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面前的這只大白鵝體型比普通鵝大上一倍有餘,威風凜凜地展開雪白雙翅,輕輕拍打間就能掀起宛如烈風一樣的強勁氣流。
雪豹幼崽軟軟的耳朵被強風吹成了飛機耳,鬍鬚也在風中肆意飛舞,他眯起眼睛,望著還在拍打翅膀的戰鬥鵝,涼涼地來了一句:
‘再拍下去你主人種的菜都要連根拔起了。’
軋?
戰鬥鵝愣住,維持著‘大鵬展翅’的動作傻乎乎地張開翅膀慢慢僵硬。
好機會!
毛團子湛藍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瞅準時機迅速沖上去,一個猛虎撲食狠狠撞在大白鵝的胸脯上。
大白鵝猝不及防之下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倒,接連打了幾個滾才堪堪停下。
而記仇的雪豹幼崽顯然還不肯甘休,跳到慌亂之中起不來的大白鵝身上,厚實的毛爪子化為殘影左右開弓。
白允陽沒有使用靈力,甚至連身為靈獸與生俱來的強悍力量也下意識的收斂起來,只是維持著一個幼崽應有的水準啪啪啪狂甩巴掌。
大白鵝連根毛都沒有掉。
就這樣,身為戰鬥機的大白鵝還是氣炸了,在地上瘋狂打滾試圖把黏在身上的毛團子甩下來。
一時之間整個溫室都差點雞飛狗跳。
張濱海聽到動靜慌忙和沈昱跑過來,見到雪豹幼崽壓著大白鵝揍直接傻了眼,過了半響才想起要拉開他們。
沈昱一個箭步沖上去,眼疾手快地把幼崽提起來塞進懷裡,而張濱海則是彎下腰把生無可戀又難以置信的大白鵝拉起來,替它整理身上被毛團子撓亂的羽毛。
“軋軋軋軋軋軋軋!”戰鬥鵝伸出一邊翅膀指著白允陽氣勢洶洶地告狀。
張濱海頭疼萬分。
這只鵝是他從小養到大的,小時候就敢追著大狗咬,膽子非常大。末世後成為變異動物更是變成了炮仗一點就炸,是名副其實的炸毛鵝。
除了他這個主人,對待其他人都是一副‘我最屌、爾等都是渣’的高傲樣。
但好在它也知道分寸,從來沒有鬧出過什麼事,所以張濱海才會帶著它。
只是張濱海絕不會想到,他家的炸毛鵝會和一個幼崽掐起來。
真丟人。
笑容慈祥的老爺爺苦笑連連,面對沈昱有點愧疚。
他家的鵝都有半人高了,一直以來伙食都很好,長得膘肥體壯,張開翅膀更是唬人。
再看看沈昱懷裡只有貓咪大小的毛團子,柔弱膽小的樣子,怎麼看都是嚇到了。
“小昱,快看看它有沒有傷到,幼崽很容易受傷,仔細檢查一下。”
張濱海已經從沈昱那裡知道,這只是雪豹幼崽不是成年貓咪,所以非常焦急。
畢竟幼崽都是脆弱的。
而且這只雪豹幼崽不知怎麼的居然和母親分開了。
沈昱低頭打量懷裡安安靜靜眼睛卻滴溜溜打轉的毛團子,目光幽深,專注卻不含絲毫情緒。
被無言威脅的白允陽輕輕哼了一聲,毛絨絨的腦袋從沈昱腋下鑽出來,沖軋軋亂叫的大白鵝齜牙一笑。
“軋!”怪異的腔調驟然拔高,先前委委屈屈求安慰的戰鬥鵝瞬間怒火攻心,展開一米有餘的雪白翅膀氣勢洶洶地撲過來。
它對於抱著雪豹幼崽的沈昱也一併遷怒,大有‘擋我者死!’的意思,修長的脖頸伸直,打算狠狠地啄幾下眼前這個人洩憤。
沈昱對於這種無妄之災只是慢慢低頭,像是望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薄薄的嘴唇揚起好看的弧度,微微一笑,漆黑的瞳孔宛如萬丈深淵。
“軋!”剛才還威風凜凜的戰鬥鵝如同見了鬼一樣瞬間轉身一路狂奔,一頭紮進張濱海懷裡,打死也不出來了。
白允陽幸災樂禍,心情大好之下難得用他毛絨絨的腦袋蹭蹭抱著他的魔修。
沈昱被脖子上毛絨絨的細微癢意弄得很不自在,輕輕側頭避開。
“張爺爺,我們各從一邊開始,免得他們兩個又打起來。”沈昱提議。
張濱海連忙點點頭,臨走之前還給白允陽塞了幾根肉乾,然後像拉個小孩似的拉著自家炸毛鵝的翅膀去另一邊工作。
等不見了張濱海的身影,沈昱才帶著白允陽來到角落裡,從空間裡掏出一把椅子:“別惹麻煩。”
‘是它先拿風扇我臉的。’白允陽歪頭無辜說道。
他見沈昱坐在椅子上,借著錯落有致的小白菜遮掩,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淡淡的綠色螢光,如同螢火蟲一樣慢慢向四周飛舞,不由好奇道:
‘你每天就是這樣工作的?’
