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故人之事
院子裡一片狼藉,衛君言半邊臉上的口子不算淺,別的不說,至起碼十天半月他是要頂著這條疤過活了。
衛君言總不好說皇帝來家裡發了一通瘋,被他打成重傷回宮去了,只含混說院子裡進了賊,恰巧被他發現,纏鬥了幾招,賊也逃走了。
衛小郎至如今還橫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衛斯年看著衛君言臉上的傷口又是心疼又是吃驚,他在京城安家落戶十年之久,遭賊還是頭一遭。
衛斯年想直接報到京吾校尉那裡,給衛君言攔了下來。
衛持重氣哼哼的在院子裡走了幾遭,想找出點蛛絲馬跡,他看得仔細,倒還真從墻邊翻出了點罪證來。
兩節玉,有斷口,接起來就是一根笄。
並且玉質上層,一看就是值錢貨。
衛持重撿起來湊成一支,對著月光比了比看了看,很是氣憤,“好呀你個不要臉的小賊,這麼有錢,還來偷我們!”
那玉笄月華流光,溫潤惠澤,衛斯年也湊上前去看,“倒是一件稀奇物,斷成兩截,可惜了。”
衛君言站在一邊,看著湊在一起窸窸窣窣的兩個腦袋,心說神經大條也有神經大條的好處,至起碼他們就算看見上面雕了龍,一時間也不會聯繫到皇帝身上去。
定是方才打鬥的時候弄斷了,衛君言接過衛持重遞來的兩節玉,收進懷裡,朝衛斯年衛持重道,“父親大哥勿要擔憂,那賊子不會再來了,天快亮了,回去休息罷。”
衛持重不放心,非得要和衛君言一起睡,衛君言說了半天,衛持重才作罷。
衛持重幫著他把院子收拾乾淨,囑咐有事要大聲叫他,他今晚就住在隔壁不遠的小院裡。
衛君言心裡微暖,點頭應下,回房打算先睡一覺,只是他身體雖然累得很精神疲乏,腦袋裡卻萬般念頭交織紛雜,攪得他神魂不寧,在床上一動不動躺了一個時辰,卻越來越清醒,只好認命的爬起來穿衣。
有宮裡的御醫在,那臭小子肯定死不了,不過是藥沒他的好,見效慢一些罷了,養上了十天半個月,也就能下床了,根本不用他著急著去看。
衛君言心說就讓那臭小子好好嘗嘗重病在床的滋味,好治治他動不動拿命開玩笑的狗脾氣。
對一個曾經做過游魂的人來說,睡眠這件事是極其珍貴的,因此衛君言睡覺的時間都很有規律,定點睡覺,定點起床,失眠這件事,他兩輩子加起來,今天還是頭一回。
衛君言在床上躺躺起起幾個來回,見床頭上放著那兩節斷了的玉笄,就拿過來看了看,心說這等品質的羊脂玉就算不是價值連城,也是價值千金,這臭小子用是不用,又非得要裝在懷裡,什麼時候被人摸了去都不知道。
現在還斷成了兩截,就算他能接,定然也不如原來精緻漂亮了……
衛君言現在也睡不著,索性從櫃子裡拿出工具,用銼刀將斷口上的稜角銼平。
他有個盒子是專門用來裝材料的,平時有什麼都放在盒子裡分門別類裝好,基本就是他所有的家當了。
現在裡面只剩了兩塊黑瞿石,一塊石榴石,都是給暗小九蘇衍他們做東西以後剩下的邊角料,衛君言本打算留著給芯片補充能量用的。
衛君言挑了塊石榴石,在兩頭各自剔出個嵌曹,把那兩截玉的斷頭也剔細做了個軸心,再塞進石榴石的嵌曹了,擰緊,固定相嵌好,再把多出玉身的石榴石磨平,雕花刻龍,折騰到天亮,倒也將這隻斷笄給接起來了,只是原本通身剔透裡夾雜著一圈水紅,看起來就有些不倫不類的,平添了幾分溫溫軟軟的脂粉氣。
若是秦見深那臭小子不肯要,改改上面的雕龍畫棟,一併給暗小九送女孩子倒也不錯。
衛君言將東西收好,又倒回床上去,一動不動又躺了將近一個時辰,這才慢慢睡了過去。
時值秋末,涼風漸至露水深重,衛府漸漸忙碌了起來。
皇帝賜婚的聖旨一出,衛家立馬被推上了風口浪尖,羡慕的沒幾個,暗自感慨的倒不少,凌陽王身份特殊,挑誰給他做王妃都不妥當,家世太好皇帝忌諱,家世太差拿不出手惹人詬病,現在他自己說要娶衛家的女兒,京城裡估計沒有哪個不滿意的,皆大歡喜。
皇帝雖是賜了婚,但也就象徵性的說了幾句吉祥話,送了點禮物,稱自己身體不適,無法親臨結親禮,請皇叔勿要見怪諸如此類。
朝廷裡的官員見皇帝如此行事,聞弦聲知雅意,個個都推病在家,只著人送了禮物來,倒省去衛、蘇兩府不少事。
