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他們從門房櫃檯開始，說要跟值班保全經理見面。門房問他們有什麼問題，李奇說：「我們是他朋友的朋友。」

　　值班保全經理讓他們等了很久才現身，顯然交際應酬不是他的主要工作項目。最後出現的是個中等身材的傢伙，腳蹬義大利名牌皮鞋，身上那件西裝少說得花一千塊錢。他大概五十歲，身材和體態還保持得很好，一副指揮若定、怡然自得的樣子，但從他眼睛四周的皺紋看來，他在之前那行一定至少待了二十年，而且是比較費力的行業。他把他的不耐掩飾得很好，自我介紹後和大家握手，他說他叫萊特，並建議大家找個比較安靜的角落談談。李奇覺得最後這建議對萊特來說就像是反射動作，他的本能和所受的訓練教他要把可能會惹麻煩的事情先擺到不顯眼的地方，以免阻礙生意。他們不讓任何東西阻擋金錢的流動。

　　他們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當然沒有椅子──拉斯維加斯的任何一家賭場都不會有可休息的角落，因為賭客可能因此離開賭桌。同樣的理由，臥室裡的燈光也都很昏暗，如果房客留在房裡看書，那對誰有好處呢？他們站的位置形成一個完整的圓形，歐唐納出示他的華府私家偵探執照和華府警察局發給他的推薦證明，卡拉也拿出她的私家偵探證件和紐約市警局的證明，法蘭西絲的證明卡是聯邦調查局給的，李奇什麼也拿不出來，只是拉拉Ｔ恤，把口袋裡的槍蓋好。

　　萊特對法蘭西絲說：「我也跟聯邦調查局合作過。」

　　李奇問他：「你以前認不認識荷黑．桑切斯和曼威．歐洛茲科？」

　　萊特說：「以前？」

　　李奇說：「嗯，以前。歐洛茲科的屍體已經被發現了，我們猜桑切斯也一樣。」

　　「你們的朋友嗎？」

　　「在部隊認識的。」

　　「我很遺憾。」

　　「我們也是。」

　　「什麼時候死的？」

　　「三、四週前。」

　　「怎麼死的？」

　　「我們不知道，所以才會過來。」

　　萊特說：「我認識他們，跟他們很熟，幹我們這行的都認識他們。」

　　「他們幫你工作過嗎？」

　　「這裡不會這樣，我們不用外包人員，因為規模太大，其他大賭場也是。」

　　「所有事情都你們自己包辦？」

　　萊特點頭說：「這裡是聯邦調查局幹員和警局副隊長退休後老死的地方，可說是聯邦調查局和警局的資源回收場，薪水好到讓他們在門外排隊等工作，我每天至少要面試兩個這種背景的人，針對他們退休前的背景進行調查。」

　　「那你怎麼會認識桑切斯和歐洛茲科？」

　　「因為他們看場的地方就像訓練營。每次有人丟出新的構想，不會先拿來這裡實驗，那太瘋狂了。他們會先到別地方，實驗到完美為止。所以像桑切斯和歐洛茲科這種人都是我們要巴結的，因為我們需要他們預先提供的資訊。我們常會一起出去，聊天、開會、吃晚餐，或是喝兩杯。」

　　「他們忙嗎？你忙嗎？」

　　「給我一天四十八小時也不夠用。」

　　「你聽過阿茲哈里．馬穆德這個名字嗎？」

　　「沒有，那是誰？」

　　「我不知道，但我們想他會在這裡用假名入住飯店。」

　　「這裡？」

　　「拉斯維加斯某處，你可以查查看各家飯店的登記櫃檯嗎？」

　　「當然，我可以查一下我們的飯店，也可以打電話到處問問。」

　　「用安德魯．麥克布萊和安東尼．馬修斯試試。」

　　「小事一樁。」

　　卡拉問：「你們怎們查出作弊的賭客？」

　　萊持說：「看看他們是不是在贏錢。」

　　「難道賭場不准人贏錢？」

　　「贏錢的次數由我們決定，如果贏太多，他們就是作弊。這是統計學問題，數字不會說謊。我們的問題在於要查出賭客如何作弊，而非他們是否作弊。」

　　歐唐納說：「歐洛茲科在一張紙上寫了一排數字，上面提到六千五百萬元，一次十萬元，乘以在四個月內發生的六百五十次事件。」

　　「所以呢？」

　　「你聽過這些數字嗎？」

　　「什麼東西的數字？」

　　「賭客削錢的數字。」

　　「如果一年的話，大概是多少錢？將近兩億元？」

　　李奇說：「一億九千五百萬。」

　　萊特說：「差不多。我們把耗損率設定在百分之八以下，就像我們的業界目標一樣，所以我們一年被削走的錢遠遠不只兩億元。但話說回來，如果有人想一次削走兩億元，那比例也太高了點。除非有新的手法出現，完全在我們掌控之外。如此一來，我們設定的百分之八也就根本沒用，我也該擔心了。」

　　李奇說：「他們就是感到擔心，而且恐怕還因此送命。」

　　萊特說：「這可是個大數目，四個月內削走六千五百萬？他們必須找發牌員、樓層經理，還有保全人員合夥。還要在監視攝影機上動手腳，把帶子洗掉，而且也要讓出納閉嘴。那會是個結合業界各路人馬的大騙局。」

　　「也許發生過這種事。」

　　「為什麼還沒有警察來找我談？」

　　「我們的進度比他們快一點。」

　　「這件事歸拉斯維加斯市警局管嗎？還有博弈委員會？」

　　李奇搖頭說：「我們的朋友死在洛杉磯郡，那邊有幾個郡警在辦這案子。」

　　「你們的進度比他們還快一點？這是什麼意思？」

　　李奇一語不發，萊特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依序看看他們每個人的臉，先是法蘭西絲，接著分別是卡拉、歐唐納和李奇。

　　他說：「等等，你們是陸軍的？特調組裡的那個小組？他們總是提起以前的事。」

　　李奇說：「這麼一來，你就知道我們想查什麼了，你也跟別人合作過。」

　　「如果有什麼發現，你們會算我一份嗎？」

　　李奇說：「說出來就是你的。」

　　萊特說：「有個女孩，她在個低級酒吧工作，裡面有個假的裝飾火坑，就在舊的李維拉酒店附近。她跟桑切斯很親密。」

　　「女朋友？」

　　「不算是，以前可能交往過。但他們走得很近，她知道的會比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