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心中佛
聖山竟是龍族主宰肉身,難怪當年聖山的一塊降臨到某地,他將體內位面入口開到最大,也沒法收起那看似小小的一座山。
“我們是有機會贏的吧。”吳駭喃喃道,“主宰級的肉身煉製成神傀,定能橫掃戰場!”
“別想得太樂觀,”謝宇策神情凝重,“怕的是有兩具神傀也不一定能穩住戰局,凡主很看重此戰,連從未使用過的兩具神軀都拿出來了。而到了神傀這一層次,可見我們目前拉攏的幫手不算什麼。”
隨便一道神傀都能滅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能逃出生天的恐怕也只有蘇妙音、三頭犬、少年魔神這一級別的存在。
不過這樣一來好歹有那麼點勝算了。吳駭心裏還是很歡喜的。
一段時間後,少年魔神的神魂歸位,心有餘悸地與肉身融合,依舊悶悶不樂。
“黑暗之子就是以前在原始宇宙創出赫赫威名,遭到界主圍剿,最終被暗界界主聯手救下的黑暗之子?”吳駭問:“你當年是界主,竟然是黑暗之子的手下,黑暗之子境界很高嗎?”
少年魔神沒好氣地說:“他不是境界高,而是身份很高,和黑暗之主同源,說是另一個黑暗之主也不為過。”少年魔神的聲音傳入吳駭耳中,說,“黑暗之主分裂了無數個靈魂,放在各個位面奪舍或轉世成強大的異族生靈,成長到一定階段便收進暗界生死盤來一場困獸鬥,無數尊生靈自相殘殺,贏的那一位便是後來的黑暗之子。”
“那位黑暗之子正是誕生在黑暗界的生靈,所以很受暗主看重。他在角鬥之初就只有一副骨架,吸食了那些血肉後凝聚出了無比強大的肉身,魂火也通過吞噬同源魂魄強大無數倍。”
“黑暗之靈為了各式各樣的原因投靠他,投靠他就能離開暗界去原始宇宙闖蕩,就能吸食域外仙靈的肉身強大自己,但突破界主以後就會跟他保持距離,而我突破界主後還沒來得及回歸暗界,現在又跌落了境界,勉強也算是他的手下。”
少年魔神並不認為自己和黑暗之子熟絡,一想到這個艱巨的任務,就耷拉著腦袋,哪里還有煉獄道主的精神氣:“這麼多個宇宙紀過去了,我這樣的在暗界多半要多少有多少,暗界生靈都是無血無肉,無心無肝,無情無欲的傢伙,要是我說什麼話他就聽,我就能橫行暗界。”
吳駭送他出山,給他指路聚星海的方向,鼓勵地說:“要有信心,等你的好消息。祝你圓滿完成任務,以後有機會,去暗界找你玩兒。”
“千萬要來。”
來了就證明他還活著好好的。
此時的少年魔神哀莫大於心死,有句心裏話,他沒敢說:“不出意外,恐怕我豁出這條命也辦不成啊!”他歎了口氣,心想,“希望凡主的面子夠大吧。”
吳駭站在高處,目送他遠去,而後俯瞰下方戰場,永恆界仙靈眾多,可惜處處起火,硝煙四起。
蘇妙音帶領一眾妖魔,勢如破竹,擊潰佔領那地的仙靈,而原先奪舍僧人的妖魔換肉身如換衣,各個不怕死地越階挑戰與自己神魂同階的仙皇強者,僧人本身境界不高,很容易被打殘,打殘後魂魄便可以脫離肉身,進入敵人頭顱中。
磨礪多年的神魂無所不破,擊潰敵人神魂,便可繳獲敵人肉身,經過一番苦戰,整個隊伍反而戰力大增。
“注意!留全屍!千萬別打殘了,打殘了不要收藏!”
“沒關係,咱們有神醫,神醫救死扶傷,缺胳膊斷腿都能治好,沒問題!”
“問問神醫,斷頭的可以先接上嗎?”
“誰去問?神醫和主公打情罵俏呢!”
戰場上一片嬉笑,這群妖魔看到佛子,都有些不懷好意。
“和尚,死禿子!別以為你跟主公長得一樣,老子就不敢動你,敢搶主公相好,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當初不是很橫嗎,敢打咱們主公,現在你再橫啊!老子都殺了五六七八個了,你怎麼連一個都沒弄死,在外面還玩你們佛門的那套,不殺生?不殺生你來這兒作甚!”
