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鮮血自左攸然的腳底不停地淌出來,鞋裏已經沾染了不少血跡。
「喝ˉˉ」
又是一陣抽氣聲響起。
他的視線身她淌血的腳拉高,對上她有些心虛的目光,「這就是你所謂的沒事?」她無話可說。
他沒再繼續質問她,逕自將她腳底的三個圖釘挑出,再從身上掏出一方絲質的手帕綁在她腳底的傷口上止血。
左攸然怔怔地望著農夫的舉一動,心底卻不受控制地起了一絲無以名狀的異樣感受 ,他……對每一個女人都這麼好嗎?
小腿被他握住的地方開始發熱發燙。
「農夫先生,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場服裝秀的設計師法蘭克急急忙忙出現。
「還用問嗎?當然是有人想害攸然表演失常,在她的鞋子裏放置圖釘。」農夫輕哼了一聲,視線又轉回染了血的鞋子上。
法蘭克無法置信,「誰會做這樣的事?」
剛剛他是急著替左攸然檢查傷口,所以無暇顧太其他,他仔細地審視染血的鞋子,深邃的黑眸中忽地精光一閃而逝。
這一隻染血的鞋子就是揪出兇手不可或缺的誘餌。
原本他並不急著揪出「她」,但是,現在「她」弄傷了攸然,不有再姑息下去了。
他頭也不抬地說:「給我一個紙袋。」
「喔,」法蘭克完全摸不著頭緒,只好依言吩咐下去,「什麼人都好,去拿個紙袋來。」
很快地,有人送上了一個紙袋。
農夫小心翼翼地將鞋子裝進紙袋裏,交到法蘭克手中,「我現在得帶攸然到醫院去,這個證物先交給你保管。」他的聲音不大,卻正好可以讓附近的人都聽清楚。
他就是要所有人把消息傳出去,讓兇手知道。
「證物?」法蘭克不解。
那不就只是一隻染了血的鞋子嗎?他也沒瞧見什麼和兇手有關的線索啊?難不成是要驗指紋?
「對,鞋子裏有留下可以證明兇手身份的東西,你替我好好保管,等我回來再處理。」然後,他壓低聲音以只有彼此聽得見的音量道:「找個地方把鞋子擱著,兇手會候盡辦法拿回這一隻鞋子,你只要隱身在暗處守株待兔就行了。」要不是他得送攸然到醫院去包紮傷口,他會自己來。
他彎腰打算抱起她。
「我可以自己走。」左攸然拒絕了他,搭著椅背,以單腳站起來。
多少女人想被他抱都無法如願,她卻一點也不頜情,還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樣!
怎麼?他有傳染病不成?
她的舉動嚴重地打擊到他男性的自尊心。
左攸然甫走了幾步,身體便突然騰空而起,落入一個寬闊溫暖、充滿男性氣息的胸膛上。「啊……」她驚呼了一聲。
農夫抱著她走進電梯內,「你就非得這麼愛逞強不可嗎?」
「放我下來啦!」她不肯乖乖地待在他的懷抱裏。
電梯的門關上。
「按一樓的鈕。」他示意。
左攸然重重地按了下一樓的鈕,才又繼續反抗他,「這一點小傷不算什麼,我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你抱我。」
「叮」的聲,電梯已經到了一樓。
她就是不要被他抱著,「反正死不了人。」她害怕被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包圍住 。
電梯的門開了。
農夫有些生氣地低喝,「如果你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我摔在地上,就別再亂動。 」
他的意思是……「你敢?」嘴巴上說是這麼說啦!可是她的心中還是有一點點顧忌 。
畢竟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摔在地了是很丟臉的事。
他壞壞地一笑,作勢欲將她丟出去,「你要不要試試?」
「啊ˉˉ」她叫了一聲,雙手反射性地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很好,就是這樣。」他很滿意她的表現。
可惡!她摟著他的脖子的手更加用力。
農夫痞痞地打趣道:「我是很高興你這麼想跟我親近啦,可是,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她身上的幽香自他的鼻端鑽進。
「我是想掐死你。」她忿忿地道,不過,手勁還是放輕了些。
這時,大樓的守衛幫他招來一輛計程車。
「我倒不知道你立志當一個殺人犯,真是失敬失敬。」他戲謔地瞅著她笑,將她抱進計程車後座。
「你……」她氣得快吐血了。
農夫隨即也上了車,就坐在她的身邊。「你有一點頭緒了嗎?知道是誰想對付你? 」
他又輕易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那只鞋子上真的有留下證明兇手身份的東西嗎?」她以為只留下一攤她的血而已。
他輕描淡寫地道:「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她怔了怔。
他微微揚起嘴角,形成好看的弧度,「對,沒有。」
那他為什麼還要包起來交給法蘭克,要他好好保管?忽地,她的腦海中靈光一閃, 她恍然大悟
「你那麼做為了引兇手現身。」
他彈了彈手指,「賓果!」她的感覺也挺敏銳的嘛!
