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我心裏有人了
那使臣面色如常,笑容如沐春風,禮節到位,起身道:“蕭帝陛下未能親臨,但他的心意全在這十二口箱子裏,請秦帝陛下務必當場打開。”
秦烈榕聽得懂古老的獸族語言,也看得懂獸族古文字,沉重的玄金木箱陳舊破爛,還貼了獸族的封條。這封條不可能是蕭帝手書,能被風吹動,沒有法力波動,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時遲,那時快,不等秦烈榕開口制止,使臣十根手指齊動,十二根無形的細線延伸至十二口箱子上,蓋子轟地一聲盡數開啟。
淡淡的熏香味彌漫開來,濃郁的紫氣散開,露出裏頭的東西。
“嘔!”離得近的侍者捂住嘴,胃裏翻江倒海。
“活的!活的!!”
十二口箱子裏,分別羅列著六箱是人眼珠子,六箱是人耳朵。暴露在空氣中,活靈活現。血淋淋的眼珠子無比鮮活地轉悠,眼珠裏滿是痛苦、悲傷、絕望、恐懼等負面情緒。人耳朵卻都密密麻麻地堆疊、緊貼在箱子壁上,不朝外,似乎不想聽,不想被人看。
人耳皮膚呈現健康的色澤,切口處平整的癒合了,就像完好的個體,時不時往邊緣蠕動。
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這些眼珠子大小一致,眼球一模一樣,耳朵也都一模一樣,就像是從同一個人身上割下來的,而且這個人是誰,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蕭帝……”秦烈榕捏緊了拳頭。
三箱左眼,三箱右眼,三箱左耳,三箱右耳,箱子一開,這些東西爭先恐後地逃逸出去,湧上天空,猛地分散開來。
“雕蟲小技!”麓雲領主執掌虛空,封住了絕大部分器官。那些活的器官在封禁的空間裏亂竄,沒發出聲音,卻比發出聲音的鬼怪還要可怕。
“不能傷!這些都是活的。既然是活的,如果弄傷了,主人會疼的,”使臣笑著說,“難道秦帝陛下就忍心一直記掛您、甘願為您受罰的蕭帝痛不欲生麼。”
秦烈榕繃著臉說:“什麼?這是蕭帝的……”
“蕭帝必須活著,不然他的東西就沒用了。這些東西雖然離了主人,卻和主人心連心呢,你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他能看到,也能聽到。陛下有什麼想說的,都能說給遠在蕭王宮的外公聽。”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差點被血眼珠砸到身體,吳駭果斷撐開古鏡防禦罩。
使臣咯咯笑道:“先割下耳朵,挖了眼珠子,等重新長出來,再挖,再割,兩個月來,累積了這麼多,全都送來給登基稱帝的外孫。就當是你們斬殺獸尊,對獸族不敬的回禮。”
說話期間,秦王宮戰將已將此地重重封鎖,而那蕭王朝使臣卻渾然不覺般,泰然自若地站在箱子中央,眼珠子和耳朵全都遠離了他,彷彿極為忌憚。
“你究竟是誰!”麓雲領主面色鐵青,揮手便是一道無形刀刃,割開對方後頸處的衣袍,露出裏面的蠍子印記,烙印在皮膚上,栩栩如生。
“人奴印!”
秦烈榕和吳駭哪能不認識這印記,認主不同獸族,印記也大不相同,但這個印記的主人會以蕭帝的名義送來東西,那也就意味著蕭帝和這位留蠍子印記的獸族大佬認識。
換言之,蕭王宮已經淪陷,而且是早在秦烈榕還待在蕭王宮時,就已經出了問題。
身穿蕭王宮將軍戰袍的使者咧開嘴,陰慘慘地笑了一聲。
突然,箱子裏的活器官爆噴,眼珠和耳朵真假參半,彷彿無窮無盡。
“啊啊啊……”如果只是普通的器官,動用法術就能全毀,可對方說這是蕭帝的東西,頓時戰將們心裏發悚,抵抗得束手束腳。
“這都是為了你啊,秦帝陛下,若不是你一意孤行,蕭帝也不會淪落到這個下場。你就沒有一點同情心?蕭帝在說好疼,好疼呢。”
秦烈榕穩住人心:“危言聳聽!此人是獸族走狗,別聽他廢話,這跟蕭帝沒關係,全給我毀了!”
