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往事，韓旭的過去

　　慕景沉默了一下，突然問了一句話，「喬小姐，你想知道韓旭的初戀嗎？」

　　聽到這話，我不禁一愣，仰頭對上慕景那雙含著淡淡地笑意的臉色，心中閃過一絲驚疑，「韓旭的初戀？」

　　他笑了笑，「難道你不想聽？」

　　我的手在桌子下面緊握成拳，盡量使自己保持平靜地說，「若是慕省長有興趣講，那我當然也有興趣聽。」

　　他的指尖把玩著桌上的咖啡杯，目光深邃，漸漸地似乎已經進入一個回憶當中，「韓家一直都是有錢的大企業，到韓晶與韓旭這一代已經是第五代了，可以說是一代比一代有錢，他們的家族之大是我們難以想象的，所以韓家的人必須維護他們自己的勢力，讓他們變得更有錢。所以，強強聯合是最好的舉措。你一定會疑惑，為什麼當初韓晶就會選擇我呢？關於韓晶與李文靜和我之間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

　　看著這個能在我面前侃侃而談及當初的一切的他，我的心有些冷，「已經非常清楚了。』』

　　「那我也不用多費唇舌和你講當初的事了，就直接從韓家為什麼會接受我開始說起吧。」

　　「聽說，是因為韓晶用她的生命相要挾。」

　　「你知道的倒還是挺多的，不過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慕景的眼神漸漸飄遠，像是在看著我，卻好像在看更深更遠的其他。

　　我靜靜地坐著，聽著他繼續往下講……

　　「當初韓晶誓死要和我結婚的時候，韓旭和他的女朋友鄭心憶也在與韓家的勢力對抗著，而他們的母親張蓮曉卻一直反對著，韓家的一切原本是該韓旭來繼承的，但是韓旭卻鐵了心要和鄭心憶要在一起，本就給了張蓮曉一個至深的打擊，同時韓晶要與我在一起又給張蓮曉雪上加霜。所以，張蓮曉對於當時的事情異常反對，極為激烈，在韓晶自殺的那一刻，張蓮曉心臟病發了，幾次被送進醫院掩救。」慕景說到這裡的時候冷冷地笑了笑，「當時兒子與女兒的一同背叛，無非是讓張蓮曉加速病情複發，接連危在旦夕，可是韓晶卻沒有退讓一步。』』

　　「兩母女都是脾氣倔強的主，不肯退讓，其實韓晶不退讓也是為了孩子。她已經是一個媽媽了，她不能讓一個孩子沒有家庭，所以她必須堅持。而韓旭，看著母親這樣，也沒有理由繼續堅持下去。鄭心憶是一個平兒家庭的女孩，她與韓旭根本不可能，所以韓旭最終選擇了放棄與鄭心憶的感情，成全了韓晶與我。韓旭是明白的，如果他與韓晶沒有任何一方退讓，只會一直僵下去，甚至對母親的病情加重有影響，他選擇了讓步。那一次，他真的讓了很大的步子，誰都明白，鄭心憶是韓旭的初戀，韓旭對她用情極深，與張蓮曉對抗，已經有兩年了。可是他最終還是個孝子，選擇了成全我們的幸福，犧牲他自己的幸福，與李清雅結婚了。」

　　聽著韓旭的往事，我的心彷彿沉入了谷底，一跳一跳地感受著韓旭當初的疼痛，與愛人分別的感傷。而我卻好像忽略了自己心中的那份隱隱作痛，當我知道韓旭他曾經有這麼一個刻骨銘心的愛人時，我是妒忌的。

　　可是我不該妒忌，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早就已經煙消雲散了，韓旭現在愛的人是我。

　　「因為韓旭的讓步，張蓮曉也讓步了，畢竟要繼承家業的有一個人就夠。我和韓晶結婚，韓旭與李清雅結婚，就在幾個月內兩樁大喜事讓韓家一時間風光無比，誰都以為一切都過去了。可是就在韓旭結婚的第二年，卻發生了一場驚變，讓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

　　慕景說到這裡，停住了聲音，而我的呼吸也因為他的話有些停滯，睜大了眼睛看著慕景，想要繼續聽下去，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韓旭的母親就是在第二年去世的。

　　他卻不疾不徐地飲了口咖啡，然後清了清喉嚨，繼續往下說，「就在第二年，韓旭與鄭心憶藕斷絲連了，又舊情復燃了。這件事是被張蓮曉第一個發現的，她為了讓韓旭不再繼續與鄭心憶在一起，親自去見了鄭心憶，給了她一百萬，說了很多難聽的話讓她離開韓旭。鄭心憶這個女孩怎麼說呢，應該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女孩，很倔強，況且她對韓旭的感情是真情，所以錢根本打動不了她，能讓她承受不住的應該是張蓮曉那一番話。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什麼悲劇。」我立刻問。

