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難以自持

　　“你們三個，獻上寶物，認我為主，我饒你們不死！”岩山靈尊狂吼。

　　聲如洪鐘，氣貫長虹。

　　狂風撲面而來，四人穩住身形，稍有不慎都會被風刮走。

　　“看樣子，它沒認出你們兩個都是易容的龍血皇族。”吳駭暗自給三人傳音道。

　　蕭憶地是輪回境尊者，紗翎郡主是生死境聖人巔峰，吳駭易容術還不到小成，能糊弄過比被易容之人高一重境界的人。獸尊只是尊者境，看不出來很正常。

　　“你們先走，下一個皇城見。”吳駭說。

　　此地離蕭王朝皇城不遠，如果被蕭帝的人發現紗翎郡主就在他們之中，打草驚蛇不說，必定會是一場更大的災難。

　　下一個皇城，換了種說法，四人心知肚明，說的自然是秦王朝皇城。

　　“把這個帶回去，找我父王搬救兵。”秦烈榕拿了塊金令，拋給離他最近的紗翎郡主。

　　“好。”紗翎郡主知道自己留在這裏會拖後腿，獸尊明顯是沖著吳駭來的，但要對他們三個動手，而秦烈榕殿下不惜以身犯險，讓他倆脫身，這一點就很讓人心生感激。

　　“我們走。”臨走前，蕭憶地深深地看向他叔。

　　吳駭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微微點頭。

　　那兩人一走，很快無形光罩升起，將四面八方徹底封鎖。

　　光罩內只剩下一座巍峨大山和米粒般的兩人。

　　吳駭站在秦烈榕身後的位置，兩人處在半空中，正與狂風較勁，艱難地穩住身形。

　　岩山靈尊仰天長嘯：“哈哈哈三大龍血皇族幫手，走了兩個，看你二人如何與本尊作對。”

　　伴隨著轟隆雷聲，而岩山靈尊連一秒的停滯都沒有，嘲諷道：“同樣的錯誤，本尊不會犯第二次，今日，你必死無疑！”

　　“陷阱！”吳駭征得元種空間裏謝宇策的同意，祭出幻音紫雷，卻毫無用處。

　　“不，它眉心那是……”秦烈榕發現情況不妙，這頭獸尊不簡單，竟然擁有陰陽魚首尾相連的古鏡！有這古鏡在，不可能分辨不出蕭憶地和紗翎郡主都是龍血皇族。

　　難怪那兩人離開，這頭靈尊並未去追，就好像故意等這個時候，再封禁虛空，來場困獸鬥。

　　雙鱦古鏡形成的絕對防禦光罩，難以洞穿，他們被困其中，簡直就成了甕中捉鼈。

　　“哈哈哈……先解決了你們兩個，再去對付兩隻逃走的小魚。”

　　岩山獸尊怎麼可能沒看出來，拿魚鏡一掃，易容的兩人就原形畢露了。只是它和目前蹲踞蕭王朝王宮的獸族人馬不是同一撥，不同于對方的嚴密謀劃，它追隨的大領主最看重的莫過於“鎮封珠”。

　　它裝作沒認出來的目的，也就是為了讓這四個人分散開來，再逐個擊破。

　　不然四個人聯手，它或許只能殺死其中幾人，卻讓狡猾的小混蛋趁機逃掉。

　　“這頭獸尊多半已經瞭解到，蕭帝與獸族合謀的秘密已被我們洞悉，不能留下它。”吳駭對前面的秦烈榕說，“你能弄死這頭獸尊嗎，我配合你。”

　　獸尊再強也不可能無敵，否則人族怎麼打贏了上古神戰，從獸族的統治中解脫出來。

　　但吳駭並不知道，上古神戰之所以能贏，那是在人族有絕對的數量優勢的前提下，以微弱的優勢勝出。要論單打獨鬥，人族要戰勝同一級別的獸族，是不可能的。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秦烈榕被嚇了一跳，他想的是怎麼破開古鏡逃出生天，而吳駭倒好，自己藏得好好的，讓他去拼殺獸尊，異想天開也要有個底線！

　　秦烈榕耐著性子給他解釋道：“這頭獸尊不是普通的獸尊，它精通土風雙系，擁有兩種天賦神通，以及雙鱦古鏡，力量速度防禦力都頂天了，尊者級無敵。而我只是尊者巔峰，身上防身寶物用得差不多了，要對付尊者後期的獸尊，還很勉強。不過，我可以試試。”

