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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月和閻羅系列III之三)灰色紐約》第2章
灰色紐約1

魔界中心的五芒星塔於上任魔主交替之際,毀於一旦。

  不止建築,此場分裂人界與魔界的浩劫之中,人,魔兩界的生物皆盡毀滅,各自展開新生界的繁衍複育時期,同時也在天上界的助力下,締造了新的三界平衡狀態。

  現今的人界,已不複記憶億萬年曆史中,曾有過的三界共世。流傳於人間的神話與傳說,也如同幻想架空的故事般,僅在口耳相傳中,成為人們茶餘飯後閑談的虛界。

  --新築的魔界五芒星塔,依然矗立於幽冥地帶的中心。

  天際,高掛著兩輪邪紅月。

  五塔壁壘連接的中央五角,有一處移森嚴結界構成的禁地,魔界人稱之為[煉獄血池]。

  顧名思義,它是一座在四方有鼎立白柱的方池,池內湧動滾燙的赤水裏,咕嚕咕嚕的冒出一粒粒透明卵狀物,卵芯當中的黑影,或有形體,或甚渺小模糊,不一而定。

  白柱頂端各有一顆璀璨晶石,位於西方的朱石將西方的光能汲取,投射到南端的藍石,藍石也同樣牽製著東方的黃石,最後由北方的黑石彙集四方能量,透過柱芯灌輸到池水中,升華為魔界生物最渴切的生命之液,在這煉池內孕育新生魔族。

  [再這樣繼續下去,會很不妙。您不覺得嗎?]

  此刻,站在池盼的黑色短發美少年仰頭望著身畔的色魔主道:[近來的新魔生成速度和以往相較,慢了許多。魂胎的數量遠超過我們煉池的負荷,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爆掉。]

  暗紫晶瞳瞟過少年,冷列的豔容上不見動搖,[那又怎樣?]

  [老大,您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如果這兒毀了,未來咱們魔界豈非註定要毀滅。]少年誇張的搖頭,攤開手。

  唇一抿,魔王轉身離開池畔,[該要毀滅的,便讓它毀滅吧。]

  [我就猜您會來上這一句。]

  魔王瞥他一眼,顯然在責備少年既然[早知道,]何必[開口問]

  [不過您也得想想,現在三界好不容易維持平衡,要是缺少其中任一角,對其餘兩界會造成什麼影響呢?]

  少年得話語,讓魔王停下了腳步。

  [不需要小的提醒,您也該記得,唯一您所在乎的不就是[他]能不能恢複原狀。現在咱們還沒有找回全部的他,您就要讓這份平衡毀壞嗎?倒時候,萬一人界也跟著有什麼萬一,那……]

  [你幾時也跟著如此在乎這三界的未來了。]冷淡嘲諷著,魔王道。

  黑發美少年眨眨眼,狡猾表情與前身的金發蜜眼魔物如出一轍。[您就不能當小的是洗心革面,成了一心向善的好魔物嗎?]

  眉毛動也不動,魔王不假思索的回道:[等到天地毀滅的那一日,我都不會相信。]

  捧著心,美少年露出無辜且大受傷害的模樣,[您這麼說,豈不是要小的跳進煉池重新再活一遍,才能證明我的赤誠?]

  [這提案不錯。]

  少年再次搖搖頭,[想我密斯好歹是三朝元老,您就這麼捨得讓忠心耿耿的我,香消玉損嗎?不,我不需要聽信您那昧著真心的謊言,我曉得的,您是故意要試驗小的。但我不會有所動搖,您身邊需要有我這號人物,否則誰來襯托您的英明睿智呢?]

  [再不收好你那根饞舌,我可以親手把你推到池子裏,密斯。]

  [小的不敢勞您大駕。]

  嘻開嘴,少年踏前半步,[現在重要的是解決這些天大量流入魔界的魂胎,天界若按協議的約定,收取他們應收的魂核,照理說是不可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您要不要在下次的虛界會議上,好好地向那些家夥們盤問清楚。]

  魔主半掀唇角,[你這麼熱心,就派你為我的代理人,前去參加好了。]

  [叫小的去?]

  少年搔搔腦袋。[可是……小的還沒有到虛界去過……萬一這身體撐不住虛界的狂亂力場,不小心瓦解了?]

  [求仁得仁,你也沒什麼好遺憾。]面無表情,魔主再次踏開步伐。

  獨留少年無奈的在他身後歎息。

  [冷起來的時候,和上任魔王有得比。不過惡作劇得點子,想必是得自上上代的傳承。再加上他自身所擁有的頑固--這根本不是天下無敵四個字能形容得而已。我看找遍三界,也沒有比現任魔王更難纏地對手了。]

  位於三界中央,大大的貓眼閃爍著與外表不符的精明算計,少年自言自語道:[算我倒黴,隻好認了,要是現在魔界就崩壞了,我也挺麻煩的。虛界嗎?唉……唉……,真要命……]

  它是前次人,魔兩界大浩劫過後,形成的虛無空間。說虛無是好聽,難聽一點那根本是吃東西不吐殘渣的大黑洞,什麼東西都可能被捲入其中,撕扯分裂為微細繆小,肉眼看不見的塵子。

  虛界沒有固定的區域,象漂流的雲體氣流般,無法掌握。接壤魔界的邊陲靠著魔主強大的結界之力,大致上可以限定範圍,但偶爾也會在無法預料的地方,崩裂一道出口--那時候不幸在裂縫周圍的魔族們,就會被活生生的卷走消失。

  事後,無論如何搜找,那些被虛界吞沒的受難者。都不曾再現身過,久而久之,魔界中人都對虛界二字,產生莫名的巨大恐懼感,甚少魔族願意談論此一話題,也對虛界敬而遠之。

  單論這一點來說,虛界的確發揮莫大的隔離功效,不會有愚蠢的魔族想籍著穿越虛界闖入天界或人界,也大大的減少了三界的摩擦……

  據說人界偶爾也會出現和魔界相同的事,所以會有人類,東西莫名憑空消失。但這背後的原因,恐怕人類是永遠猜不到的。

  磕上歎氣的嘴巴,密斯知道魔主的言辭縱使萬般無情,但心腸卻是曆任魔主中最軟的,應當不會隨便派自己去虛界送死。哪怕密斯心中還是有點小憂慮,眼前除了信任魔主外,自己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反正這當下,要魔主離開那個人,去參加什麼虛界會議,根本是不可能的。在吾主心中,此時沒有比他安危更重要的事了。