　　「悲劇，就是鄭心憶自殺了。」

　　我的心一陣狂跳，腦海里不斷閃現著慕景剛才說的話：鄭心憶自殺了，鄭心憶自殺了！

　　他又繼續往下說著，「鄭心憶自殺，是在韓旭去找她的時候才發現的，那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即使是有神仙也救不回她的命。鄭心憶割腕自殺，留下了一封信，沒人知道裡面寫了什麼，只有韓旭一個人知道。他看了之後當場就衝到張蓮曉面前，怒斥她，還大發脾氣，甚至要和她斷絕母子關係，說了很多絕情的話。那一天的韓旭很瘋狂，瘋狂到根本不是我們所認識的韓旭。而張蓮曉因為他說的話，氣急攻心，兩年未再複發的心臟再次複發，這一次卻比以往要嚴重的多。」

　　「張蓮曉被送進了醫院搶救室，可是最終卻因為搶救無效，而死亡。就在短短几天內，韓旭的人生發生了大逆轉，讓人難以相信這是真實的事情。而韓旭經過愛人自殺，母親離世的雙重打擊，沒有一蹶不振，卻是那麼的冷靜，冷靜到不可思議。」

　　我腦海間突然一片空白，彷彿想起了這麼多年來，每次韓旭總是站在窗前遙望著什麼，那孤寂的背影是那麼的孤單而憂傷，我的心裡似乎明白了很多很多，也許韓旭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可以盡情地釋放他的悲傷。

　　愛人與母親，都是因他間接死亡的，這樣的打擊任是誰都會承受不了的吧。

　　韓旭，那個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冷酷總裁，原來他的背後還有這麼一段哀傷。

　　原來他並不是無情的，原來他曾經也曾炙熱的為了自己的愛情抵抗過命運，原來他也曾不想要這至高的榮譽，只想要他心愛的女人。

　　可是現實總是殘酷的，他越是想要什麼，就越得不到什麼。

　　我心中那份妒忌突然間消逝的無影無蹤，留下的似乎只有那互份至深的哀傷，以及心涼。

　　韓旭，原來你還有這樣一段往事，還有這樣一段讓人扼腕的愛情。

　　我的眼眶漸漸地有些濕潤，緊握著的雙手有些顫抖，看著依舊在回憶的慕景，心中有些不可思議。慕景說到這裡，竟然還能笑，還能笑的那麼溫淳。

　　難道張蓮曉和鄭心憶的死，沒有他的一份責任嗎？

　　如果當初不是為了成全韓晶與他，韓旭又怎麼會退讓呢，最後又怎麼會釀成那一天的悲劇呢？

　　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你這是怎麼了，在為韓旭傷心嗎？』』慕景單手撐上了桌子，支著下巴瞅著我眼睛里含著的淚，「其實我也很奇怪，那個早已經冷血冷心的韓旭竟然會為了你擋一刀，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冰山竟然也會有融化的時候。」

　　我用力逼回眼睛里的淚水，不想在他的面前落淚，冷硬著聲音說，「今天慕省長和我說韓旭的初戀往事，目的何在？」

　　「我想，你現在應該是和韓旭在一起吧？又被金屋藏嬌著。其實我很能理解，一個女人在發現有一個男人愛她如生命的時候，會義無反顧地投入他的懷抱，不計後果。可是這樣的女人多麼悲哀，明知道和他絕對不可能有結果，卻還是飛蛾撲火。」

　　「你就這麼斷定我不會和他有結果？」

　　「當年他和鄭心憶都被現實硬生生地拆散了，你以為十多年過後，他會為了你放棄他的所有？即使韓旭真的很愛你，你始終還是抵不過一個死人。你知道死了的人有時候比活著的人更讓人永生銘記。」

　　他的話說完，我的腦子裡一閃而過韓旭眼中的悲傷，是的，他一直都還記得那段往事。

　　他說的沒錯，死了的人有時候比活著的人更讓人永生銘記。

　　而這個人，還是他的愛人，為了他而死。

　　「可是，我為什麼要和一個死人比呢？也許韓旭的心中永遠會有鄭心憶，但是我才是活著的人，真實的站在他身邊。」

　　慕景聽我的話后，搖搖頭嘆了一聲，「年輕人在愛情面前，終究還是沒有理智的。」

　　我不想與他繼續談論韓旭與我之間的話題，疏離地說，「感謝慕省長給我講了這麼一個令人扼腕的愛情故事，現在你是不是該講講你與韓晶、李文靜之間的故事呢？我想，那一定也是一段令人唏噓的愛情。」

　　他的面色不改，依稀對我笑著，「喬小姐很喜歡看愛情故事，可是我與韓晶、李文靜之間卻沒有韓旭與鄭心憶之間的轟轟烈烈，我們很平淡。和李文靜離婚的時候，她沒哭沒鬧，只是安靜地簽下了離婚書，拿了我全部的財產，是的，李文靜和我離婚唯一的條件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歸她所有，我不帶走一分一毫。我和李文靜是患難夫妻，白首起家，她十八歲剛畢業就跟了我，陪我一起創業，甘願做我身後默默無聞的那個女人。我將家產全部留給她，是應該的，況且她還要撫養一個孩子。」

　　我在他話音落處，接上了句，「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你娶了韓晶之後，根本不用愁錢的問題，所以為了能夠離婚，即使賠上所有的家產也不算什麼。原來夫妻之間共患難容易，共富貴卻是這麼難。」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隨後聳聳肩，「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有機會就該把握。」

