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老巢傾覆

　　大佛腹內吊著一盞乙炔燈，照得空曠的腹內空間影影綽綽。

　　縱橫交錯的鋼筋鐵條。凸凹不平的混凝土大佛像腹內宛如鐘乳洞一樣陰森可怖。幾隻貨箱堆放在一角（其中裝著羅賓竊來的為數不少的贓物），給混濁的氣氛布下幾處可怕的陰影。橫架在地面的一排鋼筋上，鋪著一條格外顯眼的豪華羽絨被，上面坐著兩個黃金假面人。

　　從那親昵地交頭接耳的樣子和交談的聲音，可以判斷出這決不是兩個男人。個子瘦小的一個說話嗓門很細，說明她是個女人。跟羅賓一夥的女人除了大鳥不二子以外再無別人。另外一個黃金假面人，只看他和大鳥不二子說話的親昵勁兒，就知道他是這幫竊賊的魁首羅賓。

　　這時，剛才去追趕波越警長的那四個歹徒一個個從地道爬了進來。他們前面，是一副汽車司機打扮的小五郎。他被五花大綁，嘴堵著推進了大佛腹內。

　　四個歹徒你一言我一語向他們的頭兒作了詳細稟報。波越警長逃走了。

　　洋人腿再長，身處草木皆兵的困境，在外公然追逐確有許多不便。如果追得太遠，靠近了?鎮的人家，反而會招來危險，故只好作罷，放棄追趕。回到老窩裡，這三個人還氣喘吁吁。

　　這一來，精心設圈套抓到的小五郎也算白抓了。因為逃走了的波越警長肯定會馬上組織一支警察隊伍反撲而來。看來這個地方也保不住了。可是，如果轉移的話，這一幫招人顯眼的異邦人又能往哪兒逃呢？

　　假若是平素的羅賓，對這四個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的部下也許會劈頭蓋臉臭罵一頓。然後再把宿敵小五郎拉到面前，加以羞辱和戲弄。可今天的羅賓已經顧不過來這許多了。他知道危在旦夕，必須爭分奪秒安排後事。

　　「給我巴備好兩輛車，老地方！然後趕快搬東西！」羅賓站起身，大聲而迅速地用法語下達了命令。

　　汽車就隱藏在大佛附近什麼地方。羅賓命令一下，立即有兩個部下急匆匆鑽地道出去了。

　　「小五郎這傢伙怎麼處置？」

　　「給我捆在那邊的鋼筋上！雖然羅賓不喜歡見血，可這個黃皮膚鬼例外！東西搬完了之後，點燃炸藥引爆！」

　　被綁在鋼筋上的小五郎拚命地掙扎著，嘴裡發出奇怪的聲音。

　　他頭上的司機帽扣得很低。嘴裡堵著東西。一張大手帕蒙住了嘴和鼻子。藉著昏暗的乙炔吊燈的微弱的光線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孔。那副樣子也真夠慘的。假如羅賓有那麼一丁點空余時間揭去小五郎頭上的司機帽並掏出他嘴裡堵塞的東西，這個故事的結局興許會發生一點變化。可現在羅賓一心全放在逃跑上，能替小五郎安排一條後路已經不容易了。

　　「快！快搬東西！」

　　大鳥不二子也插手幫忙了。羅賓和他的兩名部下以及大鳥不二子開始將五隻大貨箱逐一搬進了狹窄的地道。

　　二十分鐘以後，正當羅賓一夥往汽車搬完貨物準備逃走，波越警長帶領著十幾名?鎮警察署的警察趕到了。

　　「哎呀，那不是汽車引擎的聲音嗎？奇怪，這種地方怎麼會有汽車？」

　　一名警官聽見了樹林中的響動，警覺地說。

　　「說不定那幫賊畫龍點睛準備逃跑。喂，你去證實一下！」警長命令道。

　　波越警長話沒說完，人們突然感到一陣大地塌陷般的劇烈震動。同時，前方亮起如同白晝的火光。火光中夾帶著無數石塊。恐怖的巨響。

　　「啊--！」隨之一片驚叫。

　　人們無論如何也難以忘懷這一剎那間發生的恐怖場面。眼前這尊比奈良大佛還要高大的鋼筋混凝土大佛像頓時裂成兩半。中間噴出火山似的大火。碩大的佛首從佛身上斷開，一下飛向了空中。天空中象下冰雹一樣突然降下一片鋼筋混凝土的碎片。環繞山丘的樹林枝梢，頓時被火光映得通紅。

　　警察們下意識地全趴在地上。雖然離大佛還有相當的距離，可背上還是挨了從天而降的石塊的襲擊。

　　然而，爆炸一瞬間就結束了。耀眼的火光一熄滅，四周顯得更加黑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之後。周圍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警察們回過神來首先想到的是群賊和大佛同歸於盡了。不管怎麼說，勘查現場才是當務之急。

　　除了一名警察奉命去樹林裡證實是否有汽車之外，其餘的十幾個人在波越警長的率領下打著手電逼近了被炸了的大佛像。

　　佛像周圍全是混凝土碎塊，連個下腳的地方也沒有。

　　「咦，這玩藝兒掉在這裡啦！」

　　這名警官拾起一隻紅皮長靴，湊著警長的電筒光晃了晃。這是一隻劣等紅皮長靴。

　　警長一見這隻皮靴就愣住了。他記得在什麼地方見過它。一定是化裝成汽車司機的小五郎的腳上之物。

　　事情很明顯，小五郎為了讓波越警長得以脫身逃跑，自己故意主動投降，當了俘虜。不難想像盜竊賊們將小五郎押解進了大佛腹內。如果真是這樣，身在佛腹之中的小五郎不可能在剛才的大爆炸中保全性命。

