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蘇櫻和老梧桐待了好一會兒之後,突然等來了姜哲。
他從車上下來,白襯衣黑西裝,脖頸系著一條黑色領帶,黑髮星眸,深邃冷峻的臉龐透出一股子清晨霧水的清冷。
蘇櫻蹲了很久,揉著發麻的腿站起身。
他並沒有看蘇櫻,反而第一眼看見蘇櫻面前的那棵梧桐樹。被雷劈出一個焦黑大洞的梧桐,此刻已經長著繁盛的新芽,看起來竟比之前還要壯碩幾分。
姜哲忘不了蘇櫻對這梧桐的照看,他甚至還能想起她傻呆呆的提著水桶和化肥每日裡過來的場景,是真的傻,讓人哭笑不得的傻氣。
對一棵樹都能如此,偏偏對他十分絕情。
“姜哲,今天怎麼過來了?”
其實也不能算是絕情,她看見他時依然能笑著和他打招呼,喊他名字,態度認真,禮禮貌貌的,讓人找不到半點錯。可就是這樣的禮貌之下,姜哲看到的是蘇櫻對他的疏離,綿裡藏針,紮得他心中微澀。
男人眼神複雜,蘇櫻看不太明白,她想起他上次說晚上會來,那樣的語氣和眼神,是讓人不容忽視的認真和嚴肅,是真不準備放過她的。結果卻是一直沒有出現,明明很想,卻又克制,倒讓蘇櫻愈發看不懂他。
姜哲:“蔣曉曉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
蘇櫻沒有隱瞞,點頭道:“我聽蔣毅說了蔣曉曉的事兒,倒是沒有想到她年幼無知會犯下那樣的大錯。”
自從發現蔣曉曉逃跑了,蔣毅就連夜趕回了帝都,之後蘇櫻就沒了他的消息。想來是又氣又急,苦惱萬分。
蘇櫻還記得蔣毅說過,他說他母親與世無爭,蔣龍要借曉曉的手除去他母親,肯定他母親對他有了什麼威脅,所以除之而後快。至於是什麼,他原本想等蔣龍被抓之後,警方自然會審訊得到真相,卻不想蔣龍跑了,如今連蔣曉曉也跑了。
這其中的利益糾葛,錯綜複雜。
她又說:“都過去這麼久了,警方和蔣衍哥那邊還是沒有蔣曉曉的消息嗎?”
姜哲道:“沒有,警方懷疑他們已經偷渡出境了。蔣龍和老K搭過線,老K是走私的,蔣龍和蔣曉曉被通緝,是沒法逃去國外的,只能走老K那條路子,躲起來,暫避風頭。”
“這樣的話是不是就更難找到他們了?”
“更難找,也更容易找。”他說,“我們一直在明,他們卻在暗,如今只要順著蔣龍這條線找過去,就比之前的概率要大許多。”
蘇櫻哦了聲,擰眉思索起來,“那趙崇山呢?”
姜哲說:“他那邊暫時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
他笑:“正事兒說完了,我們說點別的?”
蘇櫻看看姜哲,可不覺得她和他之間還能有什麼正事兒之外的別的可說?
她問:“那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麼?”
“嗯。想來看看。”姜哲似乎無比認真的說道。
蘇櫻抿唇:“你之前不是還說要給我自由麼?而且我的提議並沒有複合的意思啊,你……”
姜哲:“這並不影響我想見你。”
蘇櫻看著他,搖搖頭,“不可能了。”
姜哲眸光微動,他勾起唇角,又一次寵溺而喊著淡淡的怒氣喊她:“小東西,在你心中的怨恨消除之前,在你重新正視我之前,我們之間,不可能真正的結束。”
蘇櫻蹙眉,眼眸裡有過一閃而逝的疑惑不解,她承認自己因為前世的原因而耿耿於懷,但她一直都很冷靜的看待姜哲,就算他們之間確實存在誤會……
姜哲道:“最近身體怎麼樣?”
蘇櫻點頭:“挺好的。”
“別敷衍我。”
“我不知道。”
姜哲皺起眉頭,看著站在清晨水霧之下的女孩兒,她黑色的髮絲被霧水打濕,臉頰白皙,嘴唇淡粉,黑色的眸子像是蘊含了無數的碎碎星光……
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可她的眉宇間似乎有著極為淺淡的倦色。這樣的倦色只會在她生病的時候出現,晨時則是女孩兒精神最好的時刻,這樣的反常,讓他在意。
他追問:“沒有哪兒不舒服?不要撒謊也不要隱瞞,你那點兒小伎倆我看不懂?”
