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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卦》第41章
第四一章 憂散喜生

 呂道人口中一直默念「啟問七皇子玉珩平安,時辰八字乃是戊辰年……」一次又一次的拋擲三枚銅錢。

 一連六次。

 皇后站起來焦急又安靜的等著呂道人告知這卦意。

 呂道人仔細查看所有的銅錢得出的正反,對照卦意。

 莊皇后看呂道人看著卦意身軀明顯一怔,再顧不得靜心等待,急忙問道:「呂道人,如何?卦意如何?七皇子有無危險?」

 呂道人回過神,站起來作揖道:「皇后娘娘莫焦慮,這是春雷行雨之卦,憂散喜生之象。」

 「何解?」莊皇后再問。

 在紫霞觀的道人口中,卦無所謂絕對吉、無所謂絕對凶。

 凶與吉只是相對而言,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你的吉也許就是他人的凶,你的安逸就是他人的憂患,正是相對的。

 呂道人回答:「此卦是解卦,是講困難已解,附近有人援助,七皇子不會再有什麼災禍。」

 「果真如此?」

 「卦意確實如此。」

 莊皇后鬆下一口氣:「那便好,那便好,七哥兒無事便好。」

 呂道人從別院出來時,提著道服衣擺就直奔紫霞觀的觀星台。

 秦羽人在閉關,就是在觀星台閉關,他日夜都在觀星,不論氣象如何轉變。

 呂道人直上觀星台,一口氣跑三樓,跪在觀星台的樓道口伏地道:「弟子欲請尊師解惑。」

 他不等是否有人應聲,只跪地再道,「皇后娘娘請弟子去占卦,說七皇子在紫霞山中被歹人擄走,要弟子占卜七皇子安危。弟子誠心卜卦,心無雜念,所得卦意是坎下震上的解卦,乃憂散喜生之象。但,但……」他聲音低沉下去,不相信又全然不解,「但卦裡又含咸意,男下女,君子以虛受人,取女吉也……」

 明明、明明是一副問安卦,為何會扯到吉緣卦上去。

 取女吉……這是要娶誰?要取誰?

 要七皇子娶哪個女子的身,取哪個女子的心與意?

 呂道人問完了心中疑惑,再抬頭,看見觀星台上毫無動靜,他立起身,準備下樓不打擾秦羽人閉關。

 恩師若出關,會告知他疑惑的。

 才走兩步,傳來他師傅的聲音,「寒白,你從入我門下多久了?」

 呂道人立刻回身跪地:「回恩師,已經授恩師教導十五載。」

 「十五年了……」秦羽人一身白衣從一石牆後方出來,看他,「你道法天資不足,勝在勤奮,卜卦亦從未出過紕漏,可為何每次都如此不信自己。」

 「嗯師……」

 恩師的意思,自己卜的卦是正確,未曾出錯?

 「這只解卦,春雷行雨,憂散喜生……是指有人相助才能得救之意。」

 呂道人連忙點頭:「正是。」

 秦羽人:「那你可問過,是誰相助七皇子?又有何人與他一道被歹人擄走的?」

 呂道人茫然搖頭。

 他只聽取了皇后娘娘的話,卜了一卦。

 秦羽人目光移到天空,緩聲道:「為師閉關半月,終於看見紫微星出啦,希望是個盛世,太平天下。」

 「嗯師?」如此高深莫測的話語讓呂道人猛然抬頭,「您是說,您是說……太子的儲君之位已不是真龍之相?」

 紫微星出來了?大昭國難道要易帝?

 秦羽人一嘆:「寒白,我已經說過,你再需謹記:大道沒有始終,萬物原本就會自行變化,命,不是天道定後便不變的。」

 呂道人自認是一個愚鈍之人,於是再次伏地而問:「嗯師說萬物會自行變化,那是說就算紫微星降臨,也不一定能改變太子的儲君之位?」

 秦羽人只道:「未知的事情,只有等到來臨那時才能知曉。」

 呂道人下觀星台時還是茫然的,七皇子被行刺,得出的卦意卻是,娶一個女子會大吉,自家師傅又說紫微星出來了。

 這兩則……有何關係呢?

 莫嶼山中,夕陽已經西斜至山後,再過不久,泛白的天空便全部轉黑。

 藉著黃昏光線,玉七在山中尋了一些外傷草藥,用草藤捆了捆,捆成一團。

 拎著草藥,他站在半山腰往斜對面的紫霞山觀望。

 傍晚時分,霧氣裊裊而起,遠遠望紫霞山,更顯出玄遠微妙之色。

 以他的身手,獨自行上紫霞山應該應沒有難處……

 頓足觀望許久,他忽然感到指尖一痛。

 低目,抬手。

 原來是自己的指尖被藥材尖刺刺傷,指尖流出一滴鮮紅血液。

 血液,藥草……

 木屋中那少女也正在流血,需要藥草治傷。

 最後,玉珩再看一眼紫霞觀,撕下衣擺一角,綁在樹杈上,自己往山間獵人的木屋走去。

 天色全黑,玉珩由外入屋時,只覺滿屋飄香。

 推開門,就看見季雲流架著一隻兔子在火上烤著。

 火光茫茫,照亮整間屋子,少女穿著自己的外衣蹲在地上,頭上簪子拔光了,一頭黑髮全都散落下來,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

 這般簡陋的屋中,火光映著白衣黑髮,卻硬生生透出一股非人間的意境來。

 季雲流聽見聲音,將頭轉過去,看見玉七手上的兩隻兔子,頓時微微牽唇,笑得眼睛成弦月狀,聲帶雀躍:「你竟然帶回來了兩隻兔子!」

 有美人兮,驚鴻一現。

 瞬間,玉珩心中像是平靜無波紋的水池內無端端掉落了一片葉子,微微泛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理不清這是興起了什麼樣的騷動。

 他移開目光,眼簾微垂,「嗯」了一聲,而後問她:「你手中的兔子哪裡來的?」

 「它自己撞牆死的。」

 「自己撞死的?」玉珩再次抬首,明顯不信,「它怎會自己撞死?」

 季六笑了一聲,轉首去繼續烤兔:「你又不是它,你怎知它不會自己一頭將自己撞死?」

 好,這個「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聖人言論,他玉珩不參與駁辯!

 季雲流心思還在他手中的兩隻兔子上,伸手丟出一把磨好的簪子,笑道:「麻煩七爺去門外把它們都弄乾淨再拿來烤呢,我這只還要等會才能烤好,放心,我會留些給七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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