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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昌去世後的第十二天,加賀刑警彷若一股不祥的旋風,突然造訪。在陽台曬衣服時,奈央子瞥見加賀的身影逐漸靠近。
途中,加賀在路旁和一個男孩交談。那是住在隔壁的安部光平,總是隨意跑進別人家的庭院,奈央子不是很喜歡他。
奈央子走到一樓,門鈴恰恰響起。反正用不著確認對方是誰,她直接打開大門。
「我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只是又發現一些線索,想請教妳。」
加賀含蓄地說道。
「請進。」奈央子做出歡迎的手勢,加賀似乎頗為意外。
他隨奈央子踏入一樓的客廳。奈央子和中瀨曾面對面坐著的沙發上,今天換成刑警。
「我去找過妳朋友。」加賀開口。「就是原本要和妳一起回靜岡的那位小姐。」
哦,奈央子點點頭。
「我應該好好跟她道歉。這陣子太忙,倒是忘得一乾二淨。她有說甚麼嗎?」
「她十分擔心妳,希望妳早日恢復精神。」
「這樣啊。給她添麻煩,真是過意不去。」
「妳是出發前一天邀她同行的吧。」加賀繼續道。「她笑著告訴我,妳臨時邀約,只有像她這樣沒家累的人,才有說走就走的特權。」
確實很有她的風格,奈央子想起朋友的面容。
「為何會突然決定邀她?」加賀稍稍改變語氣。
「純粹是一時興起。獨自回靜岡,路途上不是很無聊嗎?」
「聽說提議當天在車站碰面的也是妳。」
「是嗎?我忘了。」
「妳還指定在計程車招呼站附近會合。考慮到可能下雨,通常會約在車站裏,比方刷票口旁。」
「我擔心車站裏人來人往,反而不容易找到。」
「真的嗎?」加賀注視奈央子的雙眼。
「不是又怎樣?你究竟想講甚麼?」奈央子明知生氣就輸了,仍不禁拉高分貝。
加賀忽然做起放鬆肩頸的動作。
「由於約在計程車招呼站附近,妳朋友目擊車禍發生的經過。」
「唉……」奈央子撥開瀏海,「她真的很倒楣。沒人想看見那種景象,那種……慘狀。」
加賀拿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
「被害人準備坐進轎車內時,一輛卡車忽然衝過來,導致被害人夾在兩輛車之間。上半身傷得尤其嚴重,腦袋幾乎完全壓碎──」
「別再說了!」奈央子捂住耳朵,不願憶起當時的情景。
加賀闔上記事本。
「我詢問過負責處理這件事故的警員。依他的敘述,被害人的五官已無法辨識,只能靠他攜帶的駕照和身旁的親屬,也就是妳的證詞確認身分。」
「所以呢?」
「我也詢問過參加告別式的人。由於丈夫面貌全毀,妳並未讓前去弔唁的賓客瞻仰遺容。」
「不行嗎?實際情況如此,我也沒辦法。」
此時,加賀傾身向前,雙手放上桌面。
「能不能聽聽我的推理?要是太離譜,妳儘管罵沒關係。」
「無所謂,不過我差不多該出門買東西了……」
「假設,」加賀說道:「A女殺死B男,不清楚是不是故意的。重點是,A女不想自首,思索著有沒有不引起警方懷疑的脫身之計。後來,A女得到C男的幫助。具體的作法是,由C男假冒B男,出現在第三者面前。當然,在B男的屍體被找到前,A女必須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於是,A女便計劃和朋友離開東京兩、三天。」
「等等……」
「原本以為計劃能順利進行,不料竟然發生意想不到的狀況,假冒B男的C男車禍身亡。A女想必感到晴天霹靂,幸運的是,C男面目全非,根本無法辨認身分。於是,A女獲得最後的勝利。換句話說,她只要指稱死者是B男,就能把C男的屍體當成B男火化。」
「胡扯一通。」奈央子站起。「你在暗示那具屍體是中瀨先生嗎?」
「我認為有必要重新確認。」加賀語氣平靜。「幸好死者的血液還殘留在肇事車輛上。取妳丈夫的一根毛髮,就能做DNA鑑定。」
「我丈夫的毛髮恐怕找不到了,這段時間我打掃過家裏好幾次。」
「這一點沒問題。妳丈夫在公司有一頂專用工作帽,沾附著幾根毛髮。」
「那麼……看是要鑑定還是甚麼,都隨你們吧。」
奈央子快步走進廚房,往玻璃杯倒水,一口氣喝完。她早有覺悟會引起加賀的猜疑,胸口難受得幾乎無法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