“不愧是秦帝。”那使臣見動搖不了他,趁亂遁走,不知拿出了什麼,身體漸漸融入虛空,居然能無視麓雲大領主的時空封鎖。
“想逃!”麓雲領主面色鐵青,就要追上去。
“先毀箱子!”吳駭想到個可怕的可能性。
不用他說,麓雲領主就已經做了,十二隻箱子炸裂開來,被皺縮的空間碾壓成灰,流放到了空間裂縫之中,麓雲領主念念有詞:“蕭帝老兄,對不住了,身殘志不堅,長痛不如短痛,既是如此,還請安息。”
毀掉了箱子,封鎖了空間,卻還是有一些似真似幻的器官沖出了空間封鎖,飛往王宮各方。
麓雲領主只能說:“絕大部分真的活體,逃不出我的時空界壁。剩下的,見到了,一律碾死。”
只是自這次以後,王宮內的殿堂,朱紅高牆外壁,偶爾會出現一小塊白斑點似的裝飾,宮人離近了去看,卻發現是一排排耳朵,摸上去什麼也沒有,但真就像有數只活人的耳朵,覆在上面,聽牆根一樣。
但這些都是後話。
“蕭王朝生變,此人知道詳情,我去去就回。”麓雲領主的聲音還在,但人已經消失無蹤。
盛典最後經歷了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但還是在一片歡慶中圓滿結束。
箱子被完全銷毀,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被徹底驅散,但吳駭總覺得無形之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讓他渾身發毛,這種錯覺一直持續到盛典結束,離開了寶座,這才緩緩消失。
回寢宮的路上,秦烈榕抬手伸向吳駭的臉:“你的臉色不太好。”
吳駭避開來,見秦烈榕一臉淡然,就說:“任誰看到這種詭異的東西,都會不舒服。”
“別怕,只是為了引起普通人的恐慌罷了。”秦烈榕說。
“你沒感覺?”吳駭問。
“既然麓雲領主都說是雕蟲小技,那就不值一提。我若連這點心理承受力都沒有,還怎麼和獸族作對。放心,我會處理。具體情況,等他回來再說。”
秦烈榕說:“你可以想想美好的事情,比如朕之前提議的今晚來朕寢宮,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吳駭恨不得一巴掌呼過去:“你還敢提?”
現在是什麼狀況,驚恐的賀禮剛消停,獸族都已經派人奴上門挑釁了,比鄰的蕭王朝出大事,居然還有興致?
“共赴雲雨,可以壓驚。”秦烈榕說。
呵呵呵,有道理,吳駭掃了他一眼,說:“我不幹。”
秦烈榕眼裏的侵略性格外明顯,誘惑力十足:“你只需要躺著,什麼都不用想,朕會讓你很爽。”
吳駭不屑:“躺著怎麼能爽。”
秦烈榕低笑著,說了一句。
吳駭慣有的笑容凝固在嘴邊,又像是聽到了巨好笑的笑話,整張臉青白交替,最終巨黑無比。
“你想上我?”吳駭似笑非笑,抬手搭在他肩上,說,“烈榕啊。”
“嗯!”秦烈榕認真說,“你是朕的帝醫,朕欠你一條命,你跟朕結合,一半王朝都是你的,百利而無一害。”
“誰給你這麼不切實際的想法?”吳駭想笑,這不是喜好問題,而是關乎到他男人的尊嚴,需要強調一下,“不,應該說你怎麼認為你能壓得了我?而不是躺著被我幹?”
“臥槽,臥槽!”神藤二度炸裂。
“閉嘴。”吳駭嫌煩,直接將它收進元種空間,無視了單方面的驚乍。
秦烈榕驚呆了,重新打量起眼前這人來,不是親耳聽到,恐怕難以置信,憑什麼,就憑他是龍血皇族,他是一國帝王,九流弱血哪來的鴻鵠志向?
