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蔣毅去了帝都之後就沒了消息。

　　蘇櫻每日練習植物之心，並且想找一個武術老師，經過這幾次事件，她愈發覺得學習一些功夫的重要。

　　姜哲聽說後，說要教她，面對蘇櫻猶豫的眼神，他平淡而冷靜，道：“你還能找到比我更好的老師？”

　　蘇櫻想起姜哲曾經訓練她時的毫不留情，確實，再沒有比姜哲更合適的老師了，“那你什麼時候有時間？你工作那麼忙。”

　　姜哲思索片刻：“晚上吧，在海水灣，結束之後會送你回來。”

　　事情就這麼定下。

　　林成風對此有點兒傷心了：“為什麼找姜四都不找我啊？我也很厲害！”

　　蘇櫻瞥他一眼，道：“你不是好忙麼，晚上回來吃了飯倒床就睡，哪裡來的時間？”

　　確實，這段時間林成風也跟著忙碌起來，不像以前那樣陪著她無所事事了，他每天早出晚歸，眉眼的輪廓有了成熟的味道，越來越趨向於三年後的林成風，她知道他會成功，卻不想他如此努力和辛苦。

　　她道：“何況你都沒姜哲厲害。”

　　林成風感動得一塌糊塗：老鐵，紮心了！

　　……

　　姜哲作為老師，他對蘇櫻的教導真的毫不留情，起初還注意著蘇櫻手指的傷，倒是後來，蘇櫻的手指漸好，結疤痊癒，幾乎每次蘇櫻都是汗流浹背抖著雙腿爬出地下訓練場的。

　　蘇櫻明明有植物之心幫助她提升力量，卻也無法在姜哲手下多過幾招，那個男人，永遠都是從從容容，不曾有半點狼狽。

　　又一次訓練結束，蘇櫻累趴在地上。

　　姜哲也只是解開他襯衣的三顆紐扣，袖子挽至手，黑色碎髮有些微的淩亂，他居高臨下的站著，一顆顆紐扣整理扣好，手肘處的衣袖落下，整個人又恢復了往時的一絲不苟。

　　他垂眸看著蘇櫻：“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洗澡。”

　　蘇櫻應了一聲。

　　他已經轉身離開。

　　蘇櫻爬出地下訓練場的時候，阿姨端來一杯水，她看了看蘇櫻此刻的模樣，臉蛋緋紅，身上的運動服被汗水打濕，高高紮起的馬尾也有了些鬆散，露出的肌膚還有著少許烏青，除了那雙眼眸看起來精神十足，整個人兒就好像被狠狠欺負過。

　　“蘇小姐，我看你這太受罪了，女孩兒只要能自保打走色狼就行了，不用這麼拼！”更重要的，是她下樓看過姜哲訓練蘇櫻時的模樣，真的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的，一點沒有因為蘇櫻是女孩兒就變得溫柔。

　　蘇櫻搖了搖頭，小口小口的將水喝下。

　　姜哲已經洗了澡下來，依然是白襯衣黑長褲，黑髮半濕，俊美的面容冷峻，面無表情。

　　冷聲：“怎麼沒換衣服？”

　　蘇櫻把空杯子遞給阿姨：“謝謝。”

　　她提著口袋去了一側的房間，極快的換上一套運動裝，再出來時，姜哲正坐在沙發上翻看一本財經雜誌。

　　他抬了抬眼簾，雜誌合上，起身，先一步往屋外走。

　　姜哲不住這邊，他送蘇櫻回去之後，依然要回姜家。

　　一路無話。

　　快到時，蘇櫻：“你……還是沒夢見什麼嗎？”

　　姜哲：“沒有。”

　　蘇櫻沉默中，哦了聲。

　　姜哲突然拿出一個白瓷瓶，遞給蘇櫻，蘇櫻很熟悉這個是用來幹什麼的，在前世，他就曾親自在她的疤痕桑塗抹，或許是她傷的太重吧，這藥膏在她看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她到底接了過來，“謝謝。”

　　姜哲道：“我去找過何醫生，可是不行，那團迷霧我撥不開。蘇櫻，我是聽了你的話之後才有了那些夢境，何醫生說，或許真的只有你能幫我記起來。”

