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顧上銘看著葉蓮心的模樣，這個女人占了自己娘親想了一輩子的人，娘沒有得到斂天瑟的人，葉蓮心沒有得到斂天瑟的心，相互之間也算是平等了，又有何好怨的呢？這個世界的事情，又那裡有那十全十美的呢？萬事總是有殘缺的。

　　可她現在卻在扮演著弱者的形象，那麼咄咄逼人的質問著，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語氣哀戚的說著話。

　　額上幾縷頭髮貼在臉頰兩側，淚痕楚楚的在臉頰上，頭上的釵環都已經鬆垮了，髮髻也亂了許多，比起她不整的外形，這瘋婆子的裝出來的模樣，看著更讓人不喜。

　　本就是一場說不清的糾纏，又那裡說得清是誰欠誰呢？斂天瑟欠了顧錦？斂天瑟欠了葉蓮心，還是顧錦欠了葉蓮心？這樣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呢？

　　顧上銘聽著他的質問，沒有回答，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像是對葉蓮心的質問沒有半點聽聞一般。

　　葉蓮心見顧上銘不回答，心中氣憤，這顧上銘竟是如此的囂張，像是半點也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在想到這個人是自己丈夫在外面的孩子，她心中就更是對顧上銘不悅，只是恨不得能不要在看見他多一眼，而面上卻悽楚的繼續道：“你為何不作答，是心中有愧了嗎？”

　　顧上銘聽得葉蓮心如此問，心中好笑又好氣，道：“我有何好愧？斂盟主發瘋之事和我半點關係都沒有，我問心無愧。”

　　顧上銘此番說的可都是實話，要知道，他雖然和顧惘聯手與斂天瑟一戰，但是卻沒有在實質上真的傷到他，最多不過就是臉上身上被劍氣劃傷了一些，最後讓斂天瑟發瘋的是他自己親手毀了顧錦的屍身。

　　他自己一念梗在心頭，便再也放不開，顧上銘和顧惘又那裡真的傷到他了呢？傷他的不過是他自己的那分執念，那分放不下。顧上銘當然敢說自己問心無愧。

　　斂天瑟一生灑脫，唯獨在顧錦的事情上放不開，雖然他離開了，但是心中卻一直沒有把顧錦放下，顧錦活得再不好，再辛苦，總歸她還活著，他還有得念想，而當顧錦逝去，至少還有一具遺體供他緬懷，能讓他日日看見顧錦的面龐，總歸是成全他心中那自私的餘願了，可是當顧錦的遺體也被他親手被毀了的時候，他才真正的沒有辦法承受了，最後一絲殘念也被毀了，斂天瑟便瘋了。

　　天山上那夜的一戰，最後不過是斂天瑟輸給了自己的心罷了。

　　葉蓮心聽得顧上銘如此說，心中怒氣上漲，卻也不得發作，，問心無愧？這樣的話到底是要多厚的臉皮才說得出？當真是半點關係都沒有嗎？就算與他沒有關係總歸是和顧錦有關係的！

　　葉蓮心抹淚道：“你若說你問心無愧，那我便再問你，我夫君瘋之前你是不是綁架了我的女兒，你是不是用我女兒來威脅我的夫君，才讓他中了你的奸計！”

　　顧上銘知道葉蓮心現在才問到重點，看著葉蓮心的模樣，無所謂的輕笑著道：“是，我綁架你的女兒，可是你的夫君可是半點也沒有受到威脅。”顧上銘如此說無疑是在戳葉蓮心的傷口，他素來不是個愛揭別人短的人，但是葉蓮心主動的把事情說出來，他又有何好避諱的呢？

　　葉蓮心聽得顧上銘如此說，心中更是像是滴血一般的疼，自己的女兒斂紅憐被綁架，本只要好好的回來的，就算不得什麼大事情，可是當她從自己女兒嘴中說出的資訊拼出一個答案的時候，她在那一瞬間就崩潰了。

　　紅憐被綁架，而綁匪如此明顯的說出，斂天瑟不去，就一定會殺了紅憐。平日裡，斂天瑟他多寵這一對女兒啊！像是明珠般的捧在手中，這也是葉蓮心一直以來驕傲的一點，斂天瑟很愛她們兩的孩子，這樣的認知讓葉蓮心一直很有幸福感。

　　而當她知道，斂天瑟的那個選擇的時候，自己的女兒被吊在山頂的榕樹上，一直等著她的爹爹來救她的時候，斂天瑟早已經放棄了這個平日的捧在手心裡的明珠，為了一具屍身，僅僅只是為了一具屍身罷了，一個活生生的女兒，竟然比不過已經死了的顧錦。

　　葉蓮心在那一刻，只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連番的消息把她衝擊得已經麻木了。

　　斂天瑟瘋了，而自己的丈夫一直都不愛自己，他愛著別的女人，甚至為了那個女人的屍身，選擇了放棄他們兩的女兒。

　　這要一個女人怎麼不恨？她總歸是要顧家斷子絕孫才肯釋懷的。

　　而人群中的斂紅憐聽得自己的娘親說出這件事，眼神暗了暗，這件事情，是她一切噩夢的開端，那時天山頂上的風那麼冷，那麼涼，她卻沒有半分自覺。

　　初時聽見小啞巴說他的爹爹不會來救她了，她並沒有怎麼當真。而說到那所謂的，她爹爹不來她就活不了，她更是沒有放在心上當真，可是現在，回想著那時的事情斂紅憐才真的感覺到疼和冷。

