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七章 蘇錦的壽命
在監獄裡,應泓時不時會想起溯遼的那桌口條宴,想起蘇錦和稀奇古怪的小蘋果,想起他逼著自己唱歌,想起他上拳台贏了蘇錦和心甘情願的一晚。
想起他生辰時再沒人能陪著他擋掉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
到臨死的時候才覺得,他們之間的記憶竟然那麼少,也分心的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不夠多,怎麼都不夠。
還有那麼多東西都沒來得及做,還有那麼多事情都沒交代好,就要去死了。
應泓不怕死,他也不在乎應家的背景,比起給他們做一輩子傀儡,他不如為了他在意的人決定餘生。
只是……
捨不得他。
「好了,你別說了。」
應泓還沒說完,突然被蘇錦和打斷了。
蘇錦和背對著他轉過身,「得了得了,你再說我就要哭了。」
應泓走過去,扳過蘇錦和的肩膀,正好看到眼淚掉下去而他正用手掌蹭著眼睛。
蘇錦和是想聽應泓說兩句好聽的,想看他承認喜歡自己時候的樣子,可聽著聽著卻把自己搞哭了,他怕應泓,但這人也是給了他最多依靠和保護的人。
應泓從沒把他丟下過,他說他是他的所有物,他是他的主子,但他做的和當初的初衷早就不一樣了。
應泓捏著他的後頸,把人往自己面前拽了拽,他沒哄他也沒安慰他,就讓他靠著自己哭到夠。
應泓看著藍天與綠地的交匯,喉結輕輕的滾動著。
倆人用了會兒才情緒才平復下來,應泓揉了揉他的腦袋,拉著他走向那無邊的草地。
「我想過你的事情,」應泓說,「陳繼文說你就是來還你們蘇家的債的,能活多久取決於你祖上做了多少惡事,多了,你會為還債長壽,少了,命將不久。」
應泓當時的注意力不全在鬼胎上,陳繼文說的每個字他都記得,事後他也認真考慮過。
他猜想過蘇錦和變成另外一個人的原因,在應府他也險些說出口,再一聯想當時他落井的情況,應泓覺得那可能和借屍還魂有關。
這個情況連何武錫都不清楚,他若是知道蘇錦和裡面的魂魄已經變了,他早就不會客氣,更不會讓何懼接管豐城了。
應泓一直沒說,直到現在蘇錦和親口承認。
「我可以確定,當時那個傻子已經死了,」他斷氣了,而且斷了有一會兒,身子都開始發涼了,沒辦法,他被發現的太晚了,又是頭朝下,「所以我在想,他已經把蘇家欠的債還完了,他壽命到了,就死了,而你,雖然和他一樣能察覺到那些不乾淨的東西,但蘇家所欠下的債和你沒關係了。」
蘇錦和愕然的看向應泓,這個他倒是沒想到。
當初陳繼文說出他命數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可憐,要替這身體過去的主子背負這些,而那人早就投胎享樂或是到別處去了。
「其實你們蘇家也沒什麼祖上,也就只有蘇老太爺一個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蘇家一直都是窮人家,蘇老太爺也是,他只是無意間得到了屍油燈而巳,「且不管他是如何拿到的屍油燈,又是怎麼學會使用方式的。這世間惡人很多,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被如此嚴厲的懲罰,可見你的命數也並非只是因為蘇老太爺去弄屍油,去盜寶,很可能是他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那屍油燈本就不是什麼善物,燃的是屍油,它能將活人的氣息隱藏,就等同於將陽氣與陰氣相融,蘇老爺子在屍油燈的影響下,等於是半人半鬼了,從那時起他就開始還債,或者說在承受屍油燈的副作用。
蘇家逢子必夭,直到他將屍油燈還回去,蘇家的噩夢才結束,而他所欠下的不止如此,才有了不學無術的蘇老爺,才有了生在陰時陰月的蘇錦和。
蘇錦和的傻可能也非偶然,雖然是何武錫一手造成的,但誰能證明不是他命該如此。
「讓我這麼想的還有一個原因。」
「是什麼?」
「你和他的情況不一樣。」應泓說,「過去他什麼樣我不知道,在我進到蘇家後,發現他每逢初一十五,或是陰氣重的時候,都會縮到角落裡,不管怎麼喊,哪怕是打他罵他他都不會出來,後來他跟我說,總有人在他邊上跟他說話。我問他是什麼人,他說是吊著眼睛的,有的人殘缺不全,有的人一身是血,還有的人捧著腦袋……什麼樣的都有。」
大白天的,應泓說這些也讓蘇錦和打了個激靈。
他跟過去的蘇大少爺看到的東西果然不一樣,鬼對他來說是個很模糊的概念,胡友德是一團陰影,鬼船上的女人有兩團鬼火樣的眼睛,瀝江的無臉鬼他也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看到',一切都是水中的倒影或是在潛意識裡發生的。
而蘇大少爺是真正看到的,時時刻刻都在看。
蘇錦和無法想像那個畫面,那些東西每天在他周圍飄蕩的樣子……他又打了個激靈。
「他在我身邊的情況會好一些,但不是完全有用。」偶爾還是會發生類似的事情,他和蘇錦和的區別是,那些東西找上那傻子沒有緣由,只是讓他害怕。