蘇櫻搖頭道:“沒有,如果是身體哪兒不舒服的話,我真的沒有,感覺挺好的,吃得香睡得好,沒事。”
見女孩兒神色認真,還有點點無奈,姜哲只能姑且信了。
他正要說什麼,突然感到頭頂有什麼東西正在落下,同一時刻,蘇櫻聽到梧桐說:“蘇櫻小心,樓上有人扔垃圾!”
幾乎就在蘇櫻慌忙要讓開的時候,姜哲已經大步跳躍而來,抱著蘇櫻往懷中一壓,躬起背——蘇櫻只聽見一聲“砰!”響,背後的身體幾不可見的顫了一下,毫無聲息。
緊接著又是兩聲清脆的聲響,一前一後,是玻璃瓶跌在地面破碎的聲音。
蘇櫻大驚!
她的心臟像是緊縮了一下,再也不復剛才的冷靜淡然,她慌忙間轉身,卻因為男人抱得太緊而動彈不得!
“姜哲?姜哲!”
男人的體重壓著她一同摔倒在地,勒著她的手臂一松,蘇櫻爬起來,幾乎想也不想的就要去看男人的腦袋,她知道,那啤酒瓶正好砸中了他的頭,卻被他一把抓住小手,他捏得太緊,讓她無法抽開。
他的聲音清冷而堅定,聽起來和剛才並無不同,“不用。”
蘇櫻急切搖頭:“不行,你……”
姜哲說:“不用。”
很快的,司機和躲在暗處的保鏢都跑了過來,來人的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凝重驚慌,姜哲被扶起來,啞聲命令,“去查。”
保鏢道:“姜總放心,已經讓人上去看了。”
蘇櫻立刻說:“應該在六樓。”
保鏢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頷首道:“多謝蘇小姐提醒。”
姜哲很快被扶上車,車子飛速開往醫院,男人後腦處的傷口用白毛巾按住,浸透的血跡泊泊順流而下,將他的白色襯衣都染上了鮮血的痕跡,整個車廂裡,都有了一陣濃濃的血腥氣。
蘇櫻的手一直被他捏住,他閉眼躺著,眉頭微皺,俊美的臉龐沒了血色,看起來十分的不好。而他似乎把所有的理智和力氣都用來制止她會有的行為了。
姜哲冷靜的命令:“封鎖消息,我受傷的事情不能傳出去。”
司機應是。
姜哲說:“讓姚特助來醫院見我,我有事吩咐。”
司機:“是。”
同行的保鏢道:“姜總放心,丟瓶子的人我們一定會抓住!給您和蘇小姐一個交代。”
姜哲冷哧,“這手法拙劣,加上霧氣很大,距離遠了根本看不見。肯定不會是那些人的手筆,只能說……”
他抬眸,看了眼蘇櫻,笑:“點兒背。老天爺都在懲罰我,替你出氣。”
蘇櫻咬牙:“所以誰讓你逞英雄了!”
姜哲哦了聲,自從受傷後就一直冷靜的臉色此刻看來有點兒鬱悶,“我躲開了一個,卻沒看清對方扔了兩個。”
蘇櫻:“……”
他閉上眼睛。
何況那個時候,他哪有心思想什麼?顧慮什麼?擔憂什麼?他只想著要把蘇櫻放在他懷裡,不再受一丁點兒的傷。
*
一路到了醫院,姜哲後腦勺被撞破,縫了十四針,醫生建議他住院休養,他卻在手術的麻藥過後,就準備出院了。
蘇櫻道:“不是叫了姚特助麼?你把事情交給他去做,而且一天兩天不會耽誤什麼的。”
姜哲不以為然:“一點小傷,不礙事。”
姜哲的故我蘇櫻在前世就見識過,當他決定了,旁人真的很難改變什麼,何況他自詡身體硬朗,不過是破了皮縫了針而已,當真算不得什麼。
蘇櫻卻想著姜哲以這副尊榮回到家,少不得要把程玉書嚇出心臟病來!作為病人還不聽勸,能把程玉書急哭。
蘇櫻揉了揉額頭,很頭疼,又很煩躁。
“腦袋的傷很容易出事兒的,你……”
姜哲打斷她,道:“走吧。”
他已經先一步出了病房,蘇櫻跟著追上,男人步履穩健,背影寬闊,一手在整理著敞開的衣袖和衣領,他已經換下了剛才那身血腥的衣服。
“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姜哲沉默許久,直到上了車,他才道:“這幾天我又夢見了一些,我發現好像有個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你。”
蘇櫻疑惑道:“什麼事情?”
他沒有立刻解釋,反而是又一陣沉默,仿佛很苦惱,又或是猶豫。
他很少有猶豫的時候,至少蘇櫻少有的一次見他這樣猶豫,就是幾天前她的提議時,他猶猶豫豫了一整夜,最後還是算了。
如今他又這樣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