　　秦烈榕壓力很大：“但別提殺它，我只能盡力和它耗到救兵來為止，或者打通想辦法破開古鏡，封印光罩一碎，立刻離開此地。只有這兩種辦法。”

　　“要破光罩，需毀古鏡，也許我有辦法，不過……”吳駭想到如果用法杖全力攻擊古鏡，只要兩擊都能擊中，應該有可能毀掉，但他在猶豫，“古鏡是個好寶物，毀了可惜。”

　　秦烈榕絕倒，差點從半空中栽下去。

　　你腦子裏在想些什麼不合實際的東西，不體諒一下我的付出，你好歹看清現實。

　　命重要，還是敵人的寶物重要！

　　秦烈榕驀然想到了當年在雷海初遇此人時，這人的某些難以理解的舉動，一下子把他內心深處對救命恩人的好印象粉碎了個乾淨。

　　幻滅。

　　突然很後悔留下來，他可能被這人高超的醫術糊了眼睛，這人似乎是個傻的。

　　如果不傻就該知道最大的寶物就在身邊，而不是那該死的破鏡子！

　　吳駭說：“尊者巔峰都幹不過一頭獸尊。”

　　秦烈榕：“……”

　　吳駭只是客觀的語氣。既然秦烈榕已經算是年輕一輩最強的龍血皇族之一了，以秦烈榕的實力為標準，再度刷新了吳駭對人族獸族實力差距的認知。

　　但在秦烈榕聽來就刺耳了。

　　似乎在對方眼裏，他只是個好宰的病患。

　　他貴為龍血皇族，何必過分青睞一個看不上自己的怪人。

　　當你覺得他好的時候，看他一眼都會高興，連同他的聲音也特別悅耳動聽，可一旦當你覺得他不好的時候，連正常口氣的說話聲都難以忍受。

　　秦烈榕對吳駭的印象一落千丈，由好感轉為煩躁，就快被這平靜的嘲諷弄成反感時——

　　“如果是時空境大領主呢。”吳駭問，“能弄死它麼。”

　　依舊是那種很平靜的聲音，這種平靜在緊張的戰鬥氛圍下，極為突兀，也尤為特別。

　　秦烈榕莫名被戳了下，回答：“廢話！人族對獸族，必須以高境界碾壓，才能取勝。如果我處在巔峰，區區靈獸尊者，不在話下。”

　　吳駭說：“商量一下，我讓你突破大領主，你留他全屍。鏡子是我的。”

　　“……”秦烈榕說，“你以為突破大領主有那麼簡單。”

　　哪怕他沒有瓶頸困擾，也需要至少百年的積累，才有可能突破。

　　而且先前突破尊者，導致先天胎傷復發，秦烈榕對此有心理陰影，如果這次又復發，那他就完蛋了，吳駭再逆天也需要時間調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秦烈榕想客氣地潑冷水，但見吳駭認真的神情，他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只要我能突破，便如你所願。”

　　吳駭說：“過來，把手給我。”

　　秦烈榕將信將疑地把手臂伸了過去。

　　“孔燁醫聖送給你的‘生輝’藥劑，喝了。”吳駭說。

　　“現在？”

　　“就現在。”

　　“我說你究竟要做什麼！？”

　　“送你一場大造化，哪來那麼多廢話。信我。”

　　吳駭不耐煩地說，秦烈榕緊盯著他的眼睛。在危急關頭，這雙淡定的琥珀色眼睛，又有了些許魅力。

　　吳駭站在秦烈榕背後，手搭在他肩上，澎湃的元力傾瀉而出，這是種與法力截然不同的力量，能舒活全身筋骨，舒服得可以登天，哪怕是“飛騰”級藥劑，似乎都不能做到這樣的“潤物細無聲”。

　　藥力在體內爆發，與元力共同作用，相輔相成。

　　竟然，真有繼續突破至大領主級的跡象！

　　秦烈榕內心的欣喜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照這個趨勢繼續下去，就是重回巔峰大領主中期，也完全有可能實現。

　　“不可以！”吳駭嚴肅的聲音在腦子裏響起，“只是大領主初期，必須是初期，再高一點都不行。否則先天胎傷復發，咱倆必死無疑！”

　　境界越往上走，實力跨度越大。吳駭八級武者初期的元力最高也只能維持大領主初期先天胎傷不復發，距離秦烈榕巔峰境界的中期還有不小的距離。

　　“……好。”突破大領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秦烈榕強行壓制境界，心裏有點甜：原來吳駭也會緊張，而且他還說‘咱倆“……

