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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龍記》第46章
第46章 青丘(一)

  「騷?」彭彧腳步微微一頓, 「你說這村子里嗎?」

  李禕「嗯」了一聲:「修為越高的狐狸越能隱藏身上的騷味,上次劫走你的那一隻,我除了聞到一點妖氣, 幾乎沒聞到狐狸味。此地騷氣沖天, 只怕……」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彭彧聽出了龍王話里若有若無的嘲諷,眉梢一挑, 心說您老人家半條龍還嘲笑人家一個窩的狐狸。他伸手往後托了一把,邁步進村, 轉頭低聲問狐十七:「你們狐狸不老實待在青丘, 沒事跑出來做什麼?」

  狐十七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茫然地搖了搖頭。

  彭彧默默翻個白眼,心說這狐狸實在是蠢得可愛,自覺再從他嘴裡套不出話, 追著前面兩人放開了步子:「所以咱們現在發現了狐狸的小窩,是不是能順藤摸瓜找到狐狸的老窩?」

  李禕略顯訝異地看了看他,驚於他竟能準確無誤地說出「順藤摸瓜」四個字,居然還用對了, 伸手在他肩頭撐了一把:「不忙,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先靜觀其變再說。」

  一行五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玩意附帶一隻鳥溜達進了村, 彭彧四下張望,覺得這村子就是個普通的村子,然而村裡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人——女人們個個漂亮,可惜漂亮得千篇一律, 一言蔽之就是標準的「狐狸精臉」;男人們個個吊著雙狹長的狐狸眼,眼尾挑得能跟眉毛接壤,笑起來眯縫成一條,似乎寫滿了「不懷好意」。

  彭彧失望地嘆了口氣,覺得這些狐狸的顏值跟某龍比起來實在隔著天溝地壑,一偏頭看到狐十七,沒忍住伸手在他頭頂拍了拍:「小狐狸啊,你長得真的很別具一格,繼續努力。」

  狐十七一臉茫然,龍王則二次震驚——彭少爺似乎連「別具一格」也用對了!

  幾人在狐狸村裡尋找食物,狐狸村的眾狐狸似乎也在等待「食物」,熱情地將他們迎進了村,一時間炊煙裊裊,氛圍溫馨融洽……在座的幾位各懷鬼胎。

  吃飯乃民生第一大事,不管是人是龍,酒足飯飽後個個心滿意足,連勞累一天的疲憊也忘了。

  村裡住宿的地方出奇的多,收拾得利索整潔,幾乎趕得上客棧,彭彧莫名聯想到某種盛點心的食盒,一個格子一個坑,他們就是那點心,正「撲通」「撲通」地往坑里跳。

  此時已入夜,狐狸村也像普通村子那樣安靜下來,窗外月華如練,過堂秋風颯爽。彭彧百無聊賴地坐在床邊發呆,覺得此情此景,手上著實缺了一把瓜子。

  余光忽然掃到窗戶上投下的樹影變了,他扭頭一瞧,只見一條白龍擠開窗縫迂迴進來,偷渡進屋,身後還跟著一隻縮小版的狐十七。

  這龍進村之前偷偷使了個壞,不光自己和九淵隱匿氣息,還在狐十七身上拍了道隱藏身份的法術,因而這一票「妖魔鬼怪」至今還沒被村子里的狐男狐女認出真身。

  彭彧也不知這龍是怎麼拿兩只前爪爬過來的,連忙把他抱下來塞進被子里,還沒等蓋嚴實,就聽敲門聲響了起來。

  他似乎毫不意外,不慌不忙地把狐狸尾巴蓋好,勒令被子里兩只不准出聲,拖長聲音打了個哈欠,裝作睡眼惺忪地上前開門。

  女狐狸精笑容滿面地擠了進來,反手掩上房門,身上似乎帶著某種若有若無的香味。彭彧聞到這味道,臉色微微一變——紫韻花的花香,這裡居然也有!

  他不動聲色地退開一步,伸手在她頭側一撐,仗著身高優勢把人堵在了門口,要笑不笑地說:「這麼晚了,姑娘有何貴乾?」

  他那雙眼睛將彎未彎的時候尤其勾人,帶著點若即若離的曖昧,女人目光一閃,似乎就要為這一點曖昧神魂顛倒,沒骨頭似的往他懷裡一倚,輕聲細語地說:「這漫漫長夜,淒淒秋風,公子不想跟奴家一起暖暖嗎?」

  彭彧呼吸一滯,只感覺那股花香越來越濃,然而他體內化了麒麟角規避妖邪,這點花香還奈何不了他。他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心說你他媽離我遠點,老子可是有家室的人,臉上卻還得保持微笑,伸手在對方肩膀輕輕一扣,低頭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那姑娘想怎麼暖呢?」

  女人吞了一口口水,似乎有些急不可耐,手掌碰上他胸口,就要順著衣襟鑽進去。彭彧輕輕捉住了她的手腕,語調不疾不徐,甚至帶著一點笑意:「這麼急可不好啊,怎麼也得把情調做足吧?你說是不是,我的狐狸精?」