　　蘇櫻笑了聲：“姜哲，我又能幫你什麼呢？難道重新走一遍夢裡走過的路，就能讓你想起來麼？你從來不告訴我什麼，如今我也無法告訴你什麼。”

　　姜哲默然，道：“蘇櫻，其實我夢裡的你和現在的你，已經不同了。夢裡的你就是朵嬌弱的花兒，我碰一下都怕碎，現在的你也是一朵花兒，卻已經有了刺，有了要保護自己的繁盛枝葉。”

　　蘇櫻想，如果她還是原來的那個她，不懂得保護自己，或許她會又一次死的不明不白，那該多氣啊，肯定會氣得從墳墓裡爬出來！

　　黑色的轎車在鮮花店前停下，蘇櫻說了句謝，開門下車。

　　姜哲跟著下車，他站在車那邊，俊挺的面容在燈光的剪影下若隱若現：“蘇櫻，配合我一次，我會想起來。”

　　蘇櫻擰眉：“怎麼配合？”

　　姜哲：“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蘇櫻依然不解，姜哲道：“你先回去。”

　　蘇櫻不知道姜哲的打算到底是什麼，只是見他眉眼間的深色並不作假，他向來深藏不露，平時慣會掩藏情緒，只是在看著她時，偶爾間眼裡會有過茫然，繼而又是深深的苦惱。

　　那個不完整的夢境，一直在折磨他。

　　她回到家，聽到車子啟動遠離的聲音。

　　林成風還沒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在公司忙碌。

　　綠毛杆子捧著仙人掌跑到她面前，抖了抖小綠葉邀功，蘇櫻放下髒衣服，拍拍它，“乖哦，不要太靠近門，會被別人看見的。”

　　綠毛杆子立刻刷刷的往後退。

　　仙人掌挺了挺小身板：“櫻櫻，我不怕，誰要敢來我就突突他！”

　　綠毛杆子瞬間抖得更厲害，似乎十分贊同仙人真的話。

　　蘇櫻想，這倆小傢伙真是不知世間黑暗，不說仙人掌會自己射出帶有毒液的刺，就說這綠毛杆子，能走會動的，如果被發現了，早就被人舉報拖著帶走拿去研究展覽了。

　　蘇櫻想，她或許應該給它們普及一下這個世界的危險。

　　她上樓，拿了平板下來，打開新聞讓它們挨個兒的看，她甚至還教了綠毛杆子怎麼使用播放機，只是綠毛杆子的樹根沒有溫度，使用起來好像有點兒難度。

　　溫度？

　　綠毛杆子很厲害，它把兩根樹根絞在一起，一拉，摩擦生熱……

　　蘇櫻：“…………”

　　她愈發懷疑起這綠毛杆子到底是怎麼長出來的？

　　“你還會什麼？”

　　綠毛杆子抖了抖樹葉，蹦蹦跳跳的快樂著。

　　好吧，又傻了。

　　眼看一屋子花花草草都撲在那兒看電視，蘇櫻上樓，洗了澡後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只是睡到半夜的時候，她突然聽到房間外有一個走近的腳步聲。

　　梧桐說：“是姜哲。”

　　蘇櫻愣了一瞬，他來幹什麼？她又想起男人晚上離開時的那句話，配合他？他想做什麼？

　　她聽見開門聲，衣服摩擦的聲音，皮扣解開，她幾乎是立刻坐起身，月光下男人挺拔的身影依然強勢得讓人不容忽視。

　　姜哲聲音沉穩，“吵醒你了？”

　　蘇櫻：“姜哲——”

　　他打斷她：“我聽說齊悅來找你了？”

　　蘇櫻愣了一下，什麼？

　　姜哲已經抽出皮帶扔到一旁，“我早就交代過桂嬸不用給齊悅開門，你完全可以不理她，還傻乎乎跑去找氣受？”

　　蘇櫻幾乎是立刻想起了前世，齊悅給她打電話，告訴她姜哲在外面有女人，她當然是不信的，然後齊悅就出現在了姜家，甩給她一張照片——在昏暗的酒吧，男人半靠在沙發上，嘴裡銜了支煙，他旁邊坐了一個女人，女人面頰通紅含羞帶怯……

