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謝知微站在門口躊躇不前,坐臥不寧的模樣有些可笑。
她哪裡沒哭?明明眼眶都紅透了。
賀允捂著臉叫道:“誰讓你進來的?你快出去。”
聽到她發脾氣,謝知微竟然沒那麼手足無措了,他沒出去,反倒順手關上門,走到她床前,盯著她看。
賀允捂著臉也能感覺到謝知微的視線,這段時間壓抑著的悲憤突然徹底爆發,她也顧不得丟臉了,扭臉抓起一個枕頭就沖他砸過去,怒道:“誰讓你進我屋了?你給我出去!”
謝知微接住飛過來的枕頭,隨手防盜旁邊椅子上,看著賀允通紅的眼,問:“你到底在哭什麼?”
“不用你管。”
“……”
謝知微一屁股坐到剛才的抱枕上,一副不說清楚他就不走了的無賴樣。
賀允快氣死了,赤著腳跳下床去拉他,想把他轟出去,可她勁兒太小,蚍蜉撼樹一樣,除了把自己累得半死,一點作用都沒有。
賀允恨恨的看著他,傷心都忘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報復!
她一定要報復!
謝知微驚訝的看著她看了自己一會兒之後竟然扭頭離開了房間,他愣了一下,又安穩地坐下,她還能跑了不成,早晚得回來。
一分鐘後,賀允冷著臉回來了,雙手背後,盯著自己走過來。
謝知微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卻依舊硬著頭皮坐著。
突然飛過來一個不明物體,身上一沉,落到他胸前。謝知微低頭一看,竟然是一隻巨大的蟑螂!
他腦子懵了一下,接著一聲巨響,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鐵青著臉瘋狂的拍打胸前蟲子……
賀允看著他嚇得半死的模樣,嘴角翹了一下,繞開發瘋的某人回到床上,冷眼看著他手忙腳亂的脫了上衣,扔到地上狠狠的踩。
賀允撇了撇嘴,暗罵他不要臉,流氓,性騷擾。
也不知道踩了多久,才算停了下來,謝知微喘了一陣粗氣,殺人一般的目光落到賀允身上,見她勾著嘴角在笑,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理智徹底崩潰。
他撲過去,一把把人撈起來,無視賀允突變的臉,按到床上,照著屁股啪啪就是兩巴掌。
謝知微咬牙切齒的想,小屁孩兒不打不長記性!現在不教育教育,以後還不要翻天了?
賀允沒人管,相應的也沒人教訓,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打過她,更從來沒有被打過屁股。
這一刻,她心裡忘了羞窘,忘了憤怒,忘了委屈,只剩下不可置信。
謝知微把賀允拉起來,粗聲粗氣道:“我警告你,再開這樣的玩笑我就真翻臉了!”
賀允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他胸前幾道鮮紅的抓痕,是剛才他抓拍蟑螂的時候留下的,還有腰側也有,是脫衣服的時候留下的。
謝知微注意到賀允的眼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光著上身,心裡立刻不自在起來,又見賀允盯著他看,瞬間惱羞成怒,“看什麼看?”
見賀允還是沒反應,伸手幫她扭過去,沒好氣道:“不許看!小姑娘家家一點都不知道矜持!”
賀允被他按著面向牆壁,她沒動,只是伸出手,指向他肩膀,道:“你這裡……”
謝知微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正好和一隻撲棱著翅膀的蟑螂對上眼。
這一刻,他的表情簡直難以形容,咽下肚之後才發現自己吃的是屎大概也就這樣了吧。
賀允看著他飛快的沖進衛生間,接著立刻響起嘩啦啦的水聲,算算時間應該連褲子都沒來得及脫。
目光挪到被踩得滿是腳印的上衣上,賀允嘴角一勾,笑了起來。
她等著謝知微求饒。
摸了摸被打的屁股,她抿了唇,下床把上衣拎進了垃圾桶。
謝知微搓洗了無數遍,恨不得把自己泡到八四裡,一直泡到身上的皮膚起皺才猶猶豫豫的關了水,理智回籠,他看著衛生間裡的女性用品,突然意識到這是賀允用過的浴室,立刻渾身不自在起來。
他連忙加快速度,決定回自己屋裡再繼續洗,下一秒,他看著腳下濕淋淋的褲子懵了一下。
他要光著出去嗎?
