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砸錢
時進一覺睡到了午後, 醒來時發現廉君就睡在他身邊,應該是在午休。他睜著眼睛傻了好一會才清醒過來, 先看一眼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再看一眼床頭櫃上的小鬧鐘, 最後翻身面對著廉君,看了一會廉君的睡顏, 滿足地伸手抱住了他。
再沒有比昏昏沉沉一覺睡醒, 發現喜歡的人就在身邊更讓人覺得開心的事情了。
“醒了?”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 緊接著身體被回抱住, 額頭被輕輕蹭了蹭, “餓不餓?起來吃點東西吧。”
時進仰頭,對上廉君睜開的眼睛, 問道:“我吵醒你了?”
廉君伸手摸了下他睡得亂翹的頭髮,回道:“沒有,我早就睡醒了,剛剛只是在躲懶。”
“你居然會躲懶?”時進挑眉,輕輕撞了一下他的額頭,看著他剛睡醒時的慵懶樣子, 忍不住把身體稍微下滑,吻上了他的鎖骨,然後一點點往下。
廉君反射性地抓緊了他的頭髮,喚他的名字:“時進。”
時進聽到他的聲音停下動作, 仰頭看他一眼, 吻了一下他心臟的位置, 乖乖地重新躺回去抱緊他,沒再亂來。
廉君的衣服已經全被蹭亂了,他感受到時進動作裡的喜歡和依戀,心裡一軟,憐愛地摸了摸他的脊背,翻身壓到了他身上。
……
時進起床洗漱後,去餐廳吃了頓時間尷尬的午餐,廉君陪著他,跟他說了下容洲中早上過來找過他的事情。
“你說他看到了你站著的樣子?”時進一口飯沒嚥下去,差點噎死自己,見廉君肯定點頭,忙起身回房間,把自己的手機翻了出來。
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他忙插上電源把手機開機,然後嘩啦啦一大堆來自時家五兄弟的短信和未接電話衝了進來,震動加鈴聲一起來,差點把他的手震麻。
“我就知道會這樣。”時進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挨個打開短信翻了翻,見果然全是問廉君情況的,不由得再次深深恨起了時家幾個哥哥的“互通有無”和大嘴巴。
廉君滑動輪椅跟上來,問道:“我給你造成麻煩了?”
“沒有,是這幾個哥哥太煩人了。”時進皺眉念叨,見廉君靠過來,傾身想親他一下,想起自己剛剛在吃飯,嘴上全是油,轉而抱住他歪頭蹭了蹭他的側臉,說道,“別擔心,我會讓他們別亂往外說你的真實身體情況的。”
廉君很喜歡他這些代表親暱的小動作,一點不嫌棄地側頭親了親他的臉,說道:“我不擔心,繼續吃飯吧。”
晚飯過後,時進編輯了一條囑咐時家哥哥們不要把廉君的情況往外說的短信,選擇了群發。一分鐘後,他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短信一條接一條的往裡進。
——感覺像是有三千隻鴨子在攻擊他的手機,時進面無表情地想著。
又過了五分鐘,收到短信的容洲中直接殺上了門。
兄弟倆一坐一站在沙發邊對峙,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在吵了那麼嚴重的一架後,他們心裡多少都有點尷尬。
“要把他丟出去嗎?”卦二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眼神危險地盯著容洲中——就是這個傢伙,一出現就把時進弄得精神分裂了,必須盡快消除危險源。
容洲中被他看得後背一涼,不甘示弱地側頭和他對視。
卦二見狀眼神一冷,上前了一步。
戰況一觸即發,時進忙伸手插入兩人中間,先安撫地拍了拍卦二,說道:“去忙你的,我這邊沒事。”說完看向容洲中,示意了一下涼台,“談談?”
