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一章怪異之物
不一會兒,虛掩的門被“吱呀”地一聲推開,古錯定神一看,進來的是一高一矮兩人,高個子的左嘴角不知被什麼兵器劃過一道,留下一道疤痕,於是似乎總是在歪著嘴冷聲而笑;矮個子身子瘦小,卻偏偏穿了一件大紅袍,長長地直垂下來,竟在地上還托著一截。
恰似一身紅裙在身,頗為滑稽。
那穿紅袍的矮個子進得門來,仍是嘴咕個不停:“怎麼就讓我與老兄來這兒守候?這鬼屋子陰沉沉的讓人有股寒氣,說不定在這裡面就藏著兩個惡鬼,什麼時候一撲過來,索了我們的命。”
古錯暗自好笑,瓏瓏更是被憋得滿臉通紅。
那高個子卻不說話,嘴角間倒有笑意。
矮個子又道:“老人家還說什麼最危險的地方恰恰很安全,那小姑娘一定會回來。我看平時老人家神機妙算,今天卻大錯特錯了。”
那高個子終於開口了,他道: “紅貓,你不開口,別人就把你當啞巴了?如此背後說老人家的壞話,小心第二天起來,發現舌頭沒了。”
那矮個子本是綽號“紅虎”,高個子卻偏偏叫成不倫不類的紅貓,不由大怒,惡狠狠地瞪著高個子,卻真的不再吱聲,那樣子倒真的像一隻“呼呼”作威的矮腳貓。
瓏瓏看得如此情景,更加忍受不住,緊緊地摀住自己的嘴,竟笑得花枝亂顫,古錯怕她笑出聲來,忙點了她的啞穴,過了一會兒,見她漸漸安靜下來,方才解開她的穴道。
矮個子“紅貓”又開口道:“太傻,太傻,我們如此直愣愣地站在這兒,那小丫頭在門外一望,便會發現了,又怎會進來?再說老人家只讓我們見了那丫頭就偷偷地跟踪她去,卻未曾叫我們將她拿住,再說,以我們的武功,要想在石君子女兒的乾坤圈下留得命來已是不易,若要說到拿住她,不是讓人笑掉大牙麼?”
古錯暗想這“紅貓”倒有自知之明。
高個子卻不服氣,冷笑道:“任她是石君子還是木君子鐵君子的女兒,小小年齡的黃毛丫頭,諒她武功也高明不到哪裡去。”口氣甚是託大,但腳步卻移了起來,與那“紅貓”
一起躲進櫃子邊上的一張大方桌下,背朝著古錯、瓏瓏他們,朝外面緊張地張望著。古錯、瓏瓏也靜靜地陪著他們悄悄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人影一閃,堂內就多了一個蒙面之人,看那身姿定是女人無疑,瓏瓏不由精神一振。
只見那蒙面女人進了堂內,看著堂內的棺材,便一頭跪下,朝那棺木深深叩了九個響頭,古錯只見她雙肩顫動卻不聞抽泣之聲,心道此人倒真能忍,正思忖間,那人已站了起來,走到棺材前面,雙手合什,雙目緊閉,似乎在默默祈禱。然後只見她伸出雙手,竟將那棺材的蓋子緩緩掀開。
瓏瓏花一失色,一頭扎入古錯懷中!
那人掀開棺材蓋後,探下身去,用手在棺材的頭站摸索著什麼。屍體停放多日,已開始腐爛,所以有一股屍腐之味瀰漫在空氣中,今人作嘔。那人摸索了半天,終於停下手來,似乎從裡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什麼,然後用一塊手絹包住,揣入懷裡。
那人轉過身來,似乎朝古錯與紅貓這邊看了看,那眼光極冷極冷,紅貓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接著,那女人又蓋好棺蓋,然後又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立身而起,飄然而去。
紅貓看得心驚肉跳,這時方醒了過來,忽地感到下身有點熱乎乎,一摸,竟是尿了一褲。紅貓有點不好意思,便道:“歪面蛟,我們這就跟踪去吧。”說罷,直起腰來,想鑽出桌底,忽然感到腳下什麼東西一絆,竟一頭栽倒在地,摔個結結實實的大馬趴,紅貓以為是歪面蛟在開他的玩笑,不由怒聲道:“歪面蛟,你居然敢戲耍老子。”他剛尿了褲子,本就有點臉上掛不住,這下更是怒不可遏,大吼一聲,揮拳向歪面蛟擊來,那歪面蛟竟不閃不避,只是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眼中卻滿是驚懼,紅貓正感詫異,忽然腳下又一磕拌,又摔了一個結結實實!
紅貓這才發現不知什麼,自己拖在地上的大紅袍給人系在桌腿上,而歪面蛟則已被人在不知不覺中點了穴道。
紅貓大叫一聲:“有鬼!”揮刀斬斷長袍,也不顧歪面蛟,狂奔出去、那麼短小的腿竟也跑得飛快!
古錯這才“哈哈”大笑,從黑暗中走出,揚手又點了“歪面蛟”幾處穴道。口中笑道:
“兄弟你再委屈幾個時辰,賠陪這位石君子。”那人嚇得肝膽俱裂,因為他想到如果那女人再重新回來,自己豈不要被她剁成肉醬?
瓏瓏走了出來,問道:“現在我們是去追紅貓,還是追那女人?”
古錯道:“那女人大概是難以追上了,不妨先追上紅貓,問一問所謂的'老人家'是誰,再作打算。”
***
紅貓跑得實在太瘋狂,古錯與瓏瓏奔出三四里路,才在一條小巷裡找到他,不過他已不能告訴古錯什麼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瓏瓏仔細地看了看紅貓的屍體,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是殺人滅口。”
古錯吃了一驚問道:“難道不是殺人滅?”
瓏瓏說道:“不是。你看這紅貓胸前的傷口,中間深,兩頭淺,這樣的口子只有弧形的兵器才有可能留下。”
古錯道:“莫非是乾坤圈?”
