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章 各自的方式
跟古勁膩歪的時候覺得就過了一會兒,可實質上蘇錦和離開後才發現已經很晚了,整個房子靜悄悄的,只有走廊的燈還在盡職的發出昏暗的光。
怕驚動別人,蘇錦和躡手躡腳的往回走,他自然不會去三樓東路那個超大的臥房,而是乖乖的回到何懼的房間。
何少帥最後那冰冷的眼神歷歷在目,他放下瓶子的時候雖然沒說話,但何懼內心的潛臺詞已經清楚的傳達出了——你去,你好好去,你慢慢去。
他要是再感覺不出來何懼意思他真就是傻子了。
蘇錦和悄悄的扭了扭門把手,不出他意料何懼果然給他留門了,所以這不回來的後果可想而知。
他做了個無聲的的深呼吸,輕輕推門,木門沒發出任何聲音,在他面前拉開了條縫,地上緊接著出現一道尖銳的光柱,蘇錦和看著那光直接愣住,一用勁兒就將門完全打開了。
屋裡燈火通明,何懼還在看書。
見他回來,何懼碰的聲闔上了書,開關被用力一砸,屋裡瞬間陷入黑暗。
蘇錦和:「……」
眼前突然一黑,蘇錦和就跟瞎了一樣,他在黑暗中無聲苦笑,好在門口到床的距離內沒有任何障礙物,蘇錦和順利的上了床。
何懼靠著外邊已經睡下了。
蘇錦和只得小心的踩著床沿回到自己的位置,他臉衝著何懼趴下,借著那點朦朧的月光,蘇錦和看到他閉上了眼,何懼的五官全成了一條直線,相當的平靜,看不出喜怒。
蘇錦和也跟著闔上眼皮,然後稍微挪了挪,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他剛一停下,腰就被樓住了。
睜眼,何懼的表情還是沒變,只是腰上多了條胳膊。
看著他,蘇錦和突然笑了。
他撥開何懼額前的劉海,輕輕摸著上面的疤,何懼睜開眼,望著蘇錦和的臉。
「怪不得你大姐要去欺負紀副官,你這人啊。」指尖停在疤痕尾端,蘇錦和回望過去,「就這麼不喜歡說話嗎?」
何懼沒吭聲,把人又抱緊了些。
蘇錦和微愣,突然笑出,男人沒吭聲,倒是又把他抱緊了些。
何懼這樣讓他忍不住一伸頭,心裡就想有什麼在冒泡泡一樣,讓他美的收不住笑。
忍不住,蘇錦和在他抿著的唇上親了一口,然後就笑吟吟的看著他。
倆人都不說話,抱著對方,在同一個枕頭上對視著。
這算是何懼鮮有的回應。
或者說破天荒的頭一遭。
這男人屬葫蘆的,肚子大嘴小,什麼東西都倒不出來,偏偏又驕傲得很。
其實他知道,何懼這不是在給他留門,他就是在等他,今晚他要是不回來何懼連覺都睡不好。
他也知道何懼剛才在樓梯前那一齣是什麼意思,他威脅恐嚇他,原因無非就是,他不想讓他走。
他好容易來陪他了,自己還沒稀罕夠呢他怎麼能讓蘇錦和走。
但是他不會說出來,就算你指出了,他也不會承認,死都不承認。
那男人就那樣。
悶,彆扭。
他來了,何懼其實挺高興,他讓他去東路那也不是本意,他只是在表連自己的不滿。
他給他出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題目何懼看著煩,心裡卻是很享受的,他享受的不是蘇錦和的絮叼,而是他的陪伴他的關心。
如果他真不喜歡,何懼絕對不會縱容。
就像過去的每個早晨,蘇錦和被他冷著臉從身上扯下來,何少帥威脅過他很多次,甚至掏槍把刀的嚇唬他,但他沒一次真正動手,這就是何懼的接受,他的默認,但面兒上一定是極其不樂意,是被動的。
他對你好也不會讓你看出來,相親那天,蘇錦和受盡輕視,何懼什麼都不說,他讓蘇錦和表演個節日,那節目不是給人看的,是給人懂的,他就喜歡這人,哪怕他什麼都不會,站上面放個屁他都喜歡。
