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高以達一點記憶都沒有。
不對,不是沒有記憶,而是腦海裡面被其他的——占光了所有空間,記憶體的容量有限,再也負荷不了其他的資訊。
男人……或者說化身為野獸的男人,那股針對自己而來的強烈慾望,鮮明地燒在視網膜中、烙在嗅覺神經裡,纏繞著高以達不放。每個畫面、每個片段,清晰得宛如立體影像,快動作、慢動作,影像重播,倒帶重來,不停地放映。
然後,他知道了答案。
過去自己未曾在妻子美麗的胴體上尋覓到的慾望,今天卻活生生地在他的胸口中震盪著。
直到上個禮拜之前,都不曾對任何人的裸體感受到一絲美麗、一絲佔有的慾望的自己,今天卻紮紮實實地感受到了。
男人的身體非常雪白,未曾受過太多陽光洗禮的每一寸皮膚,白皙得像是初雪的大地。
美麗,但絕對不是軟弱的。
緊扣在獵物腰身的雙臂上,雄偉聳起的二頭肌,俐落的線條令人嫉妒。
再由寬闊的雙肩往下滑,來到彷彿人類被上帝摘去羽翼後殘留下來的後背胛骨,覆蓋其上的美麗筋肉隨著男人的力道而起伏地張啟、縮起、舒開又糾結,當中滑下了顆顆盈滿生命力的汗珠,造出了一條又一條濕漉漉的水痕,水痕最後逗留在男人繃緊的雙臀間。
哈啊、哈啊……
那時候男人啞喊著自己名字、一邊喘息著的聲音,是世上最yin mi的音樂。
活生生的、熱燙燙的慾望,赤裸裸地、毫無掩飾地呈現在高以達的面前。男人的激昂節奏像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從身體內蒸發出汗水淋漓的熱氣,把他對於自己的慾望,灌注在另一個男人的體內。
最初幾秒鐘的錯愕,以及接下來數分鐘內自己跟著發燙的身體,在醒悟自己看見了「什麼」,而自己又真正希望著「什麼」之後,高以達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膽怯、羞澀、不知所措。
無法面對事實,他選擇轉身逃離一切,一路逃回這個家中。
然而躲回自己的家中,固然躲得過他人的視線,卻躲不了自己的真正慾望。
高以達顫抖地撫摸起自己的雙唇,撫摸著自己的耳後,想像這並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屬於男人的。
男人的手曾經粗暴地在他的胸口上擰弄過,當時被迫接受、學會的快感,如今再度在血液裡騷動。
高以達遲疑地舔了舔唇,慢慢地把手探入襯衫下擺,往扁平的小突起按壓了下——
「嗯、嗯嗯……」
弱小的電流蓄積了起來。
男人是怎麼做的呢?以手指夾住、轉動,並舔舐那又疼又癢的蒂端……
不夠,不夠!渴望完全複印出那天的快感,高以達不知羞地飲下一聲喘息,抽出手指,重新沾濕了之後,再一次揪住自己胸口上的桃紅小粒。
「嗯……哈啊……啊嗯……」
潮濕的指尖更為順暢地摩擦著充血俏起的蒂端。很舒服,卻也很空虛,那種缺少了些「什麼」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
鈴鈴~~鈴~~
陡地,殺風景的電話鈴聲響起,高以達倏地驚醒,從邪淫國度中給召了回來。
滿臉通紅地拉攏好襯衫,雖然誰也沒看到,但心中就是掃不去那種做了壞事的罪惡感。
拿起電話。「喂?」
『高先生嗎?我是林媽媽啦。你回到家了啊?怎麼沒來接貝比呢?我一直等你,還想說你今天是不是加班,怎麼特別晚?』
「啊,抱歉抱歉,我馬上過去接。」聽到保母的聲音,宛如一盆冷水從天而降地把他之前的過熱幻想,一口氣全澆熄了,還降溫到冰點以下。
『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啞,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如果是這樣的話,不要跟我客氣,今天就讓貝比在我家睡覺,你好好地休息一晚上,不然把感冒傳給貝比就糟糕了。』
「不、不,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我這就過去。」
掛上電話後,高以達雙手抱著頭,真想掄自己的頭去擂牆。真是丟臉丟到天上去了,萬一在天上的列祖列宗有知,他們不知道會多唾棄自己。
我居然陶醉在那種「花癡級」的行為當中,而且還忘記了貝比!!