瓏瓏點點頭,道:“不錯,如此看來,剛才進石家大堂的女人一定是石君子的女兒石敏,也許在大堂裡她便已經察覺有人,只是不願在其父靈前殺人而已。待到這紅貓狂奔出來,她早已等候在外,便找了一個僻靜處殺了他。”
古錯道:“如此說來,這位石姑娘倒是一位堅強,而且心細的女孩,我們倒可以放些心了,開始我還擔心石姑娘已被天絕所殺了呢。既然石姑娘如此心細,定然會在殺紅貓之前問出一些東西,我們只要找到了石姑娘,就可以問清我們所要問的事情,你看如何?”瓏瓏卻不答話,嬌軀一擰,竟自走開,古錯大惑不解,也不知她為何生氣,忙跟了過去。
曲來拐去的,哪裡有石敏的影子?古錯不由自責不該貪玩,與那歪面蛟、紅貓戲要而誤了正事,眼看已將天亮,不由倦意襲來,瓏瓏更是倦倦想睡,便道:“瓏姑娘,反正一時找尋不到石姑娘了,不如先找個客棧歇一歇,明日一早再作打算。”瓏瓏睏意濃濃地點了點頭。
看來運氣還不算太差,現在已是後半夜了,找了七八家客棧之後,總算在一家小店裡問到空房,但只有一間了,不過床倒有兩張。瓏瓏現已是男兒打扮,也不好說什麼,就嘟著嘴與古錯走進那房中。
那房間倒也乾淨,古錯與瓏瓏草草洗漱一番後,和衣臥下。熄了燈,瓏瓏聽著古錯起伏有致的呼吸聲,一顆芳心“怦怦”亂跳如兔,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睏意實在太濃,方才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
突然,瓏瓏在半夢半醒中聽得有人在耳邊輕輕地道:“瓏姑娘,瓏姑娘……”瓏瓏一驚而醒,睜開眼來,只見古錯正低頭看著她,一雙星目在黑暗中閃發出灼人之光,瓏瓏猛地覺得又喜又怕又怨又盼,不知如何是好,趕緊閉上雙眸,急促地呼吸著,全身已是香汗淋漓了。
古錯又在叫喚:“瓏姑娘……你醒醒?”
瓏瓏不由心中嚷道:“這人怎的如此……傻!”睜開一雙美麗的眼睛,幽怨地喚了一聲:“古大哥……”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古錯道:“你聽,隔壁有什麼聲音?”
瓏瓏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不由粉臉飛紅,一時又氣又恨又窘,雙目已是淚光點點,幸好這是黑夜中,古錯看不清楚。
古錯又催問道:“瓏姑娘,你聽出是什麼聲音嗎?”瓏瓏這才漸漸靜下心來,凝神聽了一會兒,道:“這聲音'沙沙'作響,倒像春蠶食桑之聲。”過了一會兒,又有輕輕的撩水聲,然後又是一聲金石相碰的聲音,瓏瓏略一沉思,道:“是磨刀聲,而且是那種薄薄的刀。 ”
古錯吃了一驚,這半夜三更的居然有人在磨刀,磨一把薄薄的刀。是誰這麼辛勞,如此深夜還在磨刀霍霍,此人如果不瘋,那就狂殺成性了?
瓏瓏忽然輕輕地笑了,她說道:“真是可憐的人,他難道不知真正致人於死地的並非刀刃,而是握刀的人?”
古錯卻沒有說話,他忽然覺得無論這個人是誰,無論這個人是正是邪,他都有一點值得別人學習,那就是他的一絲不苟,一個人如果常常在殺人前,記起應該去磨磨刀的話,那這人的心思一定是極其小心謹慎。
殺人者豈非都應該小心翼翼?
瓏瓏突然又“噓”了一產,悄悄地拉了拉古錯,將他拉到另一面牆邊,然後貼耳上去,屏聲凝氣地聽了一會兒,又讓古錯去聽,古錯伏下身來趴在牆上,只聽得隔壁似乎人聲嘈雜,一些人在叫嚷著什麼“東街”,什麼“麻子巷”之類的名字,古錯一想,方記起這些都是這小鎮上街街巷巷的名字,不由好奇心大起,再聽了一會兒,似乎在說什麼“這兒抄過去,那兒圍過來”,古錯左找右找,終於在一個地方找了一條板縫,趕緊朝那屋子裡看去,只是裡邊團團坐坐一圈人,靠北的那個人卻看不見整個身子,只能從板縫裡看見他不時揮舞的手,隱隱地聽到一聲“石敏……”,然後又聽不清了,過了一會兒,眾人哄地大笑起來,然後都站起身來,各自找了一個地方和衣躺下,熄了燈。古錯這才抬起頭來,將看到的情景一一告訴瓏瓏,瓏瓏沉思半晌,也是不得要領,二人便又回頭去睡。那磨刀之聲,這時也停下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古錯就醒來了,向瓏瓏的床上看去,卻不見了人影,心中一驚,躍身而起,瓏瓏卻已推門進來,手中捧著兩碗荷包蛋,笑道:“昨夜一夜奔波,定是餓了,我便去下面要了二碗荷包蛋,你洗漱一下,一塊吃了吧。”
古錯依言而行,吃著吃著,就抬起頭來看看瓏瓏,瓏瓏吃的姿勢很是可愛,小口小口地報著,不時還舔舔嘴唇,像是一隻溫柔的小貓,古錯不由得看痴了。
瓏瓏抬頭看時,才發黨古錯在痴痴傻傻地看她,不由羞澀一笑,嗔道:“有什麼好看的?小心眼珠子掉進飯碗裡去。”口中說著,手中已捧起碗來,往古錯碗中拔拉了二個荷包蛋。
古錯忽道:“我突然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瓏瓏奇道:“像誰?”她以為古錯想說像玲玲,可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古錯卻道:“我覺得你很像我的妻子。”
瓏瓏不由既是高興又是害羞,頭低了下去,聲如細蚊,幾不可聞:“誰又像……你的……妻子了……”昨夜的不快早已煙消雲散!
就在這時,昨晚嘰嘰喳喳商議了大半夜的那些人己呼三喝四地走出房間,古錯與瓏瓏趕緊放下碗筷,等他們走過古錯房間門口後,瓏瓏方打開門,走了出去,古錯抬腿正要跟去,瓏瓏又一轉身回來,與古錯撞了個滿懷,只見得瓏瓏低聲道:“快回去,古云也在那群人中。”
古錯一時反應不過來道:“古云?古云是誰?”立刻,他醒悟過來,道:“難道是我的二哥古云?”
