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明日落紅應滿徑
到處施工的靈州又吵又塵,並不是太適合遊覽,可兩人還是攜手瞎逛了很久很久,直到暮色漸沉。
兩人一直沒怎麼說話,有的話有些不知道怎麼說,或者乾脆說,葉孤影正在等著薛牧開口邀請。
眼見入了夜……按照他們相處的習慣,一直是共處一室的……就算不論薛牧惡作劇的要她看春宮,光按保護任務來說,她也是必須潛伏室內保護他的,他們很習慣了……
但那是任務場合。
現在換個名目,讓她駐紮靈州的話,她堂堂無痕道的靈州最高負責人,自己有豪宅可居,怎麼也不會住他屋裡去,更不需要默默地靠在牆角看他。
但薛牧卻不想鬆開握著的手,葉孤影也沒有想要抽離。
她說「不想回去」,指的可未必是回宗門呢。可想要讓她跟他走,起碼需要他給出理由。
薛牧終於立定,看著天上的晚霞,笑道:「既然你代表無痕道留這裡,那我這些日子做出的團體賽細則,你也來一起研究一下吧。」
葉孤影很想直接脫口吐槽:這就是你想了半天想出來的騙我跟你回去的理由嗎?好差勁的藉口。
可話到嘴邊卻沒說出來,只是平靜地道:「好。」
「六人團體戰,雙方根據地間隔五里,有道路三條。根據地內,左中右各有三座佛塔,內藏三種信物。若一方隊伍六人全部被制服,或者自家三種信物均被奪取,即分出勝負。注意,佛塔有強力陣法禁制,強拆將導致凌厲威能反擊……」
薛牧寢室裡,葉孤影靠在牆邊讀著薛牧寫的規則,讀到後面這句忍不住笑:「小氣鬼,是怕佛塔被隨便拆壞吧。」
「這可不是我小氣,參賽隊伍肯定很多,都能隨便拆塔,我們主辦根本補不過來的。加些限制,也能鼓勵參賽者多動腦筋,不是光靠蠻力吃飯。怎樣,你有什麼補充意見?」
「沒有,感覺這比賽會很好玩,各種戰術鬥智鬥勇,可能會有一方只剩一個人,結果偷光了信物大逆轉獲勝的事?分三個塔更加有趣,變化會很多很多。」
「是啊,看比賽的人樂趣也變多,光打架有什麼好玩的?」
「按這麼看,參賽隊伍恐怕不會太多的,各個交好的勢力或許會互相合作搭配起來,畢竟一家之力很難應對這種賽制。」葉孤影笑道:「不過你這六人配置,明顯為了我們六道合作設定,別人沒意見嗎?」
薛牧隨意道:「我是主辦,愛設幾人就幾人,誰有意見自己辦去。」
「若這次辦成,以後我們可以搞更大的賽區,讓天下都參與啊。」葉孤影忽然來了勁兒:「以前我們求著想參加天下論武,這回可是我們自己主辦的東西,讓正道求著我們來。」
「想得美,人家正道底氣比你足多了,自己不會辦啊?」薛牧搖頭道:「除非我們搞定京師那件事,真正由我們話事,或可做成統一組織。」
全程參與京師之爭的葉孤影心有戚戚地嘆了口氣:「我相信你可以的。」
「難。姬無憂的謀略遠勝於我,我可沒把握贏他。」薛牧悠悠道:「除非我們六道真能眾志成城的幫我,我還有幾分信心。」
「切……」葉孤影撇嘴道:「你那點一統六道的念頭歇歇吧,哪有那麼容易。就說我無痕道,能讓我個人死心塌地幫你就不錯了……」
薛牧似笑非笑道:「那你肯嗎?」
葉孤影哽了一下,不去理他,自顧低頭繼續看規則。
規則已經比較細了,考慮的方面很多,比如限制參賽者不得自帶裝備,主辦方會提供白板布衣鐵劍,以免裝備差異導致不平衡。賽場會有隨機隱蔽地點藏著金瘡藥回氣散等基礎藥物,雙方誰能先尋到,就會有一定優勢……等等。
整個賽場以須彌境鏡像模式打造,場外可以有許多觀眾旁觀,會有記者記錄戰況報導。
每支參賽隊伍需起一個隊名,隊員都要備案,備案人數可以超過六人,低於十人,根據不同對手情況自己安排哪六個上場。一家勢力派人參與了一個團隊就不許參與另一個,每個團隊允許邀請一名非靈州的外援。
實際也就是給正道各宗開個口子。
六扇門與星月宗共同派人做裁判,負責保護不出現傷殘死亡狀況。一旦發現有人作弊,例如瞞報壓低真實修為,或者偷帶違規道具的,各有處罰措施,嚴重的所屬勢力都永久禁賽。
