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輕輕爬動的黑蜥蜴

　　黑衣女人出自她那地下王國女王的自尊，豈能甘受綁縛之辱。雖然注定是逃不掉了，但死也要死得痛快乾脆。這時她肯定關在密室裡，要自裁性命。明智小五郎覺察到此，離開吵吵嚷嚷捕獲歹徒的地方，單身一人跑到「黑蜥蜴」的個人房間。

　　「餵！快開門！我是明智，有句話要對你說。請務必打開門。」

　　他一喊叫，從裡面傳來有氣無力的回答：「明智先生，就你一個人嗎……」

　　「嗯，就我一人。快點開門。」

　　傳出了開鎖的聲音，門打開了。

　　「啊！晚了……你服毒了嗎？」剛一跨進屋，明智就叫了起來。

　　黑衣女人一開著門就倒在了那裡。

　　明智跪在地上，抱起女賊的上半身，放在自己的膝上，試著要減輕她臨死時的痛苦。

　　「現在說甚麼也沒用了。請安息吧。為了你，我吃盡了苦頭，差點連命都送了。但是，對我的職業，那是非常寶責的體驗。我已經不恨你了。甚至覺得你很可憐……啊，對了，我有件事要對你說，那是你煞費苦心弄到手的東西，巖瀨先生的『埃及之星』，現在由我保管著帶回。當然是為了物歸原主。」明智從口袋中取出大寶石，舉到女賊的眼前。

　　「黑蜥蜴」強作微笑，兩三次地點頭答應。

　　「早苗小姐呢？」她溫順地問道。

　　「早苗小姐？啊，是櫻山葉子吧。請放心。她和香川君一起，已經出了這洞穴，正在警察的保護下。那個姑娘也辛苦了，這次回到大阪以後，打箅請巖瀨先生拿出豐厚的酬金。」

　　「我，輸給你了。所有的一切。」她不僅戰敗了。她言外更包括了在別的方面也輸了的意思。

　　她開始抽泣，從那目光已經散開了的兩眼，淚水止不住地湧出來。

　　「我，被你的手抱著吧……我好高興……我……想都沒敢想，我會這樣幸福地死去。」

　　明智並非不懂這話的意思。他體會到一種奇異的感情，但那是無法說出口的感情。

　　女賊臨死時的自白像謎一樣奇異。她大概是連自己也沒有覺察，一直愛著這個仇敵。正因為如此，在黑暗的海上葬送了明智時，心中湧起了那劇烈的感情，是那樣地淚如雨下。

　　「明智先生，永別了……分別時，我只有一個請求，你肯聽嗎？……嘴唇，你的嘴唇……」

　　黑衣女人的四肢已經開始痙攣。這是生命的最後時刻，雖說是女賊，可是無法拒絕她那可憐的臨死時的請求。

　　明智默默地，用嘴吻了一下「黑蜥蜴」那巳經變冷的額頭。他現在吻了曾經要殺死他的殺人魔鬼的額頭。

　　女賊的臉上露出了由衷的微笑，而且這微笑一直停在臉上，她已經不動了。

　　這時，抓捕完畢的刑警們亂哄哄地跑過來，一看眼前這奇特的情景，頓時佇立在門口。被人稱作魔鬼的刑警們也有感情。他們好像被某種莊嚴的東西打動，一時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讓世界為之震撼的絕代女賊「黑蜥蜴」就這樣氣絕身亡。她枕著名偵探明智小五郎的膝蓋，好像很高興地帶著微笑，離開了這個世界。

　　再一看，也許是剛才掙脫刑警的手逃跑時，黑衣的袖子被弄破了，露出了美麗的兩條胳膊。那裡刺著黑蜥蜴，那是她綽號的由來。如今只有那黑蜥蝎好像還是活的，似乎對主人的別離很悲傷，感覺好像在輕輕地、輕輕地爬動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