瓏瓏道:“除了你二哥,你還認識哪個也叫古云的人?”古錯忙道:“這可如何是好?
我現在不能讓我二哥認出我來,否則他一驚一乍,還不弄個天下皆知?如此一來,反對我們雲飛山莊不利了。我看我還是避著他為好。”
瓏瓏卻將他拉著坐在床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一打開,裡面盡是些胭脂、口紅、眉筆之類的女孩之物,只見她拿起一支口紅就往古錯嘴上塗去,古錯嚇得“ 哇”大叫,一躍而起,卻又被瓏瓏按下,道:“如果你成了一個塗粉抹脂的惡少,你二哥還會認出你嗎?”
“的確……不會。”古錯道。可做一個塗脂抹粉的惡少,對古錯來說,難度有點大。
好在瓏瓏手巧,一會兒拿粉,一會拿眉筆,很快,銅鏡中出現一個怪裡怪氣的傢伙,修眉斜挑,齒白唇紅,一副花花太歲模樣。瓏瓏又“噔噔噔”跑了出去,回來時手中多了一頂帽子一把扇子,扇子上畫著一幅“美女醉春圖”。古錯歪歪地戴上帽子,手中拿著那把扇子,不由得哈哈大笑,刮了瓏瓏鼻子一下,走出房去。
街上的行人紛紛避著古錯,那些年輕的姑娘更是如見蛇蠍,幾個青樓女子則在樓上“好哥哥,親哥哥”地嬌聲呼他。古錯覺得有趣極了,高興地與那青樓女子擠眉弄眼,不時又用扇子去拍拍從身邊走過姑娘的香肩,直把瓏瓏氣得咬牙切齒,卻只能裝著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誰讓她現在是惡少手下的惡僕呢?
在這樣的小鎮上要找一群身著勁裝,大呼個叫的人,是太容易了。很快,古錯就發現了古云那一夥人,正東張西望地一路招搖過市。
古錯與瓏瓏就這樣不緊不慢,不遠不近地跟著那五六個人。
忽然一個嬝娜女子從古錯身邊晃過,古錯色色一笑,又用那扇子去拍那人的香肩,不料那女子一擰柳腰閃過後,一對乾坤圈已在手裡,閃電般向古錯劃來,古錯一驚,剛要出招相搏,但猛然記起自己只是一個惡少,忙腳底一滑,重重的摔在地上,大聲呻吟起來,卻恰恰偏過了那乾坤圈。
那女子見乾坤圈竟被閃過,剛感驚詫,卻見那“惡少”已躺在地上,便嬌叱道:“找死!”
這邊一鬧,前面那五六個人就回過頭來,一看那女子手中拿了一對乾坤圈,不由各自一喜,心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齊齊向這邊奔來。那女子見此情景,本欲下手給點顏色讓古錯瞧瞧,卻生生停住,冷冷地望著那班人,目光如冰般冰冷徹骨,古錯心道:“此人定是石敏了,看來剛才那一跤摔得值。”
眾人皆被石敏的目光震懾住了,呆了片刻,其中有一個長得英俊灑脫的年輕人走了出來,古錯見了很面熟,便猜一定是二哥了,只見古云雙手一抱,朗聲道:“姑娘受驚了,在下……”
不料那石敏柳眉一豎,冷聲道:“誰說我受驚了?就這小小無賴,也能驚著本姑娘?”
古云一呆,仍笑著道:“姑娘出手不凡,沒有受驚自是最好不過。在下冒昧想請石姑娘……”不料他的話又被石敏打斷了,道:“誰是石姑娘?你這人怎麼如此糾纏不清?”
古云的涵養也真夠可以,仍不急不躁地道:“石姑娘家中遭了惡人之劫,脾性難免有異,我們四處找尋石姑娘,也正是想向石姑娘打聽一些事情,查出真兇之後,各武林前輩自會為姑娘討回公道。”
雖說這藤網富有彈性,試想,從百丈高處跌下,而又沒有神功護體,那震動,自是劇烈之極,因此,史百川還是被震昏過去。
幸好,他的功力深厚,兩個時辰之後,呼吸於是正常,不覺身軀蠕動了一下。
這時他已恢復了部分知覺,覺得全身飄然不聽使喚,不禁大駭。
以為自己真在陰間,正在煉獄。
驀地,微風吹過,清香撲鼻,他心中又是一驚,難道牛頭馬面的陰間,也有什麼奇花異草?
他很想睜開眼睛看看,自己身在何處。
又害怕自己真在陰間地獄,山谷峽道的風一陣陣的掠過,雖然已是四月,吹得人身上還是一陣陣涼意,就像陰風掠過。
誰有勇氣,正視那淋漓的鮮血,慘淡的人生,悲慘的現實?!
他想睜眼欲瞧的意念,又復打消,心道:“嗯,我何不用聽覺,搜索周遭的情況!”
於是一動不動地仰躺著,潛心靜聽。
四周無聲無息,沒有恐懼,沒有鳥叫,一片死寂,只有微風拂過藤蔓的沙沙之聲。
他輕輕地咬了一下舌頭,沒有感覺,兩牙一合,狠命的咬了一口,痛得他微一呻吟,但他聽不到自己的這種聲音。
心頭一陣罔然,猛地睜開眼睛。
他看到了,是實實在在地看到,兩邊的千丈絕壁,兩邊一邊黝黑,彷彿萬丈深潭,東邊被一瀉千里的月光照著,岩石冷峻。
微一側動頭,鮮嫩的新葉撫摸著他的臉,剛好一滴露珠滴在他的臉上,一滴冰涼。
他用力一嗅,天啊,一陣幽香.
這感覺,真好!