　　她頓了頓，“……她說有事。”

　　姜哲：“她能有什麼事？”

　　蘇櫻搖頭，“沒什麼。”

　　男人在床邊坐下，手指捏著她下巴，“嗯？”

　　她頂不住男人銳利的眼神，抿唇道：“齊小姐給我看了一張照片，你在酒吧，和一個女人。你……”

　　“哧！”男人一聲冷笑，“傻乎乎，那女人的話你也信？”

　　“照片是真的麼？”

　　“我去了百樂門，我沒看見什麼女人，我只看見了你。”

　　男人已經壓在她身上，一夜貪歡。

　　他似乎很不高興蘇櫻懷疑他，不聽他的話又見了齊悅，一整夜都很惡劣，咬著她的耳垂說：“只給你，把我的小傻子喂飽都花了我好大的力氣，怎麼還有精力去找別的女人，嗯？”

　　她已經昏昏沉沉，看見天際漸明，卷翹的睫毛上掛著淚珠，男人終於放了她，扔掉褶皺濕潤的床單，從衣帽間隨手拿了一張鋪上，她被抱著放到床中央，她模糊中聽到他說了什麼，可她太累，困倦不已，根本來不及聽清，就睡著了。

　　……

　　被塵封在深處的記憶被打開，那些原本已經模糊得快被遺忘的記憶，如今一股腦的竄了出來，這黑夜中愈發清晰起來。

　　而那個男人，此刻就躺在她背後，臥在被褥之上，若有似無的男性荷爾蒙的氣息縈繞鼻尖。

　　這就是他所謂的配合嗎？

　　她睜著眼睛，一夜未眠，而身後男人的呼吸平穩，和她有過那場對話之後，就再無聲音。

　　直到窗外的天色飄來一點白。

　　她困倦的閉著眼睛昏昏欲睡，男人動了動，滾燙的手掌覆蓋在她肩頭，順著她曾經有過疤痕的地方緩慢撫摸。

　　她聽見他在她耳邊說：“不要相信齊悅。”

　　“你相信我。”

　　“你只能相信我。”

　　“除了我誰都別信。”

　　……是這句話嗎？前世也是這句話嗎？

　　她困頓的，高度集中戒備了一夜的精神十分疲倦，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早晨，男人似乎不滿意她沒聽見他的話，捏著她臉頰咬牙，“小東西，爽完就自己睡了！我讓你相信我，聽見了？”

　　她皺眉，唔了聲。

　　“我的小茉莉。”

　　*

　　那天夜裡之後，姜哲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又出現過兩三次，說一些他們曾經說過的話，蘇櫻不可能憶好到連對話都記得一清二楚，然而他每次一說，她幾乎就能立刻想起，那些記憶似乎一直沒有消失。

　　她甚至想起了她去找趙崇山調查姜哲時，趙崇山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奇怪，那勾起的嘴角，現在看來十分詭異，是在笑她不知天高地厚麼？

　　當然更記得她把一疊疊照片擺到姜哲面前，要求離婚時，他冷靜沉穩的眼眸裡似乎又多了複雜難辨……

　　她看不懂了。

　　“最近你怎麼了？總是聽你在歎氣。”劉韻奇怪的說道。

　　“沒什麼。”蘇櫻笑笑搖頭。

　　如今時間已經進入春天，天氣漸漸變得溫暖起來，蘇櫻出門的時候終於不用把自己裹得像個丸子了，她跟著姜哲學習的防身術也有了很大進步，她至少能在姜哲手裡過上幾招而逃開，她的身體變好了，就連小腹上都有了若隱若現的馬甲線。

　　直到有一天，蔣毅打來電話說：“老K完了，他走私毒品人贓俱獲！”

　　蘇櫻立刻：“你真的把他抓住了？你沒受傷吧？”

　　“櫻櫻，你是在擔心我麼？”

　　“沒有，蔣龍怎麼樣了？”

　　“這事兒蔣龍沒參與，不過老K被抓，他遲早招供。”

　　“那你的真相……”

　　“我想我很快就能知道了。”他笑，“櫻櫻，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然而這個很快並沒有很快，因為沒過多久，她就從姜哲口中得知，老K自殺了，在夜裡，用一條被單把自己吊死在了廁所。

