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生於憂患

　　吳駭一步踏入龍源界，剛落地便聽到袁亦樂的說話聲。就這短短的時間，個性開朗、尤擅交友的袁亦樂就已經和鐮刹魔神聊熟絡了，正和另一位陌生的黑衣青年說著什麼，而楊欽單獨站在一旁。

　　吳駭心道：“師父心，海底針。明明警告我不許管閒事，卻偏偏讓我降臨到這個地點，想避嫌都避不了……”

　　吳駭心虛地頓在原地，隱隱有後退的趨勢。但他的氣息剛冒出，就被境界較高的鐮刹魔神發現了。

　　吳駭只得停下，遠遠地看向另一位陌生青年，那青年臉色蒼白，虎牙略尖，笑起來有些妖異，不是人類，於是看向袁亦樂：“還沒介紹下，這位是？”按照吳駭對這兩個好友的瞭解，會短時間跟外人打成一片的只能是袁亦樂。楊欽冷酷又慢熱，袁亦樂則樂觀陽光自來熟，只要是看得順眼的就會千方百計混熟。

　　袁亦樂道：“你說縛那曄啊，這可不是我看上的，你問楊欽，他是楊欽在暗界碰巧救下的域外仙靈，會不少種暗界語言。”

　　楊欽道：“本來沒打算帶回來，但小白黏他很緊，再加上……”

　　吳駭笑著說：“沒事，不是說不能帶回，我就問問。想必這位縛那曄道友，同行路上一定幫了不少忙吧！”

　　縛那曄只是看著楊欽，頭也沒回地道：“沒幫什麼忙，恩公救了我的命，理當報答。”

　　吳駭看了看那只黑貓，黑貓黏著縛那曄，就像見到夢中情貓似的，於是又笑了笑：“奇了怪了，難不成你是貓族？”

　　縛那曄說：“不是。”

　　別說縛那曄身上沒有貓族氣息，他連正常的氣息都沒有，隱匿得很好。

　　吳駭說：“我和小白相處了幾年，也沒見小白稍微親近我。”

　　縛那曄說：“也許是你們氣場不合。又或者，寵獸隨主，可能它的主人並不喜歡你吧。”

　　吳駭微笑道：“還未自我介紹，我姓吳名駭，名號若微，乃是凡主親傳弟子。”

　　對方不咸不淡地說：“縛那曄，異域來的無名小卒，沒有名號。”

　　吳駭說：“有沒有打算取一個？”

　　縛那曄道：“聽說恩公也沒取名號，我隨恩公。”

　　吳駭收斂笑容：“那好吧，我就隨便問問，都平安無恙最好。你們慢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袁亦樂趕緊跟上：“什麼事兒啊！你去哪兒，不能一起去嗎？”

　　“當然是去原始宇宙冒險，抓緊時間修煉！”吳駭說，“我實力還太弱，需要更進幾步。不然根本保護不了你們。”

　　“你已經很強，還如此勤奮，讓不讓人活！”袁亦樂只覺心臟中了一刀，哀嚎了聲，又看向吳駭，變得自信滿滿，“這位神醫，話沒說得太早，我以前是管中窺豹，也沒機會去更廣闊的天地，現在不一樣了。以後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等到時候，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

　　楊欽淡笑著搖了搖頭，對吳駭說：“對，你少得意。”

　　吳駭一本正經地說：“我是認真的。”

　　“不用你認真地打擊，畢竟你……”縛那曄說到一半就沒了聲音，只是一想到此人，眼神便不由自主地透著幾分悲哀。吳駭感覺到異樣的視線，抬眸望去，只見鐮刹魔神閉目養神抱臂作門神狀，而縛那曄低頭逗貓，側臉溫柔至極。

　　吳駭轉向鐮刹魔神：“還有個事想問你，你回了暗界一趟，有沒有聽說過夜姬？據說是暗界的人，很久之前她帶人回了趟暗界說要替我們找幫手，到現在還沒聽到消息。”

