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古尊戰場

　　“消失了？”謝宇策問。

　　“不知道……”吳駭抬手，縮小後的半道幻光紫電只在他手心急促地跳躍。

　　當務之急是提升實力，剛才生命力饋贈讓他的武者等級略有提升，至少節省了十年閉關苦修的時間，吳駭都拼了命地來到這兒來了，怎麼可能丟下另外半道更強的古級閃電。

　　“我的就是我的，絕不給別人做嫁衣。”

　　更何況如果他走了，得到一半閃電的人，會放過他嗎？吳駭不想心存僥倖，他只有更強，才能在這個兇殘的位面生存下去。

　　“如果不是人幹的，也許下面還有一方空間，離得遠了就感應不到。”吳駭護住小閃電，加快速度掠向更深處。

　　地底下，眼睛是看不見的。

　　魂力範圍有限，吳駭只能感知到一片火海。

　　這裏已經看不見土壤，全是焚燒後發紅的樹幹，土遁不現實，火遁更不純粹，吳駭以天殞長刀開路，艱難地挪動身體。

　　滾燙的熱度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的極限，皮膚脫水皺縮，發出焦糊氣息。

　　“大概就是在這兒了，”吳駭彷彿置身在火爐之中，“另外半道閃電就是在這兒消失的。”

　　吳駭來回穿行，哪兒都是猩紅火焰。

　　他警惕地觀察四周，天殞長刀在手中時刻準備反擊，但半個小時過去，周圍溫度降低了許多，但是所謂的敵手還是沒有露面。

　　縮小後的半道幻光紫電在吳駭手心跳躍，很想跳出去，但一次次都被吳駭抓回去。

　　無怪吳駭謹慎，因為已經丟了半道，如果連僅剩的半道也弄丟了，那他就真後悔都來不及。

　　“溫度一旦降下來，沒了火焰，樹根又會活絡，這個地段樹根的攻擊和防禦力很可能已經到了生死境以上，我會被穿成篩子。”吳駭隱隱感到不安。

　　“現在退回去還來得及。可是……”

　　另外一半閃電到底去哪了。

　　周身難以忍受的高溫退去，幻光紫電掙扎得更厲害了。

　　“要死一起死！”吳駭一咬牙，讓小閃電恢復到一尺長，繞在脖子上，“小幻，帶路。”

　　吳駭只是跟著它繞了幾圈，似乎還在原地打轉，接著眼前一花。

　　空間波紋還未蕩出，人已經消失不見。

　　底下近百里的這地方，沒多久就沒了火焰，回到原本的狀態，而這處只有古級閃電發覺的交疊空間入口，就不見蹤影。

　　**

　　古尊墓地，一方密閉空間。

　　四壁完全由粗壯遒勁的根枝緊密纏繞結合而成，上不通頂。

　　空間深處有一眼天然火池，滾燙的岩漿翻滾，周圍粗壯的根枝被燒紅了，發出灼人的血芒，將幽暗的地穴照得如同森羅地獄，忽明忽暗。

　　滾燙的火舌伴隨著明暗越發強烈了。

　　有個人靜靜地靠在火池旁，就像睡著了一般。

　　他身體上方有道雙翼火龍虛影，火靈順著池子騰空而上，被火龍虛影吞入其中。

　　身體的傷勢恢復的同時，氣息也在緩緩提升著。

　　隨著心律共鳴，就像伏蜇的古獸，這人雖不動，卻有著極大的生命力。

　　火與木不共生，加在一起會形成災難，很難想像會有這樣一眼火池存在於血神樹內部。

　　而這樣一眼池子裏旁邊竟還有個人，無懼天然火池之威，以它來修煉。

　　突然，一點泥土簌簌落地。

　　細微的聲音驚動了火池上方的龍形虛影。

　　整道虛影沒入那人的身體，修煉過程中產生的猙獰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那人才睜開眼睛，看向聲音的源頭。

　　儘管知道任何地方都沒有絕對的安全，可好歹他在這裏閉關也有上十年了，深知這地方極為隱蔽，當年他進來也有一定運氣，能找到這裏來，說明對方不止運氣好，而且實力也不一般。

　　應該不是普通的生死境巔峰，不然沒辦法通過怨靈化實的古尊戰場……他並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面無表情地等待，這裏算是他的主場，以他的實力無懼任何上門敵人。

　　拐角處嗖地一下，白光閃過，空蕩蕩的空間裏多出了一道通體白色的閃電。

　　“古級閃電。”黑衣男子皺眉看向闖進來的不速之客。

　　儘管改變了顏色，但靈性和能量波動變不了，這點偽裝還瞞不過生死境聖人的眼睛。

　　天然火池存在天然防禦，越靠近火池，受到的火焰威壓越可怕。

　　幻光紫電感覺到這裏的生命力也是格外強盛，但剛來遭到了威脅，一下子就停在那裏，不再向前。它立刻改變形態，無數根細小電弧向外擴散，露出一副“我也不是好惹的”的樣子，慢慢往後退。

