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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不住》第28章
第28章 殺死畢宿五(3)

  關於結婚這件事,霍英本來準備和時郁楓在去往摩納哥決賽站的飛機上認真討論一番,奈何兩個人既沒有結婚的經驗,也沒有參與別人結婚過程的經驗,討論出要慎重挑選戒指,並且一切等決賽過後再說,也就不知道應該再琢磨什麼了。

  婚禮?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畢竟論親人,論朋友,兩人能邀請前來參加的似乎全都在這機艙裡了。難不成還要請一堆虎視眈眈的賽車同行,還是霍英在島上認識的蕉農和貝類養殖戶?

  邱十里見討論陷入冷場,就在後排插嘴:「哎你們兩個都不行,這種事情當然要問我!」

  時郁楓和霍英同時回頭看著這個同樣沒結過婚的傢伙,旁邊閉目養神的時湛陽也睜開眼,拎起小桌板上的紫砂壺,抿了一口龍井。邱十里被盯得有點急,扯下額頭上的莎莉雞眼罩,整理著鬆散的劉海,他說,「至少我參加過婚禮呀,很多很多場——也幫別人籌備過。」

  「那邱班長有何高見。」霍英沒忍住笑了。

  「結婚的儀式倒是次要的,婚禮最重要的作用是,見證一個人對伴侶終生的誓言,」邱十里垂下眼,和手裡的莎莉雞對視,「你們倆如果覺得沒必要搞得那麼大也可以,但是發誓是必須的,你們倆可以想好要互相發什麼誓,去教堂找牧師見證一下。現在這種兩人婚禮非常流行,沒記錯的話,摩納哥有個教堂……就叫摩納哥大教堂,你們這兩天就去看看,羅馬-拜占庭風格,文藝復興時期建成,非常美。」

  時郁楓看起來格外害羞,他盯著霍英後頸的曲線,不知何時臉就發紅,時湛陽笑瞇瞇地看了弟弟幾眼,繼續閉目養神,霍英卻突然來了點子,「重點既然是發誓,可我覺得發誓什麼無論貧富——」

  邱十里打斷道:「完整的應該這樣講,」他的聲音也莊重起來,充盈著不知名的濃厚感情,「你是否願意與某某某結合,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的面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就像你愛你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界?」

  說這些話時,霍英總覺得他想看的是時湛陽,可事實上邱十里注視的還是手裡的莎莉雞,而時湛陽整個人始終如他的提璧紫砂般一動不動。

  霍英道:「你這記得也太清楚了。」

  邱十里粲然一笑,「我是基督徒。大哥也是,小楓不是。」

  時郁楓突然道:「我覺得這些誓言太普通了。一定能做到的事,還去發誓有什麼意義?」

  邱十里愣了愣,重新往臉上箍那個眼罩,調低座椅靠背,「這可不是誰都一定能做到——」

  「我也覺得這種發誓不太適合我們,」霍英轉過身,靠在椅背上,招呼時郁楓過來和自己擠著坐,「其實可以這樣,我們互換誓言。」他貼在時郁楓耳邊。

  「互換?」

  「嗯,意思就是,我們各自寫一張紙,你寫上希望我兌現的誓言,比如『我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抽一根煙』,我也寫一張我希望你兌現的,互相不能提前看,然後找一個教堂,其實是不是去教堂都無所謂了,有見證就行,我們交換這張紙,把上面的內容念出來。」

  時郁楓的綠眼睛彎出笑意,「念出來就代表要作數。」

  「那是肯定的啊,」霍英靠上他的肩頭蹭了蹭,「你要是真寫戒煙,我就真的戒。想寫幾條就寫幾條,我全都兌現,否則我天打五雷轟。」

  「不要,」時郁楓抬起手臂,順勢摟住他,愜意地調低椅背躺下,朗聲道,「雷的話,轟一下就夠了,不然我好像會很心疼。」

  霍英被他弄得臉熱,心說你倆哥哥都在呢你這土味情話哪兒學得這麼溜,卻聽身後邱十里發出聲討:「兄上,我能把他們扔下去嗎?」

  時湛陽笑道:「一對二,打得過就扔。最近真的很暴躁啊。」

  邱十里頓時語塞,氣得抓起咖啡猛灌,頭戴黃雞兩眼抓瞎,居然也沒喝到鼻子上。

  過了一會兒,前排兩位都安靜下來,邱十里下座位看了看,只見自己的老弟和老同學依偎在一起,擠在給一個人設計的座椅上,就算再寬敞,霍英也快整個人躺在時郁楓身上了,兩人卻都睡得很熟,臉上也是放鬆滿足的神情。

  邱十里看了看舷窗外的漆黑,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只見時湛陽不知何時打開了電腦,眉宇間的專心致志,使得他根本挪不開眼。

