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過慧易夭(捉蟲)
「大哥,無忌,莫離,回來吃飯了。」
三個人正鬧著,遠處忽傳來張翠山的聲音。只見他手裡提著兩尾新打的魚,笑著道。
三人趕緊答應。莫離還忍不住回了謝遜了一句「義父就只教無忌,不教莫離,義父偏心。」
說著率先就跑了。謝遜摸索著追上連喊:「莫離,哎呀,莫離,你回來。義父都是開玩笑的嘛。莫離。」
張無忌也跑著跟上去,「誒,義父,莫離,你們等等我呀。」
三人笑鬧著同張翠山一起回去。飯桌上謝遜將魚頭夾給莫離,口中道:「來來來,莫離呀,吃魚頭。」
莫離挑眉瞧他,噗的笑出了聲,他將魚頭夾到謝遜碗裡,慢條斯理的道:「義父,這第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父親要像個父親,兒子呢就要像個兒子。義父為父,莫離為子,這魚頭,理應是莫離孝敬義父的。這第二麼,君子不奪人所好,莫離不是君子,但是義父喜歡吃的魚頭對於莫離來說卻沒有義父的喜歡來的重要。比起自己吃,莫離更喜歡看義父吃。最後......」
莫離咬著筷子,又笑了一聲,彎著秀麗的眉眼,「莫離方才同您說笑呢,義父對無忌莫離一樣好。」
說著,一大家子人都笑了起來。謝遜搖頭,對著殷素素道:「丫頭,我怎麼看著這莫離跟你是越來越像了。」又對張翠山道,「還有翠山,那什麼大道理都是你同這小子講的吧。我說莫離啊,你明明跟著義父的時間最多呀。怎麼都不像我呢?」
「莫離最喜歡義父呀。兩個性格不相同的人才處得來,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在一起是要吵架的。」莫離笑瞇瞇的夾了一筷子魚肉,塞進嘴裡。
謝遜被逗的哈哈大笑,張無忌也跟著笑。殷素素與張翠山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晚上,恰是漲潮的時候,嘩嘩的潮水翻滾而來又徐徐退去。張翠山同莫離坐在岸邊的礁石上,看著潮起潮落。
張翠山斟酌這開口:「莫離啊.......」
「乾爹想說什麼?」
奈何張翠山才喊了他他一聲,謝莫離便已經笑意盈盈的轉過了頭。
他微微一歪頭,月色下的少年縱然虎皮獸衣,也難掩秀麗顏色。他微微瞇著眼睛,笑著道:「乾爹若有問題,盡可大方的問吶。莫離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張翠山望向他,突然歎了口氣,「莫離,是不是我想問什麼你早就猜到了?」
莫離雙手交疊支著下巴,月華之下眼中如群星璀璨,他慢悠悠的搖了搖頭。耳邊是海水濤濤,還有他輕笑的語調。
「乾爹,這你就錯了。這人心呀,變換莫測。誰知道你前一刻想問的在這一刻是否就會改變呢?便如同此刻,你問的問題肯定和剛才不是同一個問題。」
張翠山笑了一聲,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人生變換,人心難測。那莫離你說,人要怎麼樣才能在這滔天的洪浪中立足呢?」
「嗯......」莫離沉吟了片刻,回答,「唯『初心』二字。」
「那何謂你的初心呢?」張翠山又問。
莫離抿了抿唇,站起身來,踱著步子,邊隨性的走著,邊緩緩出聲,「莫離是隨海而來的......」
他望著波濤滾滾的大海,目光忽而變得悠遠,「我不知道我父親是誰,母親又是誰。但是莫離這個名字是義父取得,莫離短短十年的歲月裡擁有的也不過是義父還有乾爹、乾娘、無忌,四個人,加上莫離,我們五個人。對於莫離來說,便是一生不離。我們五個人,永遠都是一家人,你們就是莫離初心吶。」
他雙手背在身後,又站回了他剛剛坐著的礁石上,俏生生的一轉身,對著張翠山道:「莫離的初心就是永遠在這裡,不管身體離開離開了多久,莫離的心一直在這個地方。不管兜兜轉轉走了多遠多少的路,莫離總會走回到原點。就在這裡,一步不曾偏差。」
張翠山聞言現實欣喜後又是隱隱擔憂。這孩子太過聰明靈慧,他懂得人世百變,自己卻最是執拗,只怕日後涉及他們四人之事會讓他鑽牛角尖。
若是他人總歸能聽勸誡,但莫離若是他們不在怕難有人能勸解他。
張翠山點了點頭,又問他,「那麼你覺得什麼是正,什麼是邪?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莫離歪頭瞧他,抿著唇笑,他跳下礁石,靠著張翠上坐下。
他道:「乾爹此話別有深意。莫離呢,便順心答您。每個人的心理都有一桿秤,這桿秤隨著人平生經歷不同所學不同所教不同,而各有偏差。莫離聽乾爹還有乾娘提起外面世界時想,外面的人所學的一定是上位者所需要的。
這便如同孔家學說。因為上位者需要,所以廣為傳頌,成為許多人,更甚至是所有人都拿來做比的道德行事標準。