  靜謐的空間中,一縷微風吹開了輕紗遮掩的床鋪,隱約可以看到躺在床鋪上的金發天使,正不安穩的轉動著枕上的腦袋。皎白優雅的額頭,冒出一顆顆晶瑩的汗珠,緊閉雙眼,痛苦的模樣分明--

  不發出半點聲響,黑發魔主緩緩的靠近,在床前停下腳步。傾前觀察著他的狀態,看到那紅潮密佈的雙頰,魔主多瑞尼斯神情黯淡的咬咬唇。

  是我不好,竟沒注意到……

  仔細想想就可以預見,這是一定會發生的問題,為什麼沒有及早預防呢?可是再多的後悔,也無助於此刻男天使身受的痛苦。

  這具籍著精靈之力重新拚湊出的身軀,在七魂湊到三魄之際,本來是日趨穩定的狀態。多瑞尼斯也因此而疏忽了斷續不完整的魂魄,彼此之間會產生的衝突,將代給本體的影響。

  紅魂的熱情,黑魂的憤怒,本屬於剛性的兩種魂魄,扣上藍魂的自製。

  它就像是硬要將兩頭反向奔馳的馬兒,套住一個方向的疆繩駕駑般。因而導致情緒與情感上的混亂……心靈的不平衡,影響身體的不安定。

  數日的高燒不退,象徵此時此刻內部的艱熬,對立有多麼劇烈。

  把手放在金發天使的額上,為了讓他舒坦一點,魔主施展著冰封咒術。

  片刻,那嚼高的眉徐徐平順,急促棘亂的鼻息也進入柔和通暢的節奏。

  唯獨雙頰的紅潮不見退卻--畢竟這咒術隻能治標不能治本,真正要讓金發天使從痛苦中解脫,隻有兩條路可以走。

  一是賭上高風險,為他注入魔血。

  魔王的血液對天界人而言,是禁忌地血,媚藥般地密幻效果,具有令天界人失去一切抵抗力,任與魔族操縱心誌地效果。但,另一方面它也是極佳地特效藥,不僅能快速增幅天界人地魔力,間接也增加天界人在魔界中的體力。

  這也是過去天界與魔界仍處於征戰狀態中,許多天界人墮入魔界後,無法自拔的沉淪下去的理由……一旦與魔界人情交過後,上癮般的快感,如蛛絲纏繞住獵物,越是掙紮,陷落的速度也越快。

  所以多瑞尼斯一直極小心謹慎,不讓自己的體液汙染了重生而脆弱的他。

  現在要為了救他脫離痛苦,而去打破這個禁忌,是否會讓他掉入另一種更危險的痛苦中?這份懷疑,讓多瑞尼斯遲遲無法下決心去實行。

  第二個選擇,毋庸質疑的,便是盡速尋覓到剩餘的四色魂。

  黃魂象徵的溫柔,灰魂象徵的悲傷,綠魂的懼惡與白魂的喜樂--隻有完整的七魂都聚集在一起,才能稱得上真正得完整,那時也才曉得到底他是不是他。

  施行禁術,眼看著他一步步接近完整的他,多瑞尼斯的心中固然有喜悅,卻也有著等量的懷疑。

  不是懷疑自己該不該這樣做,而是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到最後會不會隻落得白費心力這四個字。僅就多瑞尼斯所知?目前還沒有旁門左道的法子可以讓魂飛魄散,形型湮滅的人順利重生的例子。這點無論是天界,魔界或人界都是一樣的。萬物有一定的規則,企圖違反這個規則,便需要承擔它大有可能失敗的結局。

  也許此刻的難關,便是這道規則的反撲……

  是我的錯嗎,艾默。

  指尖碰觸過金發天使的唇。

  平日以冰冷巧飾住脆弱的紫瞳,在這孤獨的一刻鬆懈武裝,神的美貌被無依,無助的迷惘所取代。

  假使自己能放下一切,假使自己能承受住日夜煎熬的思戀,假使自己可以忍耐一個沒有希望,沒有期望,沒有結束的枯燥未來。象曆任的魔主,要不就選擇在無止境的漫長歲月中逐漸瘋狂,要不就是自我毀滅……

  是不是,此時自己就不需要忐忑不安的懷疑這麼做是對是錯。

  是的,多瑞的心裏,其實一點自信也沒有。

  如果到最後,僥幸能收集到七魂,難道就意味著艾默真正的重生了嗎?新生的艾默會是自己熟悉的,所愛的艾默?寄附於魂魄上的艾默的記憶能殘存下多少?他的魂核當中還有自己的身影嗎?

  答案若是否定的,多瑞尼斯將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處置這新生的艾默?

  絕望往往是踏出錯誤的主因,可是追逐的絕望的失望,則是萬劫不複的深淵。抗拒不了賭一把的誘惑,但受苦難的竟然不是自己?這比拿刀挖自己心窩,更叫多瑞尼斯難受。

  [求求你不要讓我面對這樣殘忍的問題,艾默。]

  黑發魔主俯身趴在金發天使的胸口上,聆聽著他穩定的心音,低語著[你一定,一定要回來我的身邊,知道嗎?]

  靜躺的天使,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

  魔主並沒有發現。

  叩,叩叩的敲門聲傳來。

  多瑞尼斯迅速檫去眼角的水光,換上魔界之主的面具,淡漠的說道[是誰?]

  [主子,是我,阿鴉,有黃魂的反應了!]

  紫瞳吃驚一閃[到大廳等我,我立刻就過去。]

  [是]

  難掩欣喜的多瑞尼斯,回朦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兒,[聽見沒有,艾默,是個好消息。你再等等,我會馬上帶著黃魂回來,有了黃魂,你便不會這麼痛苦了。]

  踏著堅定的步伐,他迅速的離去。

  [瑞……別……走……]

  床畔發出虛弱的呼換,沒能及時讓魔王聽見。

  紐約警察局--

  [怎麼樣,裏面的小子開口了沒有?]身著西裝的警官詢問著同伴。

  搖搖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非洲裔的光頭員警笑了笑說[嘴巴閉得象顆死蚌,連個字都不吐,你那邊有進展嗎?]

  [恩,死者身份出來了,名字叫張。聖。綽號S……十九歲,沒有雙親,在孤兒院裏長大,是中國城內小有名氣的混混。這些則是我從少年組那兒拿來的相關資料。]

  把一疊厚厚的檔案丟給同伴。

  隨手翻了幾頁,光頭員警吹了聲口哨,[真是精彩的履曆啊,才十九歲,就已經累積了這麼多的記錄,難道他是從三歲就開始惹麻煩不成?]