那麼這件事應該在今天就可以解決了……她可以繼續和他畫清界線,從此兩人的生活不再有交集。
她的日子也可以回復昔日的平靜。
她臉上有些鬆了口氣的表情悉數落入他的眼裏,「你!就這麼急著擺脫我嗎?」
「畢竟謠言可畏嘛!」她也不否認。
她一點也不想踏這淌渾水。
「就讓謠言變成事實,你覺得如何?」農夫笑著提議。
左攸然不客氣地轉頭瞪了他一眼,「這一點也不好笑。」而且,她覺得腳底下的傷口更痛了。
計程車於此停在一家醫院的大門口。「先生,醫院到了。」
他掏出錢付了車資,「我這人一向很執著,不達目的誓不甘休,所以,你要擺脫我不是件易事。」
他先行下了車,然後才抱左攸然下車。
她還是反抗,不過,顯然沒用。
結局……她依然被農夫抱下車及抱進醫院看診。
看完診、包紮好傷口,又打了針之後,他們才回到服裝秀發表會後臺,雖然一路上爭執不斷,但終究是農夫占了上風。
果然不出他所料,去了一趟醫院回來,法蘭克已將兇手逮個正著了。
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左攸然已經一拐一拐地走上前去質問:「真的是你?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她沒想過兇手竟然會是她──茱兒!
茱兒是所有同事裏待她最友善的一個,而且樂於指導她,她一直以為她們會成為好朋友……原來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掩人耳目的表面功夫。
茱兒別開頭,不說一句話。
「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敢做不敢當?」她激憤不已。「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跟我說啊,為什麼要暗地裏傷人,還差點害弓箭老師的服裝發表會留下污點!」但心中更多的是傷心。
「我不服氣……」簡單的一句話卻已將茱兒的心情表露無遺。
左攸然明白,卻無能為力,什麼忙也幫不上。
「我比你早入行、比你早出道,卻始終只是個沒沒無聞的不模特兒,熬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機會,能夠穿著夏火國際集團首席女裝設計師弓箭設計的衣服走秀。原本我以為我的好運來了,即將可心成為矚目的焦點,揚名國際,沒想到你卻突然冒出來,搶走了所有的光彩,不公平、不公平……」茱兒激動地漲紅了臉。
農夫冷冷地注視著她,「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所謂公平的事,一個人的成功靠得不僅僅是自身的才華能力,還得要有一點點的運氣。攸然的運氣是比你好,不過,她可沒有虧欠你什麼,你沒有理由這麼對她。」
茱兒默然不語。
「農夫老師……」左攸然依然堅持不改變稱謂。
他果決而迅速地作出決定,「依我看,你不適合再待在這一行,趁早另謀出路吧。」不單單因為她傷害攸然的事,還有箭所設計的衣服。
她因嫉妒傷害攸然的事還情有可原,但是,破壞箭所設計的衣服顯示出她已經失去一個當模特兒的資格了。
話雖然說得含蓄,所包含的意義卻是無情的,而且毫無情面可講。
從此,巴黎時裝界已無她立足之處了。
茱兒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希望徹底破滅。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能怨得了誰呢!
左攸然還想替她說情,「茱兒是走錯了一步,但是……」
農夫沒讓她繼續說下去,「你現在是傷患,應該要休息,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可是茱兒她……」左攸然頻頻回首,身體卻在農夫的強勢推扯下往電梯走去。
「我不追究她破壞箭設計的衣服該付的責任已經是對她很寬容了……」農夫說話的聲音隨著漸行漸遠的身形而轉為微弱,終至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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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底的傷已經痊癒了,左攸然卻一直擺脫不掉農夫的糾纏。
他大概真的跟她卯上了,可是,她實在想不通,那麼多女人等著他的青睞,其中不乏比她漂亮的女人,他偏偏誰都不選,卻獨獨和對他敬而遠之的她過不去,這究竟是何 道理啊?