佛子捏訣的動作一頓,就被不知從哪兒飛來的攻擊砸中肩膀。
忌訥看得真切,攻擊並非來自敵方,而是來自友軍,道:“妖魔是非不分,真是豈有此理!”
戰況一邊倒得厲害,敵人潰不成軍,本就對佛門怨念深重的妖魔還沒殺得盡興,便把矛頭對準了他。
三頭犬一個頭攻擊敵人,一個頭看熱鬧,一個頭幸災樂禍地打圓場:“你們別這樣,他若受傷,神醫必定施以援手,到時候惱火的還是咱們主公。”
“哪里受傷,破了個皮也會去神醫懷裏叫苦叫累。”
佛子落地,按住肩膀腳步踉蹌,臉色微紅。
忌訥連忙迎上去,看他的傷勢,很是不忍:“佛子,咱們走吧,這裏不待見咱們,咱們何必待在這裏找氣受,如果神醫在乎你,應該會答應跟我們走。”
佛子目光微動,心存困惑,雙手合十,道:“在外界殺戮,不會沾染因果,但我若執著於這個,會壞我佛心。佛有金剛相,怒起降魔屠妖!”他立起眉毛,全身清光陡然變得銳利無比,就連周遭空氣也充滿肅殺之氣。
聽了幾句刺耳的話遭到己方攻擊還能從中悟出金剛相,忌訥由衷敬佩,不敢打擾。直到來人出現,這才微微點頭見禮,還有那麼點不情不願:“神醫。”
吳駭抬起食指在唇邊放了放,然後站在佛子身後,不讓敵人妨礙他悟道,聲音越過佛子所在之地,傳向四方,道:“來了我們這邊,都是同伴,誰再嘲笑或者欺壓自己人,破壞團結,新藥就讓誰來試毒。”
頓時一干看好戲的妖魔四散開來,神醫醫術高,但煉毒也獨樹一幟,他們可不敢嘗試。
此地花草叢生,吳駭看得出奇,佛子的鮮血在外面竟也有奇效。
吳駭傳音道:“妙音姐姐,幫我看著他點,別讓妖魔欺負他。”
蘇妙音道:“小嘴真甜,比你師兄甜多了,難怪公子傾心你,連佛子也……姐姐可提醒你,最好別招惹佛子,尤其是得道神佛的那種,沒招上還好,一旦招惹上了,甩都甩不掉,攆也攆不走,死心眼著呢。”
吳駭好奇地問:“妙音姐姐當年也和佛子打過交道,後來那位佛子怎麼樣了?會不會已經成界主了?”
“走創世之路要成為界主,哪有那麼容易,多半是死了吧,為我而死,”蘇妙音抿了抿紅唇,殘忍一笑,“死得其所。姐姐是不是很壞?”
吳駭卻從她臉上看到了一抹悲傷,道:“人族有句老話,只有好人才會覺得自己壞,壞人覺得自己可好了。”
蘇妙音又笑了笑,吳駭問:“妙音姐姐當年為什麼要招惹佛子,是那佛子有什麼地方打動了姐姐你?”
“血。他的血很甜很純很好喝,嘗過之後再沒有俗漿能滋潤姐姐的尊口。”蘇妙音面帶微笑,卻用纖纖玉指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滴。
吳駭心想十二尾狐效忠謝宇策,若能幫著佛子也是好的,他拘來一滴鮮血,借風送到蘇妙音唇邊,道:“是這個味兒嗎?”