不愧是吳駭,也不愧是吳駭。
恐怕除了吳駭,也沒人再敢沖他說這種話。
帶感!秦烈榕的征服欲一下子被激了起來,眼裏似有火焰燃燒,龍血沸騰,無形的壓迫陡現,絕對的血脈壓制:“雖然很不好意思,但你的實力確實遠不如朕。”
吳駭撐開魚鏡防禦,護住相對脆弱的肉身,但他的魂魄毫無所感,以至於臉不變色,心不跳,還能略帶嘲諷地看著與他對峙的秦烈榕。
“是嗎。”吳駭的手在對方肩上,看似隨意地拍了下,“我怎麼覺得要殺你,易如反掌呢。”
秦烈榕嗷了一聲,體內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內臟之間多了一件東西,取出來一看,竟是一片閃亮的圓形刀刃:“這是什麼,你怎麼做到的。”
“不愧是龍血皇族。”吳駭心念一動,另有一片刀刃在他體內四分五裂,只是刺不進龍血皇族防禦力驚人的內臟裏。
秦烈榕取出體內的刀刃碎屑,臉色凝重起來;“你來真的!”
“如果來真的,我方才會把毒性藥劑送進你體內,或者高級寶藥,讓你壓制不住境界,不得不進階,以至於先天胎傷復發,再度變成小孩,而這次,我可能會讓你趴著求我給你治療。”
秦烈榕聽得心驚肉跳,只見吳駭拿出五源回元杖,冷冷道:“來打一場。打到你願意端正你的態度,純粹只合作不摻邪念,或者你正視你的位置,不來噁心我為止。”
“沒邪念恐怕不行。你情我願的事,你一時無法接受也就罷了,來日方長,沒必要如此偏激。”秦烈榕莫名覺得更帶感了,最讓他驚歎的,還是吳駭的真實實力……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吳駭呵呵笑,渾身哪里都不舒服。
被人當成下面那個來意淫,噁心得他快吐了,片刻都忍不了!
轟!
王宮內一陣巨響,地面震顫,林木盡摧。法力光芒萬丈,照亮了昏暗的蒼穹。
“不好了,秦帝陛下和帝醫大人打起來了!”
“帝醫大人不是九流血脈,境界奇低嗎,居然能和時空境大領主初期的秦帝陛下周旋!戰得旗鼓相當!”
“出什麼事了。”紗翎郡主趕過來,被蕭憶地攔下了。
“不知道。”蕭憶地說。
“該幫哪邊?”紗翎郡主問。
“吳駭。”蕭憶地說。
“好吧,我也是。”紗翎郡主說。
最好的幫助就是攔住其他人,不讓任何人插手,秦烈榕不會真動吳駭。
“住手!快住手!”秦烈榕哪會來真的,好不容易請來的帝醫,總不能對吳駭下毒手,把帝醫打殘。但吳駭的戰鬥力遠遠超出他的預料,哪怕不用毒藥,也讓他招架不及。
傷到了吳駭他心疼,傷到自己那就真是肉疼了。
吳駭也是始料未及,神藤一回到空間,就把吳駭被調戲的大八卦講給了謝宇策聽。
“氣死我了!”吳駭要炸了,控訴秦烈榕,“他小屁孩的樣子,我都看過兩次了,實在不敢恭維,可他居然想壓我,簡直異想天開!”
“不然呢?你以為?”謝宇策淡淡道。
“就算長大了的樣子還不錯,但我從沒想壓他,從沒對他有半點非分之想。”吳駭說。
“滴。”幻音紫雷在元種空間晃來晃去,適時說道,“半真半假。”
謝宇策的眉頭皺了下。
“別多事。”吳駭差點想掐死自己,他剛才腦子裏一晃而過秦烈榕易容後的樣子,坑人的幻音紫雷!