　　這隻長靴就是證據。既然他腳上穿著的長靴都被炸飛了出來，小五郎其人肯定被炸和粉身碎骨了。

　　對波越警長來說，朋友小五郎的生死，比逮捕大盜羅賓更為重要。他難以遏制住滿腔的悲憤，渾身顫抖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三輛汽車在夜闌人靜的東濱國道上風馳電掣地飛駛。前面兩輛熄滅了大燈和車上所有的亮光，看上去有如兩頭黑色妖魔。最後一輛顯然是警車。

　　一定是警長知道群賊駕車逃竄後立即打電話給公路前方的警察署報了急。駛在最前面的一輛車上乘有三個人。羅賓親自駕車，身邊的另兩個人一個是大鳥不二子，一個是羅賓的部下。三個人穿戴得一模一樣，頭戴黃金假面具，身披金色斗篷。

　　第二輛是敞篷汽車，上面滿載著一箱箱竊得的贓物。這輛車上只有兩名羅賓的部下。其餘的三個部下是日本人，一定是同他們首領分道揚鑣，暫時藏到別的什麼地方去了。

　　從汽車的速度上講，看來是羅賓一夥的車占優勢。第一輛車和第二輛車的距離大約五十米，可第二輛車將後面的警車拉了近一百米遠。

　　「羅賓，這是上哪兒呀？」

　　不二子將手搭在正在開車的羅賓的肩上，用流利的法語無心問了一句。

　　「鬼才知道該上哪兒！所以我們才分秒必爭，能逃多遠算多遠嘛。說不定等到最後的一秒鍾會出現奇蹟。別失望！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羅賓的訓斥聲掠過身旁的不二子的耳廓，又傳到車的後排座位。羅賓果然銳氣不減。他駕駛的車以每小時五十，甚至六十英里的速度在公路上飛馳。

　　前方呂川鎮已經進入視野。只要一進入東京，總會有辦法甩掉後面追蹤的警車的。這是唯一的一線希望了。

　　突然，後面好像響起了砰的一聲槍響。是後面的警車開槍啦？回頭一看，糟糕透頂！第二輛汽車好像車轆放了炮，象醉漢似地在公路上東搖西晃。這下全泡湯了！滿滿一車拚老命收集來的藝術品不得不忍痛割愛了。不，不光是藝術品，還有車上的兩名忠實的部下，也將落到警察手中。

　　「渾蛋！別傷心，羅賓！別計較這些啦！藝術品今後還可以重新收集。部下可以從警察手中營救出來！」

　　羅賓在心裡對自己說。他心一狠，決定放棄後面部下的汽車。警車很快就追上了那輛破車，並且人贓俱獲。

　　然而，警察們卻因此放走了羅賓駕駛的那輛車。如果事前知道羅賓在第一輛車上，他們也許會寧肯放過第二輛車而不惜一切去追趕第一輛。然而，他們卻無力辨別出黃金假面人的真假。

　　幾分鐘後，男羅賓駕駛的汽車速度減緩了下來，開始在東京市內冷冷清清的胡同中穿行。

　　「亞森，我快精疲力盡了。這麼一直開下去，汽油會耗光的！沒了汽油，咱們不是全完了嗎？我看還是算啦，別再東奔西逃的了，咱倆一塊死吧！」不二子任眼淚在面頰上流淌，她搖著羅賓的肩頭說道。

　　「不行！決不能死！沒我的同意，千萬不能咬口中的膠囊！相信我的力量！沒啥了不起。這種事我經歷得多啦！多少次險情我都闖過來了。」羅賓大聲阻止道。

　　口中的膠囊？這意味著什麼？

　　羅賓所指的是一種可以使人在一瞬間斃命的劇毒膠囊。羅賓和不二子自從逃出大佛就將這種劇毒膠囊含在口中。羅賓一慣膽大妄為，再怎麼樣也決不會想到自殺，可情人不二子執意要準備雙雙情死。他堅持不過，也就同意了。

　　對日本姑娘大鳥不二子來說，與其讓警察逮住忍受羞辱，寧肯在緊要關頭咬破毒膠囊自殺。

　　然而，命運這玩藝總是捉弄人。當時羅賓極不情願地把劇毒膠囊含在嘴裡，沒想到多虧了這顆毒藥，他才得以免遭逮捕。羅賓的逃亡和他口中的劇毒膠囊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麼因果關係，這一點不久便會真相大白。

　　「不二子，我在考慮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明天是十八號吧？我好不容易才想到它。你明白嗎？我一想到它就激動得心臟怦怦直跳。也許這將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一次鋌而走險。告訴你吧，我想起了一個逃走的辦法。儘管很危險，可只要乾得順利，我們就可以很快逃到警察追不到的地方。如果失敗，我和你就算殉情而裡死！要知道，除了這個辦法以外，再也沒有更好的妙計了。」

　　羅賓一下又精神抖數起來。他興奮不巳地轉過頭：「相信我羅賓的能力！讓那幫蠢貨知道我羅賓的厲害！我們正巧三個人，太好啦，太妙啦！」

　　羅賓指的三人，除了他自己和大鳥不二子這外，後排座位上還坐著一名黃金假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