容洲中收回視線看向他,點了點頭,率先朝著涼台走去。
卦二見狀卸掉了氣勢,看向時進問道:“真的沒問題?不想見的人就不見,大家會護著你的。”
時進心裡一暖,說道:“沒問題,別擔心,我只是去和他聊聊。”
卦二看一眼已經拐出了別墅的容洲中,還是有點不放心,囑咐道:“有事就喊我。”
時進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
兄弟倆在涼台角落處的藤桌邊落座,時進讓廚房那邊送了兩杯熱奶茶過來,開門見山說道:“廉君的腿並不是徹底殘廢了,他在經過治療後是可以恢復到普通人的程度的,這個消息比較秘密,不適合對外公開,我希望你們能幫我保密。”
容洲中冷靜了一天,已經消化掉了這些信息,斟酌了一下語言,盡量讓自己語氣溫和一些,說道:“你不用特意囑咐,大家都不是多嘴的人……他的腿已經治好了? ”
時進搖頭,回道:“沒有,現在只是在做治療前的身體調養。”
“那需要幫忙嗎?”容洲中詢問。
時進意外地看著他。
容洲中有點不自在,低頭看著手裡的奶茶,說道:“你魂都被他勾走了,鐵了心要和他在一起,大家除了妥協,和盡量讓你以後的生活好過點,也沒什麼其他的選擇和能為你做的了。”
時進仔細打量一下他的表情,喝了一口奶茶,帶笑說道:“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坦白和體貼的時候,看來打一頓還是有效的。”
這好像是第一次,兩人的兄弟關係變質以後,時進在他面前如此真心和沒有防備的露出笑容。容洲中有些發楞,看著時進明顯比前幾天要明亮開朗許多的神情,提著的心一點點放下,嘴角微微翹起,故意冷哼了一聲,藉著喝奶茶的動作掩飾自己的情緒,說道:“明明是你對我的誤解太深,一見到我就要打要罵的,不講理的小兔崽子。”
“你活該。”時進一點不讓,心裡的尷尬也淺了點,轉移話題問道:“劇組的戲快拍完了吧,你什麼時候離開這?”
“你嫌我了?”容洲中皺眉。
時進笑而不語。
容洲中討了個沒趣,不滿反問:“那你呢,你要在這呆到什麼時候?”
得呆到狼蛛和蛇牙這次的對談出個明確的結果,G省的事徹底塵埃落定了才能離開。 時進在心裡回答,面上卻含糊說道:“不確定,得等廉君的正事處理完了才能走。”
容洲中聽到這個回答有點心塞,但識趣的沒說什麼,攪了攪奶茶,看了眼時進放鬆隨意的樣子,突然仰脖把奶茶一口喝完,站起身說道:“我離開前可以每天過來吃飯嗎?劇組的盒飯太難吃了。”
時進仰頭看他,看著他背著光的高大身影和微皺著眉的模糊表情,突然覺得他有點陌生,又莫名覺得他有點親切,笑了笑,說道:“可以,這本來就是我之前主動提起的事。”
容洲中滿意了,邁步要走,腿抬出去又突然收了回來,回身出其不意地拍了時進腦門一下,然後轉身大步離開,速度飛快,像是怕被報復一樣。
時進愣住,摸了摸自己並沒有被拍疼的額頭,看著容洲中遠去的背影,嗤笑出聲:“幼稚。”笑完轉了轉奶茶杯子,滿意地伸了個懶腰。
經過剛剛的實驗,他十分確定,他已經不會再被原主那些有關於容洲中的記憶和情緒影響了,就好像是他已經對容洲中“脫敏”了一樣。
唉,真好啊。 他滿足感嘆。
別墅內,廉君把這一幕看在眼裡,終於放了心,滑動輪椅回了書房。
……
在章卓源的賣力牽線下,狼蛛和蛇牙正式開始了對談,對談的情況果然如廉君所預料的那樣,糟得不能再糟。魯珊不願意放掉席凡,堅決要蛇牙付出代價,蛇牙損失慘重,不能再被官方針對,堅決不承認惡意競爭的事,兩家首領互不退讓,硬生生槓在了那裡,弄得章卓源每天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得想個辦法讓他們其中一方有所軟化才行,這樣繼續吵下去,對談永遠都出不了個結果。”章卓源在電話那邊說著,語氣又急又氣,“上面已經怪我在G省停留太久了,而且狼蛛現在一門心思地要和蛇牙吵架,連生意上的事都變得不太上心,答應我的事那是能拖就拖,我這邊壓力實在太大了。”
廉君依然穩如泰山,說道:“別急。”
“這不能不急啊。”章卓源見他還是這麼一句話,只覺得頭都要愁禿掉了,說道,“都過去一個星期了,他們吵得越來越厲害,每次對談我都必須得在旁邊看著,不然他們絕對會直接鬧起來!我手裡還有其他的事情,不能一直這麼耗在他們身上。廉君,你不是要讓他們四家結盟嗎?現在這情況,蛇牙和狼蛛都成仇人了,怎麼可能會結盟。”
“成不了仇,魯珊和袁鵬都不是只知道吵架的莽漢,他們這是在打心理戰,順便演一演你,最多再過一個星期,他們的對談就會出結果,你堅持一下。”廉君安撫了一句,餘光見時進突然從埋頭做作業的姿勢,變成了癱在沙發上的姿勢,猜他是作業做完了,嘴角一勾,對著電話長話短說,“你穩一點,繼續看戲就行,這次對談絕對會順利落幕,之後四家的結盟就要正式開始了,準備好打硬仗吧。”說完掛斷電話,滑動輪椅朝著時進靠近。
時進聽到聲音側頭,見他過來,起身就是一個飛撲,撲在沙發邊沿,握住了他剛好接過來的手。
“聊完了?”他順勢往前湊了湊,按住了廉君的腿。
廉君點頭,看了眼他的作業。
時進於是又爬回了之前的位置,把作業拿起來,返回來遞給他。
廉君接過,仔細翻了翻,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可以試著讓你批閱比較簡單的文件了……去吃飯?”