身為一位父親,他徹底失格了。
在五分鐘內衝到保母家,再三鄭重地道歉過後,高以達把貝比接回家。按照每日的習慣,先替貝比洗完澡,更衣,再去泡牛奶。
「來,貝比,好好喝的捏捏來嘍。」
高以達搖晃著奶瓶,一手把兒子抱起,平常總是迫不及待地吸著奶嘴,年紀小小就已經有挑戰快食大胃王潛力的兒子,今天喝起牛奶卻極為「淑女」,而且吸個兩口就停下,似乎不怎麼想喝。
「對不起喔,拔拔今天去接你的時候遲到了,所以貝比氣都氣飽了是不是?來,拔拔陪你玩高高,不要生氣了。貝比不喝捏捏會長不大,要喝飽飽才行。」
高以達想盡辦法逗兒子開心,結果花了比兩倍長的時間,辛辛苦苦地喂完兒子一瓶牛奶。有時想想,以奶瓶喂就這麼辛苦,餵母乳的母親們真的很偉大。
「哇,貝比好厲害,拍拍手!」
他一把兒子放回嬰兒床上,兒子隨即舞動肥嫩嫩的小手小腿,雙頰脹得紅通通地像蘋果,像在對高以達抗議說他不想睡,想要繼續玩耍。
「不可以喔,好寶寶的睡眠時間到了。」
高以達不是硬派老爸,會寵兒子、也愛兒子對自己撒嬌,唯獨堅持定時睡眠的好習慣,他從不因溺愛而縱容他,不想見兒子成了日夜顛倒的小小暗光鳥。為此,不顧兒子咿咿啊啊地,逐漸有發展為嚎哭風暴的危險,他硬著心腸關掉大燈。
「唔哇哇哇哇——」果不其然,嬰兒床內一場鬼哭神號的風暴來襲。
想起上次保母的建言,偶爾讓寶寶哭一下可以發洩情緒,因此他決定暫時不去哄他。
趁這個時間去沖個澡好了!
高以達捉起換洗衣物,逃入浴室避難,順便爭取一點整理思緒的空間。
他扭開了水籠頭,站在嘩啦啦啦的水瀑下方。
呼~~多希望這些水除了沖掉身上的髒汙之外,也能一併把他的迷惘帶走。
讓頭腦冷靜下來後,高以達仔細地分析自己方才對段昀產生的慾望,會不會是一種腦內巴多胺的效果?畢竟看到一個熱情需索自己的男人,那樣火辣地擁抱著自己的替身,是誰都會受到影響而不正常吧?
他的渴望是來自追逐快樂的肉體本能,或發自真心想要段昀的全部?
前者的話,那種虛假的衝動遲早會消失的,這和觀看色的動作片時,對片中演員產生的慾望沒啥兩樣;後者的話……
有了這幾個月的相處經驗,高以達並不討厭段昀這個人。
雖然他說話狠毒,但有時說得一針見血。雖然他有暴君傾向,不過被甜飲收買的模樣卻像個小孩。雖然他有孤僻、頑固一堆的缺點在身,但是他的音樂才能足以抵銷一切,輕易折服了自己的心。
他不討厭他。這是高以達可以很肯定地說出來的「結論」。
直到上周之前,他都未曾特別意識到……或說壓根兒沒想到他們之間也有迸出火花的可能,甚至段昀對他的毛手毛腳=性騷擾,他也以為那是段昀企圖趕走自己的手段之一,哪曉得段昀別有「用心」。
他只是自然而然地享受著每天每天與段昀的對話、互動,當然不時還是會有巴不得砍他的氣憤(特別是他喜歡在高以達一不留神的時候,就把整間屋子的電燈全切了,害自己以為又停電了),但就連生氣也是一種樂趣(因為可以想辦法加倍討回公道)。
忽然之間,這些很自然的、很日常的一舉一動,要他全部透過一層「柔焦」的鏡頭來看……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這真的不是因為覺得噁心或討厭,就是……很怪。
唉,真希望時光能夠倒轉。可能的話,他想抹煞上周那一次擦槍走火的事件,好讓自己與段昀之間陷入的詭譎僵局能夠消失,早日恢復原本的自然狀態。
而且講實話,這份好差事他還想繼續做下去,一直、一直留在這個愉快的工作場所中。倘若他們倆繼續往「危險的薔薇之路」前進的話,自己也許會面臨不得不辭職的一天。
祈禱段昀上演「撞到腦袋失去記憶」的方便戲碼,是不是很鴕鳥呢?