蘇衍進宮去看過秦見深,知道皇帝是重傷在床,上好的傷藥一波一波的從凌陽王府往宮裡送,哪裡還讓皇帝來,他也不耐和這些京官寒暄周旋,樂得個清淨,只照規矩把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迎親這些依次過了一遍。
至此,蘇衍與衛府,就成了真正的親戚了。
又過了三日,蘇衍陪衛君清回門,同衛斯年衛持重見了禮,就與衛君言單獨說話。
兩人到了書房,衛君言給他泡了茶就坐回了書桌後,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著明日就是秋獵,再有個四五日,他們就得啟程去邊關了。
蘇衍押了口茶,看著衛君言面上帶了點笑意,“我看你該去看看懷玉才是,他有力無氣的躺在床上,一聽提你的名字,精神就好多了,讓我給你帶句話,明天他在慕春湖那邊等你,讓你早點去。”
衛君言頭疼道,“你也不勸勸他,受那麼重的傷,還獵什麼。”
蘇衍搖搖頭,“先皇們定下每年的這一天都舉行狩獵,為的是讓子孫後代朝廷官員們不要忘記江山是在馬上打下來的,這件事事關正統祖制,懷玉先前不顧眾人反對強行清理了後宮,群臣已經很不滿意了,此番就算只是延後一下秋獵的日子,朝中那幫人也定要揪著說上半天,屆時群臣覲見,只怕要鬧得難以收場。”
蘇衍見衛君言蹙眉,哂笑道,“此次秋獵恰逢與懷玉的生辰湊在一起,他是壽星,去群臣面前露個面即可,沒必要與臣子爭功,連山也不必進,在山外駐紮即可,屆時會有大批的禁衛軍跟著,勿要憂心了。”
衛君言點頭,他現在內力低微,芯片裡的能量只有百分之十不到,就算把剩餘的寶石都吸收乾淨,也只能到二十左右,還不夠他使上幾個秘技的,倘若秦見深真要騎馬射獵,他在一旁只能當個拖累,半點忙也是幫不上的。
衛君言將送給蘇衍的禮物拿出來,推到蘇衍面前,笑道,“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恭喜你又老了一歲,這是我雕的一點小東西,你看看喜不喜歡。”
蘇衍接過來打開一看,見是一根墨青色的發笄,款式簡單,沉穩內斂,縱然他平日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講究,也覺這笄十分合心意,更何況還是好友相贈之物。
蘇衍將玉笄收進懷裡,看著衛君言,鄭重道,“阿言我知道你並不滿意君清嫁於我,但阿言你放心,我蘇衍一言九鼎,這一生,必然敬她,愛她,絕無半點虛言。”
就算蘇衍不說,衛君言也知道,他拍了拍蘇衍的肩膀,忍不住笑道,“不必如此,君清她自己樂意,我也只好勉為其難接受你了。”
蘇衍也是一笑,看了衛君言一會兒,忽地開口道,“阿言,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朋友,突然變了,變成了性格截然相反的另一個人,你會遠離他麼?”
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那不就是奪舍麼?
衛君言以為蘇衍知道了什麼,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蘇衍卻不管他,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面上是少有的悵然,“突然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你完全不認識,脾氣秉性截然相反,甚至無惡不作,讓你……讓所有人都難以接受,你會離他而去麼?”
蘇衍說的,似乎是故人。
這問題衛君言回答不了。
他兩輩子加起來遇見的人,能與朋友這兩個字沾邊的,除了蘇衍,也就是秦見深那臭小子了,這兩人究竟變成什麼模樣他接受不了,似乎也沒什麼確切的底線……
衛君言看著正瞧著外面的黑夜出神的蘇衍,心裡一突,脫口道,“衍之你說的不是自己罷?”