坐著不動就能照顧所有的植物,若不是怕引起張濱海的懷疑,恐怕瞬息間這個溫室就會被沈昱的靈力所籠罩。
“嗯。”沈昱閉上眼睛,繼續修煉。
蠢貨,把自己逼得那麼緊,修為高了心境達不到可是很危險的。
更別說還是在心有仇恨的情況下。
白允陽動動耳朵,迅速跑開,不願意多管閒事。
他先去休息室裡看看小熊貓,見它蓋著毯子在躺椅上呼呼大睡,並且空氣中的靈氣正以緩慢的速度向它彙聚才鬆了一口氣。
溫室裡安安靜靜的,小熊貓在休息,他又不想去找那只炸毛鵝,無聊之下白允陽索性出去看看。
抬起前爪微微用力將門推開一條縫,白允陽艱難擠出去,望著兩邊一模一樣的溫室猶豫不決。
整個生態園呈現‘田’字型,此時他就在東北角的d區,往左是區,往右是d區深處,想了一會,白允陽決定先看看這個區域有什麼。
這裡的溫室全部由玻璃建造而成,白允陽只要順著大路一直走,憑藉優秀的視力,可以把每個溫室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雖然夜裡的大雪早已經停了,但天空還是陰沉沉的。生態園內的積雪在溫暖的氣溫中一點點化開,白允陽要十分小心才能避免自己踩到積水。
一路上他都沒有遇到什麼人,可能大家都在溫室內工作,毛絨絨的小傢伙蹲在路邊很快就覺得無聊。
站起來抖抖身子伸個懶腰,白允陽打算回去了。
身後的溫室大門被人急急忙忙推開,發出刺耳的聲音。
“是你?”後面傳來一個不確定的聲音。
白允陽回頭,發現竟然是熟人。
木修遠大步走過來,目露擔憂:“怎麼就你一個,那條大蛇和白獅子呢?”
他慢慢蹲下,試探性地伸出手摸摸雪豹幼崽毛絨絨的腦袋,見毛團子沒有害怕才小心翼翼抱進懷裡。
白允陽趴在木修遠懷裡甩甩尾巴,心裡詫異。
青澤估計在消化他給的淨靈丹,母獅在忙著舔小獅子,都在山上好好的,怎麼這個人卻一臉愁容。
木修遠歎了一口氣。
當初他們跟在這群變異動物後面很順利地來到了s市,顧睿是獸醫,李安然也是強大的異能者,很快被傭兵團招募,只有他,因為是木系異能者被強行徵用來到這裡工作。
木修遠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在這裡遇見間接救他們一命的變異動物。
但是,為什麼只有雪豹幼崽?
其他的動物呢?
“你是被抓過來的?”木修遠自問自答問:“不,應該不是,有誰能在那條蛇眼皮子底下動你。那麼,你是自己跑出來的?”
白允陽翻個白眼,點點頭。
木修遠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中午了,再不回來就沒有你的飯了。”
冷淡的嗓音夾雜著冰渣子突兀地在身後響起,木修遠渾身一抖,不自覺用力抱住懷裡暖融融的毛團子。
白允陽不舒服地掙開,在木修遠身上借力躍到半空中,對著沈昱冷淡雋秀的臉撲過去。
為了避免被像抱臉蟲一樣的雪豹幼崽抱住,沈昱退後一步,伸出手接住半空中的毛團子,面無表情地對木修遠點點頭,轉身離開。
“先生,您是在哪裡發現它的?”木修遠猶豫片刻還是問道。
沈昱垂下眼簾,淡淡一笑,看起來無害且溫和:“是他厚著臉皮黏上來的。”
——你才厚臉皮!
