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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俊儘量用平緩的語氣溝通。“你畢竟要回家的對不對?你一夜不歸,你家人怎麼想?”
鄭紹棠撇了撇嘴滿不在乎地說:“我沒有家。爺爺走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雖然還有個父親,不過跟沒有沒什麼區別。
看到鄭紹棠一向灼灼有神的眼神暗了下來,即使懷疑話的眞實性,周俊心裡還是像被針刺了一下。沒人比他更瞭解親人早亡,無依無靠的那種感覺了。這個孩子神乎其神的變臉是否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想說點什麼,卻又無處講起。
鄭紹棠卻忽然笑了起來。“想安慰我啊,我沒事的。都過去那麼久了。”陰鬱在笑顏裡慢慢散發開來,爍爍火焰又重新聚集到他的雙眸之中。他把椅子搬到周俊旁邊,湊近他坐下。
“知道嗎?我昨天本來是想去吧裡吊個金主的。總得找個人養我,你說是不是?光顧那個waiting bar的人可都是些有點身份的。沒想到被你給吊住了。現在我是一無所有了,沒辦法,只能你養我。”
“咳……”再次嗆到。
周俊決定將話題進行完後再吃飯,否則他都不敢保證能否順利吃完這頓午餐。
“你不是有錢的嗎?昨晚還是你請我喝的酒。”
鄭紹棠眨了眨眼:“沒錯,就因為請你喝了酒,我現在才變得一無所有了。”
“……”周俊實在無話可說。
“那這外賣是怎麼來的?”不會是搶的吧。
“當然是買的。”很肯定地回答:“錢是從你錢包裡拿的。我餓了,只好用你的錢叫外賣了。”
這跟搶有什麼區別?周俊第一個反應就是幸好他沒拿著錢包偷跑。雖然鄭紹棠現在看起來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可昨晚那付痞痞的打扮怎麼看都能跟慣犯,慣偷掛上鉤。
問題是自己昨晚怎麼能跟這種人一起喝酒?
“所以呢,你就當我的金主好了。雖然你這人長得不怎麼帥,收入應該也一般般,不過無所謂了,我這人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一日三餐,將我喂飽,就萬事OK了。”鄭紹棠將胳膊搭在周俊肩上:“怎麼樣?你很佔便宜啊。”
熟悉的體香讓周俊憶起昨晚的放蕩。他有點心煩意亂。更讓他生氣的是鄭紹棠那玩世不恭的語氣。難道隨便一個人,只要符合條件就可以陪他上床了?他怎麼可以這樣放縱自己?
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生氣,反正就是心裡不舒服。他推開搭在肩膀的手。“我沒有錢多養一個人!”頓了一下又說:“沒辦法,我退一步,我可以把昨天的酒錢還給你,你住一晚,明天換回你自己的衣服離開。我希望明天下班後不要在這裡再看到你。”
既然你都可以把自己當成物品隨便出賣,那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要吊凱子,像秦楚那樣的才是理想人物吧?
鄭紹棠的手有些尷尬地撂在空中,隨即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想吃完就甩人,門都沒有。不知小羊如果知道今天自己特意去配了把備用鑰匙的話,會是什麼表情。
“呵呵……”開玩笑,還沒玩夠,哪能這麼快走人。
而且……昨晚的感覺眞得好刺激,要是每天都能這樣的話─ ─不過看親親這副吃人的樣子,短時期之內是不太可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留下!
棠棠,你要加油啊!!
可惜周俊正低頭吃飯,看不到小狐狸一臉的詭笑。
周俊坐在總部的新辦公室裡處理剛剛接手的文件。
接待他的是負責他們策劃部門的主管,也是他的上司,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士,名叫藍櫻。大家都叫她藍姐,藍姐的性格非常開朗爽直。
“小周,住的地方還滿意嗎?我讓同事們都幫你打掃乾淨了。茶具碗筷都買的雙份,尋思著來個朋友什麼的也能用上。你托運到總部的物品也都送過去了。那幾個小夥子辦事毛毛草草的,沒打碎什麼東西吧?”
“你們公司想得眞周到,連餐具都是成套的。”
想到昨天那個孩子說過同樣的話語,周俊的心裡不知為什麼微微顫一顫。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謝謝藍姐,沒什麼貴重東西,都是些舊衣物。”
第一天上班,除了被介紹給各個部門的同事認識並接手些新工作外,並沒有太多的事情。藍櫻給了他一些公司內部工作資料,讓他瞭解總部的運作情況。相對於分公司來說,總部在工作處理和調配上都更規範嚴格,工作量相對來講也比較繁重,難怪分公司的同事對自己來總部的執著感到不可理解了。
如果不是秦楚,自己大概也不會這樣做吧。雖然手機扔掉了,但對方如果想聯繫的話,怎麼也能聯繫得上。或許對他來講,自己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即使是做了分手的決定,七年的感情也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本以為一定會難受得連工作都做不了。結果被那個小鬼鬧騰得頭痛身子痛,倒把心痛減到了最低,說來也不是件壞事吧。
公司離公寓坐公車要十幾分鍾。周俊下班後,在離家最近的一站下車,看天陰陰的,像要有場暴雨,忙飛快地在附近的超市轉了一圈,買了些食品蔬菜回家。
雖然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的工作量也不多,但在新環境下做事所要花費的精力還是讓周俊覺得很疲倦。
都是那個小鬼造成的。周俊走在路上悻悻地想。
當然自己也有一大部分責任,只是心裡不願承認。
昨天二人會談結束後,周俊就把酒吧的花費還給了鄭紹棠。他也不知道具體花了多少,反正是只多不少的給。小鬼二話不說的也收了。自此二人再沒有交談過,鄭紹棠一人在客廳看電視,而周俊在臥室整理自己的工作文件。
晚飯時,兩人一人一碗泡面,好像這也是公司給準備的。還是鄭紹棠拿給他的。其間兩人也是一語不交。鄭紹棠自己邊看電視邊吃面,不知看了什麼情節,哈哈大笑,湯麵噴了一地。
晚上,周俊睡在臥室。他擔心昨晚的事情會重演,把門從裡面反鎖上了。第二天上班時才發現鄭紹棠正蜷在沙發上打著呼嚕,長長的睫眉垂下來,像只安靜的小貓。毛巾被一半蓋在身上,一半拖在地上。一隻手裡還拿著遙控器。裸露的粉頸上有幾處點點紅斑,豔的驚心。周俊不敢再看,慌慌張張的就這麼一路逃了出去。
現在那只小貓已經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