甩甩頭,高以達忍不住狂吼了一聲「啊!」,拍打著臉頰,把鬱積於胸口的煩惱逼出去。
自己一個人悶著頭胡思亂想也不是辦法,感情的問題,不是一個人的問題,也要看對方的心意。現在他連段昀在想什麼都不知道,就在想著如何讓一切「恢復原狀」,實在太自私了。
鼓起勇氣,找段昀談一談吧。
告訴他,他這樣成天找「替身」來家裡……高以達紅了紅臉,也不是辦法。
步出浴室,原本哭鬧不休的貝比已經安靜下來。
大概是哭累了,睡著了。高以達猜想著,然後悄悄地打開嬰兒室的門,想在不吵醒寶貝兒子的情況下,偷瞧一眼他天使般的睡臉。
但是——
「貝比!!」
看到兒子不但沒有在睡,反而因為哭得一臉涕淚俱下而呼吸困難,臉色由健康的粉紅色變為不健康的赭紅色,高以達的心臟像被人硬生生給掐住了。
他趕緊把兒子抱起,安撫地拍打了兩下兒子的背,驀地兒子抽搐著把才纔喝的牛奶全嘔吐出來。
見狀,高以達慌亂了手腳,六神無主地抱著兒子在屋內團團轉。
不,不得了了!一、一一九!一一九!不對,救護車太慢了,還是自己送去急診比較快!
「昀葛格,那個『高以達』是誰啊?該不會是你的舊情人吧?」
辦完事,鐘點男孩彎腰拉上被脫到膝蓋的底褲及牛仔褲,邊繫著腰帶,邊問著上半身打赤膊,坐在地板上喝啤酒的男人。
「……」男人似乎沒有聽見他的問題,握著啤酒罐,若有所思。
男孩並不意外,這位???咖本來就惜字如金,依然是個問十句也不吐半字的悶葫蘆。但是這個在???2的鐘點男孩們眼裡,總是戴著墨鏡、俊秀、沈默寡言、個性有點怪的「他」,是最好也是最不好的熟咖。
好的是他出手大方,小費豐厚,技巧又高超。
不好的是他像一盤看得見、卻吃不到的草莓蛋糕。論外觀是一百分,論味道也是一百分,可是中間是空心海綿蛋糕……不論你怎麼吃,吃到的是一堆空氣。
無論他們這些鐘點男孩再努力取悅他、表現出喜歡他的樣子,對他獻多少慇勤,他對他們只有「辦事」的需求。在他眼中,他們這些男孩才是和空氣沒兩樣的存在。
不過這樣也好,男孩寧願他對每個人一視同仁,也不希望這個好咖被其他同儕獨佔——除非獨佔這位???的人是自己。
話說,之前他有好一陣子都沒光顧???2,有人就推測他該不會找到了另一半?大家還在討論以後少了個好咖有多可惜之類的,突然間,這個禮拜他又打電話到店裡面,而且不像過去一個禮拜最多一回,光是這禮拜就有三次電話的紀錄,極端地反常。
「一定是交了另—半,但又分手了。」
「沒錯、沒錯,因為他在辦事的時侯,居然會喊別人的名字,這狀況以前從未有過。」
「居然甩了這麼有錢又慷慨的咖,哪個人這麼笨啊?」
「可能不喜歡瞎子吧?」
「哈,你嘛幫幫忙,人家兩眼都閉著,你不是更自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根本看不到,沒有比他更方便好用的情人了啦!」
男孩在見過今天段昀的怪怪樣子之後,也同意大家的意見——他八成是失戀了,要不然就是正在單相思中。
「那個,你一直在喊什麼高……達的,他是不是髮色像糖炒栗子的……啊,你看不見他的髮色吧……怎麼辦?我該怎麼形容你才懂呢?」
男人停下灌酒的動作,歪了下腦袋。「你問他的特徵要做什麼?」
「剛剛啊,我們在親熱的時候,有個人站在玄關附近看著我們,時間是不長啦,但我想這是跟你講一聲比較好。」如果那人就是高什麼達的,這下可有好戲看了——最好是???咖繼續失戀,自己才有錢賺。
男人臉上像掛了兩個驚歎號,接著又自嘲地抹掉。「算了,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反正他也不在乎。」
「嗯,可是他是在你抱著我,喊『高什麼達』的時候出現的,所以我才想說,萬一他就是『高什麼達』本人,會不會很糟糕?」
男人的表情與以手撐頭的動作,宛如在說著——糟、糕、到、爆、了。
「你弄完了就快點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男孩吐吐舌頭,離開客廳。什麼嘛,沒有小費啊?他以為會有小費才打小報告的!早知道不講了。
那傢夥即使看到了,也會像上禮拜那樣,裝作什麼也沒看到吧!