難道……真是她的態度激起了他的征服欲?這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不過,最近她卻意外地多了一些耳根清靜的日子,據說,他在忙著下一場秋裝發表會。
那麼,她也正好趁這些時間好好想想對策,該怎麼應付他鍥而不捨的追求。
她才剛上完學校的課,正準備回家,身後驀地傳來叫喚聲「攸然、攸然。」是伯娜特。
她覺得意外,而且,伯娜特要笑不笑的樣子有點詭異,「你會特地到學校來找我,肯定有大事嘍!」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伯娜特「好心地」給了她選擇權。
沒差啦!「好消息是什麼?」她打開車門將背包扔進後座。
「有個名氣和弓箭不相上下的設計師來找你走秀。」伯娜特唇畔的笑意快要氾濫開來了。
哦!這的確算是好消息,不過,名氣和弓箭不相上下的設計師……她怎麼想不出來是何方神聖啊?嘖!她真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反正,待會兒伯娜特就會告訴她,不必急著問。她倚著車門,斜瞟了過去,「壞消息呢?」
伯娜特輕輕吐出兩個字,「農夫。」
那兩個字卻像一記悶雷狠狠地打在她身上。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夏火國際集團首席男裝設計師農夫。」夠清楚了吧。
左攸然驚跳了起來,「開什麼玩笑啊!農夫找我走秀?」有沒有搞錯啊?他是男裝設計師耶!
一個是男裝設計師,一個是剛出道的女模特兒,在工作上,他們是怎麼樣也兜不到一塊兒。
「約都已經簽了,我沒必要騙你。」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況且,還有白紙黑字的契約書為證。
「他是設計男裝的,我在他的服裝秀上能幹麼?」她是女的耶!他該不會要她在男裝發表會上當花瓶吧!該死!
這難道也是他糾纏她的一種手段?好一個不擇手段!
伯娜特攤了攤手,「這個就得去問他本人了。」老實說,她也對這件事很感興趣。
她會去的,不過……「你為什麼要接下這份工作?你明知道我在努力避著他,這下子可好了!連工作都得在一起。」她越想越頭大,兩人的糾纏怕是沒完沒了了。
伯娜特趕緊撇清關係,「不關我的事,農夫是直接和董事長洽談的,我只負責告知你件事和安排你的Schedule。」
「對不起,我錯怪你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伯娜特不會放在心上,「沒關係,我明白你的心情。」能夠瞭解一切事物,便能寬恕一切事物。
「我去找他問清楚。」這是刻不容緩的事。她立即打開車門,一屁股坐進去,又重重地甩上車門。
「嘎吱ˉˉ」已經殘破得不堪蹂躪的車門發出幾聲抗議。
「等一下。」伯娜特掏出一張磁卡交到左攸然手中。
她狐疑地抬起眼,「這是……」
農夫似乎早料到攸然一定會去找他,所以要她轉交這一張夏火國際集團總部的專用電梯磁卡。他說他會在五十三樓,你直接上去找他。」
左攸然別無選擇地接過磁卡,這恐怕是見到農夫最快的快捷方式,「拜拜。」她以“最快”的速度駕車離去。
伯娜特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老爺車慢慢地離開,看來攸然可有得煩了,要擺脫農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不過,據她所知,農夫倒也是頭一遭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大費周章,她是不是可以有一些些正面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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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個小時後,左攸然搭上了夏火國際集團總部的專用電梯,準備上二十三樓找農夫。
電梯門正緩緩關上。
「請等一下。」
左攸然又將電梯門開啟,等候來人。
來人雖然是一大一小,卻同樣的出色、懷中同樣抱了一架模型遙控飛機。
「謝謝。」男子笑盈盈地致意。
她亦回以一笑,「不客氣。」
這男子能夠搭乘專用電梯,勢必也是夏火國際集團內部相關的高層人員,只是有一點她感到很納悶──為什麼夏火國際集團內部相關的高層人員一個個都是那麼地出類拔萃、俊美絕倫,絲毫不比伸展臺上的模特兒們遜色,甚至是有過之而不及!
莫非出眾的外貌也是他們甄選高層人員的條件之一!
