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戴安娜.龐德離開,回到愛德華空軍基地需要一大段車程,李奇又把那疊餐巾紙重新疊整齊,把糖罐擺在正中央。他們的甜點送了上來,也倒了咖啡,歐唐納的漢堡也來了。派吃到一半,李奇停下來。他一語不發地坐了一會兒,然後又看著窗外,接著突然指著糖罐,直視法蘭西絲並問她:「妳知道這是什麼嗎?」
她說:「糖啊。」
他說:「不是,這是個紙鎮。」
「所以呢?」
「誰會帶把子彈沒上膛的手槍?」
「受過那種訓練的人。」
「像是條子,或是退休的條子,洛城警局退休人員之類的。」
「那又怎樣?」
「新世紀那個女魔頭騙了我們,每個人都會做筆記,隨手亂寫些東西,鉛筆跟紙還是比較好用。不可能有完全無紙的環境。」
歐唐納說:「現在的狀況跟你以前還在工作時可能不一樣了。」
「我們第一次跟她談的時候,她說史溫把柏林圍牆的水泥塊當紙鎮。如果公司完全不用紙,為什麼需要紙鎮?」
歐唐納說:「那可能只是一種說法,她只是把紀念品說成紙鎮,那也可以說是桌上的飾品,有差嗎?」
「我們第一次去的時候,等了一下才能進停車場,記得嗎?」
法蘭西絲點頭說:「有輛卡車正要從大門開出來。」
「哪一種卡車?」
「載影印機的卡車,可能是送修,或是要載去別處。」
「無紙環境裡怎麼還會有影印機?」
法蘭西絲沒有說話。
李奇說:「如果這件事她說了謊,那她說的每一句話可能都是狗屁。」沒有人作聲。
李奇說:「新世紀系統公司的保全部主任是洛杉磯警局的退休人員,我猜他所有手下也都是。他們所受的基本訓練就是,子彈不要上膛,保險不能打開。」
還是沒人作聲。
李奇說:「打電話給戴安娜.龐德,把她叫回來。現在就打。」
法蘭西絲說:「她才剛離開。」
「所以她還沒走遠,可以掉頭。我確定她那輛車有動力方向盤。」
「她一定不願意。」
「她一定得回來。跟她說,如果她不回來,被登在報上的,就不只是她老闆的名字了。」
過了三十幾分鐘,戴安娜.龐德才回到餐廳。車流擁擠,而且要下高速公路又不方便,他們看到她開進停車場。一分鐘後她又回到桌邊,沒有坐下,而是生氣地站著。
她說:「我們不是說好了?我跟你們談一次,你們就不會再煩我。」
李奇說:「再問妳六個問題,然後我們就不再煩妳。」
「去死吧。」
「這很重要。」
「我才不管。」
「那妳為什麼還要回來?妳大可以繼續開車,也可以打電話給軍情局,但妳沒有。別裝了,妳會回答我們的。」
餐廳裡一片寂靜,除了日落大道上的輪胎摩擦聲,還有遠遠傳來廚房裡的聲響,可能是洗碗機的低鳴聲,除此之外完全沒有聲音。
龐德說:「六個問題?好,但我會算得清清楚楚。」
李奇說:「請坐,點個甜點嘛!」
她說:「我才不想在這裡吃甜點。」但她還是在剛才坐的位子坐了下來。
李奇說:「第一個問題,新世紀國防系統有競爭對手嗎?跟他們有相似技術的公司?」
戴安娜.龐德說:「沒有。」
「沒有人因為他們得標而被害慘,經營受挫?」
龐德又說一次:「沒有,他們做的是獨門生意。」
「好,第二個問題,我們的政府真的想把『仙翼』拿出來用?」
「為什麼不想?」
「因為新的攻擊技術被開發出來了,但還沒有相應的防禦技術,這可能會讓政府很緊張。」
「我沒聽過有人擔心這件事。」
「真的?假設這種導彈被人截獲,然後加以複製?五角大廈也知道這件事有多恐怖。政府願意讓這東西被拿來對付我們自己嗎?」
龐德說:「這根本就不是問題,如果我們老有那種想法,還能幹什麼大事?那也不會有曼哈頓計畫,超音速戰機也不會出現,什麼都不用研發了。」
李奇說:「好。現在,告訴我新世紀系統公司的組裝作業是怎麼回事。」
「這是第三個問題?」
「嗯。」
「他們的組裝作業怎樣?」
「跟我說說他們的組裝方式,我從來沒待過電子產業。」
龐德說:「他們是用人工組裝。在無菌室裡,戴浴帽的女工坐在那種實驗室長凳上,用放大鏡還有焊槍進行作業。」
李奇說:「所以速度很慢。」
「顯然如此,一天大概只能做出十幾組,而不是幾百或幾千組。」
「十幾組?」
「這是他們目前的平均數字。一天九組或十組,或十二、十三組。」
「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組裝的?」
「這是第四個問題?」
「嗯,沒錯。」
「大概七個月前。」
「組裝狀況如何?」
「這是第五個問題?」
「不,第四個還沒問完。」
「頭三個月狀況很好,都能擊中目標。」
「一星期工作六天吧?」
「是的。」
「什麼時候出現問題的?」
「大概四個月前。」
「哪一種問題?」
「這是最後一個問題嗎?」
「不,這也是個接續問題。」
「組裝後,每個成品都會進行測試,結果越來越多成品無法正常運作。」
「是誰測試?」
「他們有個品管主任。」
「只做品管這件事?」
「沒有,他也是最開始負責研發的工程師,現階段因為只有他了解電子系統的運作方式,所以也只有他能負責測試。」
「瑕疵品怎麼處理?」
「銷毀。」
李奇不發一語。
戴安娜.龐德說:「現在我真的要走了。」
李奇說:「最後一個問題。他們因為這些問題而被砍預算嗎?也因此裁員?」
龐德說:「當然沒有。你瘋啦?這不是一般的運作方式,我們只負責給預算,他們拿錢養人。我們跟他們都只是在做分內的事,維持這一切的運作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