  [毒品,槍支,盜竊,賣春,凡是你能想到的少年犯罪都有一筆,還曾因為罪行重大,被檢察官要求以成人法起訴呢!]搖搖頭,褐發綜眼鷹勾鼻的男員警官歎道。

  [可是……為什麼這樣一個街頭小混混,會和阿斯特家族成員牽扯上關係?而且還死在他身邊呢?]黑人員警探摸著下巴,孤疑地說。

  講到大名鼎鼎的阿斯特家族,隻要是老紐約都能耳熟能詳,而凡是稍微有接觸,留意過財經報導的人,哪怕在世界的任一角落,也都不會不知道。

  屬於早期移民的阿斯特家族,在南北戰爭時期靠著走私軍火而大發利市,其後子孫更以華爾街為基地,建立龐大的財產,雖然在幾次金融風暴中,讓他們的財產縮水了不少,但仍是紐約人眼中數一數二的巨富家族。

  雖然阿斯特家族財大,但氣不粗。家族成員慣於低調作風,讓他們不常曝光於鎂光燈前,就連上流社會三不五時的公開宴會頁甚少出席。

  目前外界比較熟悉的,也就是目前一手掌管家族財務投資的克拉克。阿斯特。一九九零年代他自哈佛畢業沒有多久,便接替老克拉克成為家族之首,而前幾年老克拉克走後,整個家族更是唯他是從。無論對外發言,或是對家族成員的支配,掌控,都比老克拉克為之嚴格,作風彪悍。

  這兩年克拉克一反往昔阿斯特家族的作風,頻頻在某些媒體上現身,也引出坊間許多小道消息。紛紛指稱,他可能有意角逐紐約州議會。這謠言甚囂塵上,大家也都認為這可能性簸高。

  假設傳言是真,那麼今天的殺人事件,一定會變成阿斯特家族的眼中釘。沒有什麼比犯罪醜聞,更能打擊一個人的政治野心了。

  可想而知,他們將會傾其全力,不願讓這件事與他們家族扯上關係。

  [那不正是我們想查出來的嗎?]褐發員警探問道。

  他們從帶回來的金發少年身上,搜出一張哥倫比亞大學的學生證,上面署名著[裏奧。阿斯特],讓他們非常吃驚。雖然阿斯特不是非常少見的姓氏,少年也不見得就是阿斯特家族的成員。為求謹慎,他們還是按照上頭登錄的學籍資料,向哥大求證。

  --結果一出爐,他們也不得不接受現實。這件案子成了不得不接手的燙手山芋。

  苦笑,褐發警官接著說:[再不快點把話問出來,等到阿斯特家族的禦用大律師抵達,我們也別想再繼續拘留住那小子了。人家可是倍受保護,深受寵愛的阿斯特家麼子啊]

  光頭黑人員警低咒一聲,[所以我最痛恨那些光會出一張嘴的混帳。]

  [幸好這裏沒有半個律師,不然你會因為這句話被他們圍剿到死。]拍拍同伴的肩膀,[不要氣了,快點幹活吧。]

  心不甘情不願的捧著喝了一半的咖啡,兩人重新走進裏偵訊室內。

  裏面和黑人幾分鍾前離去時一摸一樣。

  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面無表情的看著空蕩的牆壁

  --一動也沒有動的姿勢,活脫脫是真人雕像。

  黑人員警的記憶,不由往回倒退到幾小時前。

  他和同僚接獲局裏通報,驅車趕到曼哈頓區即將被拆除的廢樓中,發現金發年輕人渾身是血的坐在血泊中,懷抱著另一個斷氣的年輕人的情景。

  那時候,從破窗子漂進了綿綿的細雨。

  小說吧春寒料峭,不過下午三點而已,天空卻漆黑的像是黃昏過後。而抱著死者的年輕人臉上空茫,悲傖的神情,讓現場處於一種詭異,肅穆的氣氛……

  見多了凶案的現場,在怎麼可怕,令人作嘔的情況,黑人警官也有把握能眉也不皺的執行任務。但那時候,他卻愣住了。

  倘使自己是那種迷信宗教,神鬼之說的人,他會形容說那就像是看到一名金發天使,在哀傷著一名斷氣的惡魔般。凜然到讓人不敢接近……擁有著神話中才會出現的俊美容貌,殘存金發年輕人的背上,要是忽然間冒出了潔白的翅膀,估計他也不會吃驚。

  好幾分鍾後,當他們從魔咒似的震撼中回過神,要把死者從金發年輕人的懷中帶走時,原本形同一尊雕像的年輕人展開了激動的反抗。

  口中不斷瘋狂的嚷著[不要把他帶走][你們不許碰他][把他還給我],並毆打所有企圖接近他和死者的人。

  逼不得已,他們隻好給提年輕人上了手拷,將他帶回警局偵訊。

  然而數小時過去了,白天轉為了黑夜。年輕人的情緒從激動亢奮到沉默死寂,對外界的問話一概不予回應。宛如木頭人般,絲毫不配合他們的問訊,看樣子似乎打算耗到他們非放人不可。

  這可就很傷腦筋了。

  好不容易逮到第一手的關係人,卻什麼也問不出來,未免有辱N。Y。P。D的名號。

  [呐,喝口咖啡吧。裏奧。阿斯特。這可不是販賣機上爛五毛的咖啡,我是自掏腰包請外送的哦。]企圖套著交情,黑人員警咧嘴笑著說:[畢竟你是阿斯特家族的人,想必喝不慣那種泥巴似的咖啡,對吧?]

  [……]年輕人照舊不做任何反應。

  黑人員警使個眼色給同僚,換做褐發警官上前,用力一拍桌子說:[喂,大少爺,這裏可不是讓你作威作福的地方!不要給老子裝聾作亞,問你話,你當我們在放屁啊!你身旁死了一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撇清關係的!你再不配合我們問話,我們就把你當殺人犯收押!這可不是在恐嚇你!]

  說完後,輪到黑人員警上場,先拍拍同僚的肩膀,接著說:[小兄弟,你瞧,我這夥伴什麼都好,就是脾氣糟糕,你不會希望他發脾氣的,所以趁我還壓得住他的時候,你快點告訴我,你和張聖是什麼關係?是誰槍殺他的,你有沒有看到兇手?]

