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休假甜章
齊昀很快就回來了,果不其然,老皇帝並沒有什麼表示,只是讓齊昀帶回來幾個精通藥膳的太醫並一些賞賜,吩咐江嬴好好養傷罷了。
江嬴面無表情,他從來就沒有對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抱過任何期待,自然也談不上受傷害,倒是姚淺,又是一陣心疼。兒子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也不說來看看,連口頭上的關心都沒有!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爹呢!
江嬴瞥了那幾個太醫一眼,薄唇微微抿起,眼神黯淡下來,他的表情只是微微的發生了一點變化,不大,然而太醫們都是慣會察言觀色之人,怎麼看不出來?心下都是一陣感慨,在他們看來,陛下也確實無情了些。
“今日的事我要去通知父親一聲,表弟,你好生歇息,陛下已經準了你提前回宮,今晚讓他們把東西收拾好罷。”齊昀道。
江嬴知道他要說的必不是自己受傷,而是被陷害的事情,事實上他並沒有太準確的證據能夠證明齊昀險些被陷害,但是過不了多久,就有證明了。
終究是軍中摸爬滾打出的爵位,齊家同其他的家族比起來,始終少些成算。
江嬴輕聲道:“代我向舅舅問好。”
齊昀眼眶一紅,咬牙點頭,轉身離開。
次日一早,江嬴就踏上了回宮的路程,馬車有些搖晃,即使駕車之人已經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偶爾晃動一兩下,牽動江嬴的傷勢,又是一陣疼痛,他臉色極為蒼白,卻咬牙隱忍不發。
姚淺心疼極了,靠近江嬴一點,用雪白的大尾巴一下一下輕輕的拍打著他的手臂,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江嬴低低的笑:“我沒事。” 說完伸手去撫摸姚淺的頭,眼睛瞇了瞇,神色竟然放鬆了些,姚淺也就乖巧的把頭枕在他的腿上,由得他去摸。
一路無話,馬車進了皇城。
皇城之中殿宇林立,美輪美奐,姚淺從窗口探出頭去,驚訝的嘴都合不攏了,兩隻狐耳轉來轉去,江嬴笑了笑,讓人把它抱下來。
江嬴幼時,生母齊妃病逝,那時宮中和他生母平級的妃嬪都有親兒要撫養,只得被抱給無子的王昭儀,十幾年過去,王昭儀成了王淑妃,膝下仍然只有一個公主,原本對他的幾分好都成了恨。
江嬴出生那日正是中元節,鬼門大開之時,欽天監為他批命,言貴人命中極煞,親近之人俱克之,這批命不但分薄了原本就不多的帝王寵愛,還讓養母兩次滑胎後恨他入骨。江嬴曾經也懷疑是不是有人買通欽天監想要陷害於他,但是無論找了多少算命高人,得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的,久而久之,他也不再理睬這件事情。
進宮原本是要將馬車換成輦車的,但是江嬴傷重,通融了這一回,馬車停在了芳蘭宮前,這是王淑妃的住處,江嬴還未曾出宮開府,只得和養母同住,他的居所就在芳蘭宮外殿。
“殿下,是不是要先去回稟娘娘一聲?”中年宦官張昭小心的說道。
江嬴瞥他一眼,“你去回稟了吧,母親若是要來看我,告訴她我路上便睡了就是,省得勞煩她老人家跑這一趟。”
張昭連連應是,江嬴被抬進了住處,安置在床榻上。
一進內殿,各處擺設和方才所見完全不同,王淑妃的芳蘭宮是宮中數一數二的好宮殿,但是她讓江嬴住的地方卻陳舊無比,姚淺甚至看到了開裂的墻皮,洗的發白的床帳,就是冷宮也不過如此。
江嬴卻很習慣的模樣,因為殿中窗戶位置開的不對,大白天的,殿內陰暗極了,他讓人點了燈,放在床頭。
一路勞頓,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江嬴長出一口氣,對一直隨侍在側的沉穩男子道:“王玨,一會兒要是章寧那邊的消息來了,告訴我一聲。”
侍衛統領王玨點點頭。
江嬴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蒼白的面容上滿是疲憊。
侍從們都退出了內殿,王玨本來猶豫著是不是把狐狸帶走,免得它打攪主子安寢,沒想到江嬴伸手一撈,把狐狸放在了自己的枕邊,只好由得它去。
江嬴覺得他有些離不開這只小狐狸了,有它在,聽著那小小的呼吸聲,他就能很輕易的入睡,抬手撫上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江嬴閉著眼睛,緩緩的進入夢鄉。
姚淺窩在江嬴的枕邊,小心的不動彈,她知道江嬴一路上疼得很難受,骨折的前幾天特別的疼,尤其是固定好了之後,斷面接觸,疼得人要打滾,也虧得江嬴只是臉色難看了點。
她湊近了看江嬴,這還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那雙銳利的眸子沒有睜開的時候,他的臉龐看上去竟然還有幾分稚氣,他的眉是那種很好看的劍眉,但是臉色太白了,就襯得眉毛烏黑極了,若是睜著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他就會被那烏黑的眉眼吸引住。
姚淺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窩在江嬴枕邊睡著了,這一覺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實。
江嬴卻沒有睡好,剛剛睡著沒多久,章寧的消息就到了,三皇子獵場遇虎,被老虎一口咬去半邊手臂,這還不算,二皇子遇刺,一箭射中腰腹,好在並沒有生命危險,刺客為五皇子隨行侍衛,沒等審問當場自盡,如今獵場已經被封鎖起來,陛下下令,此事不查個水落石出,誰也別想回宮。
江嬴按了按太陽穴,看到王玨那躲過一劫的狂喜表情,皺眉道:“此事沒那麼簡單,幕後之人一開始的打算就是拉齊家下水,如今雖然讓五哥頂了鍋,但是臨場籌備必然沒那麼謹慎,說不得他們被查出蛛絲馬跡之後,繼續推頂齊家幕後之罪也未可知。”
王玨“啊”了一聲,他是齊家派來保護這位表公子的,也是軍中出身,這些彎彎繞一竅不通,頓時紅了眼:“這些人怎麼能這樣!”