“我對秦烈榕本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滴。”幻音紫雷疑惑地說,“真話。”
謝宇策說:“你跟我說這麼多廢話,是準備分心了名正言順地輸給他,還是要我幫你打贏這一戰。”
“……沒必要讓你親自出手吧,”吳駭小心翼翼地跟他商量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幫我一個小忙怎麼樣。”
“小心!”秦烈榕喊道,吳駭收回心神,躲過了一擊。
吳駭一手天殞長刀,一手五源回元杖,修為達到八級武者境,對天殞長刀的掌控又上升了一層,全力施展可以截斷虛空,配合堅不可摧的五源回元杖,魚鏡由踞天犼來催動,吳駭只需張開元種空間,既能抵消法力攻擊,又能抵消空間壓制,幾乎先天立於不敗。
“你究竟是什麼境界!”領主級最拿手的空間封鎖,居然不起作用。
風光無限的秦帝陛下臉上身上掛了彩,而吳駭臉上還算完好,身上幾乎是一碰就粉碎,不過有寶藥在手,寶藥藥效發作極快,基本上是受傷後立馬痊癒。以至於戰到現在,他只是臉色略白:“這不重要,合作就是合作,別鬧到最後,朋友沒得做。我的耐性有限,戰力也很一般,勸你別挑戰我的底線,否則我不介意破釜沉舟。”
你這叫戰力一般!?
秦烈榕領主級掌控時空,竟然無法限制吳駭的行動。
對方看似氣息羸弱,血脈之力低微,竟擁有接近領主級的戰鬥力!
“朕不戰了,朕認輸!”秦烈榕跌跌撞撞地落地,跟吳駭求和,“你上,你上,要戰回寢宮再戰,戰八百回合,朕陪你。”管他上下,既然吳駭有這麼猛,也許可以試試。不然胎傷痊癒之前動不了吳駭,總不能在他恢復領主中期之前,總因為上下問題,跟吳駭不和諧。如果在此期間,有傾慕帝醫的人主動爬床怎麼辦。
再這麼折騰下去,吸引來的人越多,秦烈榕更沒臉面:“都別過來,朕只是和帝醫練練手罷了。”說著一把抓向吳駭,目光一凜,掃向周圍,“都退下。”
“……”被吸引來的蕭憶地,紗翎郡主等人。
搞了半天你們在打情罵俏。
吳駭一躍而起,避開了秦烈榕的手,嚴厲拒絕:“說了我不幹!我心裏有人了!”
秦烈榕皺眉:“誰?”
吳駭喊道:“謝宇策!”
——幫我個小忙。
——我叫你的時候,你出來一下怎麼樣?就一下。
周圍一片寂靜,趕來湊熱鬧的普通將士都散了,最終留下的也只有紗翎郡主,蕭憶地,以及尊者以上強者。
“那又是誰?”秦烈榕沒聽說過。
“謝兄是人族?!”蕭憶地記得這個名字。
“你見過?”秦烈榕皺眉,“真有謝宇策這麼個人?”
蕭憶地點頭說:“自然是有的。”
秦烈榕不屑:“他能比得過朕?”
突然,踞天犼的魂魄虛影攪亂四周氣流,冷風凜冽,昏暗的樹林裏落葉狂舞,樹枝搖曳。
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間,地面上多了個人。
高大俊美,神情慵懶,微微揚起下巴,眼裏透著一絲薄涼,有種與生俱來的尊貴,繁複的黑袍隨風而動。
“謝宇策!”吳駭目光一熱,幾乎是在人出現的瞬間,猛地撲過去將人狠狠摟住。熱情程度和對秦烈榕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
“你!你是從哪冒出來的!是人是鬼!”憑空多了個人,在場不少人頓覺驚悚。
謝宇策剛出來,不知道具體情況,兀自見到這麼些人,就被吳駭當眾抱了個滿懷,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吳駭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當時是跳起來抱住謝宇策的頭,兩腳離地,下巴幾乎快要磕在他額頭,全身的重量都在對方身上,謝宇策能忍才怪!
吳駭破罐子破摔,閉上眼一個勁地傳音。
不要魂化,不要魂化!拜託,不要魂化!
謝宇策微微眯了下眼睛,抬手附上他的後背,將他按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