時進喜笑顏開,麻溜地爬起身,湊過去親了他一口,美滋滋說道:“走走走,去吃飯,今天我讓廚房做了海鮮湯!”
……
餐桌上,時進和廉君你儂我儂地吃著,容洲中坐在一邊,食不下嚥。
在決定來蹭飯的時候,容洲中心裡打的其實是利用吃飯這種讓人放鬆的事情,和時進慢慢緩和關係的主意,但他愚蠢的忽視了一件事——時進身邊還有個廉君。
這吃的完全不叫飯,叫鬱悶。
有了愛人就忘了哥哥的小兔崽子。
容洲中在心裡嘀咕,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因為他明白,自己這個犯過錯的哥哥,在時進心裡的地位,可比那個“病弱”的暴力組織頭頭低多了。
好不甘心。
給廉君舀完湯的時進突然扭頭看向了容洲中,問道:“怎麼不吃,不合胃口嗎?還有這道魚,你怎麼完全不碰的,我記得你挺喜歡吃這種魚的,難道是我記錯了?”
容洲中一愣,看向擺在自己面前的松鼠桂魚,心裡的鬱悶別彆扭扭地散了一點,邊伸筷子夾過去,邊說道:“沒有,我就是下午零食吃多了,這會不太餓。”
時進秒變嫌棄臉:“你是小學生嗎?居然吃零食吃得吃不下飯,垃圾食品你最好少吃,我覺得你最近都胖了。”
胖——
咚。
容洲中手裡的筷子插進了魚的眼睛裡,側頭看時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那你肯定是看錯了,我每天都有稱體重,絕對沒有胖。”
“也許是你的秤壞了呢?”時進皺眉,一本正經的氣人,“人到了中年很容易發福的,你這種靠臉吃飯的人,必須特別注意這些,你也不想我以後叫你死胖子吧?”
人到中年……靠臉吃飯……死胖子……
被連插三刀,容洲中一口老血湧到喉頭,又硬生生咽了下去,看著時進單蠢的關心臉,憋屈說道:“你永遠都不會有喊我死胖子的機會的。”
“嗯,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我相信你。”時進一副昧著良心“善良”安慰他的模樣。
容洲中用力閉眼,默默深呼吸,決定不再自找罪受,洩憤似的吃了一大碗飯,還把那條魚也吃得乾乾淨淨,然後推椅子起身,捂著受傷的心臟和過於飽脹的胃部離開,暗暗決定再也不來這裡吃飯。
時進嘿嘿嘿偷笑。
廉君伸手敲他一下,無奈說道:“為什麼總氣他?”
“誰讓他上次打我腦袋。”時進為自己的惡趣味找了個藉口,美滋滋地喝了口海鮮湯,愜意說道,“這日子過的,舒服!”
廉君又揉了一下他的腦袋,嘴角微勾。
第二天,容洲中邊唾棄自己的不堅定,邊準時出現在了別墅的餐桌邊。 時進見到他後十分自然地伸手拍了他一下,使喚道:“去,把餐具拿出來擺上,還有湯也端出來。”
容洲中愣了愣,看他一眼,乖乖站起身,去廚房找到餐具,拿出來有些生疏地一份份擺好,然後轉回廚房,戴上廚房阿姨遞過來的隔熱手套,把湯端了起來。
出廚房的時候,他聽到時進在和廚房阿姨聊做菜心得,腳步一停,偷偷聽了會,然後走出廚房,來到餐桌邊,視線落在某兩道早已端出來的菜上面,表情暖化下來。
原來小進還會做菜……真厲害。
……
午飯後沒多久,劇組的導演找到時進,表示戲已經拍完了,大家要去下一個拍攝地點了,感謝時進借他們場地,請他有空一定要賞臉一起吃頓飯。 時進愣住,望一眼沙灘上已經開始收拾器材整理場地的劇組人員,問道:“那容洲中呢?也要走嗎?”