　　古級閃電是僅次於神級的天地靈物，有無限成長的可能。

　　它剛誕生就能在那麼多乘風境強者的圍攻下逃之夭夭，還能與一星大宗師一較高下，現在只是初次成長，融合後的完全體能給九星大宗師造成傷害已經很了不起，但要想對付生死境聖人，還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更何況眼前這人，不是普通的生死境聖人，而是生死境聖人巔峰！

　　距離輪回境尊者僅一步之遙，似乎隨時都能突破。

　　很快，幻光紫電嗖地一下退回拐角，刺入遒勁的樹壁內，但下一刻就被憑空出現在退路處的黑衣男子一掌震出，又以迅雷之勢擒在掌心。

　　他連法器都沒動用，單手虛握，就好像握住方寸虛空，虛空外壁是由可怖火焰凝聚而成，就像囚籠。

　　無論幻光紫電在其中如何掙扎，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這就是生死境強者的威力。

　　當初那麼多乘風境小年輕在雷海費盡周折誘惑古級紫電都不得其法，那是因為強者沒去，如果去的是生死境聖人，哪怕是八、九星大宗師，只要能撞見，必定手到擒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初生的小閃電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而吳駭算是撿了個便宜。畢竟他的真實實力比那些人強太多了，只是苦於沒有元力，純靠人體自身防禦，在雷海中發揮受影響而已。

　　“呲呲呲！呲呲！”幻光紫電氣急敗壞地掙扎。

　　這位黑衣男子把它帶回天然火池邊沿，烈焰波動拔高到頂峰，生死境聖人都難忍受的火池，小閃電哪受得了。

　　幻光紫電成了霜打的茄子，只能只能越變越小，憋屈地縮小到三寸，減小接觸面，以減少力量損失的速度。

　　被囚過程中，無論它做出多麼人性化的動作，對方始終一言不發，難得給個眼神，也是冷漠地移開，沒有半分情緒波動。

　　“三刻鐘。”

　　“三刻鐘後若還沒有人到，你要麼臣服，要麼自爆。”

　　“沒有第三個選擇。”黑衣男子緩緩闔上了眼，連語氣也沒有半分波瀾。

　　這裏會出現天然火池，但不可能孕育古級閃電，所以這東西是外來的，而且已經認了主。

　　**

　　“就是這兒了，下面居然別有洞天……”

　　清亮的聲音傳來，帶著好奇，有種涉世未深的天真：“感覺越來越熱了，希望小幻安然無恙。”

　　但和幻光紫電一樣，青年最多走到拐角就停著不動了。

　　魂力感知下，接近天然火池十米開外就探不進去了，以至於吳駭在看到裏頭還坐了個人時，無端嚇了一跳。

　　“手下留電！”

　　吳駭的視線落在被束縛在對方手心正欲捏碎的幻光紫電，小閃電已經恢復成原本的紫色，病怏怏的毫無元氣。

　　盤腿而坐的黑衣男子緩緩睜開眼睛，那一瞬漆黑無波的眸子似有流光溢彩。

　　吳駭眼睛一亮。

　　好一個英俊的男子。

　　和這邊大多數男子的狂野不羈不同，帶有三分吳駭最欣賞的東方美，劍眉星目，俊逸非凡，有種與生俱來的尊貴，不沾凡塵俗氣。

　　可惜是張死人臉。

　　剛才被火光閃了下的光輝是巧合，這人的表情從頭到尾沒有一絲變化。

　　“它的主人是你？”語氣也是。

　　“怎麼，九流血脈就不能認主古級紫電。”吳駭還想探點底，再不濟也想讓對方掉以輕心。

　　“看來是了。”

　　沒有輕蔑，沒有嘲弄，也沒有貪婪，更沒有殺氣，有的只是漠然。

　　這種沒有殺氣的漠然，就像在看一個註定死去的屍體。

　　吳駭心悸。

　　如果讓對方先動手，可能他逃不了。

　　儘管見識過的人不算多，但這人可以說是吳駭來這邊之後見到的最讓他心悸的一個。

　　看不穿，難以琢磨，實力強悍，定力十足。本身心無旁騖，情緒不受影響的這種人，往往是修煉一途能走最遠，也是最難對付的一類人。

　　鬼使神差，吳駭問了一句：“敢問聖人名諱？”

　　“就算要死，好歹也讓我死個明白，是誰殺了我。”