  「有話要對我講。」時湛陽突然道,「沒事,他們都睡著了,是真睡。」

  「兄上還是先工作。」

  時湛陽笑了,把電腦屏幕挪向他,灰色一片,原來是掃雷。

  「……哦,」邱十里傻傻道。時湛陽的確喜歡玩這個,從小就是,邱十里又想起時郁楓的數獨愛好,益智遊戲好兄弟嗎?邱十里垂睫笑了起來,為了不吵醒前面兩人,他起身整了整西褲褶子,跪坐在時湛陽身邊,腰桿挺直,兩膝緊靠,手掌搭在大腿上,標準的日本正座式,他輕輕地說,「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覺得今天老大心情很好。」

  「哈哈,畢竟這樣清閒的時候不多,坐飛機還真是舒服啊,」時湛陽合上筆記本,支著下巴側過臉來,專心地看著邱十里,「前兩天抓到的那幾個日本人,處理得還好嗎?」

  「老樣子,已經扔進墨西哥灣了,」邱十里低著頭道,「就是江口組的人,按照您說的,放走了一個半死的回去報信。」

  「好啊,等等看,看他們那位理紗子少主夠不夠種,要是從日本傾巢出動……」時湛陽彎起眼睛笑,「那就很有意思了,我們正好端掉他們老窩。」

  「毒佬真的已經瘋了,幫江口理紗子做毒,就是為了要她的組織幫自己抓小英。」

  「嗯,你這個朋友,還真是活得非常凶險啊,所謂好人多禍?」

  「可是他如果出什麼差錯小楓一定會去殺人,而且當初的確是因為老二犯的錯……」邱十里揚起臉來,抓著時湛陽的袖口,「兄上,我們必須保護他!」

  「放心好啦,我雖然不喜歡多管閒事,但是,我的兩個弟弟都這麼在乎的人,他當然不能死,」時湛陽輕輕拍了拍邱十里的手背,飛快地看了霍英的座椅一下,「我已經增了人手在蒙特卡洛待命,我自己也會留在那裡,直到比賽結束,不會出事的。你保護他這麼久,努力也不會白費。」

  邱十里重重地點了點頭,方才抓著時湛陽的雙手,此刻也赧然縮了回去,老實地放在膝上。

  「不過這樣下去的確非常麻煩,」時湛陽給邱十里倒了杯龍井,遞給他,自己則就著茶壺嘴喝,「毒佬和江口組,一個盯上我的弟媳,一個盯上我的,還搶我生意,哪天還真是必須要一鍋端掉啊?賽後陪我回趟日本,等他們順利結婚過後吧。」

  邱十里眼中閃過驚詫,轉瞬即逝,他感激地看著時湛陽,或許感激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被擺在了那樣一個位置上。「老大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他輕聲宣誓。

  時湛陽又笑了,眼角細紋裡溢著薄薄的溫柔,「回去睡一會吧。不要降落才開始倒時差。」

  「我想坐在這裡……」邱十里心知這是無理要求,時湛陽只要一句「不安全」就能把他啞口無言地懟回去。哪知時湛陽只是說:「果然還有話要對我講。是關於結婚嗎?」

  邱十里瞪大雙眼:「啊?」

  「你念婚禮誓詞的時候,其實很難過,」時湛陽還是柔和地看著他,像在看一棵雨後冒芽的小樹,「想結婚了?」

  邱十里的眼睛還得瞪得圓圓的,方才時湛陽明明沒有看他,難道是從聲音裡聽出難過?這是老同學和小老弟都做不出的事……這般被拆穿似的赤裸,對他來說,則是種含蓄的柔情,「不是的,我只是覺得那些誓詞都非常美,非常動人……人的一生,又是否真的能對另一個人做到矢志不渝,完成所有起誓?」邱十里說著便抬起眼睫,看著時湛陽忽深忽淺的目光。

  「小楓好像很有信心。他三天之前給我的賬戶打了一筆錢,要我給他挑一套房子,需要在海邊,因為霍英喜歡海,不能采光太好,因為霍英怕暴曬,你看,十九歲就知道娶老婆要準備婚房哦!」時湛陽輕鬆道。

  「可是他們太特殊了,那不僅是愛情,還有崇拜,期許,而且這些都是雙向的,他們也都是活得非常簡單的人,他們的生死在賽場上,其實反而簡化了,」邱十里困惑地皺起眉,「可是所有人都有機會遇到這樣的對方嗎?」

  時湛陽微微閉上眼,呼了口氣,「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麼難得,我指的是完成誓言的內容,」他又一次和邱十里對視,眼中有洞若觀火的明亮,「愛、安慰、尊重、保護,不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誠,這些事情,你對我這個老瘸子都做到了。」