他何懼在身後撐著呢,誰敢瞧不起他,誰敢欺負他。
現在,何懼的這兩下擁抱,等於無聲地承認了。
是啊,你去找他我就是不樂意,怎麼地。
是啊,你回來了我心情就好了,怎麼地。
難得的主動,難得的沒口不對心。
哪怕在瀝江的前一晚,何懼跟他說了很多,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這裡面卻沒一句是為自己辯解的,也沒一句表達,何懼從沒清楚的表示過他的喜歡,以及自己的心情。
蘇錦和相當高興,這個悶葫蘆裡終於倒出點東西,一點點,卻讓他有種彌足珍貴或是驚喜的感覺。
「哎,何懼。」蘇錦和撥弄他的劉海,把他的額頭全露出了出來,沒讓一絲頭髮遮了眼睛,說這話時,他想清楚的看到何懼的表情,哪怕是個眼神都不想錯過,「你還沒跟我說過你喜歡我那一類的話……」
何懼一掌壓到他頭頂,把蘇錦和的臉都壓了下去,不讓他再抬頭,然後說了兩個字,「睡覺。」
蘇錦和對著男人的下巴笑出聲音,他知道何少帥這是不好意思了。
何少帥的主動也就到此為止了,他就不是那膩膩歪歪的人。
在瀝江何懼沒說完的話還有很多,不如道歉,比如喜歡。
他原諒他了.道歉不需要,不過……
蘇錦和突然很想矯情一把,想聽何懼跟他說一句,愛你。
他偷偷的抬眼,也不知這個願望在他有生之年是否能夠實現。
何少帥仍需努力啊。
天亮,蘇錦和在何懼懷裡醒來。
「早上好。」這一打招呼,帶出個呵欠,蘇錦和揉揉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何懼擺弄著他的頭髮,手指在髮間—下一下的穿著,指甲輕刮著頭皮,就像給貓順毛一樣。
蘇錦和很享受,在何懼的擺弄下差點又睡過去,他就這麼趴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讓自己清醒。
他盤腿坐起,伸了個懶腰,他背後是初升的太陽,藍色的背景下那光芒在他身鍍出光圈,讓他皮膚都透著光亮,十分好看。
何懼正在欣賞,蘇錦和的動作突然一頓,「你知道我是誰嗎?」
何懼:「……」
「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新的一天,重走老路,不過經過昨天的磨練,何懼明顯適應多了,再聽蘇錦和問這蠢問題也沒太大反應,反而淡定的反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蘇錦和:「……」
「跟你親愛的弟弟從山裡回來了?終於想起這邊還有被你遺忘在天邊的人了?」
蘇錦和:「……」
「為什麼小紅與小明第一次見面就一口咬定小明是喝羊奶長大的?」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和他說。」
何懼衝著他後面一揚下巴,蘇錦和看到了正往這邊走的東路。
這次輪到他不懂了,「為什麼要跟東路說?」
「因為小明是隻羊,他不是一直想知道小明是誰嗎。」
東路:「……」
蘇錦和:「……」
東路本來是來找蘇錦和的,何懼這一說讓他愣了半晌才回過味兒來,不過再一合計,他歪頭看向蘇錦和,「小明是隻羊?可是你之前不是說……」
蘇錦和扶額,在東路問出問題之前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東路的關注點一直很奇怪,其實他的這些問題小明是誰根本不重要,可是東路就揪著這點不放並樂此不疲。
他會問,小明不是死了嗎?小明家不是養雞的嗎怎麼又開始賣豬肉了?小明不是沒爹沒娘麼怎麼又去給他爹拜夀?