葉孤影越看越有趣,很多細節越想越有意思,不知道薛牧是怎麼想出來的。
「你該不會哪裡看過這種比賽?」
「哪有,因為別的事情近期差不多了,也就有閒多考慮一些細節罷了。你看靈州城,鋪路和改造排水系統已經走上正軌,講武堂也在興建,而且還是原有的一些屋捨改建,效率應該很高,我只需要等這些事情出結果,這一次的靈州計劃就完成了。」
葉孤影嘆道:「總感覺你做事情很簡單。像什麼炒茶,本來我們以為也就那樣了,不知怎的又生生被你擴出新路子。」
「都是有計劃的,先行鋪設過,逐步完成便是順理成章。」薛牧道:「比如說去京師之前我們在建靈州大劇院,前兩天已經建好,想要剪彩首演就是隨時能做的事了。只是千雪她們新曲還沒排練完成,只得拖幾天。」
葉孤影撇嘴道:「人家要排練,你還拖著人家躲桌子底下……」
「咳咳,勞逸結合嘛,你們無痕道也提倡的不是?」
「我們無痕道提倡的可不是你這種荒淫無道!」
「那你這次回去怎麼放鬆的?說來我給參考參考。」
葉孤影愣了一愣。
沒怎麼放鬆……就看看他的書……想一想他。
有些時候……甚至會想著他的春宮,然後自己解決。
反正在自己的地盤,怎麼瞎來都沒人知道。
她再度偏過了腦袋不去看他,裝作隨意地道:「也沒什麼,就躲屋子裡睡覺。」
「哦。」薛牧也隨意道:「那睡覺吧,夜深了。」
這話挺熟悉的,在京師常聽。葉孤影一時有點恍惚,也「哦」了一聲,走到桌邊,就想坐下去休息。保護他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坐在那兒潛匿著身形。
一隻大手忽然伸了過來,拉住她的胳膊。葉孤影一待,便聽見薛牧低聲道:「錯了,今天不是保護任務……你是客人,要睡床的。」
葉孤影心中一咯噔,差點跳了起來:「你想幹嘛!」
薛牧很是平靜地回答:「今天你睡床,我保護你。」
葉孤影愣在那裡。
並不是羞憤,也沒有太大感動之意,反而覺得……好像很應該誒。
都是他高臥軟床,還經常啪啪啪,自己坐在一邊嘟囔,可憐巴巴。
該換一換嘛!
葉孤影也不客氣,邁開大步直奔他的床榻:「不許偷看!」
「唰」地一聲,整面重簾封住了空間,將床榻與外間隔得嚴嚴實實。原本點在桌上的燈光被重簾遮蔽,帷帳之內驟然一片漆黑。
葉孤影站在床邊,微微喘息著,感覺心跳得特別快。
明明慣於和他同室相處,此時還有個一簾之隔呢,比往常好多了……可為什麼這回心裡會這麼緊張?
慢慢靠在床頭,他的氣息淡淡縈繞身邊,葉孤影心跳越來越快,根本不知道自己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到底在轉些什麼念頭。
認真地感知了一下,知道薛牧確確實實靠在桌邊椅子上沒動,她略微心安幾分,低聲道:「薛牧……」
「嗯?」
「把那詩還是詞來著,補完整首給我吧。」
「你真要聽整首?」
「嗯,反正我們宗門就是這麼文藝怎麼了?」
「沒怎麼,我補完,你別把一些句子往歪裡想。」
葉孤影道:「誰像你那麼猥瑣?」
外面沉默了一陣,終於傳來薛牧的低聲吟哦:「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後期空記省。沙上並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葉孤影沉默。
真是好詞,聽著讓人沉醉,如臨其境。給自己的詞,終究沒比給夏侯荻的差了。
只是最後這句還真是很容易讓人往歪裡想啊……尤其是他們的此情此景之下……
今天都留宿在他榻上了,明天呢?
可不知為何,亂七八糟的心情反而又寧靜下來。她微微抬頭,悠悠看著紗帳:「不管正解歪解,反正那是明天……明天之後還有明天,你就慢慢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