活著的感覺,真好1
他不想動,懶洋烊的躺著,嗅覺、視覺都今他毫不懷疑還活在這個世上。
而且還是躺在藤網之中。
他一點一點的回憶,他記起是一條青影,將自己一掌打下懸崖的。細數著一片碎銀子的月光,知道自己還活著,心裡一寬,又把眼簾垂下,閉目行功運氣.幸好那姓黃的小子並不想把自己一掌震死,只是內功太強,把自己震飛,內臟六腑倒沒受到什麼傷害,主要是懸崖大高,下落得愈來愈快,愈來愈急,在藤網上將自己震昏了而已。
真氣流轉,注入四肢百穴,漸漸的能屈腿伸腰,全身暖烘烘的,於是又突然睡去,覺得比睡在'六合神教'的大床上,蓋著錦被還舒服,還安意。
不知過了多久,一眸雙眼,頭頂一線天地,狹長的窄縫里白雲悠悠,日光下透。
哦,又是一天,好親切的陽光,他伸手想抓一把,緩緩的一揮手。真的感覺到陽光如水似在指尖上流動。
他忽然湧起一陣感動,不由得淚流滿面。
從絕壁上透下的陽光,越來越強,外面肯定是一個美麗的晴天,風和日麗,鳥語花香,他突然有一種衝動。
身子一彈,想站起來。
“嘩啦”一響,人往下一掉,藤網已被他踩出了一個大洞。
他趕忙伸手一抓,將自己吊住,背心上出了一身冷汗。
感到眼前光影馬上暗淡起來,身子一股涼意,低頭一看,下面黑洞洞的,雲騰霧繞,深不可測。
原來自己還在摩天嶺絕壁的中部,慕地一緊,又出了一身冷汗。
再不敢造次,縮著手臂,緩緩的將自己的身體吊起,小心翼翼地扒上藤岡,伏著不動,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用鷹目再次打量萬丈峭壁,光溜溜的如刀砍斧削,縱使有登天輕功;也是徒然,除非自己是長著羽毛的鳥兒.
他失望的收回目光,摸摸自己的身子,一根羽毛也沒有。
這一摸,摸著肚內空空,弄了一夜,只覺得飢腸轆轆,再躺了一會兒,越躺越餓,肚子裡的腸子直絞,清水從口中淌了出來,難受極了。
伸出舌頭舔了舔嘴邊已乾的血跡,腥腥鹹鹹的,清水一淌,“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又不能坐起,糊了一臉。
史百川堂堂的'六合教主'那裡受過這般苦,如果旁邊有人看見,他早就一頭撞死,反正也是自己一人,想著想著,乾脆就窩囊到底,伸手在自己的臉上一氣亂抹,將吐出來的污物糊弄自己滿臉都是。
回想自己的身世,一幕幕地現上心頭,浮出腦海史百川本是身在一個宦官家裡,豪門巨富,但生下來就一邊臉紅,一邊臉白,鷹眼塌鼻,凹額翻唇,暴牙,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長得慘不忍睹。
這麼一個怪物偏偏出生在一個宦官豪門,多麼有辱門庭,讓同僚看見,豈不矮人一截,於是生父將他扔到一個荒山野嶺,讓他自生自滅。
在荒山野嶺哭了三天三夜,最後才被一個討飯的老翁撿起,已奄奄一息.老翁無兒無女,獨自在山上過著淒苦歲月,風燭殘年,家徒四壁,晚上沒被子蓋,就拾些柴火。
老翁缺了一條腿,雙眼皆瞎,昨天在街上乞討,被店家推出店外,後又被野狗咬得遍體鱗傷,山村的小孩又將他騙到山上。
寒冬蠟月,大雪封山,老翁昏倒在雪地裡,耳邊聽到小孩的哭聲,慢慢地爬,爬了三天三夜才爬到小孩的身邊。
同是天涯淪落人,只不過是一老一幼罷了,老人沒想到這個世上還有比自己更可憐的生命,突然有一個念頭,非要將這個小孩養大,那怕不惜付出老命。
人有了目標,就有了信念和精神支柱,就是憑著這股信念,又破又瞎的老漢居然將孩子救活了,帶著他走千村,過萬戶。
只要能討得一羹半汁就先給史百川吃,聽到史百川格格的笑聲,史老頭心裡就感到無限慰籍。
不幸的身世造就了史百川頑強的生命力,在挨餓受凍,在顛沛流離中他慢慢長大了。
他幼小的心靈懂得什麼叫人世苦難,什麼叫做人情冷暖,一切都是冷冷的,只有史伯伯的懷裡是暖的。
史百川一天天長大,而史老頭一天天的衰老,終於病倒在路上,天上下著大雨,只有七歲的史百川背著史老頭在泥濘的路上,一走三跌將史老頭背到鎮上的藥房,天黑了,他昏倒在藥店門口.
醒來後就拼命地擂門,門“吱呀”一聲打開,開門的人尖叫一聲,他從沒看到這麼醜陋的小孩,馬上呼的關上了門。任他的小手打出血,門依然緊閉。正在他絕望的時候,門被第二次打開,湧出七八個家丁,燈籠一照,才認出是人不是鬼,掌櫃叫道:
“小叫化子,深更半夜吵什麼,小心打斷你的狗腿。”
“大爺行行好,幫我爺爺治治病,他快要死了。”
“有沒有銀子?”
“大爺你行行好,以後我再報答你!我給你叩頭!”說完趴在地上咯咯咯叩了三個頭,額頭叩出了血。
“哈哈,笑話,叩頭值幾個銀於,滾,給老子滾,別壞了我家風水,醜鬼!”說完叫家丁將兩人拖走。
淒風冷雨,飄潑大雨仍在下,小史百川一摸史老頭,冰涼冰涼,已死多時,他沒有哭,一任淚和著雨水在醜臉上淌下。
用手挖了一個坑,將史老頭埋下!