  女人登時微怔,滿臉裝出來的羞赧瞬間褪了八成,略帶警惕地看向他,似乎很想分辨出這個「狐狸精」到底是實指還是戲稱。

  彭彧好像沒注意到她的表情,胳膊順勢在她背後一攬,不由分說把人帶進了屋,同時伸手從懷裡掏出了那支骨哨,笑得滿面春風:「少爺我有個不成文的小愛好,沒事喜歡吹個小曲兒,不知姑娘可願與我共賞音色?」

  被子里悶著的兩只聽聞此言,齊刷刷地一抖,同時抬爪捂住了耳朵。

  女人顯然不知彭少爺這支骨哨是何神物,正想著這人是不是腦子有病,送上門的春宵不要居然吹什麼小曲兒,有些不耐煩地想要打斷,就見他眼中莫名含上幾分促狹,已經把哨子湊到唇邊,用力吹了下去——

  一聲慘叫刺破寧靜的村莊,女人捂住耳朵蹲了下去,哆哆嗦嗦地蜷成一團,竟然讓這一聲哨音吹得破了幻化,兩只狐狸耳朵支稜出來,身後的尾巴也現了形。

  彭彧捏著骨哨瞧她一眼,發現這只狐狸貌似跟狐十七還不是一個品種,毛色大概是不正經也不漂亮的紅。屋外一陣叮咣亂響,伴隨著隱隱響起的龍吟,他就知道這一通「裡應外合」算是成了。

  女狐狸精被嚇得蹲在地上不敢起來,屋外九淵和潛岳割麥子似的收割完一票狐狸,潛岳「咣」一腳踹開房門:「少爺,都搞定了,一共三十二隻,加上您屋裡這只是三十三,無一漏網。」

  彭彧抬頭看了一眼,只見這姑娘一手握著刀,一手倒提著一串雜毛狐狸——這幾只狐狸估計心理素質不太強,竟然被哨聲吹得直接暈了過去,被她攥著尾巴抓在手裡,隱隱透出一股摻雜著尿騷的狐狸味。

  彭彧一言難盡地瞅著自家護衛,覺得這姑娘實在也不怎麼講究,貌似跟某條灰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他簡短地衝她一點頭,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潛岳又「咣」一聲帶上了門,把哆哆嗦嗦的女狐狸精嚇得渾身一抖。彭彧繞到桌邊坐下,順勢翹起二郎腿,拿不知從哪兒順出來的帕子擦了擦手,用骨哨輕輕敲著桌面:「說吧,你們在這禍害多少人了?」

  女狐狸精驚惶地向他投去視線,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正在這時被子里的兩只終於冒了頭,紛紛化作人形,狐十七撓著自己滾亂的頭髮抬頭,看到女人的瞬間登時一愣,仔細打量一番她的耳朵和尾巴,隨後睜大了眼。

  「三嬸?」狐十七一嗓子嚎出了聲,「你怎麼在這裡!」

  女人滿臉茫然地跟他對視,李禕一眯眼,抬手撤了狐十七身上的法術,「狐三嬸」這才瞠目結舌地明白過來:「小十七?怎的是你?你不是在蓬萊島上嗎?」

  與狐狸精鬥智鬥勇的現場轉眼變成了認親大會,彭彧嘴角一抽,心說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龍王撤了狐十七身上的法術,狐三嬸也解除幻化,變回自己原本的聲音——她的本音較之前更低沈一些,顯得沒那麼嬌俏可人。

  合著這群狐狸紛紛以幻術掩蓋身份,竟然誰也沒認出誰。

  這情況著實有些出乎意料,彭彧哭笑不得地拿手撐頭,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狐三嬸靜默片刻,上前朝他輕輕抱了一揖:「實在抱歉,我們不知幾位是小十七的朋友,冒犯了公子,還請公子見諒。」

  彭彧睨她一眼,避過了她的道歉:「若我們不是他的朋友呢,你們打算做什麼?」

  狐三嬸沈默下來。

  狐十七頓時不乾了,撲上前來抱住她的胳膊,感情豐富地紅了眼眶:「三嬸!母親登上狐王之位的時候不是立下規矩,我們青丘狐族不隨意涉入人間,不隨便吸食活人陽氣的嗎!母親才出事幾個月,你們怎麼可以……」

  彭彧略顯驚訝地瞧他一眼,心說這小狐狸也真是腦子缺根弦啊,狐三嬸還沒說話,他倒先不打自招了。

  「小十七!」狐三嬸薄怒地甩開他的手,低喝道,「你不好好地待在蓬萊,跑出來做什麼?還招惹了一群什麼人!」

  「我給我娘討到藥了!」狐十七一指李禕,「這位是龍族的王,他給了我能治好母親的藥,還把我送出了蓬萊。」

  彭彧聽罷,只好頭痛地繼續扶額——他算是明白了,這狐狸可能是不知道「隊友」二字怎麼寫,逮著一個就賣,將來長大沒准能跟九淵志同道合,結成忘年之交。

  龍王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風度,眼神卻很想把某只狐狸拔了毛做成狐裘,他略一沈默,將龍氣恰到好處地洩露出來一絲,單刀直入地開了口:「我等於蓬萊島上結識十七,聽聞狐族內鬥,此番特為此而來。」