所以去的那些地方,應泓猜測,如果是原來的蘇大少爺恐怕一點用沒有,反倒會讓他們陷入危機。
那些感應,只有蘇錦和才有。
至於那鬼胎,如果真的是蘇家的報應,蘇錦和又怎麼可能平安無事的結束,那件事情對東路的影響都比他大。
「你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我挺厲害……」蘇錦和撓撓腦袋。
應泓笑了下,「是挺厲害。」
蘇錦和洋洋得意的笑了下,在驕傲的同時心裡有什麼東西咚的聲落了地,他知道那是梗在他心裡的不安。
陳繼文的話他一直耿耿於懷,他害怕蘇家的報應,他也害怕見著那些東西。
應泓的話,讓他安心了。
蘇錦和看看他,「應少爺,謝了。」
也只有應泓會為他考慮這些事情,知道他困擾擔心的是什麼。
他一直藏在心裡的心事。
「所以現在,你不用怕了。」
蘇錦和點點頭,再看應泓,他很想說,應少爺其實你是個挺好的男人,他沒說,就是往應泓邊上靠了靠,讓自己的肩膀和他摩擦。
倆人一路走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那些樹下,他們靠著同一棵樹,應泓站著,蘇錦和坐著。
心裡的感覺和這吹拂草地的風一樣溫暖。
蘇錦和坐了會兒,滿腦子粉紅氣泡突然碎了幾個,讓他從沉醉的狀態回過神來。
靈光一動,他突然有了個很不錯主意。
他猛地從地上跳起,把還享受著溫馨畫面的應少爺嚇了一跳。
「應泓!我來自未來!」
應泓一愣,「你剛說過了。」
「所以我知道很多你們不知道的事情!」
「這個你剛也說過了。」
「所以所以……」蘇錦和興奮的抓著他胳膊說,「我要不要開壇做法,當個大仙什麼的?!」
應泓:「……」
見應泓沒明白,蘇錦和連忙解釋,「我們可以起個酷炫狂拽的名宇,就比如……嗯……預知能力!對!就叫預知能力!說我有預知能力,我是偉大的預言家,我能窺視未來,知道還沒發生的事情。一旦他們知道我的預言是真的,就會有很多人排著隊來找我。我不是什麼人都接待,這些人要叫號的,我心情好就給他們算,物以稀為貴,這樣就能開出個高價錢。雖然我歷史學的不怎麼好,但是大事件我還是記得的,算錯了也不要緊,凡事無絕對,他們來算之前就先說好了,對錯和我無關,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說出來,哎,應泓!我突然覺得這是個發家致富的捷徑啊!」
應泓聽的一愣一愣的,蘇錦和自己在那邊陷入亢奮的世界。
「到時候,什麼瑪雅預言,什麼章魚保羅都滾一邊待著去,我將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預言家!當然我不會改變歷史,那樣後面的事情重新洗牌完了,我們從哪裡開始呢?就從二戰裡選一個好了,二戰關於美國的重大事件,我要不要先去宣傳下以後日本會偷襲珍珠港?或者日後美國扔的那個小男孩……」
蘇錦和完全癲狂,到物種都不分的地步了,在他眼裡他馬上就要成為拯救世界的小超人了。
他劈裡啪啦的說了一大堆,應泓不清楚他說的都是什麼,不過看他那狡黠的眼神就知道這傢伙沒打什麼好主意。
再想到那淘寶小鋪,還有蘇錦和賣的那些殘次品,應少爺道,「奸商。」
蘇錦和霍地回頭,兩眼冒光的看著應泓,「別這麼說我,比起應少爺你,我可差遠了,怎麼說我也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和你這種專門走旁門左道的人是不一樣的。」
應泓:「……」
應泓起身,揪著蘇錦和過份得意而快變成狐狸耳朵的耳朵。
「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蘇錦和一縮肩膀,轉念表情突然凝固,他想起剛才被他忽略的事情了。
「不對啊你!」蘇錦和激動的撥開他的手,「既然你知道我和他不是一個人,那你剛才不是明擺著誑我呢,什麼就一直睡一個人,明明是不同的好吧!」
蘇錦和的畫風轉變太快,但應少爺沒有應接不暇,他不清楚蘇錦和怎麼又繞到這個話題上了,應泓一直是從容不迫的,他問,「有區別嗎?」
「區別大了!」
「我幫你分析下。」
「你說!」蘇錦和怒氣衝衝的看著他,他倒要看看應泓要如何狡辯。
「你看,我的這裡,是不是一直進到相同的一個,那裡。」他指指自己,又指指蘇錦和。
後者正要發難,卻被應泓一句話噎住了。
道理是這麼回事兒,可是……
蘇錦和還沒繞明白這彎,應泓突然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沒上過他幾次。」
蘇錦和長大嘴巴,愕然的看過去。
應泓點點頭,是的你沒想錯。
他剛才就說了,他著重是想羞辱及試探蘇家大少爺的底線,他本身對男人沒興趣,訓練和真正發生關係是兩回事。
應泓承認有過,但是那是極少數的。
而感覺他也不記得,因為心裡膈應,還要觀察對方的反應。
「好了,我要說的說完了,那麼接下來。」應泓一彎腰,把蘇錦和扛到肩上,「我們去車裡,你管這個叫什麼來的?哦,對,我想起來了,你說這是車震。走,我們車震去。」
蘇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