  [……]

  兩名員警互看了一眼,用此類[一黑一白臉]的慣用招數似乎騙不出對方的告白。

  黑人員警索性拉開椅子,坐在金發少年的對面,委婉的動之以情說:[我和這位凶老哥不一樣,沒有把你當做殺人兇手,你不必擔心,我呢,隻是很想幫你的朋友,找到殺人兇手而已。你們是朋友,對吧?那時候你傷心欲絕的樣子,不是作戲的,我相信你一定很在乎他,既然這樣你更應該幫助我們,好捉到兇手,是不是?]

  少年的藍眼珠緩緩的動了一下,駐留在黑人員警的臉上。

  有希望了!員警再接再曆地說:[這樣吧,你要是懶得開口,那我們就從簡單的問題下手,你隻要點頭或搖頭就好,行嗎?]

  雖然少年沒有積極的回應,黑人員警還是不放棄的繼續往下說:[頭一個問題,你和死者相識,對吧?]

  [……]

  少年抬起眼牟,接著又垂牟看著桌子,像要把桌子看出一個洞。

  [喂,大少爺,你不幫幫我們,我們又怎麼幫得了你呢?好歹出個聲,不要讓我們在這裏窮耗!]拍拍桌子,褐發員警不耐煩的嚷道。

  [是啊,裏奧,也許你覺得條子都很可怕。不過我們是站在你這邊的,隻要你肯說明,我們絕不為難你,好嗎?]

  半響,少年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直視著面前的員警們,道:[是我殺了他,什麼都不必再問,我認罪。]

 [你覺得?]

  黑人員警掏出一隻煙,遞給夥伴。

  [當然是假的,不用等鑒定報告出來,我都可以告訴你,那小子的手上絕對找不到半點火藥殘留物,槍也不可能是他開的。]褐發員警,背靠著走廊牆壁上,指著關上的刑訊室門扉說:[那小子的眼神不是殺人犯的眼神,而是拚命要尋死的人才會有的目光。]

  [我同意]黑人員警聳聳肩,[如果每個兇手都那麼簡單認罪,我們也不會天天辦案辦到頭昏眼花了。那小子是把我們這些員警當瞎子,笨蛋,以為那樣一句話就可以打發我們嗎?]

  [反正要等那小子配合辦案,還不如自食其力。我去中國城探彈。]

  [恩,交給你了。我就在這邊等那小子的律師,順便看看能否再挖出一點東西,不過我看是希望渺茫。]

  [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打聽出那小子和S的關係,以及S案件的線索。]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聖。

  關於你,我的事,誰都沒有權利來探聽。因為那是我們最寶貴的回憶,對不對?我為什麼要告訴那些和我們毫不相關的外人,讓他們聽呢?

  告訴他們,他們又能做什麼呢?

  能把你從死神的手中搶回來,能讓你重回到這個世界,能使你再次醒來對我微笑嗎?

  如果不能,他們也別想從我的口中,打聽到任何與你有關的事。

  我一個字都不會說,隨便他們想把我怎麼樣,我都無所謂了,活在這個沒有你的世界,活著也等於是死了。

  還記得我們相識的情況嗎?

  啊,你一定又在笑了,笑我怎麼那麼老氣橫秋。明明沒有幾歲,老愛從提舊事,活象凋零衰老,即將死去的老兵。

  是呀,如今我的生命中,隻有和你在一起的記憶,最是清晰,最是愉快,最是精彩……是你讓我向來按部就班,沒有風波,沒有高潮起伏,隻有不知所以然的呼吸著,吃喝拉撒,睡死夢活的日子,變得有意義,有意思。是你,拯救了形同傀儡的我,剪斷了操縱我的線,釋放了我自由的意誌。

  不過第一次見到你時,我還不曉得你會給我這麼多改變。

  隻覺得你很搶眼,有點可怕,但又不知為何地揪住了我的心,令我屏息。

  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我們相遇是必然的奇跡,或命運中註定的偶然?因為,有太多不該發生的事在那天發生,才會有了你我的相遇,可是我又覺得那些意外,全都是應該發生的,就為了你我非有不可的邂逅--

  我搭乘著家中司機駕駛的車,和往日一樣,搭循著同樣的線路,在同一時間開過122街,路過摩寧公園時,車子突然拋錨。前蓋冒出大量的白煙,逼得司機不得不把車子停下。公園附近得治安有問題。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司機不曉得該不該把我留在車上,是我向他保證自己絕不亂跑,他才安心的離去,尋找公共電話好聯絡人來幫忙。

  你常笑我是天真的大少爺,我想這句話是一點都沒錯的。

  我一個人獨自座在車上,翻閱著第一堂課要上的講義,想打發時間。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車子四周被一夥,我所不認識,不懷好意的家夥,給包圍了。直到他們開始敲打車子玻璃,搖晃著車子,揮舞球棒嚷著要我下車……我才真正覺醒到,自己的安全亮起了紅燈。

  我試圖冷靜。

  這還是我長這麼大以來,初次知道人們可以為了[看不慣]你的車子太豪華而上前找茬。也是我在嚐過數不盡的暗箭傷人,或上流社會子弟為排遣而鬥爭,串連或刻意玩著小團體,這類號稱不文明的不入流小把戲以外,頭一次體驗到[公然][直接]的衝我而來的惡意。

  坦白說,我嚇壞了,腦子一片空白,連反抗的念頭都沒有,隻祈禱上帝,快點讓司機回來。

  結果,你是知道的,車窗終於被他們打破。

  其中一個人伸手進來,拉開了車門。接著,我印象中就是被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拖出車外。他們叫囂什麼,我根本無神去聽。我閃躲著他們,努力的想逃跑……他們搶走了我身上的皮夾,搜刮著車內值錢的東西,然後追逐著我,像是渴望戰鬥的豺犬,追逐著一隻落單的兔子。

  我笨得跑進了公園得林子裏,沿途想呼救,可是根本沒有人理睬。

  而那些人將我團團困在中間,不分青紅皂白得拳頭如雨點落下,我當時隻能趴在地上,無力回擊那麼多人得夾擊。

  [住手]

  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那一生正氣然得吼叫。

  你喝止住那些家夥,說這麼多人打一個根本不公平。還說[那麼喜歡欺負弱小得話,過來啊,大爺奉陪你們,看你們能不能打中我。]

  從腫痛得眼皮底下,我看向了你--個頭不高,一頭漆黑烏羽得短發,一張細致秀氣像是洋娃娃的臉蛋,然而那雙眼是那麼的狂野,傲慢,像是一隻誤入都市的野生山貓。

  後來的事情是怎麼解決的我不知道。我昏過去了。

  再醒來時,你坐在我身邊抽煙。臉頰上有傷,嘴角上有血。但那一點也不損及你典雅的東方美貌。在大學中,不乏東方來的學生,早見慣不怪。我也沒有什麼東方情懷,從來不認為那種扁鼻子,小眼睛地相貌迷人。可是你不一樣……你漂亮得不可思議。

  即使知道你是男的,我這想法還是沒有改變。

  [約,醒來了,小白癡]

  你粗野的話,讓我吃驚,我笨拙的從地上坐起,臉上身上處處抽痛著。

  [是你救了我嗎,……謝謝……我叫裏奧。]

  嗤鼻,你以不屑的目光掃過我,[喂,這年頭你不會以為光嘴巴謝謝就可以填飽我的肚子吧?老子不是為了聽你道謝才救你地!你要感謝我,很簡單,錢,快把錢掏出來!]