白允陽磨磨牙,爪子微微用力,將沈昱的羽絨服抓出四個洞。
裡面細小的羽絨飛出來,落在白允陽鼻子上,讓他狠狠打個阿嚏。
沈昱勾唇一笑,寒潭一樣的眼眸出現絲絲漣漪。
木修遠遲疑地點點頭,既然能在這裡遇到,說明這個人也是木系異能者,還是日後觀察一下吧。
“那不打擾您了,我還有工作。”木修遠最後看了趴在沈昱懷裡的雪豹幼崽一眼,見他沒有勉強之意才慢慢放心。
沈昱抱著雪豹幼崽,閒庭散步一樣慢悠悠回到溫室,急的團團轉的張濱海鬆了一口氣:“怎麼樣?有沒有事?”
旁邊的戰鬥鵝斜著眼睛看他懷裡的毛團子。
“沒事,是他自己玩野了,找不到路回來。”沈昱無奈說道。
張濱海聞言伸出一根手指戳戳雪豹幼崽:“這裡可不是家裡。小傢伙,跑丟了的話就再也見不到主人了。”
主人?
那是什麼東西?
白允陽靜默片刻,無奈把自己團成一個球,毛絨絨地腦袋塞進沈昱懷裡躲避老人的手指。
“哈哈哈哈生氣了生氣了,小昱啊,快哄哄,我去做飯。”張濱海搖搖頭,轉身進入休息室。
專門開闢出來的休息室裡有廚房,他們可以從家裡帶盒飯過來加熱一下,也可以自己帶菜過來做。
沈昱跟上:“我來幫忙。”
“不用不用,溫室裡大部分植物都是你在照顧,別累著了,去休息一下。”張濱海開始趕人。
沈昱只好抱著雪豹幼崽走到一邊查看小熊貓的情況。
“它怎麼還不醒。”沈昱低聲問。
白允陽跳到小熊貓身邊,打個哈欠喃喃道:‘當然是因為力量還沒有消化完,它的身體虧損的太厲害了。’
沈昱當然知道小熊貓的身體為什麼會虧損的厲害,他垂眸遮掩眼中的無奈和歎息,心裡非常希望小熊貓走出那段噩夢。
……
白允陽是被一陣陣酸酸甜甜的味道吸引醒來的。
他睜開眼睛,正好看見沈昱站在他面前伸出手。
‘你幹什麼?’白允陽冷靜地問。
沈昱示意他下來:“張老做了飯,讓我過來叫你。”
這只幼崽外表看起來很小,幾乎是在母親懷裡喝奶的年齡,所以明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沈昱有時候還是會下意識地把他當成奶團子。
白允陽歪頭,有些不想去。
沈昱像是看出了他在猶豫什麼,伸出手揪住雪豹幼崽的後頸,提起來放進懷裡:“今天中午做飯的材料全部是我的,張老的東西我沒讓他動。”
沒等白允陽拒絕,沈昱長腿一邁,幾步就來到了外面,張濱海坐在那裡沖他招手:
“小傢伙,快來吃飯。”
在他腳邊,臥著的大白鵝面前有一個洗臉盆,裡面裝滿了番茄蛋面,上面還額外鋪了一層張濱海自己種的白菜。
沈昱原本想把雪豹幼崽放在地上,沒想到他會死死地抓著自己領口的衣服不鬆手,手上悄悄用力也拉不開。
經過一番暗地裡的拉鋸戰,沈昱怕自己的衣服被沒輕沒重的幼崽撕碎,只能投降,任由他窩在自己懷裡。
而張濱海還在一旁笑眯眯感歎:“它黏的可真緊,你們的感情很好啊。”
白允陽木著一張臉,趴在沈昱腿上,對於張濱海的話嗤之以鼻。
他跟這個神經病魔修關係一點也不好。
只是他不想下去蹲在地上吃飯而已。
這是身為一隻化形靈獸的尊嚴。
而且,沒有手,湯麵他要怎麼吃?
把頭埋進碗裡嗎?
