏在脖子上扭來扭去，雖然見到畫眉鳥仍舊帶著敵意，好歹不會攻擊了。

　“這種水動物們都很喜歡喝，能快速修復身體的暗傷，你試試。”白允陽把手裡的水杯推到畫眉鳥面前，示意它快點喝。

　畫眉鳥歪歪頭，看著遞到它面前的水杯，翅膀上的羽毛慢慢豎起。

　它非常討厭這杯水，似乎水裡有什麼東西讓它畏懼。

　‘快點喝啊，別不知好歹。’小紅藤嚷嚷。

　“啾啾啾/我不渴。”畫眉鳥慢慢後退一步，試圖遠離水杯。

　菇娘果皺眉：‘真的不要嗎？白白說你精神緊繃，飛了很遠的距離才來到這裡，最好還是喝一點恢復精神力。’

　畫眉鳥連連搖頭，翅膀一拍飛到視窗，打算一有不對就飛走。

　白允陽只好放棄：“你的房間在三樓，去休息吧。”

　等到畫眉鳥離開，白允陽端起桌子上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眉宇間滿是冷意。

　這真的只是一杯摻雜了靈乳的水，對動物虧損的身體有奇效，當初禿毛鷹就是一日三餐地喝這個，才會康復的這麼快。

　那麼，畫眉鳥為什麼不肯喝？

　是怕水......還是怕水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