  我詫異地張大眼,你理所當然地向人伸手地行徑,實在破壞掉我原先對你原先地觀感。這麼張秀氣地臉,竟然作出這麼低級地勒索……失望中,我默默地掏著褲袋,空空如也。

  [我的皮夾被剛剛那夥人搶走了,很抱歉,我現在沒有錢能給你,你不妨留下聯絡電話,大名,我一定會再回來酬謝你的。]

  [白癡啊,你!]毫不客氣的,你劈頭又罵。

  [咦?]

  排排屁股,吐掉煙屁股,你冷哼地說:[算我倒黴,白幹活了,以為能撈點最後的油水,想不到那些家夥到清得幹淨。]

  看著你掉頭就走,我竟著魔得喊道:[等等,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得名字,我一定會把你應得得酬勞給你的!]

  走出兩三步外,你停下腳,回頭用著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扭曲著唇諷刺的說:[什麼酬勞?是帶一幫條子來捉我吧?想栽贓我,說我是勒索你,毆打你的主謀,存心把我當白癡啊!]

  [我,絕對不會那麼做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許是賭上了一口氣吧!我想證明給你看,自己並不是你口中那類人。

  抿嘴一笑,你又說:[你這種人我看多了,一刻前把我當救命恩人,一刻後卻把我當小偷,強盜,**,恨不能關上十年,二十年,我不會上當的,給你機會滾,還不快滾!]

  一定是你那時的笑容,讓我墜入了生平初次的怦然心動中。

  -嘴巴明明說著狠話,但神情卻像是屢屢被人遺棄的孤犬。眼神中明明寫著寂寞,神情卻是倔強。看似諷刺的唇角,實則自嘲而悲傷。

  我從沒見過比你更矛盾又美麗的生物。

  [明天,同一個時間,我會在這個地方等你,你一定要來!]

  不顧一切的,我就是不想在這兒和你斷了緣分。我想要更接近你一點,想要瞭解你。想知道你的笑容下,深藏著的你的靈魂,是什麼顏色。是悲傷的灰或是墮落的黑?不管是哪一面的你,我都想更瞭解。!

  隔天,你沒有現身。

  再隔天,你還是沒有來。

  日複一日,到上課前,我都在公園的那個角落等待著你。

  司機不放心的守在不遠處。我知道這麼做,有其危險性。但那危險,無法阻止我的渴望。我從沒有如此渴望過再見到一個人過--每次我都等到不能再等,才拖著不情願的步伐,坐車到校。

  我算過了,一直到第七天,你才現身。

  穿著和我們初次見面時,同樣的一條破牛仔褲,寫著ILOVE。 Y的紅心標誌黑T體血。

  [你是天生的笨蛋吧。]

  沒有假裝是偶然路過,你踩著貓般優雅的步伐,筆直的走到我面前,停住。

  眯著眼睛,你說[真被你打敗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急忙掏出放在口袋中許久的鈔票。那是我從自己零用錢帳戶中,提領出來的新鈔。[我不知道這樣夠不夠?]

  你看著鈔票,沒有接下。

  [不夠的話,我可以再--]誤以為你是因為錢太少,而在生氣地我。

  不吭聲的,你總算把鈔票拿過去,隨便一折,塞到牛仔褲的後褲袋中,揮揮手不耐煩地轉身說:[好了,慷慨地笨蛋,你該給的都給了,以後不要再來這種地方混了,大少爺。名字,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巴巴的追上前。

  背對著我的你,不知做什麼表情,但我猜那一定是很困擾的表情吧。

  [知道名字又能怎樣?]

  知道名字才能夠做朋友阿?……

  [朋友?]你側過臉,黑萌閃爍著謎光。

  [我想做你的朋友。]

  搖搖頭,你哈哈大笑,[這真是我聽過最爛的笑話。]

  [不行嗎,我們不能做朋友嗎?]

  [……]你給了我一抹複雜的冷笑,聳聳肩,[隨便,你想做我的朋友,好哇,反正我的朋友多到不行,多你一個也沒差。]

  [那太好了]強硬的趨前握住你的手,我欣喜的說[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你叫?]

  [……聖。張。聖。]

  我注意到你有絲不慣於親昵的困扃。

  [張……聖。]

  我笨拙的,模仿著你的語音。當時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我覺得這名字很適合你,後來我還特地去查了中國的詞典,弄清楚了聖原來是神聖的意思。和我所想的一樣,再合適你不過。

  聖,我們之間,真的發生過好多好多的事,對不對。

  我是不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哪? 

  不瞭解你的圈子,卻硬要介入你的生活。

  而你總做出一臉厭煩的樣子,冷漠的推開我。可是你的言行和舉動事相反的。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弟,曾告訴我,你為了罩我,多少次和兄弟們爭執,甚至打架。是你替我擋掉許多風風雨雨,讓我能安然無恙的呆在你身邊。在那圈子裏活動。

  對不起……

  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我卻什麼也不能替你承擔。就連那一顆小小的子彈我都沒幫你擋下……

  聖,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我生命中的蝴蝶。

  你一揮動翅膀,我的世界就全亂了,全散了。但也繽紛多了,沒有你的日子隻有一成不變的死寂,我還要怎麼過下去……

  為什麼遇上真正悲傷的時候,人竟是掉不出眼淚來的?我想一定是我身體裏所有的水,都跟著你而消逝了。

  我的呼吸,我的心跳,我的血液都已經死去。

  如今坐在這兒的,不過是一個空殼吧!

