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登記人員表情驚恐， 將手中的筆一扔，東西也不要了，連滾帶爬地向後跑去。

原本圍在登記處的人群也呼啦啦一下子散開，足足退開了十幾米， 所有人都畏懼地看著他們，彷彿顧遠幾人身上帶著什麼可怕的病毒。

人群中，不知誰大聲喊出聲：「他們是諾亞鎮的人！」

眾人一片譁然， 嗡嗡聲不絕於耳。

不出意外，原本在周圍負責巡邏和維持秩序的軍人們聽到了， 即刻圍上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顧遠一行人：「不許動！舉起手來！」

什麼情況？！諾亞鎮怎麼了？

顧遠想起獨眼巨牛離開的方向， 還有空無一人的諾亞鎮， 心慌不已。

看眾人的反應，難道都以為喪屍病毒是被諾亞鎮的居民帶出去的……？

他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伯森臉黑如鍋底， 反手將小芋頭交給顧遠， 自己則護在眾人面前。

委屈的路西亞解釋道：「我們不是諾亞鎮的人！」

他身邊的德雷克拚命附和：「我們來自迦南鎮！去諾亞鎮要走兩天的水路！」

眾人卻完全不相信他們的說詞，群情激昂，還不停地指指點點， 兩個小孩微弱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人群中。

所有人都遠遠地站著， 忽然， 一個少年被推了出來。

眾人不明所以地看著突然跑出來的少年。

少年怯怯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強哥衝他點點頭，再次隱匿到人群背後， 想起他的威脅，少年眼一閉心一橫，指著德雷克大聲喊道：「他被喪屍抓傷了！」

「呵——！」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見大家幾乎都一邊倒相信自己，底氣飛增的少年再接再厲，語氣肯定：「我看到過！他手臂上有被喪屍抓傷的傷口！不信你們去看！」

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德雷克的手上，他想起自己手臂那幾道長長的傷疤，忍不住將衣袖往下扯了扯。

在不明真相的群眾眼裡，他的行為就是在欲蓋彌彰。

少年趁機溜回人群中。

「就是他們！」眾人情緒越來越激動，最後竟有些失控起來，「就是他們把病毒帶出來的！」

「這些惡魔！我的家人就是被他們害死的！」

「殺了他們！」

甚至有人抄起石頭，砸向伯森：「都怪你們這些人！我老公本來在醫院救死扶傷！誰知道被你們這些諾亞鎮的人……我的命好苦啊！」

伯森為了保護身後的人，沒有躲閃，被她的石頭狠狠砸中，卻依舊一聲不吭。

顧遠有些氣急敗壞，將試紙扔在地上，：「你們在搞什麼？！好好看清楚！我們沒有被感染！」

「呸！你個二椅子，就算沒被感染喪屍病毒，鬼知道你身上有沒有什麼其他的髒病呢！」

「你！」

顧遠被氣得不輕，正想懟回去時，眼前黑影閃過，只見伯森已經出現在那個滿嘴污言穢語的男人面前，掐住他的脖子提起來。

包圍著他們的軍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就被伯森帶走了。

「我可以殺了他嗎？」

伯森掐著男人脖子，站在顧遠面前，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兩頰肌肉鼓起，雙眼赤紅，生平第一次想要大開殺戒。

怒火中燒的顧遠也很想大喊一句：給我弄死這個王八犢子！

然而，現實情況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幾十桿槍正對著他們，帶隊的軍人正臉紅脖子粗地喊話：「警告你們，放下人質！最後一遍，警告你們，放下人質！否則我們就開槍了！」

「算了。」

顧遠深吸兩口氣，走上前拉住伯森的衣服，勉強笑了笑：「我沒事的，別髒了自己的手。」

伯森怒火從眼中噴薄而出，像只被激怒的獅子，青筋鼓起的手緊了又緊，直接將男人掐暈過去。

「伯森，為這種人，不值得，別弄髒了自己的手。」顧遠手上用力，將伯森拉近，仰起頭再次強調。

伯森恨恨地將人扔了出去。

本以為事情能夠告一段落，誰知道異變陡生，帶隊的軍人見他們失去人質，猛然大喝：「開槍！！！」

「小心！」伯森立刻回身護住眾人。

「碰！碰碰碰！……」

硝煙瀰漫中，一蓬血霧爆起。

「阿克斯爺爺！」德雷克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起，顧遠心臟瞬間停了一拍，想要轉身卻被伯森死死按在懷裡。