他恨這個世界,恨所有的人,幼小的心靈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後來在街上出現了一個不言不語,半怒半笑,半恨半喜,一張臉上兩種表情的小叫化子,長得奇醜,從不說一句話,別人認為他是一個啞巴,但他總是用仇恨的眼光看著別人。
肚子餓了,就衝進酒樓,見桌上有東西,抓起就吃,小二抓起一陣暴打,他卻從沒哼過一聲。
有一次他又去搶東西吃,被兩個如眼似虎的店小二打得半死,扔到野外後因機緣被'六合神教'前教主'醜魔'朱人貴救起帶到總壇。從此,史百川的人生掀開了新的一頁,命運出現了轉機。
不知是朱人貴與他有相同的遭遇,還是因為他也長得奇醜,江湖人稱他為'醜魔','六合神魔'是江湖上實力頗大的一支魔教,還是其他別的原因,他不但救活了史百川,還收史百川作了義子,教他'六合神教'的鎮教武功——一'六合神拳'和'陰陽掌'。
史百川嘗盡了人間苦辣酸,頗有資質,懂得各種人物的詭詐心理,漸成氣候,在朱人貴被正派武林高手圍攻而死後,繼任'六會神教'第二代教王。
憑他的莫測武功和詭秘的心機,居然將幾乎崩潰的'六合神教'重振起來,並越來越興旺,逐漸成為江湖上實力最大的一支魔教。
史百川做了教主的第二件事就是將藥店老闆的一家老小抓到總壇絞死,然後又派人到街上山村將那些欺侮他和義父的人殺得一個不剩。
有些人到死還不明白,是他當年踢了一個小叫化的屁股,才招致殺身之禍。
史百川太了解苦難的意義,知道權力意味著什麼,怎樣去操縱權力,所以他一上台就恩威並施,'六合神教'形成了以史百川為絕對權威的一支實力強大的魔教。
史百川一改往日教主與教眾同甘共苦的苦心作風,在他心裡,人就是駱駝,馱重不馱輕,越對他好,越就取不到效果,所以對'六合神教'犯了錯誤的處制的非常嚴厲,輕則殘肢,重則處死。
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錦衣華服,像是要把童年的苦難彌補過來一樣,窮嗜極欲,高高在上。
誰知命運又一次將他推到最低點,想著想著一陣巨大的飢餓感再一次襲上來。
人覺得迷迷糊糊的,想睡但又睡不著。
史百川又一次嘔吐,這次卻吐出了黃水,他不禁又想起在寒冬蠟月裡,史老頭和他三天三夜沒討著東西,不也是這般情景麼。
一種死神臨近的巨大恐懼籠罩著他。
不,不能死,史百川側目四看,沒有飛禽,沒有走獸,沒有活著的生物;甚至在連蔓藤上尋毛茸茸的毛毛蟲都沒有。
除了藤蔓上的青枝綠葉,什麼都沒有。
天啊,你為什麼不能使古藤結果,那怕是一個果子也可以.難道真是天絕我史百川!
史百川餓得恍恍慚閣,看著日月交替,無計可施。
將頭一側,一條綠枝拂在臉上,柔柔的,他趕緊張開嘴就咬,舌頭一卷。
嗯!真是人問第一的美味。
史百川想到自己真傻,犯了一個常犯的錯誤,在自己身邊的東西就是最好的,卻四處搜尋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想到這裡,人不由精神一振,連忙轉動脖子將四周的柔條吃個精光,吃完之後,人有一些底氣,小心翼翼的坐起來,又掐了一些大吃起來。
藤蔓尖端的柔條畢竟有限,史百川到中午的時候,只好吃綠葉了,綠葉吃完之後,他進而吃綠根。
那綠根比起柔條,如糙飯與熊掌,難以下嚥,非得拼命咀嚼,像牛吃枯草,嚼得滿口泡沫,如破絮一樣,狠命一咽.
他真擔心,自己會把他賴以生存的藤網最終吞吃於淨!
史百川突然看到一個柔嫩的枝條,因為藤網之上已被他吃得沒有一點綠色,所以那枝柔嫩特別顯眼。
相對薛根來說,那可是熊掌魚翅。
史百川不忙著吃它,瞇著眼睛打量。
突然,他鷹眼越睜越大,背部漸漸抬高,目不轉眼地盯著那根枝條。
那枝條是貼著峭壁橫著長出的,陽光照著鮮嫩欲滴。
可奇怪的是,史百川明顯的感到枝條應該還有一截。
這就是他的發現!肯定有一條石縫!
史百川小心翼翼地爬了過去,過午的陽光正好照在那一塊峭壁之上。
隱約之間,史百川透過密密的藤蔓,他看到了字。
他呆呆地昂著頭,揉了揉眼睛。
巨大的驚喜,使他喘不過氣來。
字可是人才會寫的啊!
慢慢地,慢慢地;他扒開密密的藤蔓,四個龍飛鳳舞的石刻大字赫然顯出。
史百川一字一字的念出:
'地——一獄——神——教。”
這四個字顯然經年已久,字跡變得暗紅,但可以想像字裡行間流露出的豪華氣派。
天啊!難道這就是武林中夢寐以求,為之殊死爭奪的“地獄神教”。
史百川一下子忘記了飢餓,忘記了他還站在藤網中,忘記了一切。
他用盡全力一推,石門天然而倒,露出了一個六尺見方的山洞。
同時,他的身子也猛的往下一掉。
趕忙抓住藤網,又嚇出了一聲冷汗,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身子翻滾,落在了洞裡。
躺在洞裡,拍拍胸窩,仰面躺著,這種巨大的幸福和喜悅,他一下子接受不了。
定了定神,按住心頭狂喜,站起身打量這個石洞。
這是一個深邃的石洞。
絕處逢生,他哈哈狂笑,笑聲回應,傳得很遠,他不禁手舞足蹈,想大喊什麼,喊什麼呢?他忽然張嘴喊道:
“史百川,你他XX的畜牲!
這是他這幾天來所發出的一句人話,聲音遠遠傳出,竟沒有迴聲傳來,更加斷定這洞必然通得很遠.
打量石壁,發現四壁有斧鑿的痕跡,石洞並非天然,顯然是傳說的'地獄神教'無疑.摸索著往前走,洞壁光滑,地下平坦,作斜坡形狀,盤旋向上蜒伸。
約走了一里路之遙,突地,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座用大理石砌成的官殿,莊嚴無比。
大門上嵌著一粒夜明珠,閃耀著如同白晝的光華,顯然是一顆寶珠.正門掛著一塊大理石的橫額,寫著'地獄神教'四個金字,筆走龍蛇。
怔了半晌,史百川心裡呼呼直跳,走進正門。
裡面是一個大殿,大殿全都是玉石砌成,平滑如銅鏡,雖然積落灰塵,但還是將史百川一張污穢的臉映照出來。
史百川瞪著自己的醜相,猛地伸手打了自己兩個巴掌,“啪啪”兩響空蕩蕩的。隨後指著自己狂罵一通,直到把自己祖宗八代罵完,忽而又狂笑起來,如此這般,如中魔瘋了一般。
再轉眼一看,大殿的前端,玉石的大桌前橫七豎八地躺著遍地的白骨和一些刀劍兵器骨骸刀劍散落一地。
江湖傳聞,說'地下神宮'在二百多年前神秘消失,原來是被人所滅,史百川從這累累的白骨似乎感受到當年血雨橫飛,慘戰連號的激戰場面。
心裡不由駭然,趴在地上不明所以地亂叩了幾個頭,嘴裡說道:
“地獄聖主,你媽的原諒我,我史百川是被逼的,才冒犯你。”
忽而又撿起一把寶劍把白骨亂砍,神情冷酷,面目猙獰大叫道:
“老子冒犯了你,你又能把老子怎麼樣,我XXXX媽!”