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需要這份工作養孩子的高以達,到了明天早上九點仍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裝個沒事人的樣子,照做他該做的事。
這樣就行了。
段昀用不著跟他否認、或解釋他撞見的場景、他聽見的……因為事實就像他看到、聽到的全部。他能不能接受自己被段昀當成辦事時的幻想對象,那與段昀無關,因為這屬於段昀無法自我控制的部分。
難道有人看到美食時,可以控制自己不流口水嗎?
難道有人聞到了令人亢奮的香味時,可以控制自己不亢奮嗎?
難道有人可以先設定好心動的時間,再按時加快心跳嗎?
假如有人可以辦得到,那人鐵定不是屬於這個地球的生物,起碼不屬於跟段昀同類的生物。
只是……段昀苦笑著,自己在高以達心中的地位,可能又要從怪物、醜陋的怪物,升等為醜陋的變態怪物了。
這種方式的節節高昇,不管是誰都寧可不要,奈何他扭轉不了這一切。
——明天,高以達應該、會來上班吧?
他曾一心一意想快點把那傢夥趕出這個家門外,只想遠離「人類」這種反覆無常、會輕易背叛他人的動物,段昀沒想到自己現在竟會這麼擔心,萬一高以達不再來上班的話……
段昀閉上雙眼,逞強地告訴自己:大不了,再回到從前最熱愛的「孤獨」狀態,那也沒什麼不好。
只是今天晚上他恐怕難以成眠了……
「下面音響十點三十分零秒,嘟,下面音響十點……」
掛上報時台的電話,段昀知道自己不必再懷抱希望,一再碰觸著表面上的時間,以為是手上的時表壞了,說服自己現在不可能是十點。
高以達偶爾也會「遲到」,但頂多是五分鐘、十分鐘,不像今天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了,還不見他的人影,連通電話也沒有。
也許他真的打算不幹了?
段昀張口咬住自己的拳頭,壓抑住那股想衝出去找人的衝動。
找人?找誰?找高以達?我看是去自取其辱吧!
情況一目瞭然,段昀天真地假設高以達會為了兒子而忍耐下去,繼續留在一個怪物的身邊賺錢養家,結果他錯了——
倘若當初沒有答應尚志的蠢要求,今天就用不著痛苦了。
每次每次都是如此,自己告訴自己,不要期望太高,卻總是愚蠢地想要再相信一次,下場就是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自己。
段昀抖動著肩膀,自己真是口是心非得太可笑了,明明比誰都渴望被愛,還佯裝不希罕愛情這玩意兒,到頭來還在自導自演的單戀中失戀——好笑、好笑、太好笑了。
「啊啊啊啊啊——」
他怒吼著,一頭往面前的玻璃茶几撞去。
醫院的急診室,是個交通流量不亞於繁忙市集,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像個戰場,忙碌又吵雜的地方。
十幾坪大的診療室中,同時有好幾位急診醫師待命看診,再加上護理人員、偶爾還有員警,幾乎無時不刻都處於人來人往的狀態。
經過段家的騷動、兒子的急病,整夜下來高以達的精神與體力都耗損得差不多了。在兒子的狀況穩定下來之後,他終於可以偷空補眠,也顧不得身在宛如菜市場中心的急診室走廊上,就這樣趴在兒子的病床旁,倒頭就睡。
沒想到……
唔哇哇哇——他怎麼會一睡就睡到這個時間呢?糟糕糟糕,已經十一點了!