　　簡單死是不可能的了，吳駭單打獨鬥，至少也能鬥個兩敗俱傷，他不介意放棄半道紫電，再把這裏給毀了，反正他有出去的青葉鑰匙。

　　吳駭問他名字，只是想知道這人背後一脈是何方神聖。

　　能培養出這人的勢力絕不簡單，一旦結仇，以後碰到了對方同門就要留心。

　　萬不得已借黑色匕首斬殺了他，也能提前做好被接二連三的高手找上門復仇的準備。

　　“你不認識我？”那黑衣男子稍稍皺眉，毫無人情味的表情更嚴肅了，似乎在審視些什麼。

　　“我該認識嗎，”吳駭反問，“像您這樣的人，我要是早認識，您也太抬舉我了。”

　　話是這麼說，吳駭正與紫電溝通，讓被束縛的半道古級紫電自爆，而他元種中一大塊雷晶正隨時準備祭出，二者疊加的破壞力足以產生連帶反應，火池暴動的威力足以傷害到離得最近的這人。

　　吳駭面上非常悔恨，倒楣透頂：“我只是不小心進來的，我要是真想害您，怎麼可能拿對付不了您的古級閃電探路，這不就是白送嗎。要早知道您在這裏，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來啊。我是什麼實力，我怎麼可能自不量力惹上您這……”

　　“蕭憶地。”黑衣男子打斷道。

　　“你說什麼？”吳駭愣住了，眼前閃了下。

　　蕭憶地的攻擊已經落到他面前。

　　“不打了。”吳駭席地而坐，正巧錯過了直襲腦袋的一道攻擊。

　　蕭憶地。

　　蕭王朝皇族，身具火龍血脈，最早一批進古尊墓地的強者中最幸運的人之一，據傳得了這樣那樣的機緣，在古尊墓地深處閉關衝擊輪回境，至今沒人找到他的藏身處……

　　這處閉關地確實夠隱蔽。

　　吳駭靜坐在地，坦然自若地和蕭憶地對視的樣子，和剛才膽戰心驚、唯唯諾諾的模樣相差甚遠。

　　“不跟你打了，終於找到你了！”

　　氣質和想像中不太一樣，但仔細看這眉眼，這神態，不說是袁亦安的翻版，也還是有三分相似。

　　吳駭咳嗽了聲，笑著說：“我來古尊墓地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見你。”

　　“你小時候耳朵後面是不是有一顆紅痣？”

　　蕭憶地沒有表情：“沒有。”

　　又來了。

　　一個能進古尊墓地，還擁有古級閃電等保命之物，甚至還第一個找到他這裏來的人，能簡單到哪里去。真是九流人血？

　　都一千六百多年了，不能每次都拿這套說法來保命吧。

　　吳駭細看他的脖子，耳後。

　　皮膚毫無瑕疵，在火光映襯下，並沒有更深的印記。

　　痣和胎記這種東西在修煉者身上根本沒有多大意義，因為隨著實力變強，境界提升，脫胎換骨後，這些皮膚上的細小缺陷都會被磨平，消失。

　　“但你是赤月郡主唯一的兒子。”

　　“你爹是不是姓袁，叫袁亦安，和我一樣也是純血人類。”

　　蕭憶地一點反應都沒有，表現得很麻木。

　　見他還在聽，吳駭放緩了聲音：“我來替袁大哥看看，他的兒子是否還活著。只要知道你還活著就夠了。”

　　“順便替他轉告你幾句話。”

　　“你想聽嗎？”

　　蕭憶地古井無波的眸子裏罕見地露出一絲嘲諷。

　　吳駭看他冷毅的眉眼，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不管信不信，荒唐不荒唐，該說還是得說：“你爹還活著，他畢生夙願就是來找你。他一直很想……”

　　“廢話少說。”蕭憶地面無表情地出現在吳駭身前，並起手指比著吳駭的脖子，輕易割開他的皮膚。

　　鮮血流出來，蕭憶地拿火焰煉化，果真是九流人血，但也不是普通的人血，有點靈力，不過肉身防禦力很一般。

　　蕭憶地比著他的脖子，再猛地劃過。

　　這要是被擊中，能輕易將更硬腦袋切成兩半，更不用說咽喉了。

　　吳駭翻身站穩，一手撐地，躲過紅光，目光複雜。

　　好險。

　　太快了，近身取血再攻擊，一氣呵成。

　　原本以為是件再小不過的小事，但接觸後發現名堂大了。

　　要不是他臉皮厚，還真難說出這些聽起來很無厘頭的話。

　　一個失蹤了一千六百多年的純人類老爹，從別人口中吹出來的“口信”，讓個面相比自己還年輕的小子開口占老爹的便宜。

　　擱誰身上，誰都不受不了。

　　反正前後蕭憶地都不會放過他，吳駭的口信是帶到了：“信不信由你。”