奪舍這種事雖然少,但他與秦見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蘇衍聽了衛君言的話回過神來,見他面有憂色,笑道,“不是我,是我一個故人……”
不是他就好。
衛君言松下氣來,蘇衍沒再提,衛君言也就未曾追問這故人是誰。
☆、第25章 論圍觀主子的正確方式
靖國元三年九月十一,由新帝著領文武百官,於鳳翔山圍獵。
自太[祖開國以來至如今,秋獵已然成了世家子弟直接出仕入相的一條捷徑。
若是能在秋獵裡得個好名次,皇帝例行的賞賜先不說,倘若能力不俗運氣又好,恰巧被皇帝相中了,直接入仕為官,或晉級升官的也不在少數。
就算一時不合皇帝眼緣,秋獵排名靠前些也大有益處,博得頭三名的參與者,下屆科舉可以跳過鄉試、直接進入會試,這樣一來,入仕為官的概率便比旁人足足提高了一倍以上。
有這麼豐厚的彩頭,京城裡的世家子們自然是趨之若鶩,獵場裡寶馬雲集,個個都騎裝颯爽蓄勢待發,只等皇帝一聲令下,便可朝鳳翔山衝去。
秦見深一身黑色騎裝,氣沉內斂,神色肅穆,身下一匹驍勇矯健的神駒悍馬,凌雲飛馳,立馬橫弓。
秦見深手裡的弓拉至月滿,只聽‘錚’的一聲,那箭羽便破空而去,百步穿楊,直直射入前面正奔跑的麋鹿,於兩眼中對穿而過,剛勁的箭力迅猛無比,砰的一聲,直將那麋鹿射翻在地,塵埃喧囂四起,麋鹿哀絕的嘶喊聲猛地高昂拔起,又突地戛然而止,這一箭,射得殺伐果斷,一擊其命斃。
秦見深勒馬回身,將手裡的弓箭遞給北冥淵,肅聲道,“秋獵令一出,生死由命,望諸位好自為之,爾等有何身手能耐,這三日之內盡可都使出來,三日後,鳳翔山門前來見朕,行功論賞自見分曉!”
“臣等遵旨!定不負陛下所望!”
衛君言也在這些人裡面,不過他本就不是來狩獵的,就看著這一地的熱血青年們朝皇帝行禮後齊齊翻身上馬,策馬揚鞭幾下便衝進了獵場,留下一地的塵土飛揚。
凌陽王蘇衍身為武將之首,自是不能落於人後,經過衛君言身邊,示意他萬事小心,便也帶著隨從入山去了。
鳳翔山三面環水,往外便是慕春湖的範圍了,這湖方圓五百里,中間還圍了些群山島嶼,地勢險要,裡面多養些猛禽蛇虎,熊豹狼獅,幾百年來專門供王公貴族們騎馬圍獵,惡獸虎狼不知幾何,往年進去卻出不來的也不是沒有,這便是秦見深所說的生死由命了。
從某些意義上來說,能進去並且願意進去的,也算是一些可用之才了。
天色還沒黑全,月亮就先升了上來,慕春湖邊天接雲水,日墜西山,紅霞萬丈。
“隨朕來。”
秦見深的聲音傳音入耳,衛君言只好打馬跟上他。
兩人在山林間策馬約莫半個時辰的光景,秦見深才勒馬在湖邊停下。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衛君言身下的紅棗馬被勒在原地,它跑得不盡性,就胡亂刨著蹄子,不住嘶鳴,馬蹄踱來踱去,顯得煩躁不安。
衛君言想問秦見深傷怎麼樣了,臨到頭卻開不出口,只僵坐在馬上沉默不言,不過十日的光景,兩人似乎就生分成陌生人了。
只是似乎也不需要衛君言說什麼,因為秦見深身體晃了晃,整個人便從馬上滑了下來,他手裡還握著韁繩,掉下去的時候拉扯得身上的馬驚聲嘶吼,前蹄立起甩馬揚頭,極力掙扎顯然想擺脫韁繩的鉗制,它不過一頭畜生,驚慌之下哪裡會顧及主人,眼看腳掌落地就要將秦見深踩成肉泥!