慌慌張張地掏出手機,急急忙忙地撥打段家的電話號碼——
『喂?』
咦,這聲音是……「龍老闆,怎麼會是你接電話,那個……段昀呢?」
『他正在包紮。』
「包紮?!他,他出了什麼事嗎?」高以達胸口一窒。
『你今天怎麼沒有來上班?』
「啊,非常抱歉,我忘了打電話請假。我兒子昨晚突然哭鬧不休又嘔吐,我帶他到醫院急診,現在人也還在急診室這邊,必須等醫院的檢測報告出來,才能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所以我今天恐怕沒辦法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
「真的很對不起,我第一次碰到這種狀況,完全慌了手腳,自己一個人像無頭蒼蠅一樣急得團團轉,才會什麼事都忘了,連該打電話請假也不記得……我這個失敗的父親,給大家增添麻煩了,請幫我向段昀說一聲抱歉。」高以達有點鼻酸地說完。
『你在哪間醫院?』
「段、段昀?!」電話什麼時候換人接了!
『說,哪間醫院?』
難道段昀懷疑自己是撒謊蹺班,還需要打電話向院方求證嗎?
「新偕醫院。」
『在那邊等著,在我到之前,不要離開!』
也不等人回應,喀嚓一聲,電話已經斷線了。
啊?高以達握著電話愣了愣。「在他到之前」的意思是指……他打算跑來這間醫院嗎?那個除非必要否則絕對不踏出門外半步的段昀,要來這裡?!
——為什麼呀?
收起手機之後,高以達反而替段昀擔心了起來,剛剛問龍尚志,龍尚志也沒回答他段昀「包紮」的原因。很少出門的段昀,能不能平安抵達醫院?總之,有的沒有的胡思亂想了一堆,坐立不安地度過了十幾分鐘之後,段昀出現了!
他額頭裹著繃帶,在龍尚志的帶領下,進入急診室。
護士都以為他是來就診的「患者」,還上前引導他,可是他揮開了人家善意的手,叫喊著:「高以達,你在哪裡!」,一副心急如焚,像是來見某人最後一面的樣子,此舉也讓坐在走廊上的高以達,尷尬到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他並不想在急診室出名,好嗎?
「我在這裡啦!」
高以達伸手碰了碰段昀的手臂,驀地,段昀以另一手緊緊地捉住了他的手心,像抓著救生索似地,緊握著不放。
手心中感覺到男人的手在顫抖、冒汗,高以達一愕,不解地看向一旁的龍尚志,無聲地問:段昀怎麼了?
「他以為你不做了,所以才沒有去他家。知道你不是辭職,而是請假,大概太高興了,所以有點激動吧。」龍尚志含笑地解釋。
段昀耳朵泛紅,駁斥龍尚志說:「誰說我高興了?我、我是來罵人的——高以達,誰准許你曠職?我今天的早餐與午餐都沒有人準備,全是你隨意曠職造成的。要是你沒有養成我三餐準時吃的習慣,我不吃也無所謂,可是現在我的腸胃被你訓練成時間一到就會餓,你不準備好三餐,那我吃什麼!」
被罵得一頭霧水,高以達向龍尚志求救,龍尚志卻很不夠意思地聳了聳肩,要他自己保重。
「走,現在就跟我回去。」
「等一下,我不能跟你走,我兒子的檢查報告還沒出來,即使不需要住院,我也得照顧貝比。很抱歉,我今天請假!」
「你可以邊照顧貝比邊照顧我。」
喂,老兄!高以達啞口無言地想著:別在這種人家憂心忡忡的時候,鬧這種笑話吧!居然跟貝比搶我的時間,你是幾歲啊!
段昀又說了一次。「把你兒子和你的東西,全部都搬到我家來。以後你就住在我家,你可以邊帶小孩子邊工作,懂了沒?!」
也、也就是說……「你的意思是,不是只有今天而已,你要我和貝比一起搬進你家,和你同住嗎?」
「這樣子你不但可以就近照顧貝比,也不會曠職缺勤,兩全其美。」
兩全其美?問題應該沒這麼簡單吧。高以達張口結舌地望著龍尚志,尋求第三者的意見。
「噢,這樣挺好的,我怎麼沒想到,就這麼辦吧!」龍尚志毫不猶豫地替表弟收網。
「我覺得應該再想一下比較好……」段昀不是喜歡孤單嗎?這會兒主動要求他帶著貝比去住,他一定是把腦子撞破了。
「不必想了,就這麼辦。」
復活的暴君挾持著高以達的手,任性地宣佈:「今天你就搬家!搬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