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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龍記》第7章
第7章 騰蛇鱗(三)

  彭彧沒聽過這詞:「什麼東西?」

  「騰蛇——的鱗。」

  「我家裡有蛇?」

  李禕愣了一秒,隨後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騰蛇不是普通的蛇,是一種異獸,曾經有人將它與四神相提並論。」他看了看彭彧呆滯的目光,不由得莞爾,「至於它的鱗為什麼會出現在你這裡,我想是個意外。不過我正愁著沒處去找它,它倒是先自己送上門來了。」

  彭彧怔了一會兒,以超出常人的接受能力迅速消化了這個信息,隨即微微地皺起眉。他倒是不在乎騰蛇是不是什麼異獸,關注點全在那個「意外」上了。

  從他一手接管父親留下的爛攤子開始,至今已在商道上摸爬滾打了十年。任誰說彭氏的家業是一個十歲的小娃娃一手做大的,聽者只怕都不會信,可事實偏偏就是如此。也因此,他在某些事上有著非同尋常的敏銳和謹慎。

  說得好聽了是謹慎,說得難聽了,那就是多疑。

  如果這事是有人故意害他,他反而不會那麼上心,想害他的人每天都有,隨手一抓便是一把。可若說這單純是個「意外」,他就不那麼相信了。

  李禕見他半晌不吭聲,瞧著他的眼睛,似乎瞧出了一些端倪。他翻開那本夾著騰蛇鱗的書,指尖落在某一頁上:「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本書應該掉在了地上,騰蛇鱗可能就是這個時候粘進去的。」

  那一頁的紙有些臟,靠近書脊的縫隙里夾著幾顆細小的土粒,書頁有一道淺淺的折痕,看不分明,像是不小心弄出來的。

  李禕湊近書頁仔細聞了聞:「你可以叫來你的商隊問問,他們之前經過了哪裡。」

  彭彧點了點頭,就算他不提醒,他也是要叫來問一問的。雖然正值深夜,但只要他有命令,還沒個敢不起來。

  半刻鐘後,乙醜號商隊的領隊人已經穿好衣服站在了他面前。

  胡路那日得了自家少爺的命令,給濟人堂進了一批藥,又送了十盞鋥光瓦亮的油燈。因為藥材這種東西耽擱不得,商隊一路晝夜不歇,今日天黑才在周淮那裡清點卸貨。本想今晚睡個好覺,誰知深更半夜又被少爺喊了起來,而且看他臉色還頗陰沈。

  胡路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謹慎地端著手,聽候少爺發落。

  「葫蘆,」彭彧又一本正經地給他起了個外號,拿起那本夾了貨的小黃書,「我問你,這一批貨物可是你們送的?」

  胡路當下一頷首:「回少爺,是我們送的。」

  「那我問你,商隊從何處出發,路經何處,在哪裡停歇,與何人接頭,貨物來源,全程共耗時幾日幾夜幾個時辰,路上可有怪事發生?」

  胡路不敢怠慢,立刻一一報備,同時暗暗心驚。少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詳細地盤問過商隊的路線了,一般都交由信得過的領隊全權負責,只要呈交上來的賬目不錯,他就不會仔細追究。

  今天這般,不是出了差錯,就是出了差錯。

  他說的時候,彭彧已經拿起一個本子,翻到「乙醜」那幾頁,照著上面的地名人名仔細比對。一般來說,彭家每支商隊的路線都是固定有數的,少則一兩條,多則十來條,但總體都在一個區域內來回販貨行商,再於每月特定的時間返回彭宅。往濟人堂跑的那一趟,算是額外任務了。

  他聽著胡路所說比對著路線,很快「嗯」了一聲:「陳州?你們的路線可不包括陳州,跑到陳州去做什麼了?」

  胡路額頭沁出了冷汗:「少爺,我們的路線確實沒有陳州,但利州不知怎麼封了城,商隊進不去,只能繞道最近的陳州。陳州外有個小村,是商隊的落腳點,我們在那裡歇腳了一個時辰,補給食物和水,讓馬匹休息,隨後便重新上了路。」