“小昱,你家的這只毛團子不吃素食?”張濱海奇怪問道。
沈昱低頭看了雪豹幼崽一眼,見他對番茄蛋面看都懶得看一眼,只能點點頭:“被我慣壞了,不用理他。”
“小傢伙,今天可是番茄鵝蛋面,味道不錯,真的不嘗嘗嗎?”張濱海不死心地說道。
番茄鵝蛋面?
鵝蛋!
白允陽猛地低頭,望著大白鵝目瞪口呆。
這只鵝還會下蛋?
可是剛才打架的時候,從這只鵝的叫聲來聽是公的。
“軋軋!”小爺是公的!
一直沉默的大白鵝被看毛了,稍微一想就明白雪豹幼崽在糾結什麼,張開翅膀想扇過去,卻又似是想到了什麼一反常態的忍耐下來。
沈昱放下碗,看了看地下老實得過分的大白鵝:“現在市面上鵝蛋很少,都是末世前保存下來的,張老的鵝能下蛋嗎?”
張濱海遺憾搖頭,粗糙的大手撫摸腳邊的大白鵝,樂呵呵地回憶:“它小時候我買回家就是想讓它下蛋,結果長大了才看出來是公的,嚇我一跳。”
啪嗒——
大白鵝銜在嘴裡的白菜掉進麵條湯裡,驚恐萬分地抬頭。
“軋軋軋軋軋軋軋!”也嚇小爺一跳好嘛,小爺今天才知道,你帶小爺回家是為了我的蛋……啊呸,小爺沒有蛋。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大白鵝伸長脖頸,連飯也不吃了,陷入糾結。
白允陽一臉古怪,忍了忍,最終沒忍住一頭紮進沈昱懷裡,抖得跟什麼一樣無聲大笑。
等張濱海吃的差不多了,端著碗湊到雪豹幼崽面前,繼續問:“真的不吃?”
白允陽搖搖頭。
張濱海瞪大眼睛:“阿昱,你家的小傢伙很聰明,居然還會搖頭!”
沒等沈昱回答,白允陽突然察覺到溫室角落裡有精神波動一閃而逝。
他跳下來,無視老人的呼喊飛快地鑽入一排排的小白菜裡,很快就跑遠了。
順著微弱的波動來到溫室最裡面的角落,繞過擋路的小白菜,很快白允陽就看見一株陌生的植物。
這株植物高只有十釐米左右,非常袖珍,就像是精美的藝術雕刻品。葉子呈現完美的披針形,邊緣還有絨毛一樣的鋸齒。
最重要的是,這株植物綠色的分枝上,掛著一個個只有指甲蓋那麼大的‘燈籠’!
這是……什麼?
白允陽上前兩步打算就近觀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自己每走一步,那株植物就微不可見地顫唞一下。
到了近前,越來越明顯的精神波動告訴白允陽這株植物是活的。
只見這個奇奇怪怪的植物終於放下偽裝,像個小媳婦一樣左右扭動,似是在不好意思。
在白允陽越來越古怪的視線中,它依依不捨的把一條分枝送到他面前。
白允陽滿頭問號,謹慎地退後一步。
而這株植物,則是將自己的分支如同伸出胳膊一樣往前一送,上面掛的小小網狀燈籠啪嘰一下爆開,在白允陽戒備的目光中,把裡面小小的漿果遞到他嘴邊。
白允陽:“……”
讓他吃?!
這株植物讓他吃自己?!
它真的沒問題嗎?
後面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白允陽驚魂未定的回頭,發現來的是全身散發著‘我不爽,很不爽’的大白鵝。
“嗷嗚?”這是什麼?
雪豹幼崽伸出前爪指指重新偽裝成普通植物一動不動的詭異東西。
大白鵝不耐煩地看了看:“軋軋軋軋軋軋軋軋軋軋。”是毛酸漿,又叫黃菇娘或者是金菇娘,這裡的人都叫錦燈籠,這個太小了,果實是苦的。
沒等雪豹幼崽再說什麼,這只不情不願過來找幼崽的炸毛鵝呼的一下展開雙翅。
在雪豹崽子疑惑不解的視線中,炸毛鵝的兩隻翅膀如同人類的手臂,靈活地環住小小的毛團,抱小孩一樣把懵逼中反應遲鈍的幼崽抱起來。
白允陽:“……”
——他是誰?他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