直砍得白骨橫飛白骨已經過了百年之久,早已風乾了,骨粉揚滿大殿,弄得史百川一頭一臉.
穿過大殿,身子一曖,強光照得他一陣目眩,用手在雙眼褡了一個“涼棚”,眼前的情景真是使他驚心動魂。
饒是他一生見識頗多,但像今天這樣的景象令他感到一種窒息的震憾.出現在他眼前赫然是一個城堡,全部是由白玉砌成,佔地面積方圓有十里之廣。
原來這是摩天嶺峭壁後的凹起的峰谷,谷地處在峭壁當中,麗陽普照,經白玉折射,變得耀眼刺目,景色奇麗,不可想像。
一排排白玉豪宮,建築輝宏,氣象開闊,宛如一座繁華的城市,高高低低的王屋鱗次林比,中間矗立一座最高的玉牆,飛桅雕角,更見氣派。
城中道路交錯,路邊用白玉砌成的花壇,種著奇花異草,雖百年沒人培植,略現古色,沒有嬌豔欲滴鮮嫩感,但幽香滿谷.
史百川心想那最高的宮殿想必就是'地獄魔主'的寢室,於是順著彎彎曲曲的玉道向前走去。
親切的陽光,使史百川大為振奮,推開描龙画風的大門,眼前又是一亮。
裡面是個大廳,上方擺著一把白虎皮大椅,中間鋪著紅色的地毯,地毯足有一尺來厚,地毯的兩邊是兩排玉椅,大廳的正中牆壁上也嵌著一顆光華無比的夜明珠,顯然這是'地獄魔主'召見手下議事的地方。
史百川心裡罵道:
“他XX的,比老子六合教不知氣派幾百倍,你他XX的真會享福!”說完,想起當年地獄神教昌盛之時,便羨慕不已。
於是樂滋滋的,三蹦兩跳走向地毯,像一隻猴子,張牙舞爪,醜態百出,突然,只覺得腳底一浮,人已陷了下去,嚇了一跳,低頭一看,地毯已被自己踩了兩個腳洞,原來地毯年數太久,已經腐朽,虛驚一場。
走到前面,往虎皮玉椅上一躺,虎毛蓬飛發出一陣霉味,罵道:“奶奶的。”
然後將虎皮一把拉下,身子深陷玉椅坐了進去,指手劃腳,把原'六合神教'的眾堂主護法叫了姓名,訓斥了一通,甚至走下去,勃然大怒地凌空打了兩耳光,折騰半天,索然無味,狂笑三聲,目露凶光地推開一側的小門。
玉門霍然洞開,闖進內室,一陣黴臭香撲鼻,左轉右折,沿著華麗的走廊,竟走進了一棟華麗幽雅的閨房。
駕鏡華床,雍容曲雅,暗香浮動,這一發現令史百川不由得手足無措,驚亂不安。
昔年君臨武林,臣服江湖的'地獄魔教'教主竟是一個紅妝。
史百川雖然狂傲自大,自稱江湖第一大教的教主,但在這位百年果雄的臥室裡心神工斂,甚感渺小。
突然,他的眼光被一個王貝見方的梳妝台所吸引,五尺見方的梳妝台剔透玲攏,呈血紅色,上面放著一個顏色暗黑的木匣,與整個珠光寶氣的閨房顯得極不協調,如在一件華服上打了一塊補釘,特別惹眼。
史百川心中驀地湧起一片歡欣的狂濤,一聲歡呼,身形如鬼魁般的飄了過去。
他抑止不住激動,立刻打開木匣,呈現在他眼簾之下,果然是一疊上、中、下三冊'玄魔秘芨'。
為血腥爭奪的'玄魔秘貧'陡然出在自己面前,竟令他的鷹眼熱淚橫流,頭腦一片空白,反而沒有那種狂喜——
自從摩大嶺一戰,黃天虎和葉青青就成了武林家喻戶曉的武林後輩人物,後來竟越傳越神,幾乎是五奇重現江湖,神功再現。
一行六人揚鞭躍馬,在風景秀麗的江南大道而行,一路上自有沿途各地武林頭日隆重接送,柳紅燕和葉青青看到意中人如此得人推崇,心中得意非凡,自是欣喜無比。
袁一鶴沿途吃盡美酒佳餚,還要讓他上座,因為他還是神功蓋世黃少俠的師父,不少武林門派認得袁一鶴。非要纏著他露幾手,搞得他甚為難堪。
儘管對黃天虎的神功不明所以,但想到黃天虎與自己十八年來形影不離,吃飯睡覺在一起,更不會走入旁門左道,武功大大超出自己,但卻屬於純正一派。
再說在這十八年來,師徒兩人情同父子,深知黃天虎個性率直,不會走入歧途,加上兩個嬌花照月的情竇初開的少女,自己一個年逾古稀的老頭子,跟在一起頗為礙眼,馬頭一勒,笑道:
“虎兒,現在十邪已死了七邪,連'六合神教'的教主也死了,天下太平,我還是回到乳峰山去釣魚。”
聲音帶著一種寂寞與淒涼!
黃天虎連忙說道:
“師父,我也回去!”