“好香,得道神佛的血大多是這個味,”蘇妙音嘗了嘗,又呸了聲,喃喃道,“不一樣,怎麼會一樣呢,他心裏有你的時候,嘗起來才甜,這血再純也不對味,誰讓他心裏藏著個野男人。”
吳駭臉色變了變,掩飾似的咳嗽了聲。蘇妙音笑吟吟地看著吳駭,道:“姐姐我又不嗜血,在遇到他之前,我都不知道我還有嘗血的嗜好。”
“我在煉獄道的時候,以為忘了他我就能解脫,可當我從忘記的渾渾噩噩狀態裏醒過來,記起他來,我才感到快活,我的命是公子救的,在我還這條命之前,但凡和公子有關的人,我都不會視而不見。有我在,佛子亦不會有生命危險。”
“多謝。”吳駭行了一禮,這才低頭看向面前的人。
佛子席地作跏趺坐,鮮血染紅了素白的僧袍,露出衣袖的手腕白皙有力,手指纖長,口中念念有詞,嘶吼的殘魂怨氣在度魂經中接連消散,那些怒起攻之的敵方仙靈神魂遭受重創,灰飛煙滅,留下一道道完好無損的軀殼。
那些才剛嘲笑過他的妖魔紛紛投來莫名的目光,說著:“都是些低級仙靈,再強些就好了。”“這頭虎豹很俊,我的了!”蜂擁而上,搶奪那些完好肉身。
佛子睜開眼睛,唇上毫無血光,溫聲對吳駭道:“肉身完好無損,也就不需要你耗費時間去治癒。”
吳駭搭了下他的肩,在他旁邊坐下,問:“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佛子道:“心安。”
吳駭道:“問心無愧,原來如此。”
佛子鄭重地道:“我從未忘記過你,即使遁入空門。”
吳駭點頭說:“我知道了。”
佛子道:“你曾對我說,我是你的佛。而今,你是我心中佛。”
“空門”裏只能有一尊大佛,眾佛修佛,塑神佛於心中來借力,或拜佛主,或拜自己,但若拜外人,不知可不可以……
吳駭沉吟片刻,說:“我不夠強,你視我為佛,也許會妨礙到你突破。”
佛子道:“不會。視你為佛,會助我突破。”
吳駭傾身直視他坦然的俊臉,目光灼灼地道:“那就好。我希望你能守諾,永遠不要忘了我。”然後在他臉上吻了下。
佛子呼吸微滯,怔怔地看著他。吳駭摟著他的脖子,笑盈盈地道:“我巴不得你心裏有我,就算知道你遲早要離開我去遠行,我也想多留你一段時間,直到確認你放不下我,我才能安心。”
佛子默了一會,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吳駭注視著他的眼睛,正要開口。
“你考慮好了再回答我,”佛子抬手想要去觸碰他的臉,說,“他實力比你強,屬下又多,少你一個不少,但我只有你,跟我走,比留下要好。”
“得寸進尺!”
謝宇策看不下去了,自虛空踏出,一把拽過吳駭,抬掌朝著佛子天靈蓋拍去。
“別……”吳駭深吸一口氣。謝宇策境界更高,這一掌若是打實了,佛子非得腦袋開花。
“小心!”忌訥也大喊出聲。
佛子面色平靜,絲毫不為所動。
謝宇策到底還是謝宇策,這掌停在佛子的頭頂上方半寸處,嘲諷道:“有膽,竟然沒躲。”
佛子道:“你若要殺我,早就殺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的想法跟你一樣,但現在不是時候,所以哪怕我有絕招,我也不會輕易對你下殺手。善哉。”
謝宇策瞳孔微縮,道:“你什麼想法?莫非你想取我而代之?”
佛子道:“我遲早會找回所有記憶,我會擁有比你更完整的記憶,我會分清主次,知道該對誰好,不像你,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謝宇策道:“小小年紀,什麼都不懂就敢來教訓我了,等你找回記憶了再說,到時候你就會清楚,我不可能成佛。”
佛子道:“你對佛有偏見,我不跟你理論。”
“你怎麼出來了?”吳駭拉住謝宇策,這才想起來看看周圍,調動雲霧遮擋此地,不讓氣機外溢,否則若被傳出去在這裏插旗幟占地的是凡主一脈,搞不好又會有亂子。
“你又在做什麼?”謝宇策冷冷地盯著他,吳駭朝他伸出手,一臉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無賴笑容,謝宇策抬手按住他的額頭,不讓他靠近。
吳駭把臉往旁邊一側,眼神示意:“不讓我碰,我就去摟他玩兒。”
謝宇策下意識地鬆了手,吳駭如願摟住他的腰身:“別生氣,不吵架,不給外人看笑話。”
謝宇策嫌惡地道:“你煩不煩。”
吳駭說:“你總愛說反話,明明就很歡喜,非要嫌我煩。我若不理你,你就更煩了。”
謝宇策沉聲道:“你可以不理試試,看我會不會煩?”
吳駭調笑:“就要理你,就喜歡理你,我幹嘛跟自己過不去。”
不知何時,佛子已悄然轉身向後走去。
忌訥跟上他的腳步,道:“您不忍看我明白,可您為何又高興?”