  把我帶走,聖。

  不要把我一個人留下。

  求你。

  [吾主,就在前面那棟建築物裏。]

  揮動著黑色翅膀的巨大烏鴉在半空中盤旋著,呱呱叫聲聽在普通人耳中,與一般烏鴉沒有兩樣。但凡是屹立在高聳的尖塔頂端,身著黑衣黑褲的青年卻能瞭解他的語義。

  他抬起一臂,烏鴉便靈巧的降落到他的手肘上。

  [我們快點過去吧。]

  歪著頭,魔物鴉怪對吾主何以露出不悅的表情,深感不解。[有什麼問題嗎,吾主?]

  [……人類到底對這個世界做了什麼?]

  冷漠的紫羅蘭黑瞳,掃視著自己腳尖底下,那喧囂嘈雜,充斥著大量汙穢之氣的街道。

  雜亂無章的巨大廣告牌,五顏六色分割視野的標誌,看似井然有序的但擁擠過度的建築群。以及橫七豎八的被劃出的道路上,泛濫到溢出的車流。隻不過短短一瞥,魔主多瑞尼斯的胸口,便淤積著大量的不快感。

  [哦,我主,這您就有所不知了,人類現在可厲害了,能飛天也能潛水,連太空都可以闖上去。當然呢,在他們眼中這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不過看在咱們眼中,真是白費力氣的做法。不管他們再厲害,也終究不離[人類範圍]他們有句什麼成語來著……井……井……底之蛙,對,對,就是這句話拿來說他們自己剛好!

  [我說的是這撲鼻臭氣。]

  多瑞尼斯皺著眉。他無法理解,為什麼那些人類。還在活在這樣糟糕的空氣中,毫無知覺?況且每造訪一次人界,人的繁殖速度真是驚奇,這些房子建得一棟比一棟高,一棟比一棟密集,讓人無法呼吸,嘬息。

  過去得人界,紛爭雖然多,戰亂不斷,但至少山水是幹淨的,清新的,可親的。不像這個地方,建築物多到把人和山水隔離,籠罩在著座紐約城上空霧濛濛的烏雲也阻斷了陽光。

  [吾主太少到人界來,才覺得奇怪,但是阿鴉已經習慣了。]人類才不管什麼空氣好不好,他們眼中[方便][快速]最重要了,自從有了車子後,他們大量消耗一種叫[石油]的燃料,那玩意是這些汙染的主因。

  阿鴉呱呱的兩聲嘲諷:[幸好咱們現在沒有跟人界並存,要不然光是熏,就會被這些臭氣給熏死,這點,奴家實在得說低等生物就是生命力強啊]

  多瑞尼斯心中得隱憂再次浮上檯面,阿鴉若以為人界發生什麼都與魔界無關,那就太樂觀了點。

  實際上三界雖然不同處一世,但三界得關聯卻比以往更加息息相關……人界風吹草動,同樣也將在某些方面影響到天界,魔界,隻是要預料是那方面得影響,目前還言之過早。

  根據過去的例子,隻要不是人界發生大規模得戰爭,大致上還可以維持三界平衡,然而多瑞尼斯很懷疑,照人類這種破壞速度,會不會有一天,人們會將這好不容易存留得一方天地,自己毀壞殆盡呢?

  [吾主,要是你覺得這裏得臭氣讓您受不了,那小的建議你晚點再來,一到夜深人靜,街道上少了許多車輛,這股臭氣也會緩和了]

  [不,我們走吧。]

  已經沒有時間去蹉跎了,快一分也好,多瑞尼斯隻想早點取得黃魂,好回到魔界那正等待著新魂歸來,用以舒解痛苦的情人身邊。

  除非艾默的痛苦能稍獲平息,否則他是一刻也無心去處理魔介面臨的任何問題。反正虛界會議,要講的內容,多瑞尼斯大概知道個七,八層,他不想浪費時間與天上界虛以偽蛇。反正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打算聽天界指揮。

  讓密斯自己去想辦法和他們周旋吧。

  黑人員警打開偵訊大門,瞥一眼,歎口氣,走進去。

  [你還真能撐,這數個小時連姿勢都不變,是打算和我們耗到底了是吧?]

  將門關上後,員警拉開椅子坐在他面前,[裏奧,阿斯特,現在屋子裏就你,我而已,不妨把我當成朋友,有什麼想說的,我都願意聽你說啊!

  一頓,黑人員警掏出煙盒,抽了一亙根,[你要不要也來一根?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少年的沒有反應,也早在預料之中,員警繼續自言自語的說:[相信我,就算你繼續守口如瓶,該查出來的,還是會被查出來。你不會期待我們相信你那荒誕不經的話吧?隻肯交待人是你殺的,其餘便悶不出聲。動機也不講,凶槍的下落也沒答案。這叫我們如何相信?小兄弟?

  黑人員警把煙塞進嘴巴,掏出打火機,邊點火邊說:[你就幫我,幫你自己一個忙吧,快把真相說出來,要不我們都得坐在這兒大眼瞪……狗屁……,這是什麼鬼……]

  呆愣的張大嘴。黑人員警看著明明沒有窗戶,隻有四面白牆的房間地板上,突然串出一股黑煙。他驚恐的起身,椅子也跟著翻倒。椅子與地面碰撞的聲響,引起少年的注意。他抬起淡藍色的眼睛,循著黑人員警顫抖的指尖,看過去……

  黑影迅速成形,幻化出肢體,在黑人員警即將奪門而出之前,便迅速擒住他的咽喉,轉瞬間員警失去意識,倒臥在地。

  [聖!]從少年的口中,則蹦出了欣喜若狂的呼喊。

  裏奧。阿斯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激動的站起來,朝黑影跨出一步又一步,[聖,你沒死,你還活著?]

  是的,此時此刻,少年眼中看到的並不是黑人員警眼中的[黑影]而是他在數小時前,懷中緊緊擁抱著的,逐漸失血,冰冷而再沒睜眼的薄命知己。

  [你又回來找我了!]

  張開雙臂,裏奧高興的撲上前,卻無情的撲了個空。

  他不解的看看空空的手臂,轉過身,黑發少年竟站在身後,方才的確是在眼前的人,是怎麼能眨眼間,移到自己身後的?他無比的驚訝。

  [聖]正一臉迷茫錯愕的看著他,並且開口問道[……你是誰?]

  [我?你怎麼會問這麼可笑的問題呢?是我啊,我是裏奧!我們不是才分別數小時而已,你怎麼就不認得我了,為什麼我碰不到你?聖,這好奇怪,我不懂!]