袁一鶴臉色一正道:
“怎麼,你也老了,還不乘年輕在江湖上多長些見識,圖一番大事業,歸隱湖光山色,怎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如當頭棒喝,語氣甚為嚴厲。說的黃天虎大為汗顏,望著袁一鶴說不出話來。
袁一鶴接著說:
“雖然你吞了'百毒金蟾'功力大進,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風起雲湧,平靜中蘊含凶險,你要好自為之,遇事要三思而行,將柳姑娘送到柳家堡吧!有空的時候回到乳峰山看看師父。”
說完兩腿一夾,騎馬絕塵而去,他不想在五個後輩面前黯然傷神。
黃天虎望著師父的背影,不由覺得一陣悵然。
五人中,柳紅燕自幼跟著父親行走江湖,武功經驗和閱歷頗豐,但黃天虎和葉青青雖是學得曠世武功,但卻是初出深山,毫無江湖閱歷。
所以路上碰到什麼麻煩,打尖,住店都是柳紅燕安排。
一路談笑風生,過了兩個月,五人已進入了湖南境內,不幾日就可以到柳家堡了,柳紅燕重踏故土,心里特別高興,說道:
“虎哥哥,青妹,這次可到我的地盤了,由我作東,我請你們吃四川館子,為黃天虎大俠接風!”
葉青青不高興道:
“還有我咧,姐姐!”
柳紅燕笑道:
“姐姐怎麼會忘記你呢,我只怕你吃不消四川辣味!”
葉青青好強道:
“你能吃得消,虎哥也能,我就不信我一人吃不消!”
柳紅燕對這條行非常熟悉,帶著四人走到鎮上最氣派的'川香館'。
'川香館'可是一家百年老字號,一走進川香館,裡面的辣氣沖天,葉青青被嗆得直打噴涕,辣出滿眶的淚水,臉弊得通紅。
柳紅燕見了臉頰啡紅的葉青青笑得彎下了腰,道:
“走,我們還是換個口味清淡的酒樓吧!'
葉青青可不願認輸,一把拉住柳紅燕道:
“姐姐,今天就順我一次吧,我喜歡這種辣味!”
柳紅燕拗不過她,再說幾個月沒吃辣味,心裡癢癢的,就拉著葉青青的手,落座點了五個精品川菜。
這些菜,全有辣椒,葉青青辣的噓噓作聲,櫻唇宛如丹朱,眼睛裡淚水瑩覦,但臉上還帶著微笑,吃得津津有味,不肯停筷,不停的叫道:
“辣!真辣!辣的有味!”
五人吃得興致盎然,飯量大增,黃天虎偶一回頭,卻發現一隻賊溜溜的眼睛,在偷窺柳紅燕和葉青青,於是一拉葉青青的手道:
“青妹,有人在偷看你哩!”
葉青青放下筷子,鳳目一挑,柳眉一豎,叉著腰,嘟著小嘴說道:
“誰!我剜掉他的眼睛!”
忽然,人影一晃,朝窗外飛去,說道:
“丫頭,大言不慚,只准你的虎哥看,就不准我看?”
葉青青清叱一聲,跟著疾射而出,然而來人的身手卻十分高明,就在這轉瞬之間,已然無影無踪,其實這人並未走遠,乃是潛伏在暗處。
葉青青不知,心想:還有這樣高人,能在我眼皮底下溜走,不由激起她好強的個性。
腳尖一點,飄然已上房頂,凝目一望,發現迷朦的月色之下,一縷淡煙般的人影,朝著前疾馳而去。
葉青青一聲清嘯,白影直射雲空,御風緊趕。
黃天虎也覺得那人武功奇高,想起師父的話,江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怕青妹萬一有個閃失,也跟著急掠而起.
前面奔走的人,盡可能隱入林內,為何不隱蔽身形,葉青青直覺其中有詐。
她輕功深得'五奇'的真傳,念頭閃過,人已遠去五十餘丈,前面疾馳的人,陡然迴轉頭來,一見追人之人,宛如流星疾月,心中頓覺駭然。
眼看距離越來越近,這人雙目一皺,突然身子橫掠,雙掌齊推,一式'犀牛望月'掌風如滔天巨浪,朝葉青青急捲而至。
葉青青雙腳向一躍,立即升高五尺,越過掌風,長劍青光一閃,凌空劃出。
那人一怔,一聲驚叫,陡地向後一倒,一式'夜鳥投林',“咯”的一聲鑽入河裡。葉青青望著河水中串串漣汔“呸”了一聲說道:
“誰是大言不慚?”
黃天虎跟著也飄落河岸,接道:
“是落水狗大言不慚!”
葉青青轉頭輕嗔道:
“還有你以後也不准看我!”
黃天虎裝作一臉委屈道:
“那不要了我的命!”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兩聲馬嘶,葉青青叫道:
“不好!虎哥,那是我的血汗寶馬在叫!”
黃天虎一聽,果然是從'川香館'的方向傳來急道:“糟了,我倆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還不知燕妹怎樣!”
兩人大驚,掠回'川香館'。
一走進,裡面一片狼藉,桌椅掀翻,柳紅燕和阿翠、阿蘭已不見踪影。兩人心急如焚,一時不知該怎麼辦,還是那隱隱傳來的馬鳴聲提醒了兩人,黃天虎一拉葉青青的手,急叫:
“走。”
話音未落,兩人如流星飛射而去。
還未入城。那馬嘶之聲,遠遠傳來,似在西南方向。
看來這是一夥人,卻是兩個人所使的“調虎離山”之計,志在奪馬和劫人,差一個輕功高,水性好的將我和青妹兩人引開,然後另一夥人將青妹的血汗寶馬和柳紅燕劫走。
黃天虎心想:要是師父在身邊,就不會中了敵人的鬼計。
現在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容不得黃天虎多想,手一環向葉青青作一個包抄的手勢,葉青青意會,兩人身影暴起,向馬嘶之聲兩頭飛掠而去。
葉青青的身子在窗台上一點就向西飄射而去,如急風閃電,忽聞馬叫聲已在城外的樹林裡,趕忙回頭想叫虎哥哥,可黃天虎不見人影,於是一個人向樹林勁射而去。
在迷朦的月色下,葉青青果然見一個身著黑衣披風的人縱馬向官道而去,那黑色的披風上畫著一個白色的骷髏,寫著一個'6'字。
葉青青大怒,施展絕頂輕功,'凌空虛步',只見一條白影已飛落血汗寶馬前面.那人大驚,連忙掉轉馬頭,往回急奔,孰料身後俏笑不斷。
陡然回首一望,丈餘處,俏生生的站著一個白衣少女,雖在微弱的星光下,仍是看得非常清楚,這少女就是教主所要揖拿的葉青青.葉青青面罩寒霜,長劍一指喝道:
“狗賊,你吃了熊心豹膽,想盜取姑奶奶的血汗寶馬,還不快將賊手伸過來,讓姑奶奶砍掉!”