佛子道:“看到心儀之人如此愛慕我,我自然高興。”
忌訥小聲道:“但那不是您……”
佛子道:“遲早會成為我的一部分。”
待他們走後,謝宇策道:“你總是只顧自己高興。”吳駭收斂笑容,誠懇地道:“對不起。”
謝宇策道:“對不起什麼?”吳駭道:“你若因我而不高興,就是我不對,我道歉。”謝宇策道:“你好會說話,就只有嘴皮子!”吳駭抿了抿唇:“我怎麼沒覺得我會說話,我要是真會說話,怎麼又讓你不高興?”
謝宇策道:“你做的事不成體統,誰讓你去撩他!”吳駭說:“我不撩他,他忘了我怎麼辦?他如果真成了不折不扣的佛門高僧,一丁點雜念都沒有,成神無望,那怎麼辦?”
“那就殺了他。”
“豈不是你的敗筆?”
謝宇策停下腳步,對他說:“你總有道理。”
吳駭立刻朝他擠出笑臉,謝宇策心裏的無名火消了大半。
確實是無名火,因為吳駭做得沒有不對的地方,說的話也很有目的性,心儀吳駭的仙靈多得是,情話暗示的話說盡也得不到半點像樣的回應,吳駭會對佛子特殊對待是因為他謝宇策,但還是看不慣,沒法看得慣,尤其是佛子居然大言不慚想帶走吳駭……
回到住處,謝宇策道:“你的修為已經非常之低了,還有閒心管我的閒事?他是我的轉世身,是我魂魄的一部分,我不親自殺他,我的屬下誰敢殺他,只是讓他嘗點教訓,受些委屈而已,對他有好處,用得著你多管閒事!?以後他再遭遇什麼,不勞你出面,記住了?”
吳駭嗓音乾澀道:“好,我以後不當眾那樣了。”過了一會又道,“那他重傷還歸我管嗎?”
謝宇策冷冷道:“是你的本分。”
但沒過多久,謝宇策便會後悔他說的這句話。
此時,另一邊。
炎烈仙皇氣得跳腳:“潰敗?我前腳剛走,這就被占了?什麼人幹的?”
炎烈仙皇本拉攏了好幾位其他界主的徒子徒孫過來,那些仙皇都還沒來得及找地盤,聽說他占了一塊地,便過來看看,如果地段不錯就跟他一起搭夥共戰了,此刻一聽竟沒守住,心裏好笑,相互看了一眼,向他拜別:“我們本就打算去龍島拜訪。龍島地盤大,龍族愛財,給點財寶就能住下,不然你也跟我們一塊兒來吧?”
“我有地盤,用不著過去!帶我去。”炎烈仙皇靠近那塊易了主的地,惡狠狠地說,“我不是讓你們報崆峒界主名號麼,你們沒有報名號麼?”
“報了,但是沒用,來人數量太多,太強,我們完全不是對手啊!”
“那裏不是還有我們的人馬麼。”炎烈仙皇看到的是那些曾被他拉攏來的仙皇強者,卻不知那些仙靈已經被易主了,聽了來人的彙報,炎烈仙皇暴跳如雷:“混賬!”
“什麼人幹的?附近我都已經打過招呼,不許跟我崆峒一脈搶地盤,什麼人膽敢鳩占鵲巢,故意找崆峒一脈不痛快!”
炎烈仙皇道:“你打聽清楚了嗎?都什麼來頭?”
“這……”那位來稟報的鹿尾仙王道,“都是陌生面孔。”
“哪來那麼多陌生強者!”
“一開始以為是佛門中人,但和尚接連倒下後有恐怖的異族神魂沖出,奪舍咱們人的軀殼,然後,然後聽說有看到凡主一脈的人出沒。”
“凡主一脈?沒看錯?”炎烈仙皇眉毛一挑。
“寰宇仙皇,還有若微,就在那裏……”鹿尾仙王抬手指向後屋方向,說,“那一排屋子一開始就被他們占了,千真萬確,不只我一個看到了。”
炎烈仙皇收斂怒容,轉怒為笑:“若微,寰宇,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凡主一脈居然敢出現在這裏,簡直找死!”
炎烈仙皇道:“我去龍島請幫手,去去就回,你給我盯住這兒,千萬別打草驚蛇!”
“遵命!”
炎烈仙皇立刻追上那群要去龍島的仙皇強者,道:“落羽兄,幼澤兄,等等我,我與諸位同去龍島!”
被稱作落羽的仙皇笑他道:“炎烈兄想通了,也打算去龍島暫住?”
炎烈仙皇什麼也沒說,心裏萬分得意:“聯手龍族斬下凡界一脈的那夥人,今後龍島的座上賓非我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