“小心!”衛君言游龍鞭裹著內力直擊出去,他也不敢往馬身上揮,徑直往秦見深身上纏去。
衛君言心說早晚要給這小子嚇得猝死,就算他出手及時,秦見深的背也險險擦著馬蹄而過,後背的衣服也刮開了一大個口子,露出裡衣來。
衛君言將秦見深從受驚的馬蹄下裹了出來,懸在嗓子眼裡的心這才開始砰砰慢慢恢復了些心跳。
“你不要命了麼?”衛君言心說這小子不把自己折騰死就不甘心,而且是死法越慘越好,他握著秦見深的脈搏聽了一會兒,氣笑了,“宮裡鬧饑荒還是怎麼地,我這還是頭一次見過餓死困死的皇帝,你還真是能耐,找死都別開生面花樣百出!”
秦見深咳了兩聲,垂了垂眼眸道,“吃不下……我也不餓。”
衛君言連氣也不想生了,說真的,他以後要是養個兒子像秦見深這麼能折騰,恐怕就是死了,也得給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
衛君言也不跟他廢話,直接勒轉馬頭,硬聲道,“現在就回去吃東西睡覺。”
秦見深拉住韁繩,搖頭道,“回哪裡去,我進了山,怎好空手回去,自然是要狩獵的,再說回去也不過是露宿山頭,在哪兒還不是一樣。”
衛君言心說就你這樣還狩獵,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秦見深硬是要犯渾,衛君言也管不住他,“那陛下你就在這兒過夜罷,草民我是要回去了。”
衛君言說完當真把秦見深送下馬,打馬往來時的路走了。
夜涼如洗,蟲鳴鳥叫也不過讓這山林間平添寂靜,馬蹄聲越來越遠,漸漸就聽不見了。
秦見深一點也不擔心,他現在是這麼個狀況,以衛君言的性子,估計沒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秦見深瞧著平靜無波的湖面,嘴角勾起了些笑,心說衛君言多好的一個人呀,可惜心不在自己這兒。
秦見深也不幹等他,將藏在袖子裡的匕首拿出來插[進靴子裡,坐了一會兒恢復了些力氣,便起身去尋了些乾柴,就著湖邊的石子灘,生起一堆火來,然後就這麼坐在火邊,盯著火焰一動不動。
要除掉衛君言這個人。
靠武力乃是下下策,明顯是不可能成功的。
就算現在衛君言手裡沒有那能毀天滅地的神物,就算整個暗部加起來一起上,也困不住衛君言,人多也容易走露風聲。
圍攻不是上策,單打獨鬥他又絕對不是對手,硬殺不行,就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只要衛君言肯回來,那就說明衛君言還在十分傻缺的當他在耍小孩脾氣,根本不會將他之前的殺意放在心上,那傻子甚至還擔心他的身體,想讓他回去養傷呢。
想到此秦見深心裡一陣尖銳的疼,等他想起這人他留不住,那陣疼又蟄伏了回去,秦見深又接著想,為了不讓衛君言發現,他也不能動用內力,只能趁其不備,找機會讓衛君言一擊斃命。
武功再高又有何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乘其不備背後捅刀子可以一捅一個準,他可以現學現賣,胡美人不就是這麼幹的麼?
這樣的機會實在太多了,剛才他被攬在衛君言懷裡的時候,就是個良機,只是匕首藏在袖子裡,他的手都給鞭子裹著實在抽不出來,不然衛君言現在就已經是死屍一具了。
秦見深感受著耳邊越來越近的氣息波動,心說衛老三啊衛老三……可真不枉我十幾日為你吃不下睡不著……
只要今晚一過去,衛君言這個禍害一除,他肯定就能恢復正常了。
衛君言一回來就見那臭小子自己生了堆火烤起來,兩隻眼睛緊緊盯著火焰,似乎是只要一直盯一直盯,吃的東西就能從裡面自己蹦出來。
衛君言見秦見深扭頭朝他看過來,一臉毫不意外我就知道的表情,頓時氣樂了,“你跑這麼遠,就是為了來這烤火麼?”