秦朝有諸子百家,儒學不過其中一門。儒士認為又能者該當入仕求官,而隱士則認為,有能者該是隱於鄉野,淡泊名利。儒學更有利於皇者治理天下,於是經年下來成了現在外面的人心中秤的重要組成部分。
乾爹問,什麼是正邪。那我回答,對於乾爹來說的正是與乾爹截然相反的邪。同樣乾爹心中的邪,便是那些人的正。
世上有兩面,便如同有光便有影子,漫漫黑夜也有月色牽引。所謂正邪且看人心,因人而異。
而對或錯,那就更沒有標準了。我想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對錯吧,對或錯有沒有辦法涇渭分明。善中惡,惡中善。於法理之外還不外乎人情。且看不同的人不同的角度不同看法了。
這個......就像是今天的魚頭。」
莫離輕笑出聲,「嗯......對於義父來說魚頭是最好吃的東西,可對於莫離來說還是乾娘煮的菜好吃。」
說完他看向眼含深思的張翠山,緩緩收斂了笑,低下頭,手中無意識的捻這海灘上的細沙,「對於乾爹來說,在你們口中的江湖上殺一人救一人是錯。可對於莫離來說,殺一百個人救一個我愛的人,都不是錯。」
張翠山一蹙眉,連忙要將莫離的這種想法改過來。卻見莫離撲過來,一把按住了他的嘴。
「噓,乾爹你先聽我說完吶。」他勾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一個浪潮撲了過來,剛好蔓延到張翠山的腳尖一點,後又緩緩褪去。莫離的腳印在潮水往復之下消失蹤跡。浪潮撫平了岸邊的細沙,沙於水的交疊摩挲間。
謝莫離道:「對於莫離來說,心上也不過四個人。莫離知道這世上沒有殺一百人就可以救一個人的法子。莫離這樣說只是想要告訴乾爹,莫離的心裡也有一桿秤。與乾爹作對的人就是錯就是邪,而善待我們一家的人就是對就是正。
這天下的大道理太多了,莫離懂,但莫離敬謝不敏。人生在世,能握在手心的實在是太少了。而莫離擁有的也實在不過義父不過你們繆繆。莫離,不管在其他人的眼睛對錯是非正邪如何。莫離只管,不負『初心』。」
張翠山又忍不住歎了口氣。他摸了摸謝莫離的頭,發現這不過一個九歲的孩子,他竟然說不過他。
一個九歲的孩子竟然又這樣高深而又獨到的見解。或許這一番話不難,也並不精妙難懂。但是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過通透了,看得太清楚了。
「莫離呀,你說的對。人要立足與底線立足於初心,自己認為對的就不要躊躇害怕去做,認為錯的也要敢於指出。君子立於世,當無愧於心。但要切記,不可罔顧人命。殺一個人比救一個人要簡單很多,但救一個人比殺一個人更加快樂。你明白麼?」
謝莫離抱住自己的雙手,用力的點了點頭,「莫離明白,與人為善,能幫則幫,能救當救。」
「對。」張翠長拍這他的肩膀,「莫離真聰明。」
莫離仰著臉咯咯的笑,伴著潮水來往。
孤島之上,張翠山最後道:「還有最後一句。莫離,為人處世不要太過執著,心胸寬大,且看海外那裡有很多的人,等你長大了會遇到非常非常多的人。裡面或許還有你的親生父母,你的眼界不能只放在我們身上,知道麼。」
「道理莫離懂,但心不由莫離管。今日又不是莫離答應就能做得到。對於莫離來說,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你們。縱然,是血脈相連。我不知道他們是無可奈何迫不得已拋棄了我,還是本來就不願要我。他們已經錯過我長大的歲月,錯過了住進我心裡的時間,那麼,又怎麼能強求將他們放在與你們同等的地位呢?
我明白,不論他們的事情始末為何,到底賜我性命人間一遭,有恩還恩,有德報德。莫離不是不懂恩義之輩,日後若是機緣巧合,定當報答。」
一番話,張翠山心中一面鬆了口氣,一面又被揪起。
他本不欲再言,卻還是忍不住道:「莫離,你太過通透了。人間有有一句話,過慧易夭啊。凡事不要看的太清楚了。該糊塗的時候便糊塗啊。這世上最難得一糊塗啊。」
難得糊塗,糊塗難得。
莫離抬頭望著自己的長輩,他總是希望自己知道的清清楚楚,又一日突然有一個人告訴他要笨一些。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說到底,謝莫離再聰明也還是一個孩子。一個沒有經歷過風雨經歷過江湖經歷過命運無常的九歲的孩子。
他所知道的都是別人告訴他的,他沒有親生經歷過,所以他不知道,糊塗二字有多珍貴。
等到他後來明白了張翠山口中的道理,他也已經回不了頭,只能一腔憤懣,執拗的走下去。絕不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評論的小尾巴~~孩子們求不要太高冷啊~~看到如此.....那什麼的腦洞,還不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