　　“夜姬？”鐮刹魔神道，“沒聽說過。很久之前是多久？特別久的事現在拿出來說不覺得晚了嗎？”

　　“兩千多年前吧。”吳駭道。

　　“這麼點時間，難怪拿出來說。我那時候還被困在佛界煉獄道，和暗界脫節的時間太過漫長，沒聽說過這等小人物。”

　　縛那曄道：“你認識夜姬？”

　　鐮刹魔神腦弦緊繃，主上認識的人，他卻說小人物……趕忙又道：“長什麼樣，也許我有印象！”

　　吳駭抬手演化出夜姬的相貌，點頭道：“她是我們的人，也是最早加入凡界一脈的幫手。”

　　縛那曄饒有興致地說：“據我所知，黑暗之子叛出暗界，其他那些和暗主神魂同源的暗靈就走運了。如果我沒記錯，夜姬正是其一，不過僥倖在我手上逃過一劫，早早逃出了暗界，她這時候回歸暗界，還真是挑了個好時候，如果機靈點，也許能成為下一個被重點栽培的黑暗之子……不，黑暗之女也說不定。如果連她也是凡主一脈的幫手，那就有意思了。”

　　吳駭道：“這可不是一般人知道的秘辛。”

　　袁亦樂道：“你知道得挺多！”

　　楊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縛那曄露出純真的笑容，說：“一般一般，我只是消息比較靈通。”

　　吳駭心道：“看來是我白擔心了，難怪我去暗界逛了那麼大一圈，都沒有打聽到夜姬和九天皇女的半點消息。黑暗之子大勢之際，她不會輕易出現的。看來當初她回歸是冒了很大的風險，夠仗義。”

　　縛那曄接著道：“如果實力不行，知道太多了容易死。我就時常擔心我自己會因此喪命，還好有恩公鼎力相助，今後我必定盡心竭力報答救命之恩。”

　　……總是見縫插針地討好楊欽。鐮刹魔神就是不清楚前因後果也知道主上也許是看上這個冷酷話少的黑髮小子了，只是……這畫面實在讓他這等老忠骨不忍看。

　　袁亦樂和楊欽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但多了這麼個幫手也沒見吳駭露出輕鬆或者高興的神情，他們心裏不由一沉。

　　他們已經很看重位面戰，但也許還是不夠。

　　畢竟慘痛的歷史教訓擺在眼前，地球史上多少次物種大滅絕，如果都是位面戰的緣故，可見兇險，而這次乃是古往今來之最。

　　因為他們的敵手全在傳說中的永恆界。

　　沒有親眼見過對手的強大，始終處在自己位面的“安樂窩”，不會有直觀感受現實的殘酷，沒有叫人通體冰涼膽戰心驚的緊迫感。

　　“我們還沒去永恆界呢，這次總不會再傳送失誤了吧！”袁亦樂心道，“傳送失敗也不怕，把鐮刹魔神帶上……”

　　吳駭也打算先回萬盟城和謝宇策會合，目的地一致，卻也沒有完全同行。吳駭的紅鯤速度快時能載的人有限，也就讓鐮刹魔神護送另三人，而鐮刹魔神很爽快地答應了。

　　一路上，吳駭遭遇了諸多匪夷所思的景象，瞠目結舌：“這裏是龍源界？變化真大！太廣袤了，多出來了好多高山和秘境，竟還有折疊小世界，遠古巨獸的氣息，少說也是仙皇境……”

　　“這不僅僅是域外強者改變的，而是真正的龍族祖地龍源界的原貌。不過龍源界已經對外開放了卻是真的。”

　　由於疆域擴大無數倍，中途危險重重，原本幾日就能趕到萬盟城，這回卻耗費了十多倍的時間這才抵達。

　　“你回來了！？”忙裏偷閒的諾亞看到吳駭，很是震驚，“你在龍源界？別告訴我，你一直都在龍源界！”