賀允躺在床上刷微博,粉絲們當然不知道暗地裡有多少事情發生,還沉浸在昨天賀允打臉趙林的輝煌中,把賀允誇成了花。
那個ID為“我是鶴鶴的小刻刀”的姑娘得意洋洋的向大家描述看到的全過程,再配上直播視頻,看得大家恍若身臨其境。
也有人關心賀允在公盤上有沒有成果,還給她出主意說每次出價多加一百塊,例如本來打算出價一百萬,出成一百萬零一百,說不定就能贏價值上千萬的原石。
賀允認真記下來,這時,推送過來一條新聞,這某高速公路上發生一起嚴重車禍,肇事車輛乃是一輛大噸位的貨車,司機酒後駕駛,發生追尾,幸而無人受傷,此事已移交有關部門審查。
下面有配圖,即使打著馬賽克賀允也一眼認出了張岩的身影。
“喂,小允,我們打個商量成不?”不知什麼時候謝知微探頭出來,難得的斂去了那一副唯我獨尊的漫不經心,陪著笑道,“你去我屋裡找身衣裳給我拿過來。”
賀允抬起頭,懶得理他,直接拒絕:“不去。”
謝知微一噎,繼續好聲好氣,“你要怎樣才肯拿?”當然,這只是他自己以為的好聲好氣。
賀允抬眸看他一眼,“怎麼都不去。”
咯嘣一聲,謝知微腦海中的某跟神經斷了,他咬牙:“不去是吧,那你可別後悔。”
賀允這次連看都懶得看他了。
謝知微憋著一股氣,伸手拉了一條毛巾纏在腰上,堪堪遮住重點部位,探頭出來見賀允沒看自己,松了口氣,一溜煙兒的沖回自己房間。
他快速的換好衣服,想起內褲還在賀允房裡臉上一陣火燒火燎,他暗罵自己不就一小屁孩兒嗎,有什麼好在意的?
可他就是沒出息的該死的在意。
他在屋裡磨蹭半天,還是硬著頭皮推開了賀允的房門,發現她在接電話,垂著眼皮,纖細的手指來回扣著床單。
默默咽下本來準備好的話,走過去,張岩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聽清楚的瞬間,他臉色沉了下來。
梁家通過花易找到了石慧超,設計下計策,讓他把那塊石頭送到賀允或者謝知微手裡。雖然賀允偽裝了一下,但謝知微沒有,他那副樣子太有代表性,別人一眼就認了出來。
接著,梁家聯繫霍思成,讓他為賀允介紹屈先生,簽下合同之後,他們再找機會毀了賀允手上的翡翠,違約的賀允就要賠付對方十億的違約金,這筆錢足以讓新生夭折。
而那個喝醉酒的司機,就是他們推出來的替死鬼。
而且醉酒肇事,且沒有致人死亡,坐幾年牢就出來了,簡單得很。
至於那個李光遠,張岩還沒有查清楚到底是誰告訴他霍思成和梁家合作,只知道對方是個年輕的女人。
賀允知道梁家壞,並不覺得生氣,她對梁家已經恨到了極點,再難痛恨得更多了。
但是她沒有想到石慧超也是他們的人。
她一直以為石慧超是個重情重義的好人。
謝知微看著賀允情緒低落的模樣,想了一會兒,道:“賀允,你太順遂了。”
這話一出,賀允立刻抬頭,眼裡帶著憤怒。
“難道不是?”謝知微挑眉,“你數一數你遇到的人,花家祖孫,霍思成,郭佳,張家父女,還有孫彬彬,甚至喬老闆,都是心胸寬廣之輩,不管基於什麼原因,對你都沒有惡意,甚至在照顧你。當然,也包括我。”
賀允沒有出聲,忍下了即將出口的嘲諷。
“但是你忘了,展江和梁家人不提,他們是另類,事實上,更多的人是石慧超那樣的,他們不介意與人為善,但是一旦牽扯到自己的利益,也不介意助紂為虐。”
謝知微湊近她,盯著她漆黑得像是盛了冰水一樣的眼睛道:“你要記著,這世上好人少,自私的人才占大多數。以後少當爛好人。”
賀允突然問:“你為什麼幫我?”