　　兩個時辰後。

　　“啊啊啊……你敢殺我，你們也不會有好下場！”岩山靈尊瘋狂哀嚎。難以相信對方散發的領主之威居然不是作假，而是真的。

　　真的大領主，晚遁一步，那就慘了。

　　“你死定了。”秦烈榕無聲說道。

　　岩山靈尊如陷泥淖，體型太大，一旦周圍虛空被禁封，天賦神通無用武之地，就只有被壓著打的份。

　　吳駭置身戰場之中，親眼目睹了一方領主級的戰鬥，和他想像中的天崩地裂，日月無光，很不一樣。

　　大領主可動用時空法則，使得空間扭曲，隔絕了氣機，竟是給擅長控土控風的岩山靈尊截出了一片無土無風的空間，讓它可行動範圍和戰鬥力大打折扣。

　　秦烈榕彷彿成了這一方空間的主宰，大領主級龍威橫掃全場，形勢瞬間扭轉。無愧是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的龍血皇族，強悍血脈威壓下，執掌殺伐，威風凜凜的岩山靈尊節節敗退，沒多久，粘稠的血染紅了地面。

　　“吾主降臨之日，人族必亡。”

　　“別以為拿住鎮封珠，就能阻擾獸族大計。”

　　“只要鎮封珠在你身上，主上絕不會放過你——”

　　轟隆！

　　瘡痍的地面上，最終只剩下一座崩塌的巨山，以及步履蹣跚的兩人。

　　雙鱦魚鏡脫離靈尊眉心，懸浮在半空中，旋轉著發出一道一道白光，鏡面上映照出吳駭和秦烈榕的臉。

　　“這山也是寶物。”神藤讓吳駭別只顧著融合獸魂，除了那面鏡子，獸身也是寶物。

　　“得把這具獸身處理了。”秦烈榕說。怎麼說也是獸族尊者，而且還是有主的，就這麼放在這裏，會引起恐慌。

　　“我來。”

　　吳駭揚手收了這座巨山。

　　大豐收！

　　岩山靈尊是活了無盡歲月的山獸成尊，血肉之軀凝聚成山嶽，肉身就是土之精華，只要處在土地之上，就能無限補充生命力，哪怕軀體損傷，也能靠吸收山靈來補充。生前從外形上，和一座巍峨巨山別無二樣，死後坐化成山。

　　如此一來，元種空間就多了一座由靈性土壤凝成的大山，以後可以用來栽種靈植，神藤可滿意了。

　　“解決了？”謝宇策說。

　　“嗯！大獲全勝！”吳駭美滋滋地把通體全銀的雙鱦古鏡擦得錚亮，魂力探入其中，突然心裏一寒。

　　“奇怪，岩山靈尊死了，但裏頭的魂力印記還沒有消失。”

　　謝宇策說：“有主的。”

　　吳駭對謝宇策說：“我八級武者的魂力，居然抹不去裏頭的魂印，你來試試？”

　　古鏡被收進元種空間，很快就落入謝宇策手裏。

　　幾乎是一瞬間，吳駭就察覺到裏頭的魂力印記消失了。

　　“厲害！”吳駭不由叫出聲，謝宇策的魂力境界有多高！

　　“嗯？”秦烈榕抬眸。

　　“我是說，”吳駭兩眼彎彎，讚歎道，“不愧是年輕一輩最強的龍血皇族之一，你果然很強。”

　　換成別人，不可能在大領主初期就能簡簡單單將擁有上古法器的獸尊戰敗。

　　“因為有你。”秦烈榕笑了笑，但一想到岩山靈尊臨死前的話，就收斂了笑容。

　　如果真像他想的那樣，大事不妙了。

　　“先別說了，告訴你個壞消息。”吳駭說。

　　“什麼？”秦烈榕以為他要坦白關於鎮封珠的事。

　　龍血皇族自幼受到高等培養，獸語自通，他自然知道岩山靈尊說了些什麼。

　　“魚鏡是有主的，想必它主人很快就會趕來。”吳駭認真地對他說，“逃命吧。”

　　“……”秦烈榕，“好的。”

　　半刻鐘後。

　　“殺我下屬，奪我寶物，還搶走了鎮封珠，狂妄的人族爬蟲！”

　　陰風彙聚成一團漩渦，轉眼走出一位妖孽的長髮男子，桀驁張狂，渾身血氣雄渾。

　　純血獸族，時空境大領主。

　　“區區一隻爬蟲，竟還要本座親自來收拾。通通都是沒用的廢物！”