江嬴瞥他一眼,繼續說道:“舅舅在京日久,怕是已經引起了有心人的猜忌,王玨,你替我走一趟,托一聲口信。”
見王玨依舊眼睛通紅,他語氣緩了緩,也不顧牽動傷口錐心之痛,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頭,“一切放心,有我在,齊家定然安然無恙。”
江嬴和定國公之間往來是從不用書信的,書信便是把柄,即便送信之人十足可靠,但中途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復,他從不願意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別人的手裏。
王玨聽了口信,面露驚訝之意,江嬴卻冷靜的閉了閉眼睛,道:“照我說的做,舅舅會明白的。”
王玨領命而去,江嬴躺回床上,低低的咳了好幾聲,端起太醫送來的藥,一飲而盡。
余光瞥見枕頭邊的小狐狸還在安睡,江嬴的眉眼裏多了幾分柔和,他輕輕的摸了摸姚淺的尾巴,“呵,做人還不如做只狐狸。”
回應他的,是一聲一聲輕微的呼吸。
江嬴笑了笑,陡然一陣咳嗽,一連咳了好幾聲,鮮血頓時在帕子上氤氳開來,江嬴的臉色難看許多,終究握緊了帕子,眸中陰鷙一閃而過。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日子終究會有個盡頭,他能走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死路,另外一條,是通天大道!
夜間的時候姚淺悠悠的醒了過來,江嬴也在睡覺,姚淺有些餓了,見不遠處的小桌上擺著幾樣葷食點心,頓時高興了,剛要溜下床去填飽肚子,冷不防一隻大手死死的握住了她的前爪。
江嬴睜開眼睛的一瞬,烏黑的眸子裏不見一絲朦朧,過了好一會兒,才泛上些許迷茫之色來,姚淺被他死死的握著爪子,疼得吱吱叫了起來。
江嬴這才發覺,連忙鬆開她,輕聲道:“你從中午睡到現在,怕是餓了,我讓人給你準備吃食。”順手摸了摸那蓬鬆柔軟的狐狸毛。
姚淺舔了舔爪子,目光朝著不遠處的幾碟點心看去,吱吱叫了兩聲,她是真餓了,也不想半夜裏折騰人。
江嬴看到了她的動作,卻沒有理她,那些東西是狩獵前就擺在那裏的,他不在,王淑妃宮裏的人壓根就不會替他收拾,不知道放了多久,萬一吃壞了肚子怎麼辦?
沒過一會兒,江嬴的侍女就端了一個托盤的葷食來,她們照顧了姚淺兩天,知道她不喜歡生食,特意做的。
這和另外一撥拿白眼看人的侍女太監完全不一樣!姚淺幸福了吃下半隻烤雞,吃得肚子滾圓,才戀戀不捨的回到枕頭邊,江嬴用自己的乾淨帕子給她擦了擦狐狸嘴巴。
侍女們很快就收拾了東西退下了,面上沒有半分抱怨之色,姚淺還朝她們每個人都作了個揖,一副感激的模樣。
江嬴笑了笑,點了點她的頭:“小機靈,還會認人。”白天的時候對著王淑妃派來的侍從,可沒見它這麼討喜。
說來江嬴在這小小的芳蘭宮裏也著實收攏了一大批宮女太監,畢竟他是皇子,王淑妃只是個無子的妃嬪,他那名義上的妹妹性子跋扈,更不得宮人愛戴,不知不覺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嘗過餓肚子的滋味了。
雪白的小狐狸帶著一身烤雞的香味蹭了蹭他的脖頸,幸福的閉上了眼睛,江嬴失笑,摸了摸狐狸耳朵,也閉上了眼睛。
窗外月朗星稀,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