男子像懷抱著愛人般小心翼翼地抱著那一架模型遙控飛機,漂亮的唇畔始終掛著迷人的笑,溫和卻精明的眸子掃過電梯門邊的數位──53,視線又調了回來,「小姐,你是來找農的?」
她看起來並不像農以往所交往過的女友類型,少了做作的嬌媚,多了一股清純的氣質。
她應該就是蛇口中即將被大野狼“拆卸入腹”的可憐小紅帽──左攸然。
「嗯!我找農夫老師有點事。」
小男孩扯了扯俊美男子的西裝下擺。
「無過,怎麼了?」男子轉頭俯視身邊的小男孩。
左攸然在俊美男子猛然轉頭、劉海揚起之際瞧見了他額頭有一簇霸道狂狷的紅色火焰紋印。
俊美男子即是春火機械集團的總裁ˉˉ火卻。
近年來,紋身刺青雖然已經蔚為風潮,但大多紋在手臂上、腿上、肚子了、腰際、背部,她倒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將圖騰紋在額頭正中央……唔!她光想就覺得很痛了,說什麼她都不會去做這種事。不過,她卻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恐怕找不到比他更適合在額頭 紋上圖騰的人了。
俊美絕倫的容顏、生動的紅色火焰圖騰、衣架子般完美比例的身材、王者的氣勢,他宛若從天而降的神。
吉見無過漂亮的小臉上滿是困惑,他拉下火卻小小聲地問:「爸爸,阿姨是蘿蔔叔叔的女朋友嗎?」她不是瓊恩阿姨啊!
因為聽慣了火蛇東一句花心大蘿蔔,西一句花心大蘿蔔,吉見無過也就從善如流地稱呼農夫為蘿蔔叔叔。
火卻帶笑的眸子裏忽地掠過一抹精光,也學他小小聲地道:「這個問題你待會兒再問蘿蔔叔叔。」而後壞壞的笑浮了上來。
雖然他是要帶無過上樓去找敵閒話家常一番,因為小幽和舟相偕出動喝下午茶了,丟下他們無所事事,不過,既然遇見了農的「新女友」,就順道過去晃晃好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嘛!
吉見無過點點閑,「好。」
「叮」的一聲,電梯已經停在五十三樓,門正緩緩開啟。
火卻握著吉見無過的小手率先跨出電梯。
他們也是來找農夫的!左攸然有些意外,站在原地沒動。
走了幾步,發現她還呆站在電梯內,他笑言,「左小姐,你不也是來找農的嗎?一起走吧!」
左攸然一愕,他是誰?為什麼會知道她?
她心不在焉地走出電梯。
「二少。」
「二少。」
恭敬的問候聲此起彼落。
二少?雖然她對四季盟約組織不是很瞭解,但是,她曾經聽說過夏火國際集團的總裁排行老二,難不成……眼前這個高深莫測、俊美絕倫的男子就是位於頂樓辦公、富有許多傳奇色彩的總裁──火敵!
火卻也不打算糾正他們的錯認,逕自往農夫的工作室走去。
在工作室內替模特兒試衣的農夫聽聞開門聲,回頭一瞧,既驚且喜「大少、可愛的無過,你們什麼時候到的?」他怎麼毫不知情!
大少?可是,剛剛外面的人都稱呼他二少啊,他究竟是誰?左攸然一頭霧水地瞪著火卻的背。
「昨天早上。」火卻語帶調侃地道:「能夠吸引你注意力的大概只有美女來訪嘍! 」
每當吉見無過的學校放假時,火卻總會帶著他和慕容舟四處走走。
農夫一臉無辜地申訴,「大少,你這麼說可就冤枉我了,最近我一直為了服裝秀的事忙得昏頭轉向,都忘了今夕是何夕,什麼時候有美女來訪過啊?」和美女有關的事,他不會沒有印象的。
「更有那麼忙嗎?」他很懷疑,「那你怎麼還有空約會呢?」
約會?「跟誰啊?」農夫直覺地反問。
這一陣子他把全副精神都擺在左攸然身上,哪知道她這麼難纏,對他始終不假辭色,兩人的沒有進展,而他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回應其他女人的示好,因此讓他自成年之後的感情生活頭一遭出現淨空的狀態。
「當然是女朋友了。」火卻的眼中閃著算計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