  再次嚐試著接近黑發少年。每當裏奧以為可以碰到他了,下一秒又被他竄離,兩人繞著房間轉。知道裏奧放棄,不再追逐少年,少年才定住腳,站在離他兩臂之遙處。

  [裏奧?]黑發少年嚴肅的瞪著他,[你說你叫裏奧?]

  [沒錯啊,你怎麼了,聖。]裏奧搖搖頭,[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我真被你嚇死了,以為你真的斷氣了,我知道了,是不是他們後來送你去醫院,發現你還有救,所以--]

  [我不是你所以為的那個人]忽然,[聖]冰冷的截斷他的話尾。

  裏奧一愣,[你在說什麼,你明明就是聖啊,我怎麼可能看錯,我到死都會記得你的模樣!]

  [那是因為你極度渴望看到他,所以把我當成了他而已。]

  [拜託,聖,你不要再和我鬧了,你就是你啊!]

  黑發少年沒有繼續爭辯,徑以一雙沉靜深幽的紫黑瞳看著他。

  裏奧緩緩閉上大張的嘴,仔細觀察黑發少年的五官。聖有這麼長的黑發嗎?聖的眼睛有這麼冰冷嗎?聖的眼瞳有那邪惡的紫光嗎?

  [你真的不是聖?]

  [嘎嘎,你這個人類真羅索!不是就不是,還有真的假的煮的不成!]

  發楞間,不知何時飛出了一隻烏鴉,飛到桌上。一張口說出的竟是人話,把裏奧嚇得兩眼突出。他飲下一口氣,疑懼的目光在烏鴉和黑發少年之間遊走,一抹寒意升起。

  [那……你又是誰?]

  重複著先前黑發少年對自己發出的同一句問話,裏奧心中也有了模糊的答案,普通人是不可能穿過那道門,而有法子進入密閉的屋子內。

  烏鴉睜著一雙金色小眼,尖銳挑剔的瞪著裏奧,邊在桌子上跳來跳去,說:[好大膽的人類,你豈知如此質問吾主名號,想知道,就必恭必敬的……咦?吾主這個人類,長得好像你身邊的那個野獸天--]

  [閉嘴,阿鴉。]

  [嘎,是。]

  裏奧曉得眼前的人鳥對話是怎樣的一個光景,恐怕會讓許多人看得毛骨悚然,但是很奇怪,在最初的一絲驚懼後,自己並不害怕少年對自己做什麼……那隻奇怪的烏鴉暫且不論……不過少年與聖無分別的相貌,實在無法喚起裏奧的懼怕,反而讓裏奧覺得安心。

  假如這是你的亡魂化身,聖,那我願它能拘提我的魂,好和你用生相隨。

  連死都不怕的話,一個人還有什麼好恐懼的呢?

  [告訴我,如果你不是聖,那麼你是誰?]裏奧再追問,[你為何能穿牆而入,難道你不是……人?]

  黑發美少年紫瞳暗爍,淡淡說到:[你害怕嗎?]、

  裏奧直覺地搖了搖頭,[我一點也不害怕,為什麼要害怕呢?你並不象傳說中那樣,長著角,有尾巴,或是尖銳的獠牙。你和聖是這麼的相象……我怎麼會害怕聖呢?][聖,他是你的情人?]

  心情複雜的望著黑發少年的臉蛋,裏奧苦笑著:[這感覺真是奇怪,要我對著聖,解釋誰是聖。]

  美少年聳聳肩,:[我說了,在你眼中會看到我是什麼形體,是你心裏所渴望的模樣。假如你不要去幻想我是他,也許你會看到不一樣的我。]

  [換言之,隻要我現在腦子裏都是聖,那麼我就會一直看到聖了?]

  不等少年回答,裏奧喃喃的說:[也許一直保持這樣,我還能夠假裝聖仍然在我身邊,也不錯。]

  [嘎嘎,你少異想天開了,這個笨人類,吾主哪來那麼多時間陪你啊!要不是為了取你身上的黃--]

  裏奧聽烏鴉話說到一半,他卻突然從眼前消失了。

  揉了揉眼睛,裏奧確定自己沒有眼花,遲疑的看向黑發美少年說:[那個……我可以問一下……這裏,剛剛……不是有一隻烏鴉嗎?到那裏去了?]

  [太吵,讓它回去了,有疑問嗎?]

  揚起一眉,美少年神情中透露著無上的權威感。

  裏奧笑了,看樣子,他是很不喜歡手下擅自作主的人,這倒和聖荒野一匹狼的做法有點類似。

  [我應該稱呼你為惡魔嗎?啊,不過惡魔應該不喜歡被人叫惡魔吧,還是你的名字叫撒旦?]

  [愛怎麼叫都隨你高興,我的真名隻有一個。]

  隨便點點頭,裏奧歪著頭提出另一個問題:[你不跟我提什麼契約的東西嗎?]

  [什麼意思?]

  [電影裏頭,不都是這麼演的,惡魔會給人類實現願望的機會,然後再索取他的靈魂作為代價。你不是為了獵取我的靈魂而來到我面前的嗎?]

  黑發少年皺起好看的眉,[電影是什麼東西?]

  [惡魔原來不是無所不知的?]

  [你們人類的把戲日新月異,我又不是沒事在人間鬼混,哪會知道你們的新花樣?]不耐煩的,少年一揮手把話題結束,說:[靈魂也不像你以為的,能說獵取就獵取。如果你不同意--]

  [好,我可以把我的全部靈魂都給你。]

  裏奧看著少年認真的說:[隻要能讓聖活過來,我的靈魂隨時都可以給你。]

  少年無聲的歎息,:[我不能那麼做。讓死去的人活過來是禁忌。]

  [為什麼,惡魔不是無所不能的嗎?你們既然可以取走生人的魂,為何不能讓死者複活?]

  裏奧咬牙,懊惱的說[這是錯的,就算我和他之間,有一人該死,那也該是我而不是他才對!]

  少年靜默的看著他,嚴肅的眼中有一絲動容。

  [你真的不能讓聖複活嗎?]裏奧嚐試再次求情。

  [……時間在我們站立的現在,仍不停地的向前奔逝,這一秒眼看就過去,未來成了現在。假使更改了過去發生的事,那麼所有的曆史都會重新演練,這是不可以的。即使我可以讓你回到過去,你也不能去改變他。]勉為其難的,少年回答道。

  [回到……過去?]