　　彼時她正在擺弄一株玫瑰，尖銳的刺紮進手指，她抖了一下，看見指腹上一點血珠。姜哲遞來一張紙巾，皺了眉。

　　販毒本就是為了各種利益享受，對世間貪戀，可老K居然敢自殺！

　　蘇櫻轉而看向姜哲，“你一直在關注帝都那邊的消息麼？”

　　姜哲笑道：“蔣衍在帝都，有什麼能瞞過我們？”

　　“我以為你想起了什麼。”

　　“嗯。”姜哲垂眸，吸了口煙，“我想起了一些。”

　　蘇櫻道：“你想起了什麼？”

　　姜哲看著她，女孩兒眼神清亮，明眸皓齒，就算被滿心痛苦和疑惑所困擾，可她依然是他的小茉莉，面對這雙美麗的眼睛，他發現他依然和夢中一樣，居然不敢把真相告知於她……

　　他從來不是會畏懼害怕的人，可每到此時，他就感到心臟緊縮，無法開口。

　　或許是害怕她乾淨純然的眼神裡會含有憎恨和怨懟，也或者是擔心她離開，更擔心她會接受不了，總之，從無後顧之憂的他面對這樣的蘇櫻時，他依然會舉棋不定，猶豫不決。

　　何況還是關於那場慘烈的車禍。

　　他擰了下眉，“那場車禍，其實不全是因為醉酒駕駛，是齊悅動了手腳。”

　　蘇櫻一僵，她臉色蒼白下來，她扯了下嘴角，恍然：“果然是她。她本就不高興我嫁給了你，如今還要和你生下孩子，她就喪心病狂了！”

　　“櫻櫻，對不起。”

　　姜哲走近了，似乎想要擁抱她。

　　蘇櫻退後一步，她側身到了視窗，低聲道：“我原本沒有想過齊悅會那麼壞，但是那些記憶，總是讓我不得不多想。原來真的是她。”

　　她突然回頭，目光灼灼：“那你為什麼前世不告訴我？為什麼直到我死的時候齊悅還是好好的？你不愛我們的孩子嗎？”

　　姜哲被那樣含著火花的目光看得一怔，她明明是嬌小溫婉的，那雙眸子依然明亮美麗，仿佛熾熱的太陽光，讓人不敢直視。

　　他垂眸：“記得蔣衍的車禍嗎？那場車禍死了四個人，而這四個人，都是司機，其中一人酒駕，一人疲勞駕駛。而你的那場車禍，死了一個人，也是酒駕造成的交通事故。”

　　“對於這兩場車禍事件的調查一直沒有停下，事發時的每一輛車我們都有過仔細的檢查，車子沒有問題，人也調查過，因為擔心是不是被人收買，還查了他們的帳戶和周圍的親友有沒有多出什麼不該有的東西來。”

　　“結果沒有，什麼都沒有。”

　　“你知道為什麼嗎？”他聲音突然變得很冷，“因為真正參與這兩場車禍的人都死了，他們故意造成了酒駕和疲勞駕駛的假像，以命換命。”

　　以命換命？

　　蘇櫻震驚，不敢置信，“……怎麼可能？什麼人會願意這樣做？”

　　姜哲：“那老K，不是自殺了麼？他們是一夥的。”

　　她心跳突然變得很快，“怎麼會呢？如果真的出了事兒，他們的身份肯定會被調查，就不會被懷疑嗎？”

　　姜哲：“都是些走南闖北的人，去的地方多，見得人也多，又經常不在家人身邊，何況他們都死了，只要確定身份無疑，還會一點點去查他什麼時間出現在什麼地方嗎？再說，能做這些事兒的，肯定是近期內特別‘乾淨’的人，這樣才不會被懷疑。”

　　“他們是什麼人？”

　　“我沒有夢見。”

　　“……”

　　“我的夢在這裡又斷了。”

　　蘇櫻抓了抓頭髮，她有點心急，“你好不中用！”

　　姜哲笑了一聲，似乎很受用：“前幾次每次和你對話之後，我都能夢見一些，但是最近，這個辦法好像不太行了。”

　　蘇櫻抿唇，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