　　這位化成人形的獸族大領主抬手一捏，眼前狼藉的地面在內的球形空間，無聲皺縮，空間壓縮後的小球如同炮彈般掠出。

　　就在正縮地逃竄的兩人五百米外落地，落地的瞬間，空間小球猛地炸裂開來，山搖地動，出現一塊方圓超過千米的巨坑。緊接著過度壓縮的空間復原，好似有座泥土凝成的島砸落在地，將地面壓塌。

　　“那是什麼？”注意到這番可怖的景象，吳駭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沒有一點點法力波動，這種匪夷所思的景象就在眼前發生了。

　　“它追來了！”秦烈榕抓住吳駭的肩膀，縮地成寸，迅速逃離。

　　大領主級別的追逃，一時難分高下。

　　在強勢追擊的獸族大領主遷怒下，沿途不少山脈城池遭了殃。

　　“它知道我們的相貌，怎麼都甩不掉。”吳駭著急地說。

　　“那怎麼辦？”秦烈榕有把握戰敗尊者，但後邊這位精通時空法則的獸族大領主，他就一丁點把握都沒了。

　　“慢著，我有辦法。”吳駭急中生智，既然能照出虛妄的魚鏡在自己手上，那獸族只能靠靈魂波動和血脈來辨人。只要那位大領主看不穿秦烈榕的真面目，搞不好就能甩開。

　　兩人隨便找了個有人居住的小城藏了起來。

　　“我好了。”吳駭把頭偏向一旁，再轉過頭看，就換成了一張極度其貌不揚的臉。

　　“哈哈哈這誰！”秦烈榕被他醜到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很心酸地說，“你就不能把自己變好看點。”

　　“這張是我最拿手的臉。”吳駭頂著一張‘金不煥’的臉，很刻板地說，“節省時間。快坐下。”

　　“那你至少給我換張好看點的。”秦烈榕突然在意起容貌來。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注意形象！”畢竟是給自己看的，確實不能醜，可是還得從自己熟悉的人中選……吳駭裂嘴一笑，想出個歪點子來，頓時來勁了：“好吧，閉上眼睛，我給你弄張我覺得最好看的！”

　　很快，一張栩栩如生的俊臉取代了秦烈榕本來面目。

　　魂力提升後對易容術有了更深的見解，練了好幾回手了以後，這次又在這張臉上投入了過多的心神，竟讓吳駭的易容術，一下子達到小成的地步。

　　“可以睜開了。”吳駭端詳片刻，笑著說道。

　　鳳目上揚，慵懶地微微眯起，吳駭呼吸一滯。

　　那一瞬間真就好像活生生的謝宇策出現在他眼前。

　　吳駭的第一反應就是元種空間不能再開了，不能讓謝宇策知道自己不經允許用他的臉。

　　等等，易容哪里需要本人允許。

　　一張臉而已，他為什麼要心虛。

　　“我現在長什麼樣？”秦烈榕摸了摸自己的臉。

　　易容術小成，整個人氣質和氣場全變，說話也是易容物件的聲音，魂力波動也很接近，一舉一動渾然天成。就好像謝宇策正在用這種口氣，顧影自憐。

　　想法很魔性，但他控制不住去意淫，竟然覺得……也很心動。

　　“都什麼時候了！”現在想換也來不及了，吳駭拿出雙鱦古鏡放在他眼前，“受不了你，自己看。”

　　秦烈榕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

　　用魚鏡來照的意思是，他的臉就是吳駭覺得最好看的臉？

　　“吳駭……”秦烈榕喊道。

　　“我是想看我現在的臉。”秦烈榕說。

　　“不用看了，反正是假的。”吳駭拽著他的胳膊往外走，“趕緊找路，回秦王朝。”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吳駭耳朵微微發紅。

　　這世上幾乎所有九流血脈人族都憧憬龍血皇族，莫非吳駭內心深處對他很有好感，只是覺得高攀不上，所以只有在真實相貌被遮掩之後，才肯表露心意？

　　秦烈榕輕輕掙脫開，一把握住吳駭的手。

　　“喂！放手！”吳駭炸毛般轉過頭，驚悚地看他。

　　“不放。”秦烈榕彎起唇角。

　　吳駭怔怔出神。

　　聲音，語氣，還有這姿勢。

　　人潮湧動的大街上，謝宇策拉住他的手，說不放。

　　這番場景，好像做夢也不會有。

　　秦烈榕動用時空法則，腳步一閃，兩人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