  彭彧用手指敲了敲本子:「利州封城我知道,說是鬧了什麼瘟疫,你們走後消息才到,沒來得及通知你們。可你們既然到了陳州,為什麼不進去?城裡的條件難道不比村裡強嗎?」

  「少爺,我們沒敢進。」胡路抬起頭,咽了口唾沫,「因為陳州現在是一座鬼城。」

  「鬼城?」李禕接了話,「怎麼回事?說清楚些。」

  「是。當日戌時二刻左右,我們抵達了陳州外的小村,那個村子就叫陳家村,離陳州城稍有一段距離。村子里人不多,我們便問村民陳州城何時閉門,我們是否能趕得上閉門之前進城。

  「結果村民們對我們說,陳州城夜間不閉門,白天不開門,因為城裡已經沒有活人了,只有死屍和鬼魂。每天白天城門緊閉,從外看不出什麼異樣,可到了晚上,城門就會大開,裡面的妖邪之物會趁機出來活動。」

  在場的都嚴肅地看著他,他說到「鬼魂」,竟也無人發出疑議。李禕又道:「既然城門會開閉,那你們有沒有看到是誰開閉了城門?會不會有人在裝神弄鬼?」

  胡路搖了搖頭,又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怪就怪在這了。您也知道我們商隊都是藝高人膽大的人,兄弟們當然不信,便在城門外守著,心說等人來開門,就第一時間把那裝神弄鬼的人捉出來。結果邊休整邊等了近一個時辰,大約是亥時初刻的時候,城門突然自己開了,我們在場所有兄弟,竟沒有一個感覺到裡面有人。

  「不光城門內外無人,方圓五里除了我們商隊和那陳家村,根本就沒有一個活口,連鳥雀和走獸都無。並且那城門開啓的時候,平地起風,風裡夾雜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臭味,又腥又潮,像是……」

  「像是爛泥塘的魚混合著死屍的味道。」

  胡路驚詫地看向李禕:「您怎麼知道?」

  「你繼續說。」

  「是。那風太大,像鬼嚎一樣,當下把馬車上罩著貨物的蓋布給吹飛了。因為那一車貨物還都是比較沈的,只有少爺讓捎的兩摞書輕薄,也讓大風掀了出去。」

  彭彧一抬手打斷了他:「等等,怎麼又成兩摞了?不是只有一摞嗎?」

  「少爺,您聽我說完。」胡路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那兩摞書其中一摞,捆書的繩子都給繃斷了,書一下子飛出去了好遠。正巧這時馬匹也被大風所驚,撒著蹄子就往前跑,我們沒有辦法,也不敢撿那些飛遠了的書,只能就近搶回幾本是幾本,最後拿回來的就只有一摞。

  「隨後我們好不容易控制住了馬,再回那陳家村時,人人關門閉戶,竟沒有一個肯放我們進去。我們迫於無奈,只好繼續上路,直接趕往下一個補給點,再回到彭宅。」

  彭彧摸了摸下巴:「既然出了這麼大事,你們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我要是不問,你們就打算爛死在肚子里?」

  胡路終於嘆了口氣,面露難色:「少爺,彭家甲級商隊六十支,上頭只有您一個人,兄弟們也不願意沒事煩您,大多都是報喜不報憂的,只要賬目合得上,有些事我們扛一扛就過去了。而且這事……實在不是什麼好事,透著一股邪氣,我們就……沒說。那些書凡是在陳州城外滾過一圈的,我們也都扔了,沒敢帶回來。」

  彭彧舉起手中的書:「還是漏了這一本。」

  胡路愧疚道:「當時天黑,我們也……」

  「行了行了,」彭彧擺擺手,「這沒你事了,你去吧。」

  「等等。」李禕忽然叫住他,又抽了一張符紙,割破指尖,用血在上面畫了幾筆,隨後遞給胡路,「小心沾上不乾淨的東西,回去將這符燒掉,把灰煮水,給那天在場的人一人一碗。」