馬上人見逃不掉,一勒馬頭,抬頭嘿嘿冷笑道:“我王大爺不但要寶馬,今晚麼,還要得佳人。”說完賊眼往葉青青身上打量,覺得這含苞怒放的花兒,自己還從未見識過。
他正在轉著邪念,一聲清叱,“啪”的一聲暴響,面頰已挨了一耳光,臉上浮起了一座五指山,滿口流血。
心裡駭然;心想:“怎麼這麼快的手法,如果是用劍,而不是用手掌,自己的腦袋早就分家了,那還有命在。”不覺冷汗直流。
就在他錯愕之際,忽從樹上飄落一個白髮紅顏的老婦,手握著一根拐杖,同樣也穿著黑色的披風,描著一個白色的骷髏,寫著“4”字,向著葉青青怪叫道:
“五奇調教出來的徒兒果然厲害,讓天山聖姑來會會你。”
話落計到,“呼”的一聲,鳩頭杖捲起一股猛烈狂風,黑壓壓的直向葉青青的頭頂砸來,聲勢猛惡之極。
葉青青不敢硬接,施展'凌空虛步'一繞,繞到天山聖老的身後,長劍指向天山聖姑的後背。
天山聖姥覺得後背一涼,心中大駭,宛如一隻受傷老狐狸,陡然轉過身軀,白髮一甩,鳩頭杖一式'橫掃千軍'夾著急風銳嘯,向葉青青攔腰掃到。
葉青青的雙腳一點,杖還未到,人已直線上升,趁著天山聖姑不及轉身撤回杖頭,伸手一抓那滿頭的白髮。
數十根白髮被葉青青連根拔起,天山聖姑老頭吃痛,一聲驚叫,嘴裡卻道:
“王少雄,你還不快走!”
被稱作王少雄的人,站在一邊,看著兩人打鬥,,心驚不已,陡地聽到天山聖姑的喝叫,如大夢方醒,馬鞭狂抽,縱馬向官道逃去。
葉青青一愣,暗道,原來你們是一伙的,糟了,又上當了。
心念一甫動,撇開天山聖姑,長劍身形合一,連人帶劍向王少雄後背刺去。
天山聖姑那容得她分身,展開一路絕學,呼聲大作,捲起漫天的狂濤,匝地寒飚,杖影綿綿,勁風激射。
沒辦法,葉青青只得撤劍急救,王少雄身伏馬背,向馬屁股一頓狂抽,絕上而去。
那血汗寶馬不愧是一匹通靈的寶馬,它雖在武林高手的控制下,仍不忘通知主人前來救援,引頸長嘶,劃破夜空。
不一會兒,嘶聲漸遠,細不可聞。
葉青青心中大驚,一聲清嘯,刷刷刷連環三劍,三劍九朵劍花,震出十八道劍影,指向天山聖姑周身三十六處大穴。
望著漫天的劍影,天山聖姑駭得七魂掉了六魂,情急之下,身於向後暴縱,將手中的鳩頭鋼杖擲向葉青青.
人上城牆,桀桀怪笑道:
“小丫頭,武功倒真不賴,不過我任務已完成,不和你玩了。”說完人已急縱遠去。
葉青青被氣昏了頭,那裡有心思去想天山聖姥話中的意思,叱喝道:
“本姑娘暫且饒了你,我要去追我的寶馬!”說完纖腰一扭,人已上了官道。急馳三四里路,那還有血汗寶馬的影子.
再說往南包抄過去的黃天虎,他雖沒學過什麼高深的輕功,但憑他數甲子的功力,已達到馭風而行,瞬息萬里的境界,雖不是什麼輕功招式,但疾奔之間已是身形如電,當他聽到血汗寶馬的嘶鳴聲,人已竄過了五個房頂,正想抽身向西時。
突然見兩個穿著黑色披風,背上描白色骷髏,分別寫著“0”和“3”的背對著他,站在第六個房頂上。
黃天虎一怔,這是什麼邪教人物,三更半夜站在房頂上,心想:糟了,我倆又中了敵人的詭計。顯然這兩人是沖我而來,將我和青妹的力量分散,然後各個擊破。
想到這裡,心裡一凜,腳在房頂上一點,身子向西橫掠,想與葉青青會合。
身子剛動,前面房頂站著兩人突然身如鬼魁的一飄,擋住了黃天虎的去路,黃大虎身形一定,見面前攔住的兩人一個臉白,一個臉黑,手里分別拿著一根白煙管和一隻黑煙管,心想:聽師父講,這可是陰山的黑白無常二兄弟,是危害陰山一帶的兩個大魔頭,怎麼穿著這樣的奇裝怪服,跑到湘南來了。
白無常和黑無常面露鬼笑,同聲說道:
“久聞黃少俠神功蓋世,一招制敵,可我兄弟倆偏不信這個邪,來領教兩招。”
黃天虎傲氣一生道:
“陰山兩惡鬼怎麼到湘南來了,我正要教訓教訓你!”凝神瞧著兩人,卻不見兩人攻過來,黃天虎笑道:
“怎麼,不是想領教我兩招嗎?”
白無常道:
“兩招;意思是我兩人一人只分得一招。”
黃天虎笑道:
“對付你們這些鼠輩魔頭,本小爺用一招足矣。”
黑無常叫道:
“我們怎麼是鼠輩,又是魔頭?”
黃天虎見兩人站得遠遠地不動手,只顧吱吱歪歪,分明是拖延時間,心想:糟了,又著道兒,既然你們是一伙的人,我何不抓起來問問燕妹妹的下落。
心念如此,臉上不露神色道:
“鼠輩魔頭,就是魔頭中的小字輩!”
“鼠”字剛一出口,人已向兩人急撲過去,沒有一絲徵兆,兩人大驚,連忙向兩旁飛掠,可那還來得及,身子微動,已雙雙被黃天虎扣住脈門,不能動彈。
黑白無常本以輕功之快而著稱,沒想到黃天虎比他倆快得多,人還沒反應,被被制住,心裡駭然,這才想起教主交待的果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