導演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麼,聞言略微同情地看著他,說道:“他不跟劇組一起,但應該也要離開這了,我看到他在收拾行李……那個,時先生,追星也要適度,他會在這留這麼久,只是因為不小心把嘴角磕破了,怕出去晃被狗仔拍到,不是因為別的,你、你不要多想……看開一點,一輩子還長著呢。”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時進有點對不上這位導演的腦電波,客氣地和他寒暄幾句後,禮貌地把他送走了。
劇組在當天晚上離開了沙灘,這一晚容洲中沒有過來吃晚飯,時進想起導演的話,自動把他歸類為“已離開人口”,告訴廚房明天不用再多蒸容洲中的飯。
結果沒想到第二天,他居然又在午飯時看到了容洲中。
“你不是走了嗎?難道你決定賴在我這了?”這是時進的本能想法。
容洲中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丟給他一個袋子,說道:“說得那麼難聽,給你,生日禮物,我有個新工作得出趟國,你生日的時候估計還回不來,拜拜。”說完起身走到門口,拎起放在玄關處的一個行李箱,直接開門走了。
時進被他的速戰速決弄愣了,見大門要自動關上,忙邁步追出去,喊住容洲中問道:“你不吃飯嗎?吃完飯再走吧。”
容洲中聽到聲音回頭,朝他示意了一下不遠處街道上停著的一輛車和守在車外的助理,說道:“來不及了,我得去G省趕飛機。”說完再次道別,轉身快步走到車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時進目送他離開,然後低頭看向懷裡的袋子,從裡面取出一個盒子打開,見裡面躺著一塊一看就很貴的手錶,皺眉嘀咕:“這傢伙,怎麼永遠改不了砸錢的毛病。”
話音剛落,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他掏出來一看,見是一條轉賬信息,轉賬人是容洲中,備註寫著“租場地費用”,轉帳數額有好多個零,遠遠超過了市場價,無語幾秒,突然笑了。
真是個白痴,只知道砸錢,過去是,現在也是。
……
劇組離開後的第五天,狼蛛和蛇牙的對談終於有了進展。狼蛛先一步鬆口,表示惡意競爭的事件定義可以改,但蛇牙必須給出誠意,蛇牙在考慮一番後接受了這個說法,兩家乾脆利落地撇開了官方,自己私下談判去了。
章卓源既鬆了口氣,又鬱悶得不行。 他在這當了十多天的中間人受氣包,最後只落了個用完就丟的下場,簡直是沒被狼蛛和蛇牙當人看。
不過事情到此,G省的亂局終於算是徹底解決了,廉君和時進也終於可以打道回府了。
“要不咱們直接去海島吧,現在B市的溫度已經降下來了,你會冷的。”時進邊收拾行李邊擔憂說著。
廉君殘忍拒絕:“不行,海島要等你參加完期末考試之後才能去,你回去B市後記得好好上課複習,考試不允許掛科。”
時進如遭雷擊,這才想起自己還背著一層學生的身份,立刻生無可戀地癱在了床上。
……
兩天后,眾人乘坐的專機落地B市機場。
時進一出飛機就被B市的冷風刮得打了個噴嚏,深刻體會了一把北方和南方的氣溫差異,忙後退一步把敞開的外套拉上,然後轉身細心地給廉君腿上加了一層毯子。
“很冷?”廉君詢問。
“還好,我就是一時沒習慣。”時進回答,心裡卻是另一個想法。只是離開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已,B市的天氣居然就從炎熱變成了寒風凜冽,冷空氣什麼的真是太可怕了。
回會所安頓好之後,時進在廉君的安排下和軍部的某個負責人聯繫了一下,從對方那裡獲得了一份自己的檔案資料。
在這份檔案裡,他作為有過出任務經驗的警校新生,在新生軍訓結束後接到了上面的指派,前往G省的某個小島參與了一場干涉黑道火拼的長期任務。
時進看完這份檔案,對廉君的周密程度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記得好好背熟,如果學校有人問起,記得別說漏了嘴。”廉君囑咐。
時進乖乖應下,見廉君蹙著眉一副情緒不太高的樣子,猜他是捨不得自己去學校,忙湊過去抱住他,說道:“我每週末都會回來的,還會每天給你打電話,你別擔心。”
廉君捧住他的臉親了親,沒有說話。
“這次還是你送我去學校吧。”時進開口請求。
廉君想也不想就應下了:“好,現在不是報到的時候,我可以送你到學校門口,不過不能送你進去。”
“到門口就夠了,那你順路再去做個檢查怎麼樣?距離上次檢查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我想知道你現在的身體情況。”時進繼續要求,小心詢問。
廉君摸摸他的臉,垂眼吻上他的嘴唇,低聲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