　　滾燙的火焰順著左臂劃過，迅速焦黑，吳駭聞到一股肉味。

　　袁大哥，這是你兒子先動的手。

　　“原本以為不需要這樣的。”吳駭也不客氣了。

　　一抹黑光從他袖中竄出，割破禁錮在火池邊沿的空間罩，裏頭的小閃電嗖地回到吳駭手邊。

　　出手的是謝宇策。

　　蕭憶地跟他打，就是以一敵二，吳駭可以想辦法以巧取勝。

　　另外半道閃電回歸的同時，又有一股濃郁的生命力湧入奇經八脈，各大穴位，吳駭的氣息隱隱有所提升，原本消耗的元力也以極快的速度恢復。

　　“別在這兒打，有本事到空曠的地方一戰。”吳駭說。

　　“這裏有火池，施展不開，引爆了那玩意，毀了這麼好的地方，未免太可惜。”吳駭指著那火池。

　　“難不成堂堂蕭憶地只敢龜縮在這裏，不敢踏出去一步？”

　　蕭憶地不是個用點激將法就能激起來的人，轉眼就出現在火池邊沿，繼續盤腿而坐，閉目養神。無形的波動將此地禁錮，只要對方有輕舉妄動，他就會立刻下手格殺。

　　“你謹慎也有你的道理，”吳駭拿出一本典籍拍到對方身上，“這是《易容術》。”

　　“你什麼時候學會，我們什麼時候出去。”吳駭說。

　　閉關的十多年間，蕭憶地時不時外出，以他的實力，在輪回境以下才能進的古尊墓地，可以說是稱霸的存在，還用不著易容術。

　　這種特殊用處的法門大多是各大勢力的不傳之秘，不是親人，也不是師兄弟，眼前這人隨手就給了他，什麼意思。

　　這又是什麼新伎倆，給小利，謀大利？

　　不過，想到贏了對方，對方身上的寶物也都是他的，蕭憶地沒有客氣地取過來翻閱。

　　沒兩天就學會了。

　　第三天，蕭憶地睜開眼睛說：“出去一戰，如你所願。”

　　方寸空間裏多了個一直盯著自己看個不停的人，擾亂心緒是其一，主要是他不能一門心思地修煉。

　　這個多餘的人，是該解決了。

　　這個隱蔽的小空間是易出不易進，與其被外人找到，糟蹋了他的這片淨土，不如主動出擊。

　　蕭憶地一把抓住吳駭的肩。

　　虛空穿梭沒多久，兩人來到閉關地外的廣袤空間。

　　蕭憶地還是維持著本來面目，他刻意橫渡了數千里，所行之地並沒有看到預想中等候在外的大量人族。

　　情況一如既往，和他以前出來時沒什麼兩樣。

　　“這是哪兒！？”吳駭出來就發現不對勁，落地後，吳駭的聲音在顫抖，“這裏……”

　　“古尊戰場，葬骨地。”蕭憶地冷冷道。

　　吳駭不是從這兒進的！

　　見他表情誇張，蕭憶地淡漠地移開視線。

　　這就怕了？

　　要去他的閉關之地，必須橫渡古尊戰場，破解好幾處殘缺大陣，才能僥倖進入。

　　稀稀疏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入目慘澹一片。

　　天色灰濛濛的，沒有陰風都會落下黑毛雨，像漆黑的髮絲，卻都是怨靈凝聚而成。

　　這裏少有活人，但多的是死人，死去的亡靈，吸收了濃郁的天地靈氣後實體化，有的殘缺，有的跟人差不多，還有兇狠的成年古獸仰天長嘯，這些全都是死靈，具有可怕的攻擊力。

　　對付這種上古遺留至今的惡魔，除非以絕對的戰力或能直接傷及魂魄的法門或靈物將實體化亡靈湮滅，否則砍傷後還會重聚，重聚後更兇殘，越飲血越殘暴。

　　雖說閃電能克制魂魄，但吳駭那道閃電年幼，實力不高，若是碰到生死境級別聖人亡靈，甚至生死境聖人以上的古尊殘魂，用處會很微弱。

　　丟在這個地方，哪怕他不出手，這個青年也必死無疑。

　　“這裏，”吳駭感受到濃郁的魂力，自身魂力隱隱有上升的趨勢，“簡直是天堂！”

　　蕭憶地：“……”

　　說時遲那時快，誰還跟人戰鬥，吃力不討好。

　　吳駭扛起天殞長刀，興致勃勃地朝著不遠處凝聚成型的亡靈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