  胡路一愣,隨即畢恭畢敬地接過,一揖到地:「謝龍王大人!」

  李禕眯了眯眼:「你怎麼知道我是龍王?」

  「呃,少爺說的。」

  李禕再轉向彭彧:「你又是怎麼知道我是龍‘王’?」

  彭彧一摸鼻子,哼哼道:「周淮說的嘛。」

  李禕沒再計較,待胡路離開,他慢慢地站起身,又慢慢地伸了個懶腰:「看來我得往陳州跑一趟了。」

  彭彧瞬間睜大了眼:「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去陳州——當然不是現在,再過兩天。」過兩天把那惱人的封印解開,否則他沒有萬全的把握。

  彭彧咕噥了一聲,只表示了個驚訝,卻沒有出言阻止。他這反應反倒讓李禕有些好奇,歪了歪頭,問:「你都不怕我在那出什麼事嗎?」

  彭彧掀了他一眼:「反正你是龍,什麼小妖小鬼你還不放在眼裡。天高海闊任你飛,我哪管得了你啊。」

  嘖,真酸。

  彭彧雙手環胸往後一倚:「那你再給我解釋解釋,這騰蛇鱗跟我做噩夢有什麼關係?」

  「本來是沒有關係的,不過這鱗片上帶了一縷‘執’。」

  「執?」

  「就是執念。」李禕掐著那片其貌不揚的騰蛇鱗,耐心解釋道,「執念有好也有壞,這上面明顯是不好的執念,變成了‘怨’。恰逢書頁沾了你的血,你又喝了我的血,給了它一點龍氣,它就出來興風作浪,可惜也不成氣候,只能在你夢里騷擾騷擾你。」

  彭彧挑了挑眼角:「你怎麼知道我喝了你的血?」

  「周淮說的。」

  ……棉褲腰都比他這嘴緊。

  正在濟人堂睡覺的周淮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

  「這書本身雖然沒什麼問題,可跟騰蛇鱗接觸了這麼多天,只怕也不太好,你若不需要便燒掉吧。」李禕又說。

  彭彧打了個哈欠:「趕明兒就燒。」

  屋子里的油燈亮得出奇,彭府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艾草味,連蚊蟲也少有幾只。李禕昨晚出去時在冼州轉了一圈,發現此處地理位置不錯,是個好地方,有一種極淡的正氣,若發生異變也不會太糟糕,即便真到了妖魔橫行的時候,這裡也是個不錯的避難所。

  可惜當今皇上不懂。

  會不會真到那一天,李禕說不好,但聽說陳州鬧鬼和利州瘟疫以後,他就沒那麼樂觀了,也許異象已經滲透到了每一個角落,只是人們還未覺察。

  但願他能在那天到來之前尋齊四神留下的聖物。

  可哪有那麼容易呢,現在連乾坤鏡的鏡心還沒有著落。

  幽幽地嘆了口氣,只感嘆這三位龍王一個比一個不靠譜,還有上頭那些人,比龍還不靠譜。個個仙風道骨人模狗樣,實際關心人間的鳳毛麟角,到處使喚龍,又不罩著龍,天天盡想著把龍當坐騎。

  一想到這個他就氣得牙根癢癢。

  無辜遭殃的騰蛇鱗差點在龍王爪下被碾成粉末,李禕回過神來,又說:「把陳州州志給我找出來,我要看。」

  「嗯?我哪來的什麼州志?」

  「你家的藏書包羅萬象,肯定有的——當然是拓本。」

  彭彧的鼻音有些重:「哦……天亮了給你找。」

  「嗯。除了陳州,周圍的幾個州縣都給我吧,我不嫌多。」

  「……」

  沒聲了。

  李禕一扭頭,發現這人背靠著桌子,閉著眼,腦袋一點一點的,竟然睡著了。

  想來連日噩夢,怕也睡不踏實。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把那人抱上了床,又看到枕邊放著的安神符,十分愧疚地往符上抹了一道龍血,才輕手輕腳地掩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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