  點點頭,少年手一伸,一顆光球浮出掌心,[凡是你想回去的時間,你的靈魂都可以辦到,脫離肉體的意識,是不受時間所拘的。不過你沒有辦法前往尚未發生的時間,因為他並不存在你的意識中。]

  [可是回到過去卻不能改變他,回去又有什麼用呢?]裏奧要的不是回到過去,他要的是能讓張聖活過來!

  少年手心一收,光球消失。他淡淡地說:[那麼我似乎無法供給你所需要的,交易也不成立了。]

  [慢著,你要走了嗎?]看著少年身影逐漸淡去,[我的魂,你不要了嗎?]

  [你有需要的時候,我便會再次出現。聲音也轉為空茫。

  [你如何知道我需要你?]竭力想挽留住他,裏奧知道他神似聖的外貌是種幻覺,卻無法抵抗這自欺欺人的誘惑。

  [我會知道的。]

  [惡魔,你別走啊!]

  裏奧絕望的撲上前去,卻沒法阻止那道形影完全從自己面前消失,他難過的跪倒在地,無聲的落下淚,那一直被壓抑在內心的悲傷,再也無法控製的潰堤而出。

  --聖,不要離開我!

  脫離人界軀殼的魂魄,會受虛界氣場的吸引,緩慢的彙集與虛界內。除了少數對人界有強大的留戀的魂魄外,大多數的魂魄都會在七日內轉移至虛界,這時統一由天上界派遣的死神所轄,將純淨而未受過多汙染的亡魂與誤會不堪的死魂分開,亡魂會再經由天上界的處理,看是[再製]或[轉生] ,而死魂將在魔界重生,不會有再世為人的一天。密斯第一次來到虛界,這兒倒和他想像的截然不同。正確的說,這兒其實是虛界中死神的地盤。以前哪兒有死神這玩意兒,還不是天上界的家夥搞出的把戲。上頭那夥人,他沒見過,卻聽前前魔主詛咒過千百次,似乎是群討人厭的家夥……至於前任與現在魔主原本都是天上使,雖然沒有罵過天上界的人(畢竟留在上面的還有以前自己的夥伴吧?),但由他們絕口不提的這一點,想必也不存什麼好觀感。

  創造出死神來控製虛界,無形中三界裏處於優越地位的天上界,經過這千百年的演變,如今失血甚多的魔界已不再與之興戰。但那種敵對意識,依舊根深蒂固,存在一部份魔族心中。

  他們牢記著過去與天上使征戰的血腥曆史。也有一部份魔族認為現今魔族衰退,是因為被天上界的人給設計陷害而成。要不是現在三界各自獨立,魔族無法再自由闖入天界領域,否則還是會有不少魔族巴不得能修理天界人。那些死神都是些什麼狠角色,密斯不知道。但親眼目睹虛無空間中混亂流體的虛界,竟會有一方強力結界屹立其中,不為虛界暴風所動。他也能料到,死神們都不是一些省油的燈。

  籍著魔主開啟的時空通道,密斯一抵達虛界,就遭受數名前來迎接魔主的白衣蒙面人阻攔下來。

  這四死神的打扮還真特別。密斯非常好奇,他們連頭都蒙得密不透風,是從什麼地方看四周的景物呢?莫非他們都不需要用眼睛,就能看到四周的一切?

  [魔主呢?為何不是由魔主親自參與會議?]白衣人之一道:[吾主有要事在身,他吩咐小的代替它前來與會。這是吾主地印信戒環,這樣子你們應該相信我了吧?]

  白衣蒙面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才說:[雖然這不符合規拒,不過今次會議有重事會商,還是讓你參與,好回去轉告魔主。]g

  密斯嘲諷的扯動一邊嘴角,[謝謝各位的多方諒解。]

  [跟我們來吧。]

  五,六名白衣人領路,密斯一派既來之則安之的悠哉態度。

  邊走邊循目四望看風景--說風景實在是太讚美這片黑暗,空空如也的光景,這也沒辦法,誰叫結界外本來就是虛無之境。

  [請你在此稍候。]

  一道門靜聲滑開,裏面有寬闊的長桌,擺放了數十張椅子。密斯以為會有人在裏頭,想不到一個也沒有。而且那些白衣人也隻領他到門口,一等他進入屋內,那些人便離開了。

  [喂,該不會要我對著一間空屋子開會吧?]

  隨便挑了張椅子坐下,密斯把腿抬到桌上,自語道:[沒見過這麼不懂待客之道的地方,連杯茶水都不招待啊!]

  [這真是我們的疏忽和怠慢。你想喝什麼,請說。]

  一轉頭,門邊出現了另一個白衣蒙面人,唯一與先前那批不同的是,他胸前懸掛著一串光燦燦的金色吊墜。密斯心想:這人該不會就是死神的頭兒吧?

  [有酒當然是最好,茶水也無所謂。你們該不會連水都沒有吧?]

  [這兒雖在虛界,但一切生活所需都由天界供應,區區水酒不成問題,你請稍候,我立刻派人送來。]

  那人對身後隨行吩咐幾句後,走入屋內,[我很遺憾,我很期待遇多瑞尼斯閣下會面。是有什麼重大的事,讓他無法親身前來呢?]

  [對著一個蒙著面的家夥,我想我沒必要說那麼多吧?]密斯揚起眉,[你們死神都長得見不得人嗎?幹嘛把臉包得死緊?]

  [這是我們工作上的需要。]一頓,布廉後響起一聲歎息,[倒是您一點都沒有變呢,密斯……]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密斯狐疑的收下腿,坐直身。站在長桌彼端,與密斯遙遙相對的人,抬起手拉起遮蔽住脖子以上的面巾,露出一張秀麗端莊的面孔。

  透明無色的瞳。

  銀白的發。

  稱不上絕美,但清秀的眼鼻。

  雖然和過去的他截然不同,但那五官卻是自己所熟悉的。

  密斯眨了眨眼,錯愕的張開嘴,緩慢的站起身,[你……難道是……]

  微微一笑,靜謐的容顏散發出耀眼的光輝,[我在天上界的名字是邵浚,而你所知道的我,不過是個迷途的天上使,充當消遣的小玩物,被你玩玩就丟的工具罷了,密斯“主人”]

  啞然無言,密斯聽他不慍不火的口吻,無從判斷邵浚是懷著什麼心思,與自己相認。其實邵浚大可以否認,密斯也沒法子確認他到底是不是他,因為他改變得太多了。可是他不但大方承認,還刻意呼喚出主人二字……

  這一聲,能勾起回憶實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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