　　吳駭說：“我剛從暗界回來，都怪傳送陣出錯。說來話長，快別提這個了，我謝師兄呢？”

　　“你回來得不是時候，半個月前他剛把這邊的部分任務安排好，就接到消息，離開龍源界了。”

　　吳駭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回到龍源界了，只是在趕來龍源界的路上，沒有直接通訊工具實在不方便，道：“什麼消息？”

　　諾亞說：“還能是什麼消息，你流落暗界的消息唄，我就說傳送到哪兒都沒事，除了暗界。主上和暗主鬧翻，關係僵得很，你能完好無損地歸來還真有你的，聽說你在暗界行醫？是不是真的？”

　　諾亞一臉八卦，吳駭沒心思滿足他的好奇心，道：“那他去哪兒了，不會已經到暗界了吧！”

　　諾亞道：“這你得問驚鴻掌櫃，用的是傳送陣。”

　　吳駭黑著臉找上驚鴻掌櫃。驚鴻掌櫃手持小剪，正在剪花，哢地一聲把還沒開的花骨朵給剪掉了，見被自己傳送丟的人來勢洶洶，心虛之餘，也不好寒暄什麼，開門見山地道：“你是為了你師兄吧，告訴你個好消息，現在應該還來得及。驚鴻酒樓業務不包括暗界，因此就算傳送也只能傳送到暗界入口較近的地方，但暗界入口飄忽不定，只有相對準確，沒有一定準確。”

　　吳駭道：“說重點！”

　　“近來黑暗侵襲還未過去，前往暗界的入口就算我不說，他也能找去，所以我送他去了個比較保險的地方，但按照他的速度……”驚鴻掌櫃掐指一算，道，“現在不一定進去了。”

　　吳駭厲聲道：“你一會說應該沒有，一會說不一定進去了，到底有沒有！”

　　“有入口能進去，也能出來，慌什麼。別的時候也沒見你這般強勢，涉及到心上人，就是不一樣。”驚鴻掌櫃說，“我幫你聯繫看看，正常傳送，另一邊也有驚鴻酒樓，我會用靈葉與他聯繫，問問看他目前到哪兒了……”

　　“開陣，傳我過去。”吳駭抬腳走向跨星域傳送通道所在的房間，“麻煩給我一份另一邊的地圖，別告訴我說沒有。”

　　驚鴻掌櫃道：“有！去了另一邊，我自會給你。那邊酒樓裏也有一個我，這都要多虧了你給的那本分神禁術，確實好用。”

　　吳駭微笑，心道：“我先去找人，如果謝宇策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恭維也沒用。”

　　從另一座驚鴻酒樓出來，乃是一塊巨型隕星深處，驚鴻酒樓埋在地底下，接待的是地下生命，以及來往宇宙旅客。隕星內地下生命很多，而地面上卻光禿禿的極為荒涼。

　　平時這裏許多年都難得來一個外客，而今卻因為暗界的原因，使得客人變多了些。

　　吳駭按照地圖，來到那處暗界入口。

　　此地大片黑暗宛如實質性的流體，彷彿黑色的冥河懸掛宇宙星河，此地正是黑暗侵襲的源頭之一，乃是凡主揮動星河救下黑暗之子的地方，不少生靈經過。

　　但吳駭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人。

　　謝宇策就站在冥河旁，而且是背對著冥河站著，似乎在等著外面的人來。

　　仙胎隱匿氣息的本事也是一流，他就站在那裏，似乎獨立于一方天地，從旁經過的強者都自動避開，不會主動找不愉快。

　　直到吳駭腳踩紅鯤落地，謝宇策這才抬眸，解釋道：“聽說暗界機緣不少，黑暗侵襲剛降臨，我就有屬下也進了暗界，似乎是打聽到了夜姬和皇女的消息，我正好忙完手頭的事，就打算進去看看，才剛到就接到掌櫃的傳音說，你出來了要來找我，何事……”