東路的這些問題比他原本的問題還要繞,每次東路一張嘴蘇錦和都得合計半天才能捋清這個關係。
所以他求他千萬別再問為什麼了。
東路明顯沒問夠,可他還有別的事兒,只得暫且把小明的問題放到一邊,「對了,大哥,牛也進來了,你要不要跟我……」
「蘇錦。」
東路話沒說完,就聽後面有人喊他,應泓站在門口的圍欄前正看著這邊。
「怎麼了?」
「有點事想讓你幫忙。」
應泓這一本正經的口吻讓蘇錦和噗嗤一笑,他抱著胳膊看人,「說來聽聽,我考慮下。」
「教我開汽車。」
蘇錦和的表情一滯,另外倆人也相當詫異。
這時應泓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
「你怎麼突然想……」
「少廢話。」他哪給蘇錦和考慮的機會,連提問的時間都不給,應泓捏著人脖子就給提走了,動作自然到好像根本沒看到邊上那二位,「你這兩天的問題太多,現在閉嘴,等我問你的時候再回答。」
「可是……」蘇錦和還是想問他為什麼要學開車。
「閉嘴!」
「你……」
「閉嘴!」
蘇錦和:「……」
應少爺你就不能讓我把這話說完了嗎?!
木屋的另一側。
在應泓喊蘇錦和的一刹古勁正好也張了嘴,他比他快了半秒,古二爺那話就這麼憋回去了,他們都看著應泓,沒人發現另外一邊的他,見蘇錦和被應泓提走了,古勁就地轉了個身。
背上的傷讓他沒辦法再往山裡走,古勁今兒就歇了,難得一次,他想和蘇錦和近乎近乎,可是,這人實在太忙,忙到根本沒發現他今天沒走。
古勁還是去了馬房,這次沒帶小天貓,自己騎著昨天得到的馬就走了。
一路疾馳,他直接到了貝爾家的馬場。
貝爾正在馴馬,就像老威廉說的,他老了,貝爾又太年輕,他們已經拿不出像樣的馬,這馬場快維持不下去了。
見到古勁,貝爾挺高興,沖他興奮的揮舞著手臂,古勁點了下頭,就想到裡面去找老威廉。
可是,老威廉不在,他去鎮上了,不知道今天還回不回。
古勁聽了就要走,可沒等上馬,韁繩就被貝爾拽住了。
「你受傷了吧?」
古勁意外的著他一眼,這傢伙竟然能看的出來。
「你騎馬的姿勢很奇怪,和昨天不一樣。」貝爾解釋,並學著古勁剛才的樣子比劃了下,雖然是很細微的動作,「你需要爺爺幫你治療嗎?我來吧,馴馬我不行,包紮我很拿手,相信我,我經常做這些事情。」
古勁沒想到,貝爾那大咧咧的外表下還有顆細膩的心,竟然能留意到自己騎馬的動作,還有這麼個小小的差別。本來已經想走了,看著那帶著雀斑的洋人,古勁突然懶洋洋的笑了下,「拿自己練習的嗎?比如說,到山裡去惹一頭黑熊。」
古勁的笑容讓貝爾有些傻眼,連他語氣裡的揶揄都沒聽出來,從昨天到現在,這男人還是第一次不繃著臉,但很快貝爾發現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你會說我們的話!」
貝爾突如其來的一嗓子把古勁嚇了一跳,緊接著那洋人跳到他面前指著他鼻子又吼了句……「你竟然騙我!」
古勤:「……」
他才反應過來嗎……
這都過了一夜了。
昨天他和老威廉聊的時候貝爾不在,他相信之後老威廉會把聊的內容告訴貝爾,那貝爾他認為他們是怎麼溝通的?是用手勢還是他親愛的爺爺會說東方的語言,或者還是心靈相通什麼的。
再看貝爾那懊惱的模樣,古勁忍不住又笑了下。
他第一次覺得,這聒噪的洋人也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