　　那時候她只是想要自己的爹爹和自己回家去，她甚至從始至終都不敢去想自己爹爹是瘋了，她只是在想，他應該是病了，沒有多久就會好的，她也沒有心思去注意自己有多冷，心中有多疼。

　　她愛自己的爹爹，自己的親人，還愛顧惘，原本很正常的東西，在那一瞬間就變得衝突了起來，愛親人就不能愛顧惘，愛顧惘就不能去愛親人，這樣的選擇題讓她不敢去面對現實。

　　但是夢這種東西，是給不敢面對現實的人的保護殼，可是那保護殼是很脆弱的，當她姐姐的耳光打在她的臉上的時候，當斂紅嫣看著她說：“我們要做一件事，你知道是什麼嗎？”

　　斂紅憐楞了一下，流著眼淚道：“給爹爹報仇？”

　　姐姐卻是笑著說道：“那是對外人說的話，我們要去給自己報仇，報奪父之仇！”那時姐姐的眼神很亮，有著像是爹爹一樣的眼神，那樣紅顏色的羅裙顏色足以灼傷人，像是火焰一般的野望。

　　而眾人一聽得顧上銘如此承認，也不管他到底是怎麼說的，總歸他是承認了他綁架過斂盟主的女兒就沒錯了，眾人發出一陣喧嘩聲，紛紛的在下面說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紛紛的說著顧上銘是如何的為正道不齒，他的行為是多麼的遭嫌棄。

　　要知道，他們一路那麼累的趕上了柳絮山莊，好不容易的上了柳絮山莊，迎面就看見對手風度翩翩，像是帶著手下出來踏春一般，士氣又被打壓了一把，然後又被顧上銘巧舌如簧，說得他們人心渙散。

　　而現在顧上銘一承認自己綁架過斂天瑟的女兒，眾人都找到新的焦點了，紛紛的開始圍攻這一點。

　　斂紅嫣見得如此，更是在人群中振臂高呼：“除魔衛道！！！誅柳絮山莊！！！”

　　斂紅憐卻只是站在人群中，面上沉靜若水，沒有了往日的半分靈動活潑。

　　那些人聽得斂紅嫣站了出來，如此高呼，看著那一身紅色羅裙的斂紅嫣，跟著高喊：“除魔衛道！！！誅柳絮山莊！！！”

　　斂紅嫣的臉上有著奇異的光彩，那般的顏色和紅色很相稱，她本就是那麼顯眼的人，能在人的眼球中映出大片刺眼的紅色。

　　她又喊道：“斬除柳絮山莊！！！還江湖公道！！！”

　　眾人也紛紛的跟著喊道：“斬除柳絮山莊！！！還江湖公道！！！”

　　斂紅憐看著自己的姐姐，兩人像是一面相反的鏡子一般，一人是水，一人是火，她仰頭看著坐在上面的顧惘，那少年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不管她怎麼看著那少年，他從來都沒有看他一眼。

　　那素淨的鵝蛋小臉的慢慢泛起一絲笑容，拉起自己姐姐的手，一起舉向天空，喝道：“不誅顧家此不還！！！”

　　眾人被激得群情激憤，原本低迷的地方一下就高漲了起來。

　　那原本掉進顧上銘挖的坑的淩雲掌門見得情勢開始有些逆轉，急忙道：“盟主夫人！！！！何必與這樣的小人廢口舌之爭？！！看我現在就殺了他，為盟主報仇！！！”

　　兩邊的人磨蹭了半天，又是爭論又是互相的指責，現在終於說在重點上了，可以尋機動起手來。

　　這一契機可謂是最好的，如若能一招斃命，那就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了。

　　那淩雲派的掌門如此一說完，拔劍就向著顧上銘沖了過來，那一劍勢如雷動，氣動山河，體內的內力翻湧到了極致，看得出他是真的想要在這一劍上讓顧上銘斃命。

　　如此的時機怎麼能不好好的把握呢？

　　那一劍仿若九天之上的雷霆劈下，直直的劈向顧上銘的面門，若是真的被劈中，顧上銘就能被活生生的劈成兩半。

　　而顧上銘還在椅子上穩如泰山般的坐著，半點都沒有動，端起的茶杯還在嘴邊，裡面泡好的雪頂含翠的清香在顧上銘的唇舌上沁開，顧上銘半點慌亂之色也沒有，這樣的事情，還不值得慌亂。

　　而就在那淩雲派掌門的劍勢如千鈞劈下來的時候，兩把長劍一左一右的格擋住了淩雲掌門的劍，硬生生的就把那仿若要裂天一般的劍勢給抹平了，兩把劍，兩個人......

　　一把劍發著錚錚寒氣，仿若實體，一縷縷的冒著冷氣，劍身晶瑩，分明是金屬鑄造，看著卻很是有那玉石的質感，而另一把劍，劍身漆黑，沒有半點光華，通體內斂，看不出半分其他的東西，仿佛就只是一把劍，顏色深沉得讓人無法分辨.....

　　那是一左一右坐在顧上銘身邊的顧惘和水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