謝知微嘴角一勾,說出來的話能把人氣吐血,“因為世上傻子太少,為了保護物種的多樣性,我不得不費心照顧一些瀕危物種。”
賀允:“……你滾!”
謝知微大笑著離開了。
張岩報了案,把她調查出來的證據扔給警方,準備起訴梁家。
梁家用司機的家人威脅他,張岩當然也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要司機說實話,她就負責保護他的家人,如果他不說實話,他家人出了什麼意外,她就一概不管。
司機早被張岩審訊的方式嚇怕了,連連點頭,到了警察局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一起交通肇事案瞬間升級為蓄意殺人案,警方立刻立案調查。
張岩從警局出來,看著漆黑的夜空,想,這次梁家會推誰出來當替死鬼?
公盤第二天,賀允一早來到標場,值得慶倖的是,梁家人這次沒來搗亂,賀允終於可以看看自己料子了。
她這次沒去棚子裡看那些競爭激烈的高檔貨,直接找到昨天臨走時看到那堆廢料看了起來。
翡翠公盤的賣家一部分是中國翡翠商,還有一部分是緬甸商人。
和中國悠久的玉文化不同,緬甸商人對料子的加工水準真有點……一言難盡。
花易就曾說過,緬甸玉雕工藝差得讓人想吐血,遇見一塊好料子只會開鐲子扣蛋面,白白糟蹋了不少好東西,要是擱在中國玉雕師傅手裡,保不准就成了一件流傳千古的珍寶。
知道這一點的翡翠商不在少數,那堆緬甸商處理的廢料旁早已圍滿了人。
賀允過去就忍不住嘴角勾了一下,花易說的果然一點不錯。
她第一件看到的就是一筐零零碎碎的冰種陽綠邊角料,基本上都是開鐲子剩下來的,她粗略的估計了一下,若是規劃合理,至少還能再多開兩個小圈口的手鐲出來,這種品質的滿綠鐲子,一個市價就要五百萬了,也就是說,老緬白白扔了一千萬。
她在框裡翻找了一下,竟然還有一個完整的滿綠手鐲心,這樣的好東西,若在擱在中國人手裡,分分鐘能設計出至少一百種雕刻方式,轉手就是一件高檔掛件。
可惜緬甸工匠的雕刻水準實在是……
看中這一筐的人不少,賀允看了兩眼就放棄了,這框廢料的競爭太激烈,她轉而去看別的。
越看,賀允越心疼這些被糟蹋的好東西,若是在自己手裡,這些被開成鐲子的大塊翡翠不知道又能成多少個九層塔那樣的珍品,也不至於被切得七零八碎。
賀允又看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合適她出手的東西。
這是一塊重約十公斤的木那雪花半明料,已經被切了兩刀,中間一大塊,兩邊是兩個薄薄的蓋子,可惜切出來的石頭佈滿砂眼,就和之前梁建業切垮的那塊滿是礦點的石頭一樣,密密麻麻的,看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可是除了砂眼,這石頭的種水飄雪都好極了,不少人圍在旁邊打著電筒觀察,猶豫著要不要出手。
見賀允過來,有人認出她,連忙笑道:“賀小姐來了。”
那些不認識賀允的一聽這個稱呼也都反應過來,連忙讓開一條路,讓賀允過去,等著看她的意見。
賀允走過去,也拿出電燈裝模作樣的照了起來,借著光線看過去,目之所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砂眼,看著著實讓人心裡難受。
照燈的時候,手不可避免的摸了上去,穿透讓人發毛的砂眼,她看到了一片漫天飛雪,除了比盧明哲輸給自己那塊小一些,其他地方全都要更勝一籌。
那清透的種地,均勻靈動的雪花,看一眼就讓人覺得置身於冰天雪地,透心涼。
賀允不動聲色拿開手,退了一步,示意別人繼續。
有人問道:“賀小姐,您看這料子怎麼樣?”
賀允道:“可賭性還是有的。”
說完,她就走了。
旁人看著她的背影一臉懵逼,這到底是看好,還是不看好?
賀允走到另一塊石頭前,對謝知微小聲道:“剛才那個編號你記住了嗎?”
謝知微唇角一勾,“當然。”
賀允笑了。
這塊料子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