秦見深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可笑,在他看來,衛老三更可笑,所以他面無表情地吐了一個字,“餓。”
衛君言揉了揉額角,已經不想跟他廢話了,掰了根樹枝做了個魚叉,找了個水淺的地方蹲了下來,這湖是活水,又不許百姓隨意捕撈,積攢了不少年,魚蝦水產就很豐富。
衛君言前世免不了要過風餐露宿的日子,在野外弄點吃的手到擒來,很快便找了個魚最多的地方蹲著點,準備等合適的機會,一叉叉下去,弄些魚上來烤著吃。
秦見深蹲在火邊偏頭瞧著,心說這是個好機會,雖然他看著衛君言認真抓魚的背影有點不想動,但眼前這麼個好機會,可不能輕易讓它溜走了,所以他就站起來。
他也沒刻意隱藏腳步聲,盡量調整自己的呼吸讓它跳得不要太快,就如同正常人一樣,這樣衛君言才不會有發現危險的可能……
匕首也不能拔得太快,太快湖水會反光。
腳步要不急不緩,淡定從容。
秦見深心跳砰砰砰,距離太短,他很快就走到了衛君言背後。
別緊張別緊張,衛老三根本沒發現他。
秦見深心裡說聲好,見距離足夠近了,就彎腰打算把匕首抽出來。
衛君言見一條傻魚在他面前游來游去一點不怕生,心說就是現在!
衛君言心隨意動,腳跟使力猛地直起身,後背卻猛地撞上了什麼東西,只聽啊的一聲悶響,有什麼砰地倒在地上,石子咕嚕咕嚕滾到湖水裡,動靜大得山林間棲息的鳥全都飛了起來,悉悉索索慌成一片!
衛君言不用看也知道是秦見深那個幼稚小子,一回頭就見那小子正一手捂著鼻子倒在地上,一隻手還去揉屁股,臉色有點慘白,估計摔得不輕。
衛君言看他那模樣實在搞笑,就想起這小子先前害他流了不少鼻血,頓時樂出了聲,“小子你也有今天。”
秦見深:“…………”
雖然衛君言不知道,但秦見深確實是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之戰,雖然計劃陣亡了。
不知是太餓了還是怎地,秦見深躺在地上腿軟得不行,又怕一動衛君言就會發現他靴子裡拔了一半出來的匕首,只得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心裡罵了兩聲廢物點心。
那點雪白的顏色在黑暗裡確實會反光,衛君言伸手就把匕首拔了出來。
“…………”秦見深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心裡也不知是恐慌還是釋然一齊涌了上來,心說這下好了,暗殺變明殺,也好。
衛君言比劃了兩下,比較稱手,說了聲正好,就轉身接著搞魚去了,他手腕靈活,三兩下就將四條活魚剔的乾乾淨淨。
“………”秦見深看那柄曾經插[進他和胡美人身體、未來還會插[進衛君言身體的匕首在魚肚子裡進進出出,心裡滋味難言,有些艱難地別開了眼睛。
衛君言用完,擦乾淨又給他插回靴桶裡,順便一個打橫就將秦見深抱了起來往回走。
秦見深被嚇了一跳,臉色漲得通紅,蹬腿蹬手想下去,一改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樣,憋得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你這麼對我,你會後悔的!”
就他現在這副慘樣,色厲內荏也只是外強中乾,衛君言見他中氣十足,心裡倒放心不少,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把人抱回了火堆邊,給他拉了拉揉成一團的衣衫,拍了拍他的後腦勺無奈道,“你好好坐著就是,馬上就好了。”
衛君言在秦見深對面坐了下來,把魚架在火上烤,見秦見深盯著烤魚挪不動眼,心說這死孩子不發瘋的時候,不就挺不錯的麼?就像現在,如果他屁股後面有條尾巴,估計早饞得搖起來了。
秦見深心說好在他沒在匕首上淬毒,不然還得找個藉口圓回去。
魚香四溢,油炸出滋滋滋的響聲,惹人食慾,衛君言將烤好的魚遞給秦見深,囑咐道,“小心燙,這魚刺多,你吃慢點。”
十幾天都沒什麼胃口的秦見深突然就有了食慾,肚子給勾得咕咕叫了起來,猶豫掙扎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吃了魚再說。
衛君言瞧他那副究竟吃不吃最後還得吃的模樣就覺得可樂,起身去洗了片荷葉來,他又沒什麼事可做,索性給剩下的魚仔細挑出魚刺來,擱在一旁先涼著,臭小子吃起來也方便些。
遠遠隱在暗處,蹲點蹲的腿腳發麻的暗無風聞著鼻尖若有若無的香氣,愣了好一會兒,捅了捅旁邊同樣蹲著的暗清,傳音問,“主子到底是來幹嘛的。”
暗清盯著兩裡開外在他這個殺手看來溫馨過頭的一幕,面無表情道,“來搞笑的。”
暗無風:“……這就是主子不許我們插手的原因?”
暗清:“你猜?”
暗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