  彭彧覷著他的神色,估摸著他是不願把尋找聖物的實情說出來,拿不諳世事的小狐狸擋了刀。

  狐三嬸目光一閃,低聲道:「我們狐族內鬥,也不乾你們龍族什麼事吧。」

  李禕聞言竟不急不惱,繼續慢條斯理地說:「此言差矣,我龍族乃萬靈之首,對妖界各族有庇佑之責,亦有過問之理,況且十七思母心切,我已答應將其護送回狐王身邊,自然不敢食言。」

  狐十七聞言,非常配合地晃了晃他三嬸的胳膊,目光灼灼,當真「思母心切」。

  彭彧只覺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向狐狸的眼神驚疑不定——這狐狸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李禕趁熱打鐵:「我想諸位在此地害人也不是心甘情願的,若有什麼難言之隱盡可告知於我,我定當全力相助。」

  彭彧摸著下巴瞧他,心說這龍王說話果然深思熟慮,話里話外沒提青丘半個字,卻無端讓人覺得非得把他帶過去不可。他正想著以後還得多向龍王請教,就見那狐三嬸彷彿被擊潰最後一道心理防線,神色委頓下來,輕輕嘆氣說:

  「龍王有所不知,那狐四搶奪狐王之位以後,狐族各種制度就已名存實亡。他不但對十七的母親大打出手,還將毒手伸向了一乾小輩,十七的幾個兄弟姊妹都被他剝了內丹,現在已經連屍首都沒剩下了。」

  狐十七聞言瞪大雙眼,黑白分明的眼中立刻泛起淚花:「什麼?三嬸你說什麼?十五他們……」

  「我們也沒有辦法,」狐三嬸摸了摸他的腦袋,再次嘆氣,「他手裡有一件非常厲害的仙器,我們誰也傷不了他。狐族天生陰體,被仙器所克,他為了駕馭那仙器,必須要不斷吸食元陽才行,便勒令我們定時上交一定數額的活人精髓給他,否則就剝了我們的內丹給他下酒。」

  她覷了一眼龍王的神色,接著說:「我們只好照做,不過我們沒有害死那些人,只抽走他們身上一部分精元,留他們一條命在。狐四給了我們一種奇特的花,名為‘紫韻’,此花花芯有異香,摻雜進香囊里可使人致幻,有了這花我們成功的可能大大增高,那些男人也只會以為自己度過了一場良宵,身體疲憊是縱慾過度的表現。」

  「你們乾這事多久了?」李禕忽然問。

  「有半年多了,基本狐四一登上王位就開始了。」她輕輕安撫著狐十七,「我們這半年來一直在附近活動,各城、各鎮,每個月臨近十五時會回到這裡集中——月圓之夜有助於我們修行,他會在這一天讓我們上交這個月的所得。」

  彭彧插話進來:「今天就是十五。」

  狐三嬸點頭說:「今日子時過後,通往青丘的路會徐徐開啓,及至黎明徹底打開。我們打你們的主意實在是個意外,你們這個節骨眼撞上來,我們就想著乾脆順手牽羊,回去之前再乾一票。」

  彭彧:「……」

  合著還是他們的錯了。

  他瞥了一眼狐十七,沒好氣地說:「那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青丘的路十五晚上才會開啓,害我們在天上轉了那麼久。」

  狐十七顯然還在「兄弟姐妹都不在了」的打擊中沒有回魂,眼睛通紅地把臉埋在狐三嬸懷裡,後者緩緩摸著他的頭,替他解釋說:「小十七以前從來沒有出過青丘,對青丘通往人界的路也不太清楚,沒有機會瞭解到這個,還望幾位不要過分責備他。」

  彭彧哼了一聲,心說他也沒想跟個半大孩子計較什麼,此時敲門聲驀地響起,潛岳在門外說:「少爺,外面起霧了。」

  彭彧出門一瞧,果然看到迷霧四起,整個村子都緩緩沈入霧氣,逐漸朦朧起來。此時早已過了子時,周遭變得無比安靜,天上一輪圓月在濃霧裡若隱若現,光影搖曳不定,隱隱透出幾分詭異。

  忽聽一聲狐嚎由低轉高地響起,那聲音彷彿非常遠,又似乎近在耳邊。村口的小路漸漸變了模樣,在霧氣里拉寬拉長,兩側燈火如豆,一盞接一盞亮了起來,被飄忽不定的霧氣籠罩上一層朦朧的光暈,蜿蜒接入看不見的黑暗裡。

  「通往青丘的路已經打開了,」狐三嬸低聲開口,「幾位如果真的有意幫我狐族,那就隨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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