　　「是的，你很懂這個道理，所以你緊抓了韓晶這個女人，進入了韓家當女婿。有了他們財力上的支持，你很容易就在官場上混的風生水起，從而當上了副省長的位置。丟棄一個糟糠之妻換來了這麼高的地位，很划得來啊。」我諷刺著，「既然你靠著韓晶得到了這麼多，為什麼不知道感恩呢，還要背後挖韓家的牆角呢，對你有好處嗎？」

　　「這些都不是你要知道的東西。」

　　「那你今天找我來做什麼呢，就是為了對我講韓旭曾經的愛情故事嘛？」

　　「執迷不悟的女人，難道你還對韓旭心存幻想？」

　　「有沒有幻想，那也只是我的事情了，與慕省長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覺得以你的資質應該與我們合作，如果你跟李佑，你會有一個名分。」

　　聽到這裡，我突然笑了出聲，「慕省長，當初我可是記得你是多麼反對我和慕西在一起的，這會你竟然要促成我和李佑？兩個都是兒子，你偏心也偏的太厲害了吧，難道你不覺得以李佑的身份應該找個很有錢的女人嗎？」

　　「韓家是大家族，你和慕西在一起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李佑不同，你和他在一起沒有任何阻礙，而且以你的資質還可以在工作上對他加以幫助。最重要的是……我欠他們母子太多，他們兩喜歡的人，我沒有權利剝奪，我只能祝福。」

　　「你覺得你虧欠了李佑，所以你就要支持我和李佑在一起，不惜告訴我韓旭曾經的那一段往事。而你覺得慕西從小就被人捧在手心，沒有受過任何苦，所以你對於他想要的就要極盡一切去阻止，難道你不覺得你對慕西很殘忍嗎？你真的不覺得你虧欠了慕西嗎？若是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在背後對付自己的母親，處心積慮的要對付韓家，他會怎麼想？你做這些，不覺得自己欠了他很多嗎？」

　　慕景的臉上終是一變，臉上顯現出了一抹躁動，「夠了，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我只是告訴你，你和李佑在一起絕對不會吃虧，這會是你這個貧家女飛上枝頭的大好機會，這將會改變你一生的命運。而你和韓旭在一起，終究會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女人，整天要提心弔膽，如過街老鼠一般，讓人看不起！」

　　「不需要慕省長提醒我！」我猛然起身，俯視著慕景，「感謝慕省長今天對我的提點，但是怎麼選擇是我自己的事。還有，慕省長以後請不要再約我出來見面，這樣若是被外人看了去，還真以為我們兩人有什麼，對你對我的名聲都不好。」

　　「名聲？喬小姐你還有名聲嗎？」

　　我盯著慕景，露以一笑，「即使我沒有了名聲，但是我還有愛。哪像慕省長這樣可憐，連愛都沒有了。」

　　不等他繼續說下去，我就先行離去。

　　出了咖啡廳，外面仍舊下著大雪，白茫茫地一片美的讓人驚嘆。

　　我將圍巾重新裹回了自己的頸項，然後吐出一口涼氣，一步一步地踩在了雪地中，咯吱作響。

　　雪一片一片地打在我的頭上，臉上，在這冰天雪地里，我的心卻依舊沒有平復，仍舊在想著韓旭與鄭心憶的那段感情，我的心情也不知是什麼感覺，說不上來。

　　我從口袋裡掏出電話，想也沒想就撥通了韓旭的電話，那邊傳來他的聲音，「什麼事？」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我一時間竟然開不了口。

　　「喂？」那邊疑惑地餵了幾聲。

　　我嘗試著想要開口，可是還沒發出聲音，我的喉頭間就哽咽了，「沒什麼事，就是突然想你了，想……聽你的聲音。」

　　「你的聲音怎麼了，你哭了？」

　　我捂著唇，立刻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可是這一平復，眼淚就落了下來，「在冰天雪地里走著呢，有些感冒。」

　　「你在哪，我讓蔣華去接你吧。」

　　「不用了，我上公車了，回去聊。」我和他立刻結束了通話，強忍著的悲傷頃刻間決堤，淚水滑落在臉頰上，似乎凍成了寒冰，那麼冷，如刀！

　　原來，韓旭每次站在窗前凝望著遠處的一切，心中所想的是當年的往事，想的是鄭心憶。

　　那我，又算什麼呢？

　　就連我問他，這一生愛過幾個人的時候，他回答的也是一個人。

　　他沒有騙我，是我要他回答一個人的。

　　或許……他所說的一個人，指的是鄭心憶，並不包括我。

　　他所說的那一個人，只是，鄭心憶！

　　是的，慕景說的很對，我比不上鄭心憶，永遠比不上，即使韓旭曾經為了我險些付出生命。

　　他對鄭心憶可以與他們韓家的權勢對抗，但是卻不能為了我而放棄。

　　曾經聽到那所謂的韓旭的戀人，我可以告訴自己，那不過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早該煙消雲散了，有的不過是回憶罷了。

　　可是今天我才知道，那不僅僅是往事，而是至死都不可能忘記的一段往事……