鐳射子彈的殺傷力對伯森來說，並不算什麼，身上連個印子都沒能留下，可對其他幾個人來說，這卻是致命的。

伯森再怎麼厲害，也做不到在槍林彈雨中讓所有人都毫髮無傷。

槍聲很快停了，伯森鬆開手直起身，顧遠迅速回頭，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猛地一縮，瞬間跌入了噩夢中。

他看見老人脖子上有個手指大小的孔洞，鮮血正從中噴湧而出，老人緩緩倒下的身影和母親被殺害時的情景彷彿重疊到了一起。

不……不要死……

求求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顧遠腦海中一片空白，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扶住老人的，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打開靈泉水瓶子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給老人療傷的。

他只記得溫熱的血液源源不斷地湧出，將冰涼的泉水衝開，在黃褐色的土地上暈染開來，像是不慎碰倒了一大桶紅色染料。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顧遠用力壓住傷口，卻依舊無法止血，泉水剛倒在傷口上，立刻就會被鮮血衝開。

老人緊緊抓住顧遠的手，似乎想說些什麼，微張的嘴裡卻滿是血沫。

原本興師動眾想要大動干戈的人群，此刻也偃旗息鼓，交頭接耳起來。

帶隊的軍人見此情形，有些束手無策，連忙讓手底下的人去通知上級，他沒想到，鐳射子彈竟然對那個男人絲毫不起作用，至於那個老人……無所謂了，這年頭，死的人還少嗎？

漸漸地，老人傷口流血的速度慢下來，雙手無力滑落，胸口也不再起伏。

「阿克斯爺爺……」

老人臉色灰敗，緊緊閉著眼睛。

「阿克斯爺爺，你說話呀……」

顧遠失魂落魄地抱著老人，看向周圍：「阿克斯爺爺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惹他生氣了？」

他看見周圍的人嘴巴一張一合，自己耳朵裡卻嗡嗡作響，聽不見任何字句。

「你們在說什麼？」顧遠茫然地環顧四周，「路西亞，德雷克，你們哭什麼？」

「伯森？」

伯森一把將顧遠拉起來，緊緊抱在懷裡：「顧遠……夠了，你已經盡力了……」

「你在幹什麼？放開我。」顧遠推拒著，想要掙脫開來，「阿克斯爺爺受傷了，快帶上他離開這裡啊！」

「顧遠！你清醒點！」滿眼痛苦的伯森捏住他雙肩，低喝道，「阿克斯爺爺已經死了！」

死了……？

誰死了？阿克斯爺爺？

不，不可能的，他有靈泉水，傷口也已經沒流血了，不是嗎？

顧遠耳朵裡一片轟鳴，他紅著眼眶推開伯森，撲到失去生息的老人身邊。

「阿克斯爺爺，你醒醒啊，他們亂說話的，你別當真，別不理我啊……求求你了……」

老人的身體已經逐漸冰冷，顧遠半抱著老人呆坐了很久，表情木然，眼神卻四處亂竄。

他異常的表現讓伯森十分擔憂：「顧遠你……」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出現，要不是我說要離開迦南鎮，要不是我放走了那隻怪物，要不是我……」

不知不覺，顧遠已經滿臉是淚，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嗚……顧遠哥……」哭到喉嚨嘶啞的兩個小孩此刻也注意到了他的異常。

顧遠卻突然詭異地笑了：「不對，這就是個遊戲啊，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們明白嗎？哦，對了，你們不明白，因為你們也是假的，哈哈哈……」

「顧遠哥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們呀！」

兩個小孩忍不住再次落淚：「阿克斯爺爺已經……你可千萬別再出什麼事啊！」

顧遠痴痴地笑了好一會兒，突然又和個沒事兒人一樣，自己擦乾眼淚，放開老人站起來。

「沒關係的，我們只要回去就好了，我們只要回到迦南鎮，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阿克斯爺爺在那裡等我們，這次我們就不離開了，留在迦南鎮種種地，打打獵……」

他絮絮叨叨地念叨著，開始收拾東西，突然，一把水果刀從包裹裡掉出來。

他撿起刀子，怔怔地看了一會兒。

「對啊，我怎麼就忘了這個呢？想要遊戲重新開始，就要……」

顧遠將刀尖對準自己胸口，閉上眼睛，雙手猛然發力！

兩個小孩失聲驚叫：「顧遠哥！」

「住手！」伯森眼疾手快，一把奪過刀子，反手將顧遠劈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