　　謝宇策話還沒說完，吳駭已然來到他面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溫暖的頸項，沒來由地哽了下。

　　謝宇策摟過他的腰身，感覺到他情緒不對，拍了拍後背安慰：“這是怎麼了，一來就投懷送抱，誰欺負你了？還是你又做了什麼有愧於我的事，以為這麼做就能讓我從寬處理？”

　　吳駭噗嗤笑出聲，搖了搖頭，蹭他頸窩：“就是被嚇到了，但只要看到你，突然就覺得把我嚇到的一切都不算什麼。你真是我的解壓神器！”

　　謝宇策摸他的頭，長指深入柔軟的發間，看似漫不經心地道：“看來暗界一行不會太順利，但你一下子從暗界回到龍源界，必定是有高人相助。是師父吧。你把自己陷入萬不得已的境地，應該是死裏逃生的驚險。因為當時情況危急，你又不能篤定師父會不會及時出現，現在知道你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了？你知道他有多看重你，所以壓力大？”

　　吳駭怔了怔，咳嗽一聲道：“這麼說好像也可以，不過我當時覺得師父一定會來，他好像拿我當親兒子似的，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我有時候在想他是不是算到了自己的死期，所以想在臨死前體驗一把當父親的感覺。”

　　謝宇策：“……”

　　說實話，謝宇策也不太理解凡主這麼做的用意。

　　雖說吳駭特殊，成長性很大，潛力很大，但大千世界，強悍生靈應有盡有。這個節骨眼上如果要培養打手也太不盡心，真正的培養應該是煉獄式，而不是溺愛型、放養式。

　　不過關於死亡，凡主以前似乎隱約提到過，他和永恆之主敵對，一旦永恆界連勝百場，永恆之主超脫，被鎮壓的主宰，他首當其衝。

　　凡主似乎很怕這場位面戰失敗。

　　地球生態不穩，壽命趨於增加化，整體法則也許有解體的趨勢。

　　位面戰失敗會再抽離一道大本源法則，難道凡界位面有了薄弱處，有某道大本源法則是重中之重絕對不能剝離嗎？

　　而沒了凡界的凡主，戰鬥力必定大打折扣，以他這些年特立獨行所結的仇，很可能會淪為眾矢之的，被圍攻至死。那凡主的死期，與他位面戰敗北的凡界生靈的死期，似乎也只是時間上的先後問題……

　　外界還有個原因是說，這時候的凡主不能惹，因為凡主豁出去了……

　　吳駭也是越想越慌，他怕的其實也包括這個。

　　如果主宰穩得住那當然還好，但凡主似乎並沒有很穩得住，他跟龍族的交易相當於把龍源界便宜賣了，永恆大本源法則似乎也不在乎，而主宰肉身也拿出來，一副要傾盡所有的陣勢，傳聞中最高冷最不合群的凡主卻比其他主宰都要沒架子……

　　這也是知道了凡主疑似算計白起源和楊欽，吳駭也不忍提出非議的原因之一。

　　吳駭道：“不說這個了，總之，這趟收穫頗豐，送你個好東西，暗界就沒必要進了吧。”

　　謝宇策問：“什麼東西？”

　　吳駭一臉神秘：“換個地方再說。這裏人多眼雜。”

　　紅鯤變大，出現在兩人腳下，化作一道紅芒遠離此地，來到一處安全的無人之地。

　　吳駭攤開手掌，掌心裏放著一物，獻寶似的遞給謝宇策，猶如一顆水珠，卻又輕若無物，觸之神清氣明。

　　謝宇策接過來看了看，問：“這是什麼？”

　　吳駭道：“清明大本源法則。”

　　謝宇策動作頓住了。

　　吳駭神情歡快，目露期待，心想：“我終於有可以送你的寶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