  「請您不要總是這樣稱呼自己……」邱十里把指甲用力掐進虎口,他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抖得太狠,因為他正在說著張狂的話,「所以,我可以和兄上結婚嗎?」

  時湛陽的微笑是完美的,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這樣嗎?我剛剛還想說,給介紹幾個女人認識。都是道上的人,能打能殺能保護自己,也不會不接受你的工作性質。」

  邱十里深深地低下了頭,「對不起,是我失言了。」他想立刻把茶杯還給時湛陽,再坐回自己的座位戴回眼罩,可是腿跪麻了,後腰別的手槍以及軍刀刀柄也硌得他生疼,剛才沒覺得,現在卻彷彿疼得站不起來,只得丟臉地僵愣著,為自己的蠢話而後悔。

  那些漫長的忐忑相思,他從青春期開始就非常擅長一口一口全都咽進肚子,怎麼現在憋不住了,怎麼在關鍵時刻露了馬腳,那麼多麻煩和危險下了飛機就要找上門來,他卻在這裡糾結所謂的結婚和誓言?

  難道是因為看到了別人的幸福,還是因為三萬英尺的高度讓人飄飄然?

  最讓邱十里崩潰的是,他又的確是被刺傷了,時湛陽公事公辦地說出介紹女人的時候,他的確產生了淚意,並且這酸楚現在還在眼眶裡面洶湧,他要憋,可是他頭痛欲裂。

  「我想先看老大結婚。誰的紅包敢比我包得大,我殺了他。」他最終只能說出這麼一句。

  卻聽時湛陽歎了口氣,相處二十多年,邱十里心裡清楚,時湛陽只有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才會歎氣,「,你知道的,做我們這一行,最忌諱拖家帶口,徒增把柄。你看父親就是女人太多,生得也太多,到我們這一代才會多出那些麻煩,」他揉了揉邱十里的發頂,沒有用力氣,那樣溫存,「可是我們這一行,的確也是人,我們也會喜歡上另一個人,這是很自然的事情,沒有人能說他錯。」

  「嗯。」邱十里還是不肯抬頭,看著茶杯中燈光的倒影。

  「我也有喜歡的人,非常非常喜歡,」時湛陽則直接捏著他下巴,勾起他臉蛋對著自己,甚至還用另一隻手慢慢地在他泛紅的眼瞼摩挲,「,我不會結婚,其實也不想給你介紹女人。如果介紹了,看見你們幸福,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蠢事。」

  邱十里愣住了,這話裡的意思……他的那些忐忑,那些相思,他從十幾歲就告誡自己嚥下去的那些話……

  時湛陽又笑了,好像在笑他這少見的呆樣,「就是你想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是怎樣想的,這麼多年,一直知道,我非常珍惜,」他自己也少見地詞窮了一下,「非常珍惜這份情誼,但我現在也沒有和你在一起的打算。」

  「……為什麼?」這是狂喜後又被冰水澆淋之後,邱十里唯一能問出的話。

  「我是這樣的人,」時湛陽指了指自己,又把雙手放在病腿上,「把你拉進這個行當的雖然是母親,但她過世後,要你賣命做事的一直是我,這是我欠你的。那些類似『因為我殘疾不想耽誤你一輩子』的屁話我也不想說,只是現在還有很多破事沒有解決,時家以前沾的黑太多,要洗白它,多難你也明白,我們兩個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第二天就死了,甚至如果你真的成為了我的人,這件事傳出去,你死的風險會翻番。」

  時湛陽說得句句在理,也沒有人比邱十里更懂這些話裡的無奈,因為上一輩和各種違法勢力的合作,比如毒販,比如反政府武裝,現在要終止這些好比斬斷毒根,注定損失的絕不僅僅是金錢,壞事做多了,金盆洗手就是世界上最難做到的事,每天安安生生地生產軍火再賣出去?天方夜譚。而他們這種揣著上膛手槍睡覺的人,常年在各地過著血淋淋的日子,平安見面已是難得,又怎麼可能風花雪月?那是一種極度純粹的東西,它確實存在,甚至存在於幾米之外的皮沙發上,那是相互依偎的美夢,但美夢不存在於他的手中。

  可邱十里還是擋不住自己的發問,他莽撞又執拗地瞪著時湛陽:「那等事情都解決了呢?時家洗白的那一天,兄上會不會和我結婚?」

  時湛陽眼中的光亮閃了閃,灰白的臉上也顯出紅潤的笑意,「如果那一天,我們都還活著的話,」他俯下身,病腿把他釘住了,可他還是用力抱住了跪坐在一邊的邱十里,「你坐在我的腿上,我用輪椅